戍天九思：拜登对华政策或走向：保底竞争+精准脱钩

　　12月16日，美国参议院通过拜登对伯恩斯担任驻华大使的提名，结束了14个月美国驻华大使空缺的非正常状态。同一天，美国抛出三个打压中国的动作：8家中国民用科技公司被美国财政部以莫须有的理由认定为“中国军工企业”，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等34个实体被美国商务部列入限制出口名单，美国参议院在当天还通过了所谓“维吾尔强迫劳动预防法案”，并将“法案”移交白宫签署。这很像是华盛顿为伯恩斯送行特别安排的三声响炮，看来伯恩斯大使的任务不是来改善中美关系，而是来向中国施压的，美国根本就没打算让伯恩斯成为受中国欢迎的大使。

　　看来，今后美国对华关系就会是“这里进一步，那里退一步”，这将是拜登政府对华政策的常态，也是美国国内政治分裂和拜登政府的纠结。既想摆出强硬姿态，又有点底气不足；既想打压中国的崛起，又不敢和中国撕破脸硬脱钩。年底，拜登政府上台快一年了，新政府即将出台新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美国对华政策呼之欲出。我们或许可以从美国著名智库的一些重量级报告中，看出拜登政府对华政策走向的一些端倪！

　　这个民主党智库报告不一般

　　11月份，美国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出炉了一份重要报告：《迎接挑战：引导竞争、避免危机、在对华关系中增进美国利益》。特别之处有两点：

　　第一，该报告由布鲁金斯学会总裁约翰·亚伦（John Allen）亲自牵头，而布鲁金斯学会是民主党最主要的智囊机构，和拜登政府高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这篇报告是在中美元首会晤之前发表的，但中美元首会晤时美方不少说法都和这篇报告的内容一致。这种情况绝不会是巧合。可见，这份报告的份量。

　　美国如何怎么定位中美关系？

　　该报告说，在美国国内，关于处理中美关系现在有两种主要倾向：第一种是全方位竞争，说白了和当年对苏冷战差不多；第二种是“接触、合作与竞争”，实际上就是回到特朗普之前的美国对华政策。但报告说，这两种倾向都不可行。

　　因为第一种全方位竞争存在两大风险：一是难以争取到盟友的支持，另外这种全方位竞争让气候变化、新冠疫情这些全球性问题没办法解决，最后大家一起倒霉。所以不可行。

　　那么，回到特朗普之前的对华政策为什么也不可行呢？报告说，那种路径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双方有一些基本的相互信任，但经过最近这几年，中美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种前提已经没有了，中美回不到过去。

　　报告认为，美国对中美关系要来一次重新定位为：结合精准合作的持续竞争。

　　避免危机的保底竞争

　　该报告还对“结合精准合作的持续竞争”定位，讲了三条原则：

　　第一，要承认持续竞争是中美关系的“基线”。有两层意思：一方面因为竞争是持续的，所以竞争不能失控，不要陷入到“中美必有一战”那种宿命论当中去；另一方面，期望不要过高，省得产生不必要的失望。报告说到这里还补充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中美要探索一条稳定往前走的道路，根本不是出于什么友好的原因，而是没有别的办法。

　　第二条，中美都要加强危机管理能力，避免擦枪走火。这很好理解，就像两个高空杂技演员，做高风险动作的同时要在身上绑好保险绳，在发生“万一”时要有个保底。

　　第三，不要让中美竞争影响全球性问题的解决。也就是说，中美两个大国必须在一些问题上合作，否则事情干不成，大家一起遭罪。那主要是在哪几个方面呢？报告点了三个领域：国际金融稳定、大流行病控制和应对气候变化。

　　事实上，美国国内政治对中美关系、对拜登政府也形成了很大压力。比如，2月份，拜登在CNN访谈节目中稍微说了一些相对温和的话，保守派方面马上说他“要向中国投降”。9月份，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说了一句“谈论中美脱钩没有意义”，结果共和党参议员汤姆·科顿就写文章抨击她，说她顽固对中国“绥靖”，沉迷于中国的金钱和廉价劳动力 。10月份，美国能源部长格兰霍姆表示，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美国“没有多少道德权威”来批评中国，美国自身也应该采取行动。这话在我们看来真的就是相对客观地说一下情况，但另一名共和党参议员泰德·克鲁兹居然抨击说，你看拜登政府又向中国“磕头”了，而且“还磕出了新高度”。

　　因此，报告提出，中美要加强危机管理能力，避免擦枪走火。如果出现了对抗升级的可能性，中美双方应该做“对等让步”。也就是：你做个小让步，我也做个小让步，让关系一点点缓和下来。

　　遏制崛起的精准脱钩

　　一开始，美国是想搞和中国的全面脱钩，后来把口径改成了“部分脱钩”，现在又提出了“精准脱钩”。为什么？

　　11月18日，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出台2021年年度报告。报告指出，美国搞的脱钩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从贸易数据来看，2021年前8个月，美国从中国的进口额同比增长13.4%，而美国对中国的出口额更是增长了35%，中美双边贸易额已经接近特朗普大幅增加关税之前的水平。再来看投资数据。美国投资人持有的中国证券和债券，在2020年底时达到了1.2万亿美元，比2017年增长了57%。也就是说，无论看贸易数据还是投资数据，中美经济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脱钩。

　　10月份，另一份美国官方背景的报告——美国加州大学美中关系研究中心和全球政策与战略学院联合出台的《中国的新方向：美国政策面临的挑战和机遇》报告。明确提出：脱钩要讲究技术。搞大范围的中美脱钩，不太现实，也没有必要。

　　在经济部分，报告提出三个“不要”：

　　一是不要动辄使用单边惩罚行动。像什么强加关税、制裁、出口管制，报告说无差别使用这些手段的“毒副作用”太大。还是要限制使用“脱钩”手段。

　　二是不要用“零和眼光”来看待中国经济发展。就是美国现在有不少人已经是一根筋地把中国当对手，中国经济好了就是美国的损失。报告说不是这样的，中国经济发展对美国不一定是坏事，美国要做的不是阻止中国发展，而是阻止中国的发展损害美国利益。所以你看，这一点说的其实是限制“脱钩”的范围。

　　第三，美国不要照搬中国工业发展路径，不要搞国家推动产业的模式，美国有自己的国情和特点。

　　在技术领域，中美也不能搞大的脱钩。为什么？除了美国企业也会受损等等理由之外，还提出了一个新的视角：那就是中国在“一带一路”框架下正在向很多国家输出技术，未来中国和这些国家的经济技术联系还会进一步上升，那美国总不能和这些国家的市场都脱离关系吧？所以要实现中美技术脱钩的代价很大，难度也很大。那怎么办？

　　报告建议，脱钩的范围要尽可能小，

只在真正的关键技术领域和中国脱钩，而其他领域仍然可以正常往来。——至于哪些是“关键技术领域”，你去看美国在重点针对中国的哪些企业就知道了。

　　比如，中国的人工智能领军企业商汤科技，本来定在12月17日，也就是今天，在港交所上市。没想到前几天美国财政部发文

，禁止“美国相关”投资者参与商汤科技的募资，让商汤不得不推迟IPO计划。这对商汤来说肯定是个坏事，不过也有人说，恭喜商汤进入了“美国严选”，技术实力得到了美国政府的背书。

　　看来对这些“关键技术领域”，美国是铁定了心，必须脱钩。最后，报告还特别指出，人才不在“精准脱钩”之列。也就是说，美国需要来自中国的优秀人才来保持美国的创新能力，之前那种对中国留学生的一刀切，不符合美国利益。

　　“第三方”力量对中美关系走向的影响

　　这几年，随着中美竞争的加剧，处于中美之间那些“第三方”力量的走向对中美关系的影响也越来越重要，尤其是欧洲和俄罗斯。

　　关于俄罗斯

。近期，美国智库兰德公司出了一个题为《中俄合作：决定性因素、未来走向与对美国的影响》的报告。

　　该报告把中俄和美国之间的互动详细地梳理了一遍，结论是下一阶段俄罗斯在中美之间的政策会基本保持原样。首先，俄罗斯和中国的关系还是会很密切。因为决定中俄走近的几大因素都没有变化，特别是美国的威胁判断不会变化。

　　那么，俄罗斯会不会进一步向中国靠拢呢？报告认为可能性也不大。

　　首先，美国对俄罗斯施加的压力很大，但也基本到顶，所以俄罗斯不必过于靠近中国。

　　其次，中俄共同利益很多，但俄罗斯有自己的地缘政治利益，和中国不完全一样。比如说，俄罗斯和印度、越南这些国家的关系非常好，中俄过于接近可能损害这些关系。

　　第三，中俄双方在经济技术方面的相互吸引力有限。报告引用的俄方观点认为，俄罗斯投资环境并不理想，难以吸引大量中国资本；另外中俄军事技术合作原来是一个重点，但是未来俄罗斯军事技术对中国的吸引力可能减弱。因为中国在方面进步很快，有些领域，比如无人机，俄罗斯认为中国已经超越了自己。所以中俄进一步接近的动力可能有限。

　　报告认为，俄罗斯下一步会在中美之间保持原有的立场，中美俄大三角不会有什么变化。

　　关于欧洲。欧洲虽然总体上保持在中美之间“不选边站”，但2021年欧洲和美国的协调是明显增加的：像年初欧洲议会暂停批准中欧双边投资协定；年中，美欧又举行一系列峰会；到下半年又成立美欧贸易与技术委员会（TTC），有智库就指出这是建立美欧技术联盟的第一步。下一步，欧洲会怎么样？

　　11月份，德国马歇尔基金会出台一份题为《正在缩小的窗口：针对中国的跨大西洋合作》的报告。

　　报告说，拜登上台以后就开始大力修补美欧跨大西洋关系，这一年来美国虽然在阿富汗匆忙撤军、成立美英澳联盟这些事情上损害了欧洲对美国的感情，但总体上还是取得了很大进展，美欧针对中国的协调正在加强。报告指出，这种机会窗口正在迅速缩小，美欧要进一步加强对华协调就比较难了。

　　报告认为，从欧洲的角度来看，下一步的美欧协调面临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第一，拜登政府的未来。现在让欧洲人最不踏实的，就是拜登政府的支持率下降太快。可以说按照现在的趋势，民主党输掉2022年的国会中期选举已经是大概率事件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民主党很可能会接着输掉2024年的总统选举，特朗普完全可能卷土重来。所以欧洲人觉得，要是这样一种前景，那还有没有必要再费劲和美国加强对华政策协调呢？这个问题确实很现实。

　　第二，美国的态度。报告说，拜登政府上台一年了，但是欧洲人发现美国一方面说要防止中美竞争失控，另一方面在对华关系上并没有大的改变，关税、技术脱钩这些事情还在继续。所以欧洲人的问题是：美国对华政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像脱钩之类的事到底准备做到哪一步？总体而言，欧洲人感觉美国没有向它们交底。按报告的说法，美国的含糊导致欧洲人的怀疑，使得美欧在对华政策上的分歧更难解决。

　　总之，俄罗斯和欧洲2022年在中美之间的立场都不太可能出现大的变化，这对中美两国来说，可能会形成相对稳定的外部态势，迎来一段平静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