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楼之林家继子   作者:瑜姿   文案   林如海已不惑之龄,儿女双全,三岁之子却意外夭亡。   接着,嫡妻也承受不住打击病倒。   林如海思量再三,从林家旁支五服内过继了一个孩子。   林瑶一朝穿越,得了系统,还未大展身手,就被过继。   而他过继之后的父亲,竟然是《红楼梦》中病死任上的林如海。   划重点:继子即过继之子,而不是继室的儿子!   再划个重点:有看见人说过继的是嗣子,这里要说一下,嗣子是嗣子,继子是继子。   嗣子,是嫡亲兄弟的儿子过继给自己,必须是嫡亲兄弟的孩子,不能是旁系晚辈,这叫嗣子。   继子,是同族中没有出五服的近亲关系,经过双方家长协商之后,抱养到自己名下传承香火。   继子与嗣子最大的区别是:没有要求是亲兄弟的血缘关系,只要没有出五服的都可以过继。   阅读指南(必读!必读!必读!)   (1)男主向言情,爽文,慎入。   (2)原着向惯例!剧情走向跟随主角,不吹不黑,想看撕逼的,这里没有!   (3)打滚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   (4)拒绝人身攻击,拒绝KY,欢迎指正!   (5)不虐!(提示:可以弃坑,但请不必留评告知)。   内容标签:红楼梦穿越时空系统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瑶┃配角:林如海,贾敏,林黛玉,贾母,贾宝玉,薛宝钗,三春┃其它:科举   一句话简介:我是林如海的继子   立意:善良不是罪过,始终心怀善意的对待身边的人,终会得到善意的回馈。 作品简评 林瑶一朝穿越,就遇上极品渣爹,被过继了出去。哪知自己被过继的父亲,竟是红楼梦中林黛玉的父亲,巡盐御史——林如海。已知林如海的夫人会早亡,黛玉会被送去京城教养,林如海更是病死任上,这样地狱的开局,林瑶表示……我有金手指!作者构思新颖,以林如海继子身份为切入点,主角林瑶性格善良聪颖,遇到挫折、困境,也始终乐观向上,善于助人。男主面对阴谋、倾轧、争夺、陷害,一直坚强豁达的努力生活,不对命运认输低头。与林如海夫妇和黛玉的亲情也温馨感动。本文亮点在于挖掘人性善良的一面,讲述生活中的温馨和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 第1章   弘正二十六年,正月初一。   林瑶躺在床上愁容满面,他不过是除夕夜里跟朋友多喝了几杯,不至于直接醉死穿越到古代,还穿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吧?   至于原身那孩子,在昨夜的高热里一命呜呼,不然也不会被他占了身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的灵魂还未完全消散,以至于让他接收了一些原身残存的记忆,这些记忆顶多帮助林瑶了解了一下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对于他未来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帮助,甚至让他看完了记忆之后,还忍不住同情了原身一番。   原身跟他同名同姓,母亲罗氏是填房,在生他的时候难产,伤了身体,半年之后就亡故了。父亲叫林润,是这林府的二老爷,因当年林瑶出生时,正好是乡试之年,林润乡试落榜之后,又逢妻子亡故,便将一切都怨到了原身身上,觉得他命格不好,克死了生母还将霉运带给了他。   这样的情况下,原身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更倒霉的是,翻过年,原身刚办了抓周礼,次日祖父出去会友的时候,路遇匪徒,被杀了。   原身的祖父死后,原身的祖母便也觉得林瑶是个灾星,因此原身周岁过后再没见过这位祖母,整个府里唯有原身的二哥林锳对他尽心回护,这全赖原身母亲罗氏当年嫁过来,对这个原配所出的儿子视如己出,因此林锳念着这个继母的好,也愿意回护原身一二,然而林锳也不过大了原身七八岁,同样是个孩子,能回护的也很有限。   原身之所以会在昨夜一命呜呼,就是因为他在这个府里不受重视,底下的下人便也不当回事,原身身边就只有一个嬷嬷和丫鬟,都是原身生母留下的旧人。   嬷嬷宋氏是原身母亲的奶娘,宋嬷嬷的孩子很早就夭折了,因此对原身的母亲视若亲女,原身母亲亡故后,也放不下原身,自愿留下来照顾他,而丫鬟碧晚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是原身母亲当年去寺里还愿回来的路上救下的,碧晚也是感念原身母亲的救命之恩,同宋嬷嬷一样留下来照顾原身。   理清楚了这些信息,林瑶不禁感叹: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林瑶有些懵,不由坐起来左右张望,试图找出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到处都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但这音乐却在耳边回荡,林瑶慢慢皱起眉,无意识的低下头却看见左手的手腕上闪着白光。   林瑶:???   手腕怎么会发光?   他疑惑的抬起手,却见手腕上戴着一块手环,就是那种跟手机绑定的健康手环,林瑶想起以前看的小说,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难道是他的金手指吗?   他激动的摩擦了一下手环屏幕,就见手环上弹出一道光,展开了一个面板。   面板很简洁   姓名:林瑶。   年龄:7岁(身体年龄)23岁(灵魂年龄)   声望:0   积分:0   面板的最下面还有一排,第一个是个包袱的图标,下面写着【背包】两个字,旁边是一个卷轴的图标,下面写着【任务】,再旁边是屋子的图标,下面写着【商城】,再旁边是个礼物盒的图标,下面写着【福利】。   这四个图标都是灰色的,林瑶挨个点了一下,图标上都显示同样的一条小字。   【该功能尚未解锁】。   林瑶皱起眉,什么都没解锁,就一个面板,能干啥啊!   别人的金手指都是送这个送那个,他的全都是没解锁,没解锁就算了,还不告诉他怎么给这些功能解锁,这生活未免太艰难了吧?   正感叹生活艰难,便听到开门声,接着传来碧晚气愤的声音。   “老爷真是太过分了,三爷是太太唯一的儿子,也是正经的嫡出,怎么可以过继出去?”   林瑶一愣,过继?   想到原身记忆中父亲冷漠的脸,林瑶又觉得一点都不意外了,但奇怪的是,他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吧,谁愿意过继他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怕养不熟吗?   “碧晚!”宋嬷嬷的声音有些严厉,喝了一声,屋里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宋嬷嬷叹道,“哥儿在这府里的处境,你我都心里清楚,昨晚情况危急,哥儿差点就救不回来,要不是二爷得了信,请了大夫过来看诊,哥儿即便……”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顿了顿,“过继出去也好,那边府上是咱们林家宗族的嫡脉,还是当官儿的,哥儿往后前途无量。”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祠堂都开了,哥儿的族谱也改了,老爷是铁了心要把哥儿过继出去,我们做奴婢的,哪儿有做主的权利。”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进了屋,这才发现林瑶已经醒了过来,顿时想到刚才说的话,不禁脸色微变,虽然宋嬷嬷觉得过继出去是好事,可林瑶毕竟年纪尚小,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林瑶躺在床上,一脸平静。   然而宋嬷嬷却有些忐忑,走到榻边,给林瑶掖了掖被角,“哥儿都听见了?”   林瑶犹豫了一下,点头。   宋嬷嬷看着乖巧的林瑶,眼里满是心疼,“老爷今日开祠堂,将你过继了出去,过两日便要送你去扬州那边。”宋嬷嬷说着哽了一下,拿起帕子擦拭眼角。   扬州?林瑶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扬州?过继的不是林氏本家嫡脉吗?   林氏一族祖籍姑苏,没道理去扬州啊!   宋嬷嬷不知林瑶在想什么,继续道,“不过哥儿不必担心,我已经打听过了,那边府里是咱们林家嫡派,当家老爷是前科探花,现任兰台寺大夫,刚被钦点了今年的扬州巡盐御史,娶的是国公府贵女,那位当家太太前胎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可惜体弱,去岁不慎染病夭亡,如今那边府里只剩下太太所出的嫡女,姬妾们都没有生养,因此那边的老爷才来信提出过继,但也只是跟族里商议,若是不愿也不会勉强,只有咱们家老爷……”   迫不及待的把你过继了出去。   宋嬷嬷虽然把话咽了下去,林瑶却心中了然,以原身亲爹对原身的不喜,会把他过继出去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难怪宋嬷嬷说要送他去扬州,那边老爷既然要去赴任,自然没有时间亲自过来。   “我都六七岁了,那边老爷也愿意过继?”   过继有什么规矩他并不了解,但即便是现代,领养一个孩子,都是越小越好,生怕养不熟,这种事情古今都是一样的吧?像他这样六七岁的年纪应该算是超龄了?   宋嬷嬷叹道,“哥儿不晓得,咱们林家支庶不盛,也就咱们家老爷先后娶了两位太太,前头的原配为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你的母亲是继室,后头便有了你,整个林氏宗族,也就咱们老爷膝下子嗣兴旺,你的年龄又是最小的,自然就挑中了你。”   怪不得……原来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见林瑶不说话,宋嬷嬷以为他不安,便宽慰他,“虽然林大人不能亲自过来,但也派了府里的大总管来接,并不是不重视你,哥儿别担心。”   林瑶:……   说实话,他并没有担心什么,甚至有些开心。   不过他没有蠢到说出来。   他冲着宋嬷嬷笑了笑,“嬷嬷放心,我没事,”顿了顿,转移话题,“嬷嬷说那边府里的太太还生了个姑娘,不知多大了。”   总得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吧。   “今年刚五岁,比你小两岁。”   林瑶闻言,开始按照这个妹妹的年龄推算未来父母的年纪。   古代人成亲都很早,大多数都是十几岁就成亲生子了,这个妹妹今年才五岁,算起来那边的老爷顶多三十岁。   林瑶想捂额,他真正的年龄是二十三,也就小了几岁,这就有些尴尬了。   哎,算了,不想这些了。   林瑶又装作好奇的打听那边府里的消息,直到他从宋嬷嬷口中听到这个便宜妹子的名字。   他心中震惊,僵着身子问道,“嬷嬷你刚才说……那位妹妹乳名叫什么?”   “乳名叫黛玉,怎么了?”   黛玉,姓林。   那不就是林黛玉吗?!   他没有看过红楼梦名著,但林黛玉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她的才情,她的悲惨遭遇,还有早逝……   林黛玉,巡盐御史的父亲,国公府出身的母亲。   这不就是《红楼梦》女主林黛玉一家三口的成员吗?   可他没听说过原着林黛玉还有个过继的哥哥啊,他没看过原着,自然也不确定原着到底有没有林如海过继儿子这桩事。   若是有……   据他所知,林家包括林黛玉在内,全部都死绝了。   林瑶顿时惊悚起来。   如果原着有过继这桩事,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林瑶继续从宋嬷嬷这里探听那边林府的消息,宋嬷嬷为了林瑶也是认真打听过的,何况林瑶问的又不是什么隐私。   什么那边老爷叫什么,太太姓什么,出身的国公府是哪一家等等,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   然而林瑶问清楚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边老爷叫林海,字如海,嫡妻姓贾,出身金陵贾家荣国府。   没错了,就是那个林黛玉!   林瑶不问了,并且情绪还有些不好,宋嬷嬷顿时担心起来,“哥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林瑶回过神来,他见宋嬷嬷担心的看着他,心中一紧,他好像有些太放松自己了,什么情绪都直接表露出来,这会儿情况特殊,他的这些异常举止,宋嬷嬷或许不会深想,若是往后他还是这样,少不得被宋嬷嬷发现不对劲。   林瑶暗自警醒一番,整了整心绪,笑着道,“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这不算说谎,今天他还没吃东西呢。   听见林瑶说饿,宋嬷嬷一拍额头,“都怪我,过继的事太突然,险些忘了哥儿还没用饭,碧晚快去厨房弄点吃的来,注意清淡些,哥儿病还没痊愈。”   碧晚得了吩咐出去了。   林瑶躺在床上闭上眼,装作闭目养神,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虽然原身记忆中并不经常生病,但这并不能拿来做参考,若是因为他这一次高热伤了底子,以至于成了个病秧子,原着里死的早,似乎就可以理解了。   林瑶此刻非常后悔没有看过红楼梦原着,虽然他看过一两本红楼梦的同人,但都是一些宅男YY的后宫文,金陵十二钗全收了,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他现在也就记得男主收了很多妹子,至于剧情谁还记得?   他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没穿越前,他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好汉,不说别的,起码有个健康的身体,车房存款都不缺,这一穿越,不但没了娘,爹还厌恶他,刚穿越就要被过继出去,这身体还疑似是个病秧子,被过继的那家,满门都是早死的命,现在这个满门还似乎包括了他。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第2章   碧晚很快端了一碗热粥来给林瑶喂下,刚喝完粥,林瑶的二哥林锳便过来了。   林锳今年十三岁,少年风姿初成,相貌清隽。   “过继一事,我已经知道了,阿瑶……”兄弟两个相对沉默,半响后,林锳率先开了口,情绪有些不太好。   林瑶的记忆中,这位二哥待原身极好,偶尔外出之时,也不会忘了给原身带些小礼物,虽说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但可贵的是这份心意。   他冲着林锳笑了笑,安慰他道,“二哥,我都明白,你不用自责,这件事原就与你不相干。”   林锳噎了噎,似有些气闷,抿唇不语。   过继的事跟他当然不相干,又不是他提议将林瑶过继出去的,做主的是他父亲,父亲要将三弟过继出去,他有什么权利阻止?   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有没有权利阻止,而是这件事从头至尾他就被瞒了下来。   要不是大年初一祭祖他不能缺席,甚至他会被一直瞒下去,直到三弟被送走。   他知道父亲不喜三弟,也数次因为他对三弟好而让父亲不快,但何至于把三弟过继出去,都要刻意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三弟被过继,他就算提前知道,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但起码他能有足够的时间想想,能为三弟做些什么。   可现在,扬州林府大总管许章已经到了家里,最多两三日,三弟就要被接去扬州了,初闻过继一事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别说想为三弟做些什么,他就连准备临别礼物的时间都不够。   林锳看着神色平静还能反过来安慰他的林瑶,心里堵得慌,缓了缓,才道,“阿瑶……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同二哥说。”   林瑶心知他这位二哥心里有些难受,想为他做些什么,以求让自己心安。但林瑶初来乍到,过继的事情也发生的很突然,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需要什么。   因此他摇了摇头,“我没什么需要的。”   他还想说什么,比如让林锳不要担心,不要难过,他被过继出去也许是好事。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种话说出来,怕要让人觉得他对这边府里心存怨怪,虽然以原身的立场,心有怨怪很正常,但有些事情说破和不说破,完全是两个结果。   林锳看着林瑶因为尚在病中,还略显苍白的脸色,思及这些年林瑶遭到的苛待,再想起过继的事情,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可他能为三弟做些什么?   林锳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其实懂的已经不算少,思维模式也逐渐在往成年人靠拢,他即便不了解过继对林瑶的伤害有多大,也清楚自己必须要为这个弟弟做些什么,要不然怕就要来不及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有些事情找父亲谈谈。”林锳说完,匆匆离去。   宋嬷嬷看着林锳离开的背影,感慨万分,“太太没白疼二爷一场,阖府里也就二爷还记着太太对他的好。”也因此惠及了林瑶。   林瑶默然。   在他得到的记忆中,对已故的母亲罗氏,并没有什么印象,毕竟罗氏身故的时候,林瑶还未满周岁,还不到记事的年纪,有关原身母亲的事,原身都是听宋嬷嬷和二哥林锳说的。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罗氏心地善良,可惜红颜薄命,死得太早。   午后,宋嬷嬷外出了一趟,回来就告诉林瑶,林锳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去见了二老爷,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二老爷勃然大怒,骂林锳逆子,将其喝骂了一通,令其回屋闭门思过。   林瑶能看出来宋嬷嬷很担心林锳,他们也都清楚,林锳惹得二老爷勃然大怒,绝对是因为林瑶。   虽不知林锳去书房到底说了什么,但很显然,他这个便宜父亲被戳到了痛处,否则不会如此的暴怒。要知道,在林瑶得到的记忆中,他这个父亲是个极清高的人,自诩读书人,即便生气也都满口仁义道德,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   第二天,林瑶便知道了林锳被责骂的原因。   罗家的老爷子,也就是林瑶的外公,在今天早上忽然登门,要求林润归还他女儿的嫁妆,若林润不还,他就要去告官。   此事闹得阖府皆知,林润似乎自知理亏,最后还是让罗老爷子带走了罗氏的嫁妆。   林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罗老爷子已经走了。   而林润在罗老爷子走后,便恼羞成怒,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说让林瑶明日便随许管事一起去扬州。   许管事是林如海府上的大总管,叫许章。   林瑶心知罗老爷子上门讨要女儿嫁妆的行为让林润颜面尽失,继而迁怒到他身上,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林润迁怒他也不是第一回 了。   倒是罗老爷子上门讨要嫁妆的事,有些古怪。   他被过继这件事,林润并未大肆宣扬,仅有林家内部族人知道,罗老爷子即便是他的外公,那也是外人,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他被过继的事,还上门讨要嫁妆?   论理,其实罗家来讨还嫁妆,是有理有据的。女子的嫁妆是私有财产,若未生育便亡故,娘家有权利讨回嫁妆,若有生育,嫁妆便归其子女继承。因此罗氏亡故后,罗家没有上门讨回嫁妆,是因为罗氏还为林家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林瑶。   然而现在,林润将林瑶过继了出去,在族谱之上,罗氏便没有了儿子,那么罗家是有权利讨回这份嫁妆的,林润如此生气甚至迁怒于他,许是他之前想私吞了这些财物,如今算盘落空,迁怒他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罗家是怎么知道他被过继出去的?   林润若要私吞这笔嫁妆,必会死死的瞒住罗家,如何会让罗家知道?   除非……有人通风报信。   至于这个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整个林家,会做这种事的,只有林锳。   林瑶没想到,罗家讨回嫁妆的事,还有后续。   罗家在姑苏也是富贵之家,罗氏更是罗老爷子的幺女,最受疼宠,嫁妆也极为丰厚,堪称十里红妆。因此,罗家抬走嫁妆,也惊动了大半个苏州城的人。   过个半日,苏州城几乎人人都知道罗家上林家要走了女儿的嫁妆。这可太突然,也太奇怪了。   因为罗氏身故是在五六年前,罗家若是要讨回嫁妆,早该讨回来了,当初没讨回嫁妆,不就是因为罗氏还生了个儿子吗?怎么如今突然上林家讨要嫁妆,还真的要了回来?   消息灵通的人私下一打听,很快就知道林润居然把罗氏的儿子过继了出去。   甭管那户人家做多大的官儿,地位又有多尊贵,被过继就是被过继,怪不得罗家会突然讨回出嫁女的嫁妆,罗氏已经死了五六年了,现在罗氏的儿子也被过继出去,嫁妆不抬回来,难道白白给了林家吗?   林润不想见官,但罗家抬走嫁妆,还是让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了他做的好事。   林润如何恼怒不提,林瑶次日便拜别了林家长辈,同许章离开了林家。   到了苏州码头,刚下马车,一行人就被拦了下来。   来人报上身份,竟是罗家老爷。   也就是林瑶的亲舅舅。   许章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这位穿着锦衣的中年男子,“小人见过罗老爷,罗老爷拦住我们,有何事?”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了。   他来姑苏也有一段时间了,昨日罗家讨要嫁妆的事儿闹得那么大,他就住在林家,又怎么会没听说?只不过……这罗老爷这个时候拦他们,想干什么?   罗老爷拱手见礼,“许总管,我是这孩子的舅舅,不知可否通融一二,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许总管微微扬眉,若有所思的看着罗老爷,罗老爷对他很客气,也没有敌意,甚至说话的语气带了些恳求之意。   林如海既然要过继儿子,自然要打听清楚了再提,因此林瑶过的是什么日子,林如海一早便知道了,许章被派来前,也被林如海交代过,路上要好生照顾林瑶,似乎是确定了林润一定会把林瑶过继给他,他带着林如海的信到了姑苏,这位林润老爷听闻林如海要过继一个儿子继承香火,二话不说便提出了林瑶,果真是被老爷料中。   对这位林润老爷,许章有些看不起,把自己的无能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实在是个废物!   罗家讨回嫁妆闹得那么大,许章原以为罗家真的不在意林瑶,现如今罗老爷找上来,看罗老爷这架势……讨回嫁妆一事只怕另有缘由。   “罗老爷同咱们家老爷也是旧相识,即便老爷亲自过来接,也不会阻拦罗老爷见我们家大爷。”   许总管客客气气的回话,他说罗老爷很林如海是旧相识确实是真的,后头说我们家大爷,便是提醒罗老爷,林瑶已经被过继给林如海,名义上已经是林如海的儿子,让罗老爷说话注意分寸。   “多谢许总管通融,我都明白。”尽管心中酸楚,罗老爷还是很感激许总管的通融,若许总管不肯让他同林瑶说话,他也是毫无办法的,毕竟他惹不起林如海。   许总管见他明白,便走远了几步,让罗老爷同林瑶说话。   虽说林瑶已经被过继给了他家老爷,在名义上林瑶已经不再是罗老爷的外甥,但问题是林瑶已经六七岁了,他已经记事,罗家对林瑶如何,端看罗老爷大清早等在码头,便可知对林瑶的重视。若林瑶惦记着外祖家,他如今拦了罗老爷,谁知道林瑶心里会不会介意?   总归这次离开姑苏,往后再想见面就难了,让他们说几句话,也不算什么大事。   待许总管走远,罗老爷便在林瑶面前蹲下来,柔声问他,“阿瑶还记得舅舅吗?”   林瑶的记忆中,年前才见过这位舅舅一面,自然是记得的,他点头,喊了一声,“舅舅。”   罗老爷蓄着胡子,看着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比林瑶穿越前的父亲还要大些,喊一声舅舅林瑶一点负担都没有,本来就是原身的舅舅嘛。   “诶。”罗老爷听见林瑶还愿意喊他舅舅,高兴的应了一声,看着眉眼同妹妹有六七分相似的林瑶,眼眶忽然就红了,“阿瑶,昨日.你外公去林家讨回你娘嫁妆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林瑶点点头。   “我们讨回你娘的嫁妆,并不是贪这些财物,而是你二哥让小厮传话给我们,说你被过继,你父亲并不打算把你娘的嫁妆给你带走,我们才上门讨回的,”罗老爷解释了一句,摸着林瑶的头,“我们罗家富贵,并不缺这些财物,今天,我把你娘的嫁妆都带来了,还另外添置了一些,你待会儿全带走吧。”   林瑶怔住,呆呆的看着罗老爷略有些苍老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罗家讨回嫁妆,是为了把嫁妆给他带走?   林瑶的心里酸胀难言,眼眶一下就红了,“舅舅……”这一声舅舅,便真的有几分真心了。   不是因为罗老爷送了他很多钱,而是因为这份心意。 第3章   林瑶其实对这位原身的舅舅并无感情,但只要是人,都会因为罗老爷的这份情谊感动。   原身已经命丧黄泉,现如今只有一个林瑶,那便是他自己,接受了罗老爷这份情谊的,也是他而非原身,林瑶在这个世上可以说举目无亲,林锳虽说给了林瑶善意,但相处的时间太短,林瑶内心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罗老爷却不同,一则罗老爷的年龄同林瑶穿越前的父亲相仿,把他当做长辈尊敬,林瑶心里是没有任何障碍的;二则罗老爷要回原身母亲的嫁妆,目的是为了给他带走傍身,罗老爷知道林瑶被过继也不过一天时间,这是一天时间里,他想到的,能为林瑶做的最后一件事。   林瑶是真的很感动。   见林瑶眼眶泛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罗老爷眼睛一酸,险些落泪,忍了又忍,声音还是带了几分哽咽。   “阿瑶,我和你外公原本不想闹得这么大,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是林润实在太过分了!   过继一事,本该同我和你外公商议的,你虽是林家的骨肉,但也是我罗家的血脉,他要把你过继出去,我和你外公竟被蒙在鼓里,甚至他还想私吞了你阿娘的嫁妆,若不是你二哥派小厮来报信,等你你被送走了,我和你外公都不知道。   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林瑶早便猜测是林锳给罗家通风报信,因此并不吃惊,倒是林润想私吞亡妻罗氏嫁妆的事,他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   他当时虽然恶意揣测过林润是不是想私吞罗氏的嫁妆,但也只是揣测,没想到真被他料中了。   这可真是……太厚颜无耻了。   “如今你被过继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我无权无势,能做的不多,你娘的嫁妆,本来就该是你的,今日我带了来,你全带去扬州吧,不要拒绝,这原就是你娘留给你的傍身之物。”罗老爷红着眼眶道。   林瑶张了张嘴,找不到理由拒绝。   罗老爷摸了摸林瑶的头,叹道,“如海人品端方,比之林润,胜过百倍不止,林润本就是个奸诈小人,你如今被过继给如海,说不定是福非祸。”   这些都是罗老爷的真心话。   林润那厮根本就不在乎林瑶,甚至罗老爷曾听闻,林润在外会友时,醉酒后说林瑶是克亲族的灾星,克死了母亲,还克死了祖父。   罗老爷当初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十分生气,可顾及林瑶还在林家生活,不得不忍了。   被过继一事,初闻的时候,他也确实极为愤怒,但冷静下来一想,林瑶若是在这边长大,保不准会长成什么样,毕竟林润不重视林瑶,甚至是厌恶林瑶,林家除了林锳,根本没人在乎林瑶,如今被过继给没有儿子的林如海,反倒是件好事。   林如海当年为考科举,数次回姑苏,其父母亡故的时候,扶灵回乡的时候,还在姑苏守孝几年。   罗老爷也是在那段时间认识林如海的,二人相识也有一二十年了,对林如海的为人,不敢说有十分的了解,但相较而言,林如海比之林润绝对是强过百倍不止的,有这样的父亲,对林瑶而言,是极大的福分。   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林如海的夫人,听说出身尊贵,又刚经历丧子之痛,也不知能否接受林瑶的存在,林如海同他那嫡妻感情极好,哪怕在姑苏,罗老爷也有所耳闻,若那位夫人不肯接受林瑶的话,林瑶在那边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啊!   对于罗老爷所说,被过继给林如海是福非祸,林瑶内心是很赞同的,但他不会宣之于口。   “是阿瑶不孝,让舅舅忧心了。”   这一声舅舅,是真心实意的。   他从这位罗老爷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关怀,跟林锳不同的善意。   罗老爷看着林瑶稚嫩的脸,叹了口气,又细细叮嘱林瑶许多,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到了扬州,要尊敬长辈,爱护妹妹,不要忤逆,等等之语。   说了许多,看时辰已经不早,罗老爷才停下,再说下去,那边等候多时的许总管怕要恼了,他已经看见许总管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   “时辰不早了,记住舅舅说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去吧。”   林瑶点了点头,谢过之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了抱罗老爷,罗老爷怔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瑶已经随许总管上了船。   罗老爷遥遥望着站在船头的林瑶,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这……这是他妹妹唯一的骨血啊!   若是他能早些知道过继这件事,就算是抢,也要从林家把林瑶抢回来,绝不会让妹妹唯一的孩子被过继出去,可惜……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林如海不但是当官的,娶得妻子还是高门贵女,能被钦点扬州巡盐御史,想必很得皇上看重,他不过是个举人,跟林如海斗,无异于蜉蝣撼树,简直是不自量力。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唯一的孩子,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如今,他也只能盼望着林如海能重视瑶儿,即便那边太太不喜欢瑶儿,瑶儿还有妹妹的嫁妆傍身度日,他让林瑶把妹妹的嫁妆带去扬州,也会担心林如海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他已经顾不得许多。   过继一事他知道得太晚,结局已经无法更改,但他总要让林如海知道,林瑶并非无处可去,他不是被抛弃的孩子。   罗老爷的心思,林瑶自然不知,他在上船之后没半天,就后悔坐船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晕船,上船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头晕,过了半天,就开始呕吐,许章被吓到,就近找了个城镇停靠,在城里找了个大夫,可晕船这种症状只能用药物缓解,并不能根治,因此去扬州的路上,林瑶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船舱里休息,直到抵达扬州,下了船才感觉好些。   下船之后,便有林家的下人来接,林瑶坐上轿子,轿子穿过街道,过了许久,便到了林府。   林瑶坐在轿子里,看抬轿的直接把轿子抬进了府里,又走了一段,才放下轿子。   许章敲了敲轿门,道,“大爷,到了。”   这便是提醒他要下轿了。   林瑶虽有些紧张,却并不胆怯,撩开帘子便见眼前伸来一只手,抬眼一看,是跟他一块儿来了扬州的宋嬷嬷,他摇摇头,自己下了轿子。   六七岁了,下个轿子还要人扶,他哪儿那么娇气?   “老爷和姑娘都在正院堂屋,大爷随我来。”   林瑶知道许章是这林府的大管事,虽然心里有些疑惑许章明明是跟他一块儿来的扬州,一块儿进的林府,为何这么快就知道林如海和黛玉已经到了堂屋,但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该操心的。   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林妹妹了,林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小激动。   “有劳许管事。”   林瑶对这位许大总管,不敢有任何轻慢之心,能成为林府的大总管,这位许大总管必是当家老爷林如海的心腹,他即便是这府里的主子,可地位却虚的很,初来乍到,可不能太飘了。   林瑶跟着许大总管走过穿堂,很快就到了林府的正院堂屋,堂屋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上首坐着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蓄着长胡子,看上去足有五十多岁了,另一个坐在左首位置,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看相貌衣着,必是那位传说中的林妹妹了。   他之前想着林妹妹的花容月貌,期待感很足,但这初次见面,才发现,现如今的林妹妹,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子,长得是粉雕玉琢,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然而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想看美人的心思是全然落空了。   林妹妹的父亲林如海,也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想象中的林如海,既然是林黛玉的父亲,那必然也是相貌英俊的男子,即便上了年纪,那也该是个美大叔,冻龄男神。   然而事实让他的幻想破灭,林如海蓄着长胡子,活像个老头子。   林如海虽然跟他想象中的美大叔全然不沾边,但初次见面,林如海给他的印象还是极好的,脾气温和,没什么严父的架子。   林瑶是过继之子,初次见面,正式的叩头拜礼是必不可少的。   叩完头,林如海便扶起了林瑶,让他坐下。   “我叫你阿瑶可好?”   林瑶点点头。   林如海温和的道,“咱们家人口简单,加上你,阖府也就四个主子,这是黛玉,比你小些,往后你们兄妹二人要相互扶持友爱,阿瑶也不必拘谨,都是一家人。”   过继儿子,是林如海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但他夫人贾敏刚经历丧子之痛,并不能接受。   “是,父亲。”   见林瑶似乎有些拘谨,林如海温言道,“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这里就是阿瑶你的家,不要拘谨,来,我们去暖阁说话,那边暖和些。”   林如海牵着林瑶走到坐在左首位置的小姑娘面前,他对小姑娘温柔的笑着,“玉儿,来,我们去暖阁。”   黛玉听话的将手给了林如海,林如海便牵着他们两去了正院冬暖阁。   暖阁比堂屋确实要暖和许多,屋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没一会儿身上的寒气就驱散了大半。   到了暖阁,三人就围着圆桌坐下聊天,基本上都是林如海问林瑶和黛玉,而林瑶和黛玉之间却没有任何互动。   林如海见他们兄妹两个气氛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问林瑶现如今读什么书。   林瑶闻言一愣,接着低下头,“二哥教了我三字经还有千字文。”   林如海听了,微微一顿,心中感慨,林润真不是个东西。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钱,通常三四岁就给孩子开蒙,叫他们读书,而林瑶都已经六七岁了才在二哥的帮助下学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林润对这个孩子的忽视可见一斑。   既然要过继一个孩子继承香火,林如海自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派了人去姑苏暗中考察,从年龄来看,林瑶并不是最适合过继的人选,但除了林润,其他族兄弟要么没有生养,要么只生了一个,要么就正好一儿一女,根本没有孩子可以过继出去。   林如海起初也迟疑过,林瑶毕竟已经六七岁,这样大的孩子,都已经记事了,若真的过继,他会不会接受新的家?   但当他看过林瑶所有的信息之后,便坚定了过继的心思。   林瑶在那边府里的处境,可以说是糟糕透顶,整个家里除了他二哥林锳,其他人要么厌恶林瑶到不想见到他,要么就当家里没这个人。   林瑶的生父林润,早些年同林如海也一起读过书考过童生试,学问杂而不精,偏偏自视甚高,林如海一向对这个族弟不大看得上眼。   为了过继查了林瑶的身世之后,就对他愈发不喜了。   林如海子息艰难,今年足有四十岁了,除了嫡妻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其余姬妾都没有生养,他对孩子一向看得重,精心养护,可惜儿子还是夭折了。   而林润呢,明明是自己学问不精,乡试名落孙山,不肯面对现实就罢了,还将自己落榜的原因怪在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身上,甚至还在外面会友的时候说林瑶是灾星,克死了母亲又克死了祖父。   种种原因,让林如海对林瑶很是怜惜,也一点都不担心林瑶会惦记原来的家。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林瑶,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并不受父亲的喜爱,如今被过继,更不可能再对林润有任何的期待,只要他对林瑶足够好,林瑶会真正的成为他林如海的儿子。 第4章   林家祖上列侯出身,到了林如海这代已经没了爵位,但林如海自己争气,考科举得中探花,嫡妻更是出身一门双公的贾家,自己也是深得皇帝信重,否则也不会被钦点了扬州巡盐御史的肥差。   林瑶既然过继给了他林如海,当然要读书科举,只会《三字经》和《千字文》肯定是不行的,林如海开始思索给林瑶请先生好好教他,还没将想法同林瑶提出来,忽然门外传来丫鬟急切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太太晕倒了。”   这句话让暖阁内的三人脸色骤变,林如海几乎是瞬间起身往门口走去,但他刚走出去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叮嘱道,“我去看看你娘,玉儿,你和瑶儿就呆在暖阁,不要乱跑,爹爹很快就回来了。”说完,满脸焦急的匆匆离去。   林瑶看着暖阁的门被关上,心中一沉。   他这刚到林府,当家太太就忽然晕倒了,这未免太不吉利了。   而且,刚才林如海满脸焦急的情态,可见对这位当家夫人十分的重视,夫妻感情深厚可见一斑。   林瑶看着门口怔怔出神,半响忽然听到压抑的抽泣声,霍然转过头,就见黛玉哭得眼眶都红了。   这一幕吓得林瑶冷汗都出来了,一会儿林如海回来看见这幅场面,会不会觉得他欺负黛玉了?   前有当家主母晕倒,后有亲女落泪,若真的误会了他,他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林瑶稳了稳心神,小心的控制着声音,努力用亲和的语调问道,“妹妹可是担心母亲?”   黛玉眼眶通红的点头,看着很是可怜。   见黛玉给了反应,林瑶心神一松,既然愿意理他,那就还有的聊。   “妹妹莫怕,母亲或许只是累着了。”   黛玉闻言摇头,声音细弱的道,“不是累着了,自从弟弟没了,母亲很是伤心,来扬州前就病倒了数次,大夫说母亲郁结于心,不能解开心结,有碍寿数。”   虽然年纪还小,但黛玉却极为聪慧,已经明白有碍寿数的意思。   她怕,弟弟没了,母亲也会离开。   林瑶闻言,却是心中一沉,黛玉一番话,叫他想起他从同人文中了解的红楼梦剧情,虽然同人文显不出原着的真意,但有一段剧情确实大同小异,那就是原着中黛玉上京,似乎是因为其母亡故,而林如海又不欲续娶,才叫黛玉被外祖母接到荣国府教养,也因此牵扯出后来的一干事。   黛玉上京时的年龄似乎并不大,岂不是说……林夫人已经在生命倒计时了?   他这刚被过继入府,当家太太若有个好歹,岂非坐实他克母的谣言?   林瑶微微蹙眉,心中沉重,却不敢显出来,黛玉年纪确实小,但她方才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可见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若是因为黛玉年纪小,就不注意,少不得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惹出麻烦事小,让黛玉误会事大,毕竟黛玉才是这林府真正的掌上明珠。   “妹妹莫怕,痛苦都是暂时的,你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只要你多陪陪母亲,母亲会从悲痛中走出来的。”   林瑶绞尽脑汁的安抚黛玉不安的情绪,好不容易稳住黛玉,林如海终于回来了。   再次出现的林如海在一双儿女面前尽力露出笑容,不想让两个孩子忧心,但黛玉敏.感,而林瑶又并非真正的孩童,因此林如海的好意完全没有作用。   林如海心事重重,虽然他努力的想要做出一副没事的模样,但他眼底的情绪却很沉重。   “阿瑶,这一路上你也累了,为父就不留你说话了,你住的东院,你母亲已经收拾好了,你先回东院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迟。”说着,林如海一顿,又道,“你母亲尚在病中,这段时间不便相见,怕过了病气给你,等她身子好些,再见吧。”   林瑶微微低头,“是,父亲。”   林如海或许是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孩子,因此虽然有意掩饰,但终究还是有疏漏,他敏锐的察觉到那位当家太太恐怕并非病了那么简单。   不过他初来乍到,自然没资格质问什么。何况林如海已经给出了明面上的解释,他若追问下去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叶河,送阿瑶去东院。”林如海对门外吩咐了一声,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进了屋,林如海对林瑶介绍道,“这是我随身的小厮,性子稳重,今后他就跟着你了。”   林瑶来林府,虽然带了人,但只带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但作为府上的公子,身边只有丫鬟当然是不成的,而叶河是他身边的人,年纪虽然不大,只有十四岁,但性子向来稳重,照顾林瑶是很妥当的。   “多谢父亲。”林瑶抬头笑着谢过。   林如海对他确实没话可说,黛玉也并没有抗拒他,倒是那位尚未露面的太太……恐怕有些问题。   不过林如海既然说东院是太太收拾出来的,想来不是看他不顺眼,而是因为别的缘故。   罢了,在这府里待久了,总会知道的。   林瑶跟着叶河出了正院,去东院的路上,林瑶有心向叶河打听一些有关府里的消息,但想到叶河原本是林如海跟前的小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叶河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小厮,但两人根本不熟,他对叶河也并不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相处一段时间再看吧。   林府的景致很不错,是很经典的苏州园林构造,林府的各个院子是以抄手游廊连接的,游廊下面还有水流动,水边种着花草,很是赏心悦目。   没多久就到了东院。   一进门,就见院子东西厢房前都种了两颗桂花树,还没开花,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不过进门就有绿植,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看着都叫人心情舒畅。   见林瑶进门就盯上了那几颗桂花树,叶河便道,“这是太太听闻大爷你要来,特意叫人从苏州移栽过来的金桂。”   金桂香气浓郁,每到开花的时候,夸张一点说,堪称十里飘香。   重要的是,桂花寓意极好,常有人比喻蟾宫折桂等等,若这桂花当真是那位太太叫人特意从苏州移栽来的,那代表对他印象并不差,否则以她当家太太的地位,何须对他这般殷勤讨好?   亦或者……只是做给林如海看的?   林瑶一时无法分辨,便笑了笑,道,“太太有心了。”   叶河道,“大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嗯……”林瑶沉吟片刻,道,“带我逛逛东院吧。”   林府除了正院,最大的院子就是东西两个院子,东院既然是他住,那么西院显然是黛玉住。   东院精致小巧,处处都是花了心思的布置,他的书房靠窗的位置种了一片竹子。   逛完了东院,林瑶就洗了把脸,去内室睡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就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东院有单独的小厨房,林瑶自己在东院就可以用饭,倒不必特意去和林如海一起吃。   用了晚膳,宋嬷嬷找了借口屏退下人,压低了声音道,“大爷,我今天在府里打听了一下,听说老爷要过继儿子的事,太太起初并不同意,今日当家太太不见你,还说晕倒……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嬷嬷就怕太太不愿意接受林瑶。   林瑶闻言笑道,“嬷嬷多虑了,太太刚失去亲子,还未走出丧子之痛,就要她忘记刚刚夭折的亲子来接受我这个过继的儿子,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今天见过妹妹了,妹妹说,来扬州前,太太就因为悲痛过度病倒数次,妹妹年纪还小,总不至于故意说这些话来骗我吧?她没这样的心机,太太病了确实是真的,嬷嬷不要误会了。”   宋嬷嬷还想说什么,林瑶却不待她开口,又补充道,“我这东院的布置,都是太太的意思,前面几颗刚移栽进来的金桂也是太太吩咐的,嬷嬷,你不要想多了。”   听林瑶这么说,宋嬷嬷心下稍安,但心里还是有些疑虑,不过林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以免让林瑶误会她挑拨是非。   “好了,嬷嬷,我有些困了,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出去吧。”   宋嬷嬷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退出去,把门关上。   等宋嬷嬷出去,林瑶无声叹气。   太太这里,他心里也有疑虑,但他有疑虑是他的事,却不能叫宋嬷嬷也这么想,若她在这府里行走被人看出了什么,旁人还不得当他对太太有成见?   林如海对嫡妻的看重,今日他已经见识到了。   怅然吐出一口气,林瑶撸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手环。   他早就发现,这个手环只有他能看见,触碰,旁人看不到也碰不到。   还在姑苏的时候,宋嬷嬷给他穿衣,他担心被宋嬷嬷发现手腕上的手环,结果却发现宋嬷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手环,碰到他左手手腕的时候,手直接穿透了手环摸到他手腕。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手环的功能虽然还没有解锁,但保密的功能十分强大,不惧被人发现。   来扬州的路上,他因为晕船,一直没有机会研究解锁的事。   他手指拂过手环的屏幕,接着面前就显出一个虚拟的面板。   面板显出来,林瑶就发现面板下面四个灰色的图标都变成了彩色的。   林瑶心中微动,手指在包袱的图标上点了一下,就见面板虚化,变成了一个个正方形的格子,就像网游里那种背包格子。   真的解锁了!   什么时候解锁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算了,现在想这些没有用,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金手指,总不能有了金手指,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吧?   林瑶数了一下,背包格子一共有一百格,又试着往背包里装东西。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搞明白了背包的用法,不管往里面放多大的东西都只占一个格子,不同的物品会占一格,同样的物品就会叠加在一个格子里,同时格子右下角就会出现相同数量的数字。但如果你将不同的东西打包成一个大包袱,收到背包里,也是占一个格子。   后面的三个图标,林瑶也分别研究了一下。   卷轴是发布任务的,而现在卷轴点开空空如也,一个任务都没有。   屋子的图标是商城,点开一个商品都没有,商城里没有物品售卖,也不知道加这个功能干什么。   最后的礼物盒图标是福利,点开有三个选项。   第一,是抽签。   第二,是签到。   第三,是藏书楼。   林瑶点了一下抽签,出现的是一个装着竹签的竹筒,他拿起竹筒摇了摇,摇出一支竹签,竹签上写着上上签,还没等林瑶搞清楚什么意思,就见竹签碎成光点散开,然后出现了一个瓷瓶,瓷瓶上贴了纸,上面写着字。   回春丹:祛除体毒,增强体质,延年益寿。   林瑶将丹药倒出来数了一下,一共十颗,然后又装了回去,放到了背包里。   这个丹药,怎么感觉像是给林如海一家三口准备的?   所谓抽签其实就是抽奖吧?   林瑶拿起竹筒又摇了摇,发现怎么摇都摇不出来,心中猜想抽签的次数用完了。   “明天再试试吧。”   他又点开签到,就见出现了一排的格子,里面写的有日期。   从初一到三十一。   而初一到初七都成了灰色,今天正好是初八。   林瑶都不需要细想,就知道这个签到是干什么的了,想到这是福利图标里的,估计这个签到跟前面的抽签一样,是送东西给他的吧?   林瑶往初八的格子点了一下,就见格子里出现了一个绿色的√,然后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银色的箱子。   林瑶:……   有种开宝箱的既视感。   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林瑶还是兴奋的开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全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水果棒棒糖,大白兔奶糖,毛巾,肥皂,一提抽纸。   林瑶:????   这是要让他去开杂货铺吗?   林瑶嘴角抽了抽,把东西都包了起来塞到背包里,然后心累的点开藏书楼,这次跟前面的感觉都不一样,他的意识好像瞬间被拉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里面是一排排望不到头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林瑶惊恐极了。   这么多书,让他想起了当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惧,甚至翻了数百倍。   这么多书,他看八百年都看不完啊!   林瑶吓得立刻退了出来。 第5章   次日一早,林如海便去了盐院衙门,盐院衙门是巡盐御史处理盐务的地方。   林如海刚去盐院没多久,林瑶的东院就来了个俏丽的年轻丫鬟,称是太太贾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叫玉槿。   彼时林瑶刚梳洗完,正打算去给太太请安,还没动身,不料碧晚就进来报信,说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来了。   林瑶既然已经起来,自然不能不见,便叫人请到东院的小堂屋里接见。   玉槿进了屋,便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大爷。”眼帘低垂,目视地面,可以看出规矩是极好的。   林瑶听到大爷这个称呼,忍了又忍才没嘴角抽搐,每次听到这个称呼,总觉得在骂他。   “不知姐姐过来,可是太太有事吩咐?”   玉槿微微低头,不卑不亢的回话,“回大爷的话,奴婢是来给太太传话的,太太说她如今尚在病重,怕过了病气给大爷,因此让奴婢来告诉大爷,太太病愈前,大爷都不必去正院请安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太太还说,姑娘体弱多病,心思敏感,大爷若是有心,不妨多带姑娘出去散散心。”   林瑶闻言挑眉,微笑道,“太太生病的事,昨日父亲已经同我说过了,既然太太病着,我自然不该去打扰太太休养身体,待太太病愈之后,我再去请安也是一样的。妹妹这边,我会留意,老爷忙于公务,太太如今又病着,我既然是她哥哥,合该照顾妹妹一些,这都是应当的。”   “奴婢告退。”   玉槿对林瑶的回答不置一词,礼数周全的告辞离去。   待玉槿走后,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嬷嬷,传饭吧,我饿了。”林瑶道。   宋嬷嬷诶了一声,退下。   用过了早饭,林瑶便去书房看书,到了晚间林如海回府,便叫了林瑶去书房,说起了请先生教他读书一事。   “先生已经找好了,进士出身,学问极好,你需用心学,”林如海说着一顿,“我膝下只有你和玉儿两个孩子,虽说玉儿是女孩,但我林家是书香门第,玉儿也该多读一些书,你一个人读书也有些孤单,正好兄妹俩一起读书,也好有个伴儿。”   林瑶心知黛玉的诗才极高,远胜这世间大半的男儿郎,但才气再高的人,若不读书,也不可能写出绝妙的诗句来,对于林如海让他和黛玉一起读书的事,林瑶并不介意,甚至他还没切身的融入到古代封建社会,没有意识到在如今这个时代,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到了何等病态的地步。   “合该如此。”林瑶平静的回道。   见林瑶确实没有反感黛玉跟他一起读书的事,林如海心中微松。   林如海确实重视林瑶,但亲疏有别,林瑶刚到他身边,感情自然比不得黛玉,这跟是不是亲生的没多大关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君不见林瑶和其生父,这不是血脉至亲吗?可这对父子之间的感情与陌生人无异。   不过,虽说他内心更亲近自己的亲女,但这一双儿女在他这里是没有双重标准的,一视同仁,读书让他们一起,也是这个意思。   但林如海毕竟还不太了解林瑶的性子,也怕他误解,到时候让两个孩子之间产生矛盾就不好了。   林瑶答应的很快,也不见情绪有任何不满,林如海想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应该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掩饰自己的情绪,并且滴水不漏,心中稍定,同时觉得,林瑶的性格真的很不错,这样好的孩子林润却不晓得珍惜,真是愚蠢。   “玉儿还未开蒙,你虽然读了《三字经》和《千字文》,但这些远远不够,等先生到了,你和玉儿一定要认真学。”   “是,父亲。”   第二日,林瑶就见到了林如海请的先生。   这位先生也蓄着胡子,身材魁梧,林瑶觉着应该比林如海要年轻一些。   先生姓贾,同林府的当家太太同姓,单名一个化字,表字时飞。   进士出身的贾先生学问确实很不错,至少教林瑶兄妹俩,那是绰绰有余。   林瑶开始读书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好似增强了许多,虽然还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一首诗只需多背两三遍就可记住,因而他很快就背完了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幼学琼林》《声律启蒙》等等读物。   但也仅仅是将其背下来,这些启蒙读物都是文言文,林瑶暂时还不了解其中真意,毕竟他一个现代人,读书的时候就算教文言文,也不会教这些。   转眼进了二月,贾先生趁着林如海休沐在家,去书房求见,林如海对这位贾先生很是客气,自然不可能拒见,不知两人在书房说了些什么,那之后,林瑶的功课便日渐增多。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林瑶惦记黛玉孱弱的身体很久了,想了许久才想出了个法子,将回春丹用水溶化,然后让宋嬷嬷拿去做了糕点,然后包起来当礼物送去给黛玉吃。   虽说他带了生母的嫁妆来,要挑贵重的礼物并不是没有,但他现在只是个孩子,正式挑那些礼物怕会引起反效果,倒不如做些糕点,更容易拉近距离。   黛玉收到糕点果然很高兴,吃了一块糕点,眨眨眼,水盈盈的双眼盯着林瑶,“哥哥,这糕点的味道怎么跟我从前吃过的不太一样?”   林瑶不慌不忙的笑道,“这是宋嬷嬷亲手做的,宋嬷嬷是我带来扬州的,她的手艺极好,你若是喜欢的话,我再叫她多做些给你送来。”   闻言,黛玉点点头,只当是宋嬷嬷的独家秘方,便不再追问,“本不该劳烦嬷嬷,只不过我实在很喜欢这个味道,就有劳嬷嬷多做些了。”黛玉浅浅笑着对林瑶身边站着的宋嬷嬷道。   “姑娘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姑娘既然喜欢,回头我再多做些送来便是。”宋嬷嬷笑呵呵的,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宋嬷嬷确实很喜欢黛玉,因为她觉得黛玉的性格有些像故去的罗氏,也就是林瑶的生母。   对此,林瑶不置一词,内心却不敢苟同。   才相处了几天,宋嬷嬷对黛玉有多少了解,就说黛玉的性格像罗氏?未免偏颇了。   林瑶又将自己开箱子得到的一些小零食给了黛玉,那些塑料包装早就被林瑶拆了,然后用油纸包了装在食盒里,也没有装很多,这些东西都有保质期的,拆了塑料包装之后,谁知道能有几天的保质期?别到时候把黛玉吃坏了肚子,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背包时间是停止的,热腾腾的一杯茶放进去,过个两三天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因此东西放在背包里不用担心过期。   只不过背包空间有限,他如今倒是可以把东西包成一个收起来,但每天都收到这么多东西,早晚背包空间会不够用的。   黛玉没见过这些小零食,什么奶糖、水果糖、小蛋糕之类的。   这些小零嘴甜滋滋的,像黛玉这样的孩子最喜欢。   果不其然,黛玉吃了就问林瑶还有没有。   林瑶直接摇头,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这些甜食吃多了对人也不好,偶尔吃吃倒是无妨。   “这些吃多了也不好,牙齿会坏掉的,妹妹若是喜欢,以后我再给你弄些来。”林瑶道。   黛玉原本还有些失落,忽然听了这话,立刻又笑起来,“谢谢哥哥。”   宋嬷嬷早在林瑶把东西拿出来之前就支出去了,这些小零食都是见不得光的,尤其是他身边近身伺候的宋嬷嬷和碧晚,这两个人是最了解他的。   到了扬州之后,他不曾出过府,这些稀罕的小零食被她们看到,就连林瑶都很难解释来处。   因此,林瑶基本上都不叫她们看见,同时也叮嘱黛玉,这些是他的私藏,不能叫嬷嬷和丫鬟们知道,黛玉一听是林瑶的私藏,还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私藏的,必然是很难得的东西,被她拿走这么多,林瑶岂不是没得吃了?   “没事没事,我这里还有的吃,妹妹不用顾虑我。”林瑶笑着道。   黛玉虽然聪敏,但也纯真,林瑶这么一说,她就信了。   林瑶并未在黛玉这里久待,过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回到东院,林瑶便将宋嬷嬷叫到屋里,叮嘱她日后给黛玉做糕点,必要先回了他,他同意之后再做了送过去。   宋嬷嬷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追问原因,林瑶读书之后,变化与日俱增,如今她已经不敢轻易做林瑶的主了,凡事都要问过林瑶再做。   林瑶既然这么吩咐了,那必然是有什么原因,她也不便多问。   林瑶喜欢的,便是宋嬷嬷这不多问的性格。   送给黛玉的糕点里,掺了回春丹溶化的水,回春丹的事林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做糕点的时候也只是把回春丹溶化的水让宋嬷嬷拿去做糕点,宋嬷嬷也没有多问,让她做就做了。   虽然回春丹是用这样的方式给黛玉吃了,但林瑶也不知道这种方法会不会让回春丹失了效果,因此黛玉生辰过后,两人再同屋读书,林瑶便有意无意的观察黛玉的气色。 第6章   起初三五日并看不出什么来,但随着时间流逝,黛玉的气色日渐红润,一个月下来,林瑶已经很少听见黛玉咳嗽,甚至连走路都带起了风,林瑶觉得是回春丹奏效了,很想请个大夫给黛玉看看,但他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叫大夫给黛玉看病,到时候可没法解释。   不过只要黛玉的身体有好转,林瑶觉得倒也无需叫大夫来看。   当然,林瑶也不会整日盯着黛玉,他更多的时间还是花在读书上,既然已经回不去,在这个世道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他可不想来日被人欺辱,却只能窝在家里哭。   除此之外,就是每日的睡前签到和抽签,每天都会得到一个箱子和神奇的东西。   签到基本上就是一个银色的宝箱,打开之后,统统都是一些现代的物品,多是一些吃食,然后再是一些日用品之类的。但他也不敢拿出来用,只能全堆在背包里。   抽签就不太一样了,签一共有三种,一种是上上签,通常收获的都是灵丹妙药或者神兵利器,他这么久了一共就抽到了三次上上签。第一次就是那瓶回春丹,第二次是一把剑,剑名墨霜,削铁如泥的神兵。第三次是一把玉箫,名玉鼎,具体有什么用,林瑶还没琢磨出来,但既然是上上签抽到的物品,那绝非凡品。   其次是中签,中签抽到的比较多,林瑶记录了一下,中签抽到的多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记忆强化丹、天香续骨膏、化骨粉、止泻药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最后是下下签,他抽到的下下签次数也不多,比上上签要多几次,但抽到的都是丹药,瓶子上解释丹药的用处,后面还有个括号。   括号里的内容是:本丹药是残次品,药效仅有正常丹药的三分之一。   至于藏书楼,林瑶再没有进去过,他光是想想藏书楼里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书架,就觉得眼前发晕,脑壳痛的厉害。   转眼林瑶在林府已经待了两三个月,这段时间他过的很充实,林如海和黛玉都极好相处,双方之间都有意的亲近彼此,因而两三个月下来,感情日渐深厚,林瑶俨然成了这家里的一份子。   唯有这府里的当家太太贾氏,因一直病着,故林瑶无缘得见。   林瑶带到林府的宋嬷嬷和丫鬟碧晚,也在这几个月里融入了林府。   宋嬷嬷同府里的人混熟之后,便有意的私下打探当家太太贾氏的消息,她总觉得太太一直病着有些奇怪。   林府书香门第,规矩极好,不过总有些口风不严的下人,宋嬷嬷花了很大的时间精力,终于摸清楚了当家太太的情况。   如今清明刚过,午后又下了一场雨,林瑶回来的时候,衣摆都湿了半截,宋嬷嬷忙去里间给林瑶换干净的衣裳,穿戴整齐后,给林瑶整理衣襟,忽然手一顿。   “大爷,有件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说。”宋嬷嬷的声音带着迟疑。   林瑶如今的变化很大,自己的主意很正,东院规矩虽然不算严苛,但也是不许乱嚼舌根的,宋嬷嬷打听当家太太的消息,并没有告诉过林瑶,事先林瑶是不知情的,因此宋嬷嬷也不清楚,这件事说出来会不会让林瑶生气。   林瑶疑惑的看着宋嬷嬷,“嬷嬷何事为难?可是有人挑事?”话虽这么问,但显然林瑶也觉得奇怪,宋嬷嬷是他这东院的掌事嬷嬷,东院一应大小事务都是宋嬷嬷再管,在东院这一亩三分地,宋嬷嬷绝对是不会受委屈的,除非……在东院之外。   可宋嬷嬷是他跟前最得力的人,不肯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他这个大爷的份上,府里人也不会为难宋嬷嬷。   如此一来,宋嬷嬷这样迟疑为难的样子,就让林瑶心中生疑了。   宋嬷嬷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道,“老奴没听大爷的吩咐,暗中探听了太太的消息,还请大爷责罚。”   林瑶闻言一怔,旋即恍然。   自打开始读书之后,林瑶便有意无意的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林府原来的人可以不管,毕竟他们从前根本就不认识林瑶,但宋嬷嬷和碧瑶是从小照顾原身的旧人,林瑶这样慢慢‘改变’自己的性格其实是做给她们俩看的,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正确。   宋嬷嬷和碧晚都当他是读了书,已经懂事了,于是都没有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不管是宋嬷嬷还是碧晚,如今都不敢再轻易做他的主,也不敢在他面前置喙。   早在黛玉生辰之前,林瑶就给自己院里定了规矩,首先第一条,就是不可以打听主子的私事,宋嬷嬷这可是明知故犯。   虽说宋嬷嬷犯了错,但林瑶也没有问责,而是很平静的问她,“嬷嬷打听出什么来了?不妨说来听听。”   其实就算宋嬷嬷不去打听,林瑶也不是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小孩子。   他的心智毕竟是个成年人,更是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就算自己没经历过,可也在网上囫囵看了个遍。   因此,林瑶内心隐约已经明白,不是太太病了怕过病气给他,而是借着生病的由头不见他。   也就是说,纯粹不愿意见他。   “太太病是病着,但并未病到不能见人的地步,这府中的庶务一直是太太在管,每隔几日太太都会在正院接见府里的管事和婆子媳妇们,大姑娘也偶尔去正院给太太侍奉汤药。”宋嬷嬷见林瑶没有怒斥她越矩,心中微松,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简略道来。   说句难听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怕过了病气,一个过继来的儿子倒看得比亲生女儿还重?   不管林瑶信不信,宋嬷嬷是不信的。   “那……嬷嬷你怎么看?”林瑶在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问道。   宋嬷嬷被问得一愣,“什么?”   “太太不愿见我的事,嬷嬷你怎么想,说来听听。”林瑶说着喝了口水。   宋嬷嬷怔愣片刻,吸了口气,叹道,“若论我自己,我倒是理解太太的感受。”   这个回答让林瑶有些惊讶,“嬷嬷理解太太的感受?”   他这个嬷嬷对他不可谓不好,若是他受了丝毫的委屈,宋嬷嬷都要为他不平,如今当家太太不愿意见他,晾了他快三个月,宋嬷嬷居然说她理解。   林瑶就很搞不懂原因了。   宋嬷嬷眼眶有些红,感慨的道,“大爷不晓得,我原来也生了个儿子,只不过没有养活。”   这话让林瑶愣住,旋即有些歉疚的道,“我不知道……对不住。”   宋嬷嬷摇摇头,笑中带泪道,“这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嬷嬷已经不伤心了,大爷别在意。”   骗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哪里会不伤心?   “嬷嬷我那个儿子,还不到周岁就夭折了,偏偏我因为生子难产,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有孕,夫家就休了我另娶,后来我就进了罗家当你母亲的奶娘,后来的事,大爷你也知道了。”   林瑶颔首,“嬷嬷理解太太的感受,是因为嬷嬷你也有过丧子之痛?”   “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宋嬷嬷笑道,“虽说我不曾见过太太,但老实说,我对这位太太的印象并不差,大爷的衣食起居说是我在管,实际上一直是这位太太打理的,唯独太太不肯见你,多少让我心生疑虑。如今虽然知道太太纯粹是不肯见你,而非病得不能见人,我也怨不起来,因为……失子之痛,非为人父母不能体会。”   林瑶闻言,也道,“我在林府这几个月,也未曾听过府中下人说过太太半句不是,就算有谈及太太的,也多是称赞,太太我还没见过,不知其品行,但光凭让府中下人全都称赞她,便知这位太太极会做人。”   但偏偏就是会做人的太太,宁愿让人误会,也不愿见他。   “太太虽然称病不肯见你,但你的饮食起居,桩桩件件,都找不到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还有院里的金桂,竹子,院里的一草一花,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宋嬷嬷叹道,“太太确实很会做人,她不会不清楚不见你的后果,可她就是这么做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太太还未走出丧子之痛,不愿见我。”林瑶给出了结论。   宋嬷嬷没有反驳,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还有大姑娘,大姑娘是太太亲生,很得老爷太太的喜爱,若太太真的对你有意见,绝不会叫大姑娘亲近你,也不会允许大姑娘跟你一道读书。”   林瑶叹息着接话,“然而事实上,这几个月太太不但没有阻止玉儿同我亲近,甚至还很纵容。”   尤其这段时间,黛玉自打吃了回春丹做的糕点,身体肉眼可见的健康起来,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是胎里不足的孩子,太太私底下见过黛玉,黛玉的变化她必然看在眼里,而这些变化都是在跟林瑶同屋读书之后发生的。   也不知道太太脑补了什么,反正林瑶收到了不少太太派人送来的礼物。   可见太太并非对他不喜,愿意让黛玉亲近他,唯独自己不愿意见他。   林瑶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因为太太去岁夭折的那个儿子。 第7章   太太亲生的儿子是去岁十月底没的,而他大年初一就被开祠堂过继到林如海名下,那么时间还要往前再推一推,即是说,林如海在儿子夭折后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决定过继儿子。   幼子刚夭亡,就要过继儿子,听起来似乎有些无情。   但林瑶同林如海相处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了解了林如海的性格,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林如海既然决定过继,必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毕竟,若不过继儿子,黛玉出嫁之后,林如海这支可就绝嗣了。当然,黛玉也可以不出嫁,招赘也是个选择。   但是,谁愿意做上门女婿呢?   上门女婿可不单单是不好听那么简单,现代还好,总归还算个人,在古代……上门女婿那真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地位低不说,还要被人瞧不起,甚至还不能科举,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等于直接断了青云路。   以林家的门第,普通的百姓绝对不在招赘之列,而林如海瞧得上的,人家愿意入赘吗?   因此,在族里过继一个儿子,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太太贾氏必然也清楚绝嗣的后果,不然年近四十了,为何还要拼死生一个儿子?   正因为清楚子嗣的重要性,太太即便还未走出丧子之痛,不能接受过继儿子,也没有权利,没有立场阻止林如海过继儿子继承香火。   当然,若是太太执意不肯过继,以林如海对夫人的爱重,也是会考虑贾敏的心情而放弃过继。   但感情是双向的,林如海能顾及贾敏的心情而不过继,贾敏也会顾虑林如海真的绝嗣,将来没有香火传承。   太太默许了林如海过继儿子,但她还没有走出丧子之痛,不愿也不敢见林瑶,因而推说病着,一直不愿意见林瑶。   林瑶性子体贴,对人素来友善,人也很乐观,因而穿越之后,他一直都没有颓废过,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去之后,他一直努力的让自己活的更好,也试图让他身边的人开心一些,比如黛玉,比如林如海。   也就是见不到太太,若是能见到,林瑶也会尽心的宽慰她,让她早些走出来。   亲生儿子没了,不是还有个亲生女儿吗?   “太太沉溺于丧子之痛,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宋嬷嬷叹道。   林瑶默然不语。   如此看来,若太太走不出丧子之痛,他想要见到这位太太,怕还有的等啊。   不想,才过了半个多月,见这位太太的机会就来了。   三月十九是林如海的生辰,今年林如海正好四十岁整,不过四十岁还不到做寿的年纪,因此只有一家人在正院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这一家人,便是林如海、贾敏、林黛玉以及林瑶。   就在林如海生辰这天,林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林妹妹她妈。   能生出黛玉这样漂亮的姑娘,其母必然长得不差,林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这位太太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太太贾氏虽说年近四十,面色憔悴,一副病容,但其美貌却不因此减去分毫。   从这位太太身上,林瑶恍惚见到了未来的林黛玉。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饭毕,贾敏让身边的丫鬟取了一个盒子来,放到林瑶面前,浅笑着道,“我一直病着,近日才好些,这是我之前准备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瑶笑着道,“母亲送的,儿子当然喜欢,我也准备了礼物,只不过来的仓促,没带,等会儿让嬷嬷给母亲送来。”   贾敏笑着点头,并不拒绝。   看贾敏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想通了一些,能想通就好,就怕想不通,活活的把自己抑郁死。   回到东院,林瑶就从内室翻出一个木盒子,交给了宋嬷嬷,“这是我为母亲准备的礼物,嬷嬷你替我送去正院给太太。”   宋嬷嬷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不过如今林瑶做事很妥当,她也不会追问,当即应是出去了。   林瑶准备的这份礼物,可不是凡品。   是他自己从抽的上上签中挑出来的珍品,是世间难寻的宝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红楼梦》这本名著本身就带了些神异的色彩,故事中涉及了不少神仙,因此林瑶抽到的上上签里,出了个宝物,是一块奇玉。   刚得到这块奇玉的时候,是用一个古怪的石盒装起来的,石盒里只有那块玉和一张纸,纸上写着这块玉的用处。   这块玉没有名字,是一件天材地宝,只要日日戴在身上,就可以增强体质,延年益寿也非难事。   由此可见这玉的珍贵。   林瑶当初得了这块玉,就将它从背包里取了出来,另外找了个盒子存放,就是准备哪一天有机会见到太太,就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他送这么贵重的礼,并非是对太太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而是因为林如海和黛玉。   前者同太太夫妻情深,后者是太太唯一的亲生女儿,这两个人都很看重太太,林瑶对现在的这个家很满意,并不想因为太太再生波澜,若太太按照原着中的剧情病逝,即便他知道这是太太命中该有此劫,但人一旦陷入悲痛之中,就难免迁怒。   林如海再怎么人品端方,失去了幼子,再接着失去爱妻,恐怕很难平静。   林瑶相信林如海的品格,但并不愿意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能直接杜绝悲剧的发生,又为何不做呢?   至于这块玉太太会不会戴,林瑶并不担心,因为这块奇玉很漂亮,是个女的都会喜欢。   这块玉送出去之后,半个月太太就宣布病愈,开始正式打理庶务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办的妥妥当当。   林瑶和黛玉每日功课做完,都会去正院陪太太聊天说话。   贾敏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面色也越来越红润。   如此又过了半年,林府气象一新。   贾敏偶尔也会想起夭折的儿子,但她已经不会再将心事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很多。   刚过完重阳,贾敏就接到了扬州知府夫人的帖子,邀请她参加赏菊宴。   赏菊宴在两日后,贾敏不但自己去,还带上了林瑶和黛玉。   扬州知府姓顾,是林如海的同年,顾知府有两儿一女,皆是嫡妻所出,长子二十有一,已经娶妻生子,次子比林瑶大两岁,如今也在读书,幼女跟黛玉同岁,只比黛玉小几个月。   到了顾府,林瑶跟着贾敏去了后院花园,花园里几乎种满了菊花。   在扬州这块地方,扬州知府和巡盐御史几乎是最大的官儿了,因此作为他们的夫人,顾夫人和贾敏也是在场的女眷中地位最高的。   顾夫人身边跟了一个萌萌哒的小姑娘,大概就是顾夫人那个幼女。   贾敏同顾夫人显然是很熟悉的,寒暄了两句,顾夫人笑着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正是。”贾敏笑道。   顾夫人打量着贾敏的神情,看她情绪还好,便拉起她的手,叹道,“之前听到消息,我就为你担心,如今见你一切尚好,我就放心了,不知你家这个,叫什么名儿?”   “单名一个瑶,瑶台的瑶。”贾敏不觉得一个名字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说了。   顾夫人点头,“是个好名字。”   “几岁了?”   “今年正好七岁。”   “那我家那个皮猴儿怕还要大一些,年龄也算相仿,正好,我让人把他叫来,让瑶哥儿同他一道玩儿去,男孩子陪着我们这些妇人家,怕是不自在的很。”顾夫人笑道。   然后便让丫鬟去请人,随后又道,“我那个大儿子,已经大了,如今不怎么来后院,只顾着读书科举,我都有半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了,我这个小儿子如今也在读书,他爹逼得紧,我如今也是两三日才见得一回,倒是我这个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贾敏也笑着道,“我听说前两年你长媳添了一双龙凤胎,如今也快两三岁了吧?何时带来给我见一见?”   “今儿倒是不巧,他们娘带着去娘家祝寿去了,要好些天才回来呢,等他们回来了,我再请你过府。”顾夫人道。   两位夫人相谈甚欢,林瑶站在一边听着只觉得无聊,这些家里长短,他是从来不爱听的,但他也不好走开,这太过失礼了。   顾夫人身边的小姑娘倒是一直盯着他看,林瑶对这个萌萌哒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对她笑了笑,不想他这一笑,好似吓到了她,小姑娘立刻移开目光同黛玉说话去了。   林瑶:……   他长得很吓人吗?   正郁闷着,顾夫人身边的丫鬟回来了,“夫人,二爷来了。”   顾夫人停了话头,道,“桢儿,来,带弟弟去你那玩儿,可不要欺负他啊。”   顾家二爷顾桢今年九岁,身量比林瑶高了大半个头,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有些差距。   林瑶同顾桢离开了花园子,很快他就后悔了,他发现这个顾桢在顾夫人这些女眷面前,端的是一副很有礼貌,很斯文的样子,但私底下却跳脱的像一只猴子。   顾夫人还真是一点没谦虚,她这个次子,真是个皮猴儿。 第8章   林瑶被顾桢拽着到处乱窜,一会儿拿了鱼食去喂锦鲤,一会儿又要带着他去树上掏鸟窝,一会儿又要玩这个,玩儿那个,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顾桢性子过于活泼,林瑶又是喜静的,完全跟不上顾桢玩乐的脚步。   半天下来,林瑶只觉得精疲力尽。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顾夫人亲自送他们到二门外,顾桢还冲着他摇手,嚷着,“阿瑶,下次再来玩儿啊。”   林瑶:还是别了吧,大哥,你放过我吧!   登上马车之后,林瑶整个人都几乎累瘫在马车上。   贾敏很少见到林瑶这幅懒散的样子,不由惊奇,“看来还是要多让你出来交些朋友,终于有了些孩子样,今天玩累了吧?顾家次子确实是个活泼的,好些年前我头回见他的时候,他才三岁,就已经到处跑了,成日没个安静的时候。”   有句老话叫什么,好像是叫三岁看老?得,这个顾桢还真是个活泼过头的性子。   林瑶表示吃不消。   “顾家的二爷太闹了。”林瑶坐端正了,苦恼的道。   林瑶的样子惹得贾敏笑起来,“可我看你并不讨厌顾家的二公子。”   “虽然阿桢闹腾了些,但还不至于让儿子讨厌。”林瑶无奈道,他不会因为一个人太活泼就讨厌一个人,只是有些适应不来这种热情。   顾桢下个月的生辰,邀他过府玩儿,林瑶心中明白顾桢是把他当朋友,才会邀请他,他很感动但依然不太想去。倒不是他不愿意交这个朋友,嗯……怎么说呢,可能是他心智成熟,跟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吧。   “看来阿瑶是交到朋友了,如此,我和你父亲就放心多了。”贾敏微笑道。   这话听得林瑶一愣,他什么时候让林如海和贾敏担心过吗?   林瑶的小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了,贾敏自然看得出来,便叹道,“阿瑶啊,你性子太稳重了,其实我和你父亲一直都有些担心你。”   担心他?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林瑶满脸疑惑,贾敏失笑,无奈道,“话既然说到这里,我也就不避讳了,你自打到了我们家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跟玉儿待在一起。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把自己当个大人一样照顾着妹妹,体贴着所有人,你这样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林瑶愣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瑶,你性子要放开朗些,多交一些朋友不是坏事,别整日闷在家里,读书虽然重要,但也要有劳有逸,这样才不会累坏了自己的身体。”贾敏语重心长的道。   林瑶听得心中微热,有种自己种的花,终于开花了的感觉。   他素来体贴他人,这并不是穿越之后的委曲求全,而是穿越前就形成的习惯。   林瑶天性善良,不爱计较,性子平和,他不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去为难别人,体贴别人久了,旁人便当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然而事实上,有谁是天生体贴别人的性格呢?   不过是习惯性的委屈了自己,但自己并不觉得罢了。   林如海和贾敏却因为他过于稳重体贴,而担心他。   林如海、贾敏和黛玉,这家子都是性格心地都极好的人。   “我明白了,母亲,”林瑶笑着道,“阿桢说下个月是他的生辰,邀我来给他过生辰,我已经答应他了。”   这确实是真的,他不想来,但顾桢说得诚恳,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就只能答应了。   贾敏心中摇头,无奈的揉了揉林瑶的头顶,叹道,“傻孩子。”   口中说明白了,实际上还是没明白。   贾敏其实心思通透,在不涉及到她自己的时候,她想问题很透彻。   她看得出来,林瑶不爱出门,但因为他不爱出门,让她和林如海担心了,他就愿意妥协,出门交朋友。   然而林瑶根本就没明白,贾敏和林如海担心的,根本就不是他待在家里会闷坏了自己,而是林瑶这种……过于体贴他人而委屈自己的性格让人担忧。   如果只是体贴他们几个家人,倒也罢了。毕竟都是自家人,他们总会关心林瑶的心情。但往后林瑶在外面跟旁人相处,也是这般体贴他人,而委屈自己,那问题可就大了。   林瑶被贾敏带着无奈笑意的三个字给砸懵了。   傻孩子?   他哪里傻了?   他刚刚的回答不对吗?   林瑶满脑子都是问号。   林瑶自己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但实际上他的性格还是有些单纯,因为他从前生活的环境过于安稳,他从来不会有什么危机感,对身边的人也都很少往坏里揣测。   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是有缺陷的。   当然,林瑶的性格缺陷症状还算轻微,不到讨好型人格的地步。   他素来体贴他人,但若是涉及到他的底线,他也不会一味的去迁就他人,违逆自己做人的准则。   但大多数时候,他遇到的人都是讲道理的,因此他也不觉得自己受到委屈,只觉得自己体贴别人是在帮助他们。   林瑶穿越前的朋友有很多,但真正交心的朋友只有一两个,就是因为大多数人只是贪恋林瑶给的体贴,但却没想过林瑶要为此付出多少,也不曾想过林瑶的感受。   林瑶也不觉得自己体贴他人是一种错误,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回到府里,林瑶还在纳闷贾敏为什么叫他傻孩子,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而贾敏晚间等林如海回房,也同林如海提起了林瑶的性格问题。   “阿瑶这个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在那边府里的时候养成的,长此以往,我很担心他在外面会受到他人的欺凌。”贾敏忧心的对林如海道。   林如海听得笑起来,“哪里有这么严重?阿瑶这孩子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比你长,他性子稳重不是坏事,体贴他人也有分寸,还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老爷,我可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成日里衙门处理政务,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未必就比我长多少,自从我病愈之后,阿瑶这孩子几乎日日都同玉儿来正院陪我,虽说这孩子安静,话不多,但屋里多两个孩子陪着,感觉还是不同的。”   贾敏絮絮叨叨的话题一下子就扯远了,林如海哭笑不得的道,“现在体会到承欢膝下的好了?”   “老爷!”贾敏瞪了林如海一眼,正色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不打断你。”林如海好笑道。   贾敏吸了口气,缓了缓,整理措词,道,“你之前同我说过,阿瑶在那边府里很不受重视,不受重视说的都客气了,说难听点,那叫苛待,”说起来贾敏就一肚子气,接纳林瑶之后,贾敏就当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一想到这么乖的孩子被如此糟践,她心里的火就直往脑门上冒,“林润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能如此……”   “好了好了,别动气,为那起子人动气不值当。”林如海见贾敏动了真火,忙将娇妻揽入怀中劝慰,“总归现在阿瑶已经被我们接了来,往后就是咱们的儿子,跟亲生的也不差什么,只要我们对瑶儿真心,瑶儿会把我们当做亲生父母看待的。”   “阿瑶确实有孝心,”贾敏叹道,忽而一顿,想起什么,把贴身戴着的一块玉从衣襟里捞了出来给林如海看,“这块玉是阿瑶上回在你生辰时送我的,我看很漂亮,日日都带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戴上这块玉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林如海知道林瑶送了贾敏一块玉,贾敏喜欢,也一直戴在身上,有几次夫妻俩亲热的时候,他也见过这块玉,倒是不知道贾敏还有这些想法。   “哪有这样的事,若玉石能养病,这世上就没那么多病入膏肓的人了。”林如海只当贾敏是心理作用,并不相信。   贾敏皱起眉,“你觉得我想多了?我这里不提,就说玉儿,你没觉得,自从玉儿跟瑶儿一起读书之后,身体越来越好了?咱们玉儿可是自打能吃饭,便开始吃药了,可自从同瑶儿一块读书之后,吃药的时候越来越少,如今汤药都不沾了,人还越来越健康,哪里像个胎里不足的孩子?”   被贾敏这一说,林如海也渐渐回过味儿来,“那你的意思是……”   “瑶儿的命格是不是旺咱们家?”贾敏道。   这就有些神神叨叨了。   林如海素来不信鬼神,但林瑶到他们家之后,他们家的氛围确实越来越好,贾敏和黛玉的身体也日渐强健。   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这些都先不提,总归不是坏事,瑶儿旺咱们家的话不能再说,尤其不能叫下人们听了传出去,要不然怕惹来麻烦。”   时人尤其信命格这种东西,特别是皇家,一旦林瑶的特殊被他们关注到,林如海怕会惹来大祸。 第9章   贾敏好气又好笑的道,“这其中的厉害我自然晓得,今日提起就是让你警醒着些,这种事不好正经的叫人封口,否则反倒引人注意。”   林如海搂着她笑道,“敏儿说的是。”   “依我看,瑶儿身边这几个人还是不够,还得再添几个,尤其是小厮,要配齐了,咱们这样的门第,少说也得配四个小厮,至于丫鬟,瑶儿身边已经有了碧晚,再添一个大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便够了,爷们身边倒不需要太多丫鬟。”   听得贾敏絮絮叨叨这些,林如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幼子夭折的那段时间,贾敏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她这一胎本就凶险,这一胎虽说母子平安,但大夫也说,贾敏的身体再也不能有孕了,不过当时他和贾敏都想着,儿子都有了,不能有孕也无妨。   可这个幼子自打出生,便体弱,比之黛玉更甚几分,他和贾敏精心再精心,注意再注意,终究还是没保住这个孩子,让他一病去了。   起初他也没想过继的事,可有一天他回府,听到贾敏和身边的大丫鬟春枝说话,才知道贾敏不单单是伤心幼子夭折,更是担心林如海这一支因她绝嗣。   林如海真的没想到爱妻如此敏感,即便幼子夭折,他这一支有绝嗣之危,但万不可能是因为贾敏而绝嗣,他林家支庶不盛,前几代便是如此,好些旁支都已经绝了嗣,这也是为何林如海挑个继子都如此艰难的原因。   他林家支庶不盛,怎能怨怪贾敏?   要说起来,他姬妾已有几房,都是贾敏给他挑的,然而成亲二十余年,唯有贾敏先后给他生了一女一子,那几房姬妾,有不如无。   论起来贾敏于他林家,这么多年来,都是有功无过的。   几房姬妾都是没用的,林如海也不想着这几房姬妾能给他生个儿子,于是他思来想去,将脑筋动到了过继上。   他本想先同贾敏商议,但想了想,儿子刚夭折,就提过继儿子,他怕贾敏伤心,便只派了人去姑苏林家打探消息,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有再提不迟。   然后就挑中了林瑶。   当初刚提过继一事,贾敏虽未反对,但显然是有些抗拒的,但这个抗拒,并非厌恶林瑶,而是因为她夭折的儿子。   林如海过继林瑶,一则为了林家香火,二则也是为了宽贾敏的心,林家不会绝嗣。   这些心思他都没有叫贾敏知道,如今贾敏能这般为林瑶考虑,可见是彻底接受了林瑶,即便再为夭折的儿子伤心,应当也不会累及她自己了。   他也总算可以安心一些了。   人只要有希望,就不会陷入绝望。   “都依你。”   贾敏横他一眼,“丫鬟的事我可以挑选了送过去,小厮我就不插手了,老爷精心挑选几个安排到瑶儿身边。”   “好好好。”   ……   林瑶自然不知林如海和贾敏私下的谈话,他回到东院之后,依然满脑子疑惑。   宋嬷嬷看林瑶精神有些恍惚,便倒了杯茶,“大爷在想什么?怎么恍恍惚惚的?”   闻声,林瑶回过神,拿起宋嬷嬷倒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把今天回府路上同贾敏的对话说给宋嬷嬷听,然后道,“嬷嬷说,太太这到底是怎么意思?是我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宋嬷嬷怔了怔,然后笑道,“老奴今儿才觉着大爷还是个孩子。”   这大半年来,林瑶越来越稳重,在东院这一亩三分地,可以说威严已经建立起来,但宋嬷嬷依然觉得这样的林瑶有些陌生。   今儿林瑶向她询问,才叫她找到几分熟悉感。   “嬷嬷,”林瑶有些无奈,“我没跟你开玩笑呢。”   宋嬷嬷道,“老奴明白,只是这个问题,老奴也回答不了你,只能大爷你自己想明白。”说着便告退出去了,都不等林瑶挽留。   林瑶:……   我要是自己想得明白,还用问你?   不过这也证明宋嬷嬷明白了太太话里的意思,宋嬷嬷弄明白了,他却没弄明白,林瑶怎么都想不通这其中的深意。   次日,林瑶照旧去贾先生那里读书,午后回来,就见自己院里多了一些陌生面孔,不由疑惑,把宋嬷嬷叫到屋里一问,才知道是老爷和太太送来伺候他的。   林瑶略有些无语,“我就一个人,哪儿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大爷没瞧见姑娘身边有多少伺候的?单是丫鬟便有八个,大爷您是爷们,自然不可能跟姑娘一样配八个丫鬟,但四个丫鬟也是该有的,另外再配四个小厮,这才算齐了,大爷别觉得奇怪,这都是高门的规矩。”宋嬷嬷解释道。   林瑶:……   他想了想,红楼梦原着贾宝玉身边似乎也有很多丫鬟,看看贾家,主子统共那么一二十个人,伺候的人却有数百。   这么一想,他身边配的这些人,好像也不算夸张?   “既然这样,丫鬟还是照老规矩,由嬷嬷你来管,新来的小厮,让叶河带着吧。”叶河原就是林如海身边的人,那几个新来的小厮若原来就是府里的,应该都认识叶河,也不会不服。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顾家递了请帖,还是专门给林瑶的,林瑶一听是顾家的请帖立刻就想起上个月顾桢邀请他过府给他庆生的事,不由无奈。   小辈过生日,素来都是自家人吃一顿便饭,偏顾桢要请他过去,顾家人里头夹上一个外人,那多尴尬啊?   可是帖子都递到林府来了,必然是顾家长辈同意了的,林瑶若是不去,那可说不过去,毕竟他早前就答应过的。   想到贾敏和林如海的担忧,林瑶想了想,还是回了信。   午后睡了一觉起来,丫鬟便来报,说大姑娘来了。   林瑶微微一愣,忙让丫鬟给他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立刻出来,“妹妹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叫醒我?”   “哥哥读书辛苦,好不容易睡一觉,我怎好搅扰了哥哥的好梦?”黛玉笑道。   林瑶失笑,“你也会笑话我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听说顾家给哥哥递了请帖?”   林瑶点头,有些无奈的道,“是啊,两日后是顾桢的生日,上回他就邀请过我,我答应了的。”   “这个我知道,哥哥真的要去?”   黛玉虽然小,但也知道,小辈生日都是不大办的,通常都是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是了。   顾桢的生日,就林瑶一个外人在那儿,那该多尴尬啊?   “顾家的请帖既然都送到林府来了,顾家那边的长辈应当都是知道的,也都同意了,我原就答应过顾桢要给他庆贺生日,如今顾家那边都同意了,我若不去,那就太失礼了。”林瑶解释道。   黛玉闻言,不再多言。   她特意过来,似乎就是为了问一问林瑶去不去,问完了,便找理由回去了。   林瑶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晚间贾敏身边的玉槿姐姐就来请林瑶去正院一起用晚饭。   到了正院,就见林如海和黛玉都在。   林瑶:???   这个阵势…… 第10章   林瑶给林如海和贾敏请过安,便在黛玉身边坐下,林瑶刚坐下,林如海便叫摆饭,古代用餐的规矩很严,食不言,因此静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平时的时候,黛玉和林瑶都是在自己院里吃的,他们俩的院子里都有单设的小厨房。   当然,也有一家人都在正院吃的时候,大多数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再就是过节的时候,这还是第一回 ,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过节的把他和黛玉一起叫来正院用饭。   “瑶儿,顾家给你递帖子的事儿,我们早就知道了,思来想去,你一个人还是不太合适,让太太带你去,更不合适,”林如海说着一顿,“玉儿上回去顾家,同顾家的姑娘相处的很好,你们正好一块儿去,我会叫许总管送你们去。”   闻言,林瑶也不多问,很多古代的规矩,他都不了解,既然林如海这么安排了,想来是有什么讲究的,他直接听从就是。   从正院出来,黛玉紧紧跟着林瑶,林瑶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宋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宋嬷嬷带着一众丫鬟减慢了速度,没一会儿就成了林瑶和黛玉走在前面,一群丫鬟婆子远远跟在后面。   “妹妹有话同我说?”   黛玉见林瑶支开了下人,便低着头道,“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去顾府……”   “顾府我们都去过,顾太太很和善,顾家姑娘也很可爱,你不是很喜欢同顾家姑娘一起玩?没什么好怕的。”林瑶揉了揉黛玉的脑袋,叹道,“是哥哥带累你了,原本只有我去的,虽然不知道老爷担心什么,但既然让你跟我一起去,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黛玉似乎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谢谢哥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   到了岔路,兄妹二人分开。   次日照旧读书,第三日,林瑶和黛玉便在用过早饭之后上了马车。   他们到的时候,顾家老爷已经出门办公去了,接他们的是顾府的大爷,顾桓。   顾桓看着二十左右,文质彬彬的,礼数周全,领着他们进了正院,顾夫人以及顾桢兄妹都在正院里等着了。   见他们进来,顾夫人忙起身上前,拉着林瑶和黛玉的手道,“前儿林夫人就派了嬷嬷来告诉我说你们今天都会过来,我早早就盼着你们来了,快坐快坐,点翠,去把乳茶端来。”   顾夫人对他们很是热情周到,只是林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顾夫人容貌妍丽,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倒像是三十出头的少妇。   林瑶壳子里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幸好,顾夫人没有久留他,很快就让他跟顾桢出去玩儿,倒是黛玉被顾夫人留了下来。   黛玉留在顾夫人这里,林瑶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全,只是有些担忧她一个人会害怕。   但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留下来,只能担心的看了黛玉一眼,跟顾桢出了正院,顾桢出了门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林瑶拽住他。   “阿桢,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顾桢有些意外的看着林瑶。   顾桢性子活泼不假,但他的聪明也不假,要不然顾大人怎么逼着他读书,而不盯着已经长大的长子?就是因为顾桢更聪明伶俐,就是性子过于跳脱。   上个月他就发现林瑶太安静了,基本上都是他带着林瑶到处捣乱,林瑶明明不喜欢这样,但也从不拒绝他,今天陡然之间请他帮忙,顾桢实在不能不疑惑。   “我妹妹有些胆小,我担心她留在顾夫人那里会害怕,但让我妹妹一个人跟着我们也不合适,所以……”林瑶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桢接了过去,“所以你想让我妹妹一块儿出来玩儿?”   顾桢的妹妹和黛玉年龄相仿,如果只带黛玉,当然不合适,可若是带她们两个,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毕竟黛玉和顾家姑娘都才五岁,还不到有男女之分的时候。   “正是。”林瑶有些吃惊被顾桢如此敏锐,他话还没说完,就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个顾桢表面跳脱,似乎有些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很细心啊。   “你难得主动向我开口,这点小忙都不帮你,岂不是白交了我这个朋友?等我一下。”说完一阵风似得又进屋去了。   林瑶怔了怔,半响后,哭笑不得的叹气。   没等多久,顾桢果然带着顾家姑娘和黛玉出来了。   到了近前,黛玉忙贴着林瑶站在一起。   顾桢看了顿时一乐,心道,林家这个妹妹还真是个胆子小的,而且……还挺粘她哥哥。   林瑶是被过继到林如海名下的,这个顾桢一早就听说了,但没想到,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俩,关系竟然这样好。   不过……黛玉能如此亲近林瑶,想来林瑶是真心对黛玉好,要不然黛玉也不会如此亲近他。   “好了,都去我院子里玩儿吧。”顾桢道。   林瑶没有道谢,毕竟顾家姑娘和黛玉都在这里,道谢私下说就好了。   “我的院子就在东院后面,东院是我大哥他们一家在住,前些日子,我大哥他们一家才回来,我大嫂生了一双龙凤胎,侄儿侄女都很可爱,不过他们现在还小,等他们大些,再带他们一起玩。”顾桢一边走一边叨叨说个没完。   林瑶心里却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   他时不时的应一声,表示自己再听,别的一个字都不接。   “阿桢?”   顾桢正说得兴起,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忙回过头,就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站在东院门口。   “嫂嫂?你怎么出来了?”顾桢立刻正经起来行礼。   林瑶也忙低头见礼。   顾家大嫂看到顾桢身边两个陌生面孔,顿了顿,对顾桢道,“阿桢,不给我介绍一下?”   “哦,”顾桢似乎有些怕这位嫂嫂,忙不迭的介绍林瑶兄妹,“他们都是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公子和姑娘。”   “林大人家的公子?”顾家大嫂李蕴灵想起年初那会儿听婆婆说过林家老爷过继儿子的事,看来这位就是林老爷过继来的儿子了。 第11章   “阿瑶上回随林夫人来咱们家的时候,嫂嫂你们去了娘家,所以才没见到,我和林老爷的儿子林瑶现在是好友,所以阿瑶才来给我庆祝生辰的。”顾桢没说是他硬邀请林瑶来的。   李蕴灵早就从婆婆那里知道事情始末了,因此没信顾桢的解释,但也没拆穿他,只笑了笑,嘱咐道,“阿桢你年纪最大,要照顾好林大爷和林姑娘,莫要太淘气了。”   对这个小叔子的性子,李蕴灵可是很清楚的,若没有人管管,他能上天。   “我知道了,嫂嫂。”   顾桢匆匆应下,忙带着林瑶几人溜回自己的鹤怀院。   “吓死我了,没想到会遇到嫂嫂。”刚回到自个儿院子的顾桢拍拍胸口,道。   林瑶笑道,“你怎么好像很怕你嫂嫂?”   “你不晓得我嫂嫂的厉害。”顾桢道。   林瑶闻言,觉得奇怪,“厉害?可我看着,顾大嫂明明很温和。”   这话叫顾桢表情都僵住了,他盯着林瑶看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道,“我可没骗你,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前些日子得了些好玩儿的东西,你跟我挑挑,回去的时候拿走,”说着,不待林瑶回话便对自己的妹妹道,“兰儿,你就同你林姐姐待在屋里不要乱跑,若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妙竹、妙菱去办。”   “我知道了,二哥。”顾姑娘脆生生的应了,拉着黛玉就要走,黛玉被拉着,有些慌张的看了林瑶一眼,林瑶对她笑着点头,黛玉才略微安心的跟着顾家姑娘去了隔壁。   黛玉同顾家小姑娘待在一起,还有一些丫鬟婆子盯着,林瑶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他就在旁边屋子里,有什么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顾桢将兄妹俩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好笑,等黛玉和他妹妹进了隔壁,才小声道,“我妹妹才五岁,比林妹妹还要略小几个月,你难道还怕我妹妹吃了你妹妹?”   林瑶回过头,对顾桢道,“阿桢见谅,我妹妹不常出来,是有些认生的,虽说跟令妹也算见过一面,但也不算熟悉,我不在她身边,她多少有些不安。”   “我又没怪你,”顾桢好笑的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兄妹感情倒是真的好,同我和妹妹也不差什么了,可见你对她是真的很好,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粘着你。”   林瑶和黛玉并非血脉至亲,只是被过继来的哥哥,而黛玉对林瑶的亲近,却胜似亲生兄妹,这显而易见是因为林瑶对黛玉很好的缘故,毫无疑问。   林瑶笑道,“她是我妹妹,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顾桢也笑,却没有接茬。   就算是嫡亲的兄妹,也有反目成仇的,哪里有对妹妹好是应该的这种说法?不过是林瑶谦虚的托词罢了,林瑶就是心地善良。   不过也是,林瑶若没几分可取之处,林家老爷也不会选择他过继。   “不说这些,跟我来。”顾桢拉着林瑶进到里间,翻箱倒柜半天,翻出一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一些小物件,多是在摊子上买的。   比如拨浪鼓之类的。   “你搜集这些东西做什么?”林瑶嘴角抽了抽道。   上回来顾家,顾桢只是带着他到处乱窜,没有带他来自己屋里玩儿,这回来了屋里,没想到却翻出这么一箱子的……地摊货。   顾家这样的门第,顾桢什么都不缺,搜集这些做什么?   “咱们家后巷有很多摆小摊的商贩,有时候我从后门出去,都会看到他们卖这些东西,想着他们生活不易,就随手买了些回来,也算是给他们多个进项。”顾桢解释道。   林瑶一怔,心里的微许好笑立刻被惊讶取代,顾桢才九岁吧?就有关心民生疾苦的思想了?   他九岁的时候在干嘛?似乎还在看动画片……   真是汗颜。   “你可别看这些东西便宜,大部分都是这些商贩自家做的,小巧精致,还挺不错的。”   林瑶道,“我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感慨你的用心,我就从来没想过这些。”   “你还小嘛,才开始读书吧?没想到这些也不算什么,你多出门逛逛,也会这么做的。”顾桢笑着安慰道,怕林瑶多想。   林瑶不置可否,他多出去逛逛,看到他人有难,他会帮忙,但是这些小商小贩,他却不一定会想到他们生活不易。   陪着顾桢玩了一两个时辰,便有人来请他们去正院。   在顾府用了饭,又待了一会儿,林瑶才带着黛玉起身告辞。   登上回家的马车之后,回家的路上,林瑶一直在思考。   他似乎把古代的孩子想得过于单纯了些,今天他重新认识了顾桢。   黛玉一直在他耳边说顾家妹妹有多可爱,多聪明,林瑶只笑着附和几句,忽然马车急停,林瑶和黛玉都往后一仰,碰到了后脑勺,黛玉撞疼了,眼眶都红了。   林瑶毕竟不是真正孩子,倒是忍得住,他给黛玉揉后脑勺,一边对外喝问,“怎么回事?!”   下一刻,车帘被撩起一截,许章凑近了道,“大爷,是前面出事了,挡住了路。”   “出什么事了?”林瑶问。   许章道,“已经让人去问了。”   没一会儿似乎人回来了,许章放下车帘,过了一会儿,许章又回来,撩起车帘道,“大爷,是前面有个汉子在打女儿,只不过那小姑娘哭喊着打他的人不是他爹。”   林瑶动作一顿,转过头道,“拐子?”   许章一愣,没想到林瑶会是这个反应,他想了想,道,“这倒是不知道。”   林瑶沉吟片刻,道,“宁抓错不放过,派个人去报官,把那对‘父女’拦下来。”   许章没想到林瑶要管,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应道,“诶,我这就去办。”   黛玉之前疼得眼眶都红了,忽然听到拐子,一时间忘了疼,问道,“哥哥,遇到拐子了吗?”   “还不知道,不过既然被打的小姑娘说打他的人不是他爹,那很有可能是拐子,听说有些拐子专门拐一些几岁的小孩子,关到一个地方养大一些,再带到别的地方卖,这些孩子都是被拐来的,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拐子是古今都让人极为痛恨的那类人,拐走一个小孩子,就拆散了一个家庭,实在可恨。   因此林瑶一听有可能是拐子,也不考证,直接就叫人去报官。   如果是假的,报官总能让打人的汉子知道害怕,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都怕见官,但会不会让他做出改变,也很难说,这个时代家暴是很难遏制的,人家觉得当爹的打孩子是天经地义,打死都是应该的。   如果真的是拐子,他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没一会儿,许章回来禀报,“已经按照大爷的吩咐让人去衙门报官,那对父女也拦住了,现在可以回府了。”   林瑶闻言摇头,“先不回府,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把那对父女带过来让我看看。”   许章没想到林瑶还要见那对父女,不由迟疑了一下。   他的迟疑自然引起了林瑶的注意,林瑶看着他,“许总管?”   “啊?”许章回过神,忙道,“哦,小人这就让人带他们过来。”   不久前,老爷太太各自补齐了林瑶身边伺候的人,丫鬟小厮都是精挑细选,并且全配齐了。   许章是个人精,自然清楚的知道这是个明确的信号,太太接受了林瑶这个儿子的信号。   也就是说,林瑶成了林府真正的主子爷,他是府里的大总管没有错,但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他也要擦亮眼睛,若是没眼力得罪了林瑶,往后在林府怕是没有立足之地。   很快,那对父女就带到了马车前,林瑶撩起车帘,往外看,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粗布麻衣,他身边的小姑娘虽然也是一身粗布麻衣,但相貌却跟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丝毫相似,眉心正中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这样的姿色,哪里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女儿?   除非他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但就这男人的样子,能娶个什么美貌妻子?   “这位少爷,小人实在没想到挡了您的车驾,我这就带女儿走……”这男人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身边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惊怕的躲开。   这男人见了,更着急了,“死丫头,还不听话,挡了贵人的路,还不快跟我回去!”   林瑶从这个男人的神态里看出了慌张,他心里起初的怀疑已经扩大到了将近十分。   “拦住他!”林瑶喝了一声,便有两个家仆上前拦住了男人,小姑娘倒也聪明,见有人帮忙立刻躲在两个家仆身后,身子因为害怕,还在轻轻颤抖。   男人被拦住,神情一僵,即便林瑶是个小孩子,他也不敢张狂,陪笑道,“少爷……”   “你说她是你的女儿?”林瑶冷声质问。 第12章   男人一听这口吻就知道林瑶不相信他随口编的假话,心中就有些慌,但看林瑶年纪小,应该好糊弄,便笑着道,“这还能有假,少爷别看这丫头跟我长得不像,其实这丫头长得像她娘,这世上长得不像的父母不多得是吗?”   “你这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你说着丫头像她娘,这丫头还没长大就如此姿色,她娘要是这幅相貌,能瞧得上你这混子?这丫头怕不是你从别人家拐来的吧?”林瑶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就开始议论纷纷。   “拐子?这么一说,刚才那丫头是不是有说过这男的不是她爹?”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别真是个拐子吧?”   “谁家亲爹这么打自家的闺女?而且这位少爷别看年纪不大,人还挺聪明哩,瞧人家说的,能生出这么标志的闺女,那当娘的该多漂亮?这男的……怎么看也不可能娶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男人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心里更慌了,“这位少爷,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总不能因为我长得不够英俊,就说我讨不到漂亮的媳妇儿吧?你这是污蔑,再这样,我可就要报官了!”   这男人一提报官,周围百姓的议论声顿时一滞,胆子这么大?还敢提报官,拐子没这个胆儿吧?   “那可正好,我已经叫人去报官了,你是不是拐子,就让知府大人来调查吧。”林瑶冷笑道。   居然敢在他面前提报官,难道以为能吓到他?   不知所谓!   一听林瑶已经报官,这男人转头就要跑。   围观的百姓原本就盯着他,见他这个反应,立刻就有人嚷嚷。   “他真是个拐子!快拦住他,别叫他跑了!!”   这一声嚷嚷,惊醒了不少愣住的人,这男人跑出去没两步,就被人摁住了。   然后就被押到了林瑶跟前来。   许章被这个发展惊住了,没想到林瑶三言两语的就将人给唬住了,居然想当场逃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围观的百姓虽然叨叨怀疑这男人是个拐子,但毕竟没有证据,何况看热闹是人的本性,又不是认定了他是拐子。   他这一跑,哦,百姓正好直接确定了他是个拐子,不然他跑什么?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这男人被抓住之后,百姓们的议论声儿就更大了。   “我刚见他打人的那架势,就知道他有问题,没想到真是个拐子。”这摆明了马后炮。   “我刚才也犯嘀咕呢,不过这汉子人高马大的,我怕打不过他,不敢出头,不过说回来,那个小公子是什么人啊,身边跟着这么多人。”   “这小公子我倒不认得,不过马车边上的人,我瞧着像是巡盐御史家的总管,估摸着是巡盐御史家的公子吧。”   “嚯,来头这么大?”   巡盐御史官职可不低了,听说今年的巡盐御史,是皇上钦点的,这位皇上没准还认识皇上呢。   “这要是巡盐御史家的人,必不会冤枉了人,何况,这人刚才一听报官就要跑,绝对是个拐子无疑了。”   “拐子可恨,被打死都不为过。”   拐子一听人群里提到了巡盐御史,当即心如死灰,原本还想着狡辩,都没了心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巡盐御史家的公子,那可是正经的官宦人家,他一个拐子,落到他们手里,还妄想逃走?   今儿真是点背,怎么就撞上了巡盐御史家的公子?偏偏人家还要管闲事。   这下……全完了!   官府的差役接到林府的人报官,说是他们家大爷遇到了拐子,吓得衙门的差役忙带人赶过来,到了地方,才知道不是林大爷被拐,而是抓住了一个拐子。   领头的差役并不认得林瑶,但他却认得许章,许章守在林瑶身边,那么很显然,林瑶就是林家的公子,他忙上前问道,“林公子,您没事吧?”   看现场的情形,林瑶显然是没事的,但即便是明知故问,这话他还得说。   林瑶也不在意这差役明知故问,摆摆手道,“我没事,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拐子,我方才一说报官,他转头就跑,有劳这位大哥带回去好好审问,若是个拐子,还得问清楚他有没有同伙,以及其他被拐卖的孩子,”说着他看向被拐卖的小姑娘,“这个姑娘……”   衙役循着林瑶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标志的小姑娘,眉心还有一颗胭脂痣,那叫一个漂亮,衙役心道:林家公子小小年纪,就学会英雄救美了?   心里腹诽着,衙役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林公子,我们衙门倒是没地方安置这个小姑娘,不如林公子先把人带回去,等小人查明了她的身份,再遣送回乡。”   林瑶觉得这个差役的建议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看那被拐的小丫头躲在林家两个家仆的身后,一点都没有站出来的意思,心里一叹。   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先带回去吧。   “既然这样,我先把人带回去,若是查明了她的身份,还请通知我。”林瑶认真的道。   差役忙道,“一定,一定。”   林瑶对躲在家仆身后的小丫头招招手,“你过来。”   这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却不蠢,否则也不会找到机会逃出来,正因为她找到机会逃出来,才会遇到林瑶等人,因此而获救。   她很清楚林瑶才是真正帮助她的人,因此林瑶招手叫她过去,便从家仆身后出来,走到林瑶跟前站定,却怯生生的不敢说话,下巴都快贴到心口上了。   “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儿?”   小姑娘闻言一愣,低声道,“我不记得小时之事了,只记得名字里有个莲字。”   林瑶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不记得自己姓什么,连名字都只知道自己名字里有个莲字,这可有些糟糕。   “这么说,你父母,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林瑶皱眉问道。   “不记得了。”   林瑶吸了口气,有些伤脑筋,皱着眉,想了想,道,“如今这拐子被官府带走,你也没地方可以去,若是你愿意的话,不妨先跟我回去,等官府审问那拐子,查清楚你的身世,到时候再由官府派人送你回家,可好?”   “好。”   林瑶顿了顿,道,“既然你名字里有个莲字,我就叫你小莲吧。”   “是。”   小莲怯懦的样子让林瑶无奈,“你别害怕,我们又不是坏人,走吧,上马车。”   林瑶带着小莲上了马车,启程回府。   上了马车,小莲也缩在角落,死死的低着头。   见状,林瑶内心叹气。   这丫头怕是被那拐子打怕了。   如今也只能寄望被抓住的拐子知道这丫头的身世,若不然,事情可就麻烦了。   黛玉看着小莲,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顾及小莲就坐在旁边,便没有开口,然而到了家里她也没时间问,因为林瑶到家之后,就直接去书房见老爷了。   林瑶将今天的事告诉了林如海,林如海得知林瑶将人带了回来,沉吟片刻,叹道,“若真是被拐子拐卖来的,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官府查清她身世前,就让她先跟着玉儿一起读书吧,说不得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未可知。”   林如海的话让林瑶怔住,“大户人家的姑娘?”   “这只是一种可能,先让她跟玉儿一起读书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是。”   林瑶想着官府那边短时间内未必会有消息传来,便打算专心读书,不想次日读书的时候,他发现贾先生总是盯着小莲看,似乎认得她。   但贾先生并没有问及小莲,等黛玉功课结束,带着小莲一起离开之后,林瑶就放下了手里的笔。   贾先生见状看过来,还未来得及问林瑶为何搁笔,林瑶就先一步起身拱手向他提出了疑问。   “敢问先生方才为何一直盯着我妹妹身边那个新来的丫头?”   作为教书授课的先生,总是盯着主家的丫头看,还是府中姑娘身边的丫头,这可太失礼了。   贾先生不想会被林瑶问责,但他却不敢让林瑶误会他看中了府中大姑娘身边的丫头,忙起身开口解释,“公子误会了,我方才一直盯着那个丫头看,只是觉得有些像故人之女。”   “故人之女?”林瑶心中一跳,有这样的巧合?他皱起眉,不太相信的看着贾先生。   贾先生也看出林瑶眼中的怀疑,不由苦笑道,“我可真的没有骗公子,我这位故人是姑苏阊门一带的望族,姓甄,年过半百才得了一女,取名英莲,这英莲眉心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但她五岁那年被人拐去,至此下落不明,不上两月,一场大火将我这故人的家烧了个精光,我那故人只得带着妻子投奔岳家,又过两年便出家不见踪影,我当初外任大如州,正好是故人岳家所在,故人之妻当时尚在,还托我帮忙找她女儿。”   似乎是怕林瑶不信,贾先生一口气说了很多,恨不得将他知道的都告诉林瑶。   这些信息都很完整,完全不像是胡编乱造的,何况还点名了是姑苏阊门一带的望族,姓甄,只要派人去查,很快就能证实这话的真假,贾先生完全没必要撒一个那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   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是确有其事。   故人姓甄,闺名英莲,眉心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除了姓甄这点不能确认,名字和那颗胭脂痣,可以说都对上了小莲的特征。   若贾先生真有这样一位故人,还真怪不得他一直盯着小莲看。 第13章   “是我错怪先生了,实在对不住,我向先生道歉。”林瑶躬身一礼,表示歉意,而后解释,“不瞒先生说,舍妹身边这个新来的丫头不是府中的丫鬟,是我昨日从拐子手里救下的,她说不记得小时之事,只记得名字里有个莲字,方才先生说故人之女名叫英莲,我觉得小莲说不准就是先生那位故人被拐的女儿,还请先生告诉我,您那位故人之妻现在何处,可否请她来认人?”   贾先生解除了林瑶对他的怀疑,整个人就轻松了下来,待听完林瑶的话,他苦笑道,“这怕是不成,上个月我受到夫人来信,提到我那位故人之妻已经病逝了。”   封氏年过半百才生下甄英莲,本就伤了身体,家里遭了灾投奔娘家,夫君又跟疯道士出家不知所踪,她只能自己做活贴补家用,因此不上几年,身体就彻底垮了,回天乏术。   林瑶原以为很快就能让小莲和家人团聚,不想却得了如此噩耗。   他现在倒不希望小莲是贾先生那位故人之女了。   林瑶揉了揉额角,问道,“那甄家可还有什么人?或是亲戚?”   见林瑶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贾先生叹道,“我很理解公子想帮忙的心意,但我这故人本就是老来得女,家里的长辈也都没了,他那个岳家也是个靠不住的,若这丫头当真是英莲,送她去亲戚家里,倒不如把她留下来。”   林瑶闻言默然,他明白贾先生话里的意思。   若小莲当真是甄家之女,如今父母皆亡,她又是从小被拐卖过的,想必亲戚家里都传遍了,即便送了回去,也会遭人非议。婚事什么的暂且可以不提,单说那些亲戚们,虽说是亲戚,但这些年来都没有见过小莲,感情肯定是没有的,说不准遇到个心肠歹毒的,小莲的下场怕比遇到拐子拐卖还要凄惨百倍。   如此一来,还真不如听了贾先生的,把人留下来。   可真把她留下来,非亲非故的,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可小莲跟咱们家非亲非故,若留下来,以什么身份留下来?”让她做黛玉的丫鬟?若不知她从前的身世倒也罢了,明知她是被拐的乡宦之女,总觉得有些不厚道。   贾先生见多识广,林瑶这点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说到底还是人年轻,没经过事,处理这样的事情没有经验,心思单纯了些。   “公子不必觉得愧疚,能遇上你,已是那丫头的幸运,要不然还不知往后会被拐子卖到什么样的人家遭罪呢,”贾先生宽慰道,“林家家风清正,因此府里的下人也没那些偷奸耍滑的,哪怕是在林家做个丫鬟,也比被拐子卖了强。”   林瑶看了贾先生一眼,眉头微蹙,并不接话,心里却隐约对这位先生的品行有了质疑。   既然称是故人之女,想必那位故人是这位贾先生的旧友,过了四五年都还记得故人之女,想来关系还不一般,可今日这形势,要不是他看出不对,主动问及,贾先生究竟会不会说出小莲是他故人之女这件事呢?   他心思急转,过了一会儿,心神平复,淡淡的道,“先生,我们继续上课吧。”   贾先生隐约感觉到林瑶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不过他也不甚在意,他原也不过是来教林瑶读书的先生,又不是来跟林瑶交朋友的,孩子嘛,都是这样一句话让他不高兴就要变脸的。   一天的课业结束,林瑶便直接去正院书房找林如海。   “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找我,有很重要的事?”   林瑶把从贾先生那里问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林如海,林如海听完,有些惊异,“竟这么巧?你救回来的那个丫头,正好是贾先生的故人之女?”   “起初我也觉得只是巧合,但贾先生说的那些特征,都对上了小莲身上的特征,小莲十有八九便是贾先生那位姓甄故人的女儿。”林瑶道。   林如海微微点头,不止林瑶这么想,他听完了林瑶详细的说明,也觉得小莲就是那甄家女。   只是,如今甄家已经没人了,也就是说,小莲已经无处可去。   “不管怎么说,还得等官府那边的消息,若是官府那边能查到拐子从哪里拐走的小莲,也能更进一步的确认小莲的身世,”林如海想了想,道,“今天的事,你先不要跟小莲提。”   “我知道了,父亲。”林瑶应了一声,转而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问父亲。”   “什么事,说吧。”林如海道。   林瑶正色道,“我记得父亲曾告诉我,贾先生是考过进士,当过官的,可是?”   “确实如此,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林如海疑惑道。   林瑶把之前贾先生劝他的话原复原说给林如海听,然后道,“我就是忽然想知道,贾先生是因为什么被革职的。”   林如海被问得愣住,这他还真没查过,只考校了贾先生的学问,确认学识极好,便请了回来给两个孩子做先生。   但如今,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欠考虑了。   林瑶原复原的把贾先生劝他的话复述给他听,又问他贾先生是因为什么被革职的,这不摆明了质疑贾先生的品行吗?   林如海眉头紧蹙,一时无言。   “还请父亲派人去姑苏阊门一带打听打听甄家的消息,虽然过去了几年,但甄家既然曾经是当地望族,想必还有人记得他们家,贾先生明明是胡州人士,如何认得姑苏阊门的望族甄家老爷?贾先生说是故人,但我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贾先生必然隐瞒了什么。”   一旦对一个人生出了反感和怀疑,这些负面的感官,如果没有被消弭,就会成倍的递增。   林如海听得眉头紧皱,“这……”无缘无故的去调查贾先生,这似乎有些不妥,但林如海也担心贾雨村品行有问题,到时候害了他一双优秀的儿女,思及此,顿时坚定了心思,“此事我会派人去姑苏探听,你安心读你的书,别的事不用操心。”   “是,父亲。”得了林如海的准话,林瑶微蹙的眉头松开,起身,“那儿子回去了。”   “去吧去吧。”   等林瑶一走,林如海便叫了许章来,吩咐他去姑苏阊门查查甄家,还有甄家和府中先生贾化的渊源,查得到最好,若是实在查不到,那就罢了。   许章虽然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调查什么甄家和府中贾先生的关系,但既然老爷吩咐了,他自然是要照办的。   过了三五日,衙门那边传来消息,被抓的拐子已经招认,口供抄录了一份送到了林府。   当时林如海正好去了盐院处理盐务,尚未回府,口供就送到了太太贾敏跟前。   得了东西,贾敏就让人去请林瑶,至于黛玉那边,没有通知。   林瑶到了正院,给太太问了安,贾敏便主动将口供给了林瑶,“这是知府衙门刚刚送来的,像是一份口供,你前些日子不是刚救回来一个丫头吗,或许跟她有关。”   林瑶接了口供,拿起就看,口供上写得清清楚楚,被抓的人已经承认自己是拐子,说小莲是他在四五年前元宵佳节时拐回来的,就在阊门一带,小莲是谁家的姑娘他起初也不知道,但后来听说甄家丢失了女儿,女儿眉心有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他就连夜带着甄英莲跑到了扬州,一直养到今日。   好的,拐子这份口供锤死了小莲的身世,正是贾先生那位故人之女,甄英莲。   见林瑶看了口供,不但不开心,反倒神色更沉重了,贾敏不由道,“口供我看了,那拐子不是已经说出那丫头的身世了吗?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   林瑶把口供一折,在贾敏身边坐下,将前几日从贾先生那里问到的消息全告诉了贾敏,“甄家的人都没了,家资也被一把火烧光了,连爹娘都亡故了,想必外祖父母也都不在了,即便如今身世查明又有什么用?小莲已经无处可去了。”   “贾先生居然认得小莲的父亲?这真是巧了。”   林瑶不欲多提贾雨村,他道,“还请母亲暂时不要把小莲的身世告诉她。”   那丫头可一直盼着能见到自己的亲人,重新拥有一个家呢。   若从前没有希望,倒也罢了,给了她希望再给她绝望,林瑶真怕她受不住,一时想不开……   贾敏闻言,心思一转就知道林瑶在担心什么,笑道,“我省的,你放心吧。”顿了顿,道,“但一直不告诉她,也不是个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我还没想好,再等等吧。”林瑶心情沉重的道。   贾敏知道林瑶主意正,在一些事上愿意让林瑶自己做决定,比如今日这件事,她就不打算干预。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相信你。”   林瑶素来稳重,自打到他们家,还真没做过让她担忧的事。   从贾敏这里回去,林瑶无心读书,一直在想甄英莲的事,等林如海回来,林瑶忙去见林如海,把口供也给林如海看。   林如海看完,感慨,“也是个可怜的丫头。” 第14章   “父亲派去姑苏调查的人,可有了消息?”   正感慨的林如海闻言一怔,旋即道,“哪儿能这么快就有消息?我派去的人怕是才刚到姑苏的地界,”说着他揉了揉林瑶的脑袋,道,“瑶儿为何对贾先生成见如此之深?难道就因为英莲之事?”   林瑶听得一愣,“什么?”   “几日前,你告诉我贾先生和甄家之事,又劝我派人去姑苏打听甄家的消息,不就是因为贾先生劝你把英莲留下当丫鬟,令你质疑他的品行吗?”林如海道。   林瑶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被看穿,他怔了怔,才道,“儿子质疑贾先生品行,并非是因为他劝我留下英莲,”顿了顿,“英莲家中亲人俱亡,亲戚们同英莲素不相识,毫无感情,如何会对寄人篱下的英莲好?我知贾先生劝我留下英莲的建议是对的。”   “既然如此,为何你对贾先生成见如此之深?”林如海有些疑惑。   “贾先生说英莲之父是他故人,但英莲之父甄老爷是姑苏阊门本地的望族,而贾先生据我所知是胡州人士,贾先生今年至多不过四十多岁,而英莲是甄老爷年过半百之后才得的,英莲已有九岁,其父必有六十高龄,贾先生并非同龄,又不是同乡,如何认得甄老爷的?”   林如海颇感意外,他这继子看着纯善,没想到脑子却是个不笨的,也并非好糊弄之人。   他没打断林瑶的话,默默继续听他分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贾先生是在赶考途中,路过姑苏阊门,因此而认得贾先生,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过了四五年,贾先生还能认出英莲,想必当初同甄老爷是深交过的,贾先生曾同我说过,甄老爷已经出家,而甄夫人也已经病逝,甄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并不可靠,贾先生若同甄老爷不熟,何故对甄老爷家甚至甄老爷亲戚家的事知之甚详?”   林如海听得这里,不由皱起眉,如此说来,贾先生和甄老爷之间还有什么事被隐瞒了。   “儿子推测,贾先生赶考途中许是病了,或盘费不济,因而在阊门落脚,继而认识了甄老爷,而甄老爷既然能成为阊门当地的望族,家中即便不富贵,也必然家风清正,当家老爷更是在阊门一带颇有名气,贾先生可能受到过甄老爷的帮助。”   林如海神情肃然,若真被林瑶猜中了,贾雨村此举可不太厚道。   虽称不上恩将仇报,但如此品行,也着实令人堪忧。   “当然,贾先生受过甄老爷的帮助,仅仅是我的猜测,并不能当做实证。儿子便当甄老爷是资助了贾先生上京赶考,贾先生知道故人之女被拐走,如今认出,却劝我将小莲留下当丫鬟,还道是小莲的幸运,这就让儿子有些心里难受。”   林如海眉眼舒展,笑道,“是否觉得贾先生在奉承我林家?”   “有些这种感觉,但这并不会让儿子讨厌贾先生,或许是小莲的身世过于可怜,贾先生让儿子留下她当丫鬟,儿子心里着实不舒坦,贾先生也让儿子觉得……为人不够真诚。”   林如海看着情绪恹恹的林瑶,知他还不曾见识过人心险恶,不由一叹,揽着林瑶坐在软榻旁,语重心长的道,“世间之事,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贾先生这种人,你或许觉得他不够真诚,不够厚道,甚至不够正直,你可以为此不喜他,甚至讨厌他,但这并不代表,贾先生他就是个恶人。”   林瑶眉头紧蹙,“儿子不是觉得贾先生不帮英莲,就是坏人,我只是……”   “我知道,我明白,”林如海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叹道,“你只是觉得,贾先生不应该对英莲如此漠视对吗?”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林瑶连忙点头,“正是。”   “你是不是觉得,贾先生既然认识英莲的父亲,他们必是相识的故交,即是故交,缘何不帮故人之女?”   “是。”   “你是不是觉得,贾先生不帮助英莲,便是对故人之女袖手旁观,过于冷漠无情?”   “是。”   林如海笑了,“瑶儿,这是你错了。”   林瑶皱起眉,“我错了?”   “你过于想当然了,这些都是你认为,但世间之事,并非都这么简单,贾先生和甄老爷之间的故事,你知道多少呢?仅凭片面的猜测,便判断贾先生不够真诚,这是不对的。”   林如海的话,林瑶感觉自己明白了,又觉得自己没明白透,不由迷糊起来。   “你如果还不明白,我说件事给你听,你或许就明白了。”林如海道。   林瑶想不太明白林如海为何说他错了,当即点头,“好。”   “这件事要从一个姓刘的富贵公子说起,这刘公子家中富贵,心地善良,时常接济一些穷苦的书生,其中有个姓张的书生,颇有才华,但家中过于贫穷,读不起书,认识刘公子后,刘公子时常带他回家看刘家的藏书,鼓励他科举,还赠他盘缠入京赶考。   这张书生上京赶考之后,便高中了,可刘公子家中却因为得罪了人,满门被杀,只有刘公子的小儿子逃了出来。   几年后,刘公子的儿子努力读书,考中了举人,却被人诬陷作弊,而今年的学政就是当年得到刘公子资助入京赶考,高中进士的张书生。   张书生认出了刘公子的儿子,但因为状告刘公子儿子作弊的,是当地大世家的公子,张书生不敢得罪,便没有帮刘公子的儿子查清真相,任由刘公子的儿子被革除功名。   后面的事且不提,你觉得张书生做得对吗?”   “当然不对!”林瑶憋了好久,等到林如海问他,当即回道。   林如海笑着道,“哪里不对?”   “张书生家里穷苦,没钱读书,刘公子竭力相助,甚至还给了他盘缠赶考,他能高中,全赖当日刘公子全力支持,而今刘公子的儿子有难,他明明知道是恩人之子,却袖手旁观,简直禽兽不如。”   “不错!”林如海赞同,然后道,“贾先生和甄老爷是不是下一个张书生和刘公子,得等许章他们回来之后才能知晓,而在这之前,你只需读你的书,旁的事,自有我这父亲来解决。”   若真查证甄老爷对贾雨村有恩,以及贾雨村被革职是因为其品行不端,他自然不可能留这样一个白眼狼在自己的儿女身边。 第15章   林瑶听出了林如海话中隐含的深意,紧绷的心神陡然一松,“我明白了,父亲。”   见林瑶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林如海也很满意,“既然明白了,就回去温书吧。”   “是,父亲。”   林瑶走后,林如海沉思片刻,写了封信,命人快马送去扬州给许章,催他尽快调查清楚贾雨村和甄家的关系。   只要想到贾雨村可能是张书生这种白眼狼,林如海就不能安心。   因为在他面前的贾雨村,一直就是个怀才不遇、志向高远的有才之士,就在不久前,他京中旧友来信,提及京中有人启奏起复旧员,今上似有准奏之意。他刚得到信的时候,还曾想着写一封信给内兄贾政,让贾雨村上京寻贾政,或可复职。   但若贾雨村是这种白眼狼,这个想法,他可就要好生掂量一二了。   这般等了数日,许章终于回到了扬州,并且带回了林如海需要的消息。   “已经打听清楚了,咱们府上的贾先生是胡州人士,家中落魄,便进京求取功名,途中钱财耗尽便在扬州阊门十里街葫芦庙寄居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甄家老爷甄士隐就住在葫芦庙旁,甄老爷与贾先生因此认得,时常邀请贾先生入府,听说五六年前甄老爷赠了贾先生五十两银子进京赶考,贾先生也是这次考得进士,选入外班做了官。”   许章说到这里缓了缓,又道,“小的另外派了人去大如州还有贾先生革职前任职的地方打听,贾先生当初外派做知县,没两日就纳了甄老爷妻子身边贴身婢女娇杏为妾,后来正妻死后,还扶了这个娇杏做正妻,贾先生被革职,是因为他升知府后,贪婪残忍,他的上司参了他一本,龙颜大怒,因此革职。”   林如海听完了许章的详细叙述,只觉得自己招来一头恶狼,不觉头痛。   “你下去吧。”   “是。”许章也没想到府中那位当过官儿的进士老爷竟然是个狠人,要不是他受命去查,还真得被贾雨村的外表蒙蔽。   甄英莲的事当然瞒不过他,甄英莲被救时他也在场。   没想到甄英莲居然同贾先生还有这样的渊源,若无当初甄英莲的父亲赠银赶考,安有贾雨村的今日?他竟然认出了甄英莲,都不曾想过要帮助一二。   实打实的是个白眼狼。   甄老爷当真是瞎了眼啊!   许章的心思林如海自然不知,他如今正想如何让贾雨村主动请辞,至于让他辞退贾雨村,他可不做这种得罪小人的蠢事。   而林瑶这里却是一身轻松,这一个月来,他时不时会去找顾家二爷顾桢玩儿,顾桢偶尔也会来林家找林瑶玩儿,两人性情相投,倒是成了一对极好的朋友。   这日顾桢来林府寻林瑶,就见林瑶正在练字。   “你来了?”林瑶抬头见顾桢进来,也没有搁笔,随口招呼了一声。   他们现在已经很是熟悉,不再讲究那些虚礼。   顾桢凑到林瑶身边,笑道,“上回你同我说想换个先生,我今儿来,可是给你报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难不成还能给我换个先生?”林瑶反问道。   贾雨村是他父亲林如海请来的,不提人品,学问是极好的,就连林瑶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挑剔这个先生不够合格。   “诶,这可说不准哦。”顾桢笑眯眯的道。   林瑶练字的手一顿,当即搁笔,情绪顿时高涨,“你没有戏弄于我?”   “好端端的,我耍你作甚?”顾桢道。   林瑶想了想,顾桢确实没有耍过他,当即信了他几分,“快说说,怎么回事?”   “你可听说过秦复此人?”顾桢不答反问。   林瑶微微蹙眉,心神微动,“不曾听说过,不如你给我讲讲?”   顾桢本就是个话痨,既然林瑶搭了台子,他便主动上台唱戏,当即叭叭给林瑶介绍秦复的事迹。   秦复是本朝的三朝元老,内阁首辅,更是当世大儒。   月前秦复乞骸骨,就在前几日,拖家带口的到了扬州。   顾桢的父亲算是秦复老先生的门生,当初顾桢的父亲顾世鸣乡试的主考官,便是秦复。   虽然秦复在官场上没有给过顾世鸣什么帮助,但顾世鸣依然很敬重秦复,以学生自居,每年都会在秦复生辰之日送礼拜贺,即便人不到,礼物也会到。   顾世鸣和秦复的儿子们倒是挺熟悉的,因此提前得到了内部消息。   秦复打算在扬州开办一所学院,当然,秦复不会每日去讲课,但每月讲两次课,也能让人获益匪浅了,一旦这个消息放出去,可以想象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跟秦复攀扯上一点点的关系。   林瑶倒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我们去秦老先生开办的学院……读书?”   “是啊,我已经问过父亲了,我们进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同秦老先生的幼子还是至交好友呢。”顾桢道。   这点林瑶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越想越觉得顾桢的这个提议可行性很高,越想心情就越好,不过一会儿,便眉开眼笑的向顾桢道谢,“多谢你费心了。”   “嗨,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也是想和你一起读书,才跟你说的。”顾桢笑着道。   虽然他不知道林瑶为什么想换先生,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知道林瑶不是个无故找茬的人,想必是那个先生有什么问题,引起了林瑶的反感厌恶,才让林瑶想换先生。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顾桢又在林瑶这里玩儿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家。   等顾桢一走,林瑶就迫不及待的去见林如海。   林瑶说出自己的意愿之后,林如海便笑了起来,“秦老先生要在扬州开办学院一事,我已经知晓了,原本我就想让你去的,正好借此机会辞退了贾雨村。”   林如海的话让林瑶一愣,“原来父亲已经想好怎么解决贾先生了?”   “许章回来了,”林如海说着一叹,“贾雨村此人,虽有些才干,人品却太差,这种人绝不能留在你们身边,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说说这件事的。” 第16章   林瑶闻言,顿时感觉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意识到重点,眼睛一亮,道,“老爷已经查清楚贾先生的底细了?”   要不是知道了贾雨村的真面目,林如海如何会说他人品差?   林如海将许章带回来的消息告诉林瑶,而后一叹,“我险些就被他装出来的样子蒙蔽了。”   “这么说,还多亏了英莲呢,要不是出了她这桩事,往后说不得要被这贾雨村反咬一口。”林瑶心思一动,道。   林如海眉头一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都是一家子,无需如此拐弯抹角的试探。”   “咳咳,”林瑶那些小心思并不隐晦,被林如海看出来也不稀奇,他挠了挠头道,“英莲本是乡宦之女,如今又无处可去,真要把她留下来当丫鬟,我心中过意不去,我原是答应送她回家的,把她留下来当丫鬟算什么?可如今甄家那边已经没人,英莲外祖家更不用说,即便有舅舅在,可他们从未见过,想让他们收养英莲,他们哪怕迫于林家的势力妥协,只怕也不会善待英莲。”   “你考虑的在理,可英莲并非我林家血脉,救她已是仁至义尽,无名无分的留她在林家也不合规矩。”林如海心知他这个儿子心善,但帮人也有个限度,救她脱离拐子之手,便已是仁至义尽,还想更多的给予帮助,可就过了。   林瑶闻言也不恼,他早就明白英莲不可能无名无分的待在林家,非亲非故的,林家凭什么替甄家养孤女?   好人也不是这么做的。   林瑶也并非是要把甄英莲养在林家。   只是甄英莲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就这样把她赶出林家,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林瑶做不出这种逼人去死的事。   “我不是要这么把她养在林家,儿子的意思是,既然英莲原本是乡宦之女,留在玉儿身边坐个伴读也很不错,”这个想法只是林瑶临时兴起,但他觉得这个建议可行,“父亲打算让我去秦老先生开办的书院读书,贾先生这里必是要辞退的,妹妹这里一个人读书未免孤单,不如把英莲留下来陪妹妹一起读书,也好做个伴儿。”   “你倒是心善。”林如海感叹道。   林瑶有些赧然,“我也是看英莲无依无靠,年纪又小,没有能力赚钱养自己,这样让她离开林府的话,她这样的姿色一旦遇到歹人,恐怕下场不比被拐子卖了强多少,儿子既然救了她,总不能再把她推入另一个火坑吧?”   那这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好啦好啦,你不用劝我了,我原也没打算赶走那丫头,你倒是说了一肚子好话,”林如海无奈的道,“我能知道贾雨村的真面目,也多亏了英莲这丫头,但留不留下来,还要看英莲她自己,她若是决定留下来,我家大业大,倒也不缺她一碗饭吃,可若她想回家乡,我们也没有权利强留。”   林瑶闻言一怔,他一直想着帮助英莲,因此在发现英莲父母都已经亡故之后,便想着如何妥善的安置英莲,却未曾想过问英莲自己的想法。   她若是执意要回家乡,他即便是为她好,也没有任何权利留下她。   思及此,林瑶拱手一礼,“儿子受教。”   不是为了他人好,就可以替他人做决定,他今天明白了这个道理。   林如海笑着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英莲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不要有压力。”   “是,老爷。”   林瑶没有在林如海这里久待,从书房出来,去里间陪贾敏说了会儿话,便回了东院。   又过了两日,林瑶便听说贾雨村被老爷请到书房,不知怎么说的,许章从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给贾雨村,当日贾雨村便搬离了林府。   林瑶心知老爷已经搞定了书院那边的事情,所以才来‘不得不’辞退贾雨村。   跟三朝元老,乞骸骨的首辅、当世大儒——秦老先生秦复比起来,贾雨村自然连个屁都不算。   贾雨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心生怨恨。   辞退贾雨村之后,秦老先生要在扬州办书院一事,便迅速的在城里传播开,有头有脸的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   又过了三五日,确切的消息从秦家传出来。   书院的山长并非秦老先生,而是秦老先生的幼子,秦禹行。   秦禹行与林如海是旧相识,同年参加殿试,秦禹行是那一科的状元,而林如海则被点了探花。   两人都是因为至亲亡故而迟了几年参加殿试。   林如海同秦禹行相交十数年,知根知底,当年还曾说过要结亲家,不料秦禹行儿女一个接一个的来,林如海却婚后近二十年才得了一女,彼时秦禹行的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次子也到了定亲的年龄,即便是最小的幼女,也大了黛玉九岁。   是以,儿女亲家的想法是彻底泡汤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林如海来找秦禹行,提起要将儿子送到他书院里来读书,秦禹行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但他也知道林如海亲子夭折,如今的儿子是过继来的。   “能让你如此费心奔走,看样子这个孩子十分不错,何时带来给我见见?”秦禹行今年已经三十有七,连孙子都已经一岁大了,可他并不蓄胡子,因此看着很是年轻,像个二十出头的俊小伙。   林如海明明只大了秦禹行三四岁,坐在一起,却活像是秦禹行他爹。   “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爱俊,不怕弟妹笑话你?”林如海看着老友这幅样子,嘴角抽搐道。   秦禹行哈哈笑,“难道像你一样蓄胡子,活像个老爷爷?”   林如海被怼的脸一黑,“秦禹行!”   “好好好,我今儿邀你过来,可不是吵架来的,来来来,坐下喝杯茶,清清火,我们俩也好些时日未见了,今日可得好好叙叙旧。”秦禹行见林如海恼了,立刻低头求饶,哄着林如海坐下,林如海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并非真的生气,秦禹行低头,他便依言坐了下来。   “如海兄,我这刚到扬州,可就听说你那个好儿子前些日子当街救美的英雄事迹,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七岁吧?小小年纪,如此怜香惜玉,真是个好苗子啊。”秦禹行调笑道。 第17章   林如海知道秦禹行这人素来没个正经,拿小辈来调侃,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但秦禹行只是玩笑两句,并非带有什么恶意,因此林如海并不生气。   不过不生气,却不代表林如海不会反驳。   “小儿心性纯善,只是不忍那丫头被拐子残害,才出面相助,你少说这些没边没际的话。”林如海横他一眼道。   秦禹行惊讶道,“看样子我这个贤侄,还真是很合你的心意啊。”若不然,林如海不会连被他口头上玩笑两句都不肯。   “瑶儿聪慧伶俐,性子善良,别看他年纪小,他可一点都不蠢笨,”林如海将林瑶如何因为贾雨村的话而质疑其品行,以及贾雨村和甄家的事一一说给秦禹行听,“若非小儿救了英莲,只怕我不但会被贾雨村蒙蔽,甚至还有可能在今上允准起复旧员之后,给他写一封推荐信……”   只要想到他会把这样的白眼狼推荐到向来喜欢读书人的内兄跟前,就觉得透心凉。   秦禹行还不曾知道贾雨村之事,听得林如海一番话,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还真多亏你这儿子警醒,否则真要让这种人复职,只怕来日反咬你一口不说,他还要落井下石。”秦禹行道。   林如海也叹,“万幸,你在这个时候回了扬州开办书院,若非如此,我还找不到借口打发那贾雨村,无缘无故的辞退他,保不准得罪了这小人,来日他若得了机缘,谁知会不会被他坑一把?如今也算是没有隐患的将其赶离我林家,亦不会有后顾之忧。”   一听林如海已经摆脱了贾雨村,秦禹行松了口气,转而调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林如海笑道,“是极是极,改日我定在府上设宴,好生款待你。”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如何?”秦禹行现在对林瑶的好奇心已经爆表了,很想见见这个年仅七岁就如此聪慧机灵的孩子。   林如海心知秦禹行是想见见林瑶,想了想,也道,“那就明日吧,我派人回去说一声,让你嫂嫂准备一下。”   提到林如海之妻,秦禹行态度就谨慎小心了许多,“嫂夫人她……现在还好吗?”   林如海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继而笑道,“自从过继了瑶儿,你嫂嫂起初确实有些不太能接受,一两个月称病不见瑶儿,后来我生辰那日见了瑶儿一面,如今母子俩好得跟一个人似得,你嫂嫂还生怕我委屈了瑶儿。”   “这么听起来,我这个侄儿着实不错,连嫂嫂都认可了他。”贾敏他是认得的,他的妻子和贾敏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贾敏之子夭亡,他妻子担心了数日,就怕贾敏想不开,后来听说林如海过继了一个儿子,她依旧不能安心,哪怕听说贾敏病愈,心中的忧虑也不曾消减。   还是到了扬州之后,她亲自登门林府,见到贾敏好好的,才算安心。   “瑶儿很有孝心,对上孝顺,对下友爱,性子纯善,却又并不好糊弄,着实是个很好的孩子。”   林如海给出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秦禹行道,“听你这么说,我可就愈发想见见这孩子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如此出色,他亲爹怎么会愿意把他过继出去?”   林如海叹了一声,又将林瑶的身世说给秦禹行听。   秦禹行听完,皱着眉道,“世上竟有这般无耻之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禽兽都不如。”   “罢了,此人不值一提,总之往后瑶儿同他再没有任何干系。”林如海并不愿意提及林润,不过说起林瑶的身世,倒是让他想起了林瑶的舅舅,林瑶带来的那些嫁妆,他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一直不曾在林瑶面前提起过,也当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他将林瑶亲舅舅将其母的嫁妆讨回又赠给林瑶带来林家的事说给秦禹行听,“过继这件事,是林润瞒着那边进行的,是以我对罗家还有些愧疚,是我夺走了瑶儿。”   不然以罗家人的脾性,就算是从林润手里直接抢走林瑶,都不可能让林润把林瑶过继出去。   那些林瑶带来的嫁妆,就是在告诉林如海,如果他们夫妻对林瑶不好,林瑶的背后还有罗家。   “这种举止看上去是在挑衅林家,但实际上只是林瑶的外家对他的爱护之情,倒也可以理解,如海兄若是愿意听我一句劝,不妨让阿瑶这孩子认了罗家这门亲,虽说罗家并非什么高官之家,但与人相交,最重要的还是品行,罗家家风正,与他们家往来,并无任何不妥,林瑶这里也会感激你。”   林如海闻言怔了怔,沉思片刻,叹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罗家祖籍姑苏,若要维持这门亲,少不得还要同林润打交道,我实在不忍这孩子面对林润。”   秦禹行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林润这里,皱眉想了想,叹道,“如此……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等林瑶再大些,他自己也能拿主意了,到时候看他自己如何抉择吧。”   把选择权交给林瑶自己,是再好不过了。   林如海今日过来,其实就是见一见秦禹行,至于林瑶读书一事,其实早已经在书信之中商定好。   与秦禹行告别之后,林如海便回了府。   次日,秦禹行便带着妻儿登门拜访。   秦禹行的长子秦清秋已经娶妻生了子,并且早两年便中了举,他如今留在京城,在国子监里继续读书,打算参加下一科会试。   次子秦清泽在今年六月成了亲,因为要参加明年的乡试,是以此番也跟着回了扬州,今日也一道跟着来了林府。   幼女秦清芊,年方十三,还未定亲,自然是要跟着父母的,是以今日也跟着秦禹行夫妻一道来了林府拜见。   秦禹行带着次子秦清泽在前院,由林如海和林瑶接待。而秦禹行的妻子阮氏,以及秦清泽的妻子黄氏,还有幼女秦清芊则去了后院,由贾敏接待。   第一次见林瑶的秦禹行,对林瑶的初印象极好,当即解了身上的玉佩送给了林瑶,在考校了林瑶的知识层面后,便提出要收林瑶为徒。   林如海有些惊讶,“你要收瑶儿为徒?”   这点是林如海没有料到的,秦禹行看着不着调,不正经,实际上他心里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秦禹行考中状元之后,并未在朝任职,而是挂冠离去,称他学问还远远不够,需要继续潜修。   当然,觉得自己的学问不够,仅仅是秦禹行自己这么认为,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   有个当世大儒的爹,自己又是状元,京中不少权贵世家子弟都想拜入秦禹行门下,但秦禹行一个都没答应,都找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今日却突然提出要收林瑶为徒,这不得不让林如海惊讶。   林瑶聪慧自然是聪慧的,但还不到天纵奇才的地步,秦禹行想收林瑶为徒,这着实有些奇怪。   “如海兄不必奇怪,我收徒不是看读书的天分,而是看品行,”秦禹行笑着解释,“瑶儿虽然年纪小,但性子纯善,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他跟我是一类人。”   不管做什么,心中自有一套心事准则。   林如海不解其意,疑惑的看了林瑶一眼,又看向秦禹行,“若瑶儿愿意拜你为师,我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就是他有些好奇,秦禹行不过同林瑶略说了几句话,为何就如此笃定的认为林瑶跟他是同一种人呢?依据是什么?   林瑶早就从小伙伴顾桢那里听说过秦禹行的大名,一个考中进士的贾雨村,学问就已经如此厉害了,那么考得状元的秦禹行又该有多厉害?   不管怎么样,拜秦禹行为师,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一则秦禹行确实很合他眼缘,二则秦禹行是他爹的好友,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想来秦禹行品行也不会差。   综上,林瑶不论如何,都不会拒绝成为秦禹行的弟子。   “学生拜见老师。”林瑶很机灵的倒了杯茶,捧到秦禹行跟前。   秦禹行眯眼笑了笑,接了茶就喝,“这杯茶我喝了,但正经的拜师礼还是要办的。”   “拜师礼?”   秦禹行见林瑶一脸懵,不由笑道,“你以为拜师就是敬一杯茶就成了吗?”   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林瑶也不会蠢的说出来,既然秦禹行提出了拜师礼,那么显然拜师还有他不知道的程序,他面上不由烧得慌,低下头,道,“晚辈失礼了。”   “倒也不算失礼,即便不论拜师,从你父亲这里论,你也该唤我一声世叔,这杯茶我也喝得。”   这话算是替林瑶解围了,林瑶不由对秦禹行好感大增。   “我和你父亲还有些事要谈,瑶儿带你世兄在府里逛一逛如何?”秦禹行笑着道。   林瑶闻言,便知这是要支开他们,当即识趣的道,“晚辈告退。”   秦清泽也顺势告退,跟着林瑶一起离开了书房。   走出书房,林瑶与秦清泽互相见礼,而后道,“世兄会在秦世叔开办的学院里读书吗?” 第18章   秦清泽摇头道,“我如今正跟着祖父学习,不会去书院。”   闻言,林瑶有些羡慕,“原来如此。”   在书院跟旁人一起读书,虽然能结交一些朋友,但论起进益,自然不会比呆在当世大儒的祖父身边学习更好。   “贤弟也不必羡慕,等你拜了我爹为师,往后你也多得是机会跟我一起在祖父跟前学习。”秦清泽年纪不大,倒是个人精,看出林瑶羡慕,便给林瑶透了底。   林瑶瞬间明了秦清泽的意思,而今已经到了年关,一般书院过了腊月初十便会放假,到了正月十五才会开学,因此秦禹行即便要开设学馆,也得过了明年正月十五。   秦禹行开设学馆,虽说他是山长,也请了先生授课,他不会担任所有课程的老师,但也会引起学馆的诸多事宜而分散精力,林瑶既然是秦禹行的弟子,自然同其他学子是不同的,他有更多的机会到秦复大儒跟前受教。   “世兄如今在读什么书?”   秦清泽一一答了,两人虽然相差十岁,但交谈起来却并没有任何问题,秦清泽亲眼见到他父亲考校林瑶的学问,虽说林瑶如今读的书还没有他多,亦没有他广,但林瑶很会举一反三,许多问题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偏偏林瑶现在才七岁,这就很了不得了。   因此秦清泽并不会因为林瑶年纪小就看轻他,更不会把他当小孩子哄。   林瑶带着秦清泽去了东院他自己的书房,他的书房里摆了许多书,大部分是从林瑶生母嫁妆里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林如海给他的,书房里有两个大书架并排贴在墙上,上面摆满了书。   秦清泽是个爱书的,见到林瑶书房里的书,就来了兴致,“这些都是贤弟的书?我可否看看?”   “自无不可。”   得了许可,秦清泽随手拿起一本,一看封皮就有些意外,转而看向林瑶,“这书架上的书,贤弟都看过?”   “大部分都没看过,”林瑶实话实说,“这其中大部分是我母亲嫁妆里带来的,还有少部分是老爷给的,我如今刚开始学四书,这些书老爷不叫我看,说还不到看的时候。”   听了林瑶的解释,秦清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然后把手里拿的书放下,去翻其他的书。   见状,林瑶有些纳闷,是那本书有什么问题吗?他走过去拿起刚才秦清泽取的书,一看封面,上面写着《搜神记》。   林瑶:……   他刚要是爱面子回答都看过,这位师兄该不会误会他玩物丧志吧?   见林瑶拿起他刚才放下的书看,秦清泽道,“这种杂书贤弟最好现在不要看。”以免被这种神怪异志杂书带歪了性子,一心除魔成仙。   林瑶放下《搜神记》笑道,“世兄宽心,我答应过老爷,读完四书五经再看这些杂书,”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老爷如此叮嘱我,是怕我看了这些杂书,左了心性。”   秦清泽没想到林瑶心思这样通透,愣了一下,便笑道,“其实杂书倒也不是不能看,只是你如今年岁尚小,还未定性,林世叔也是为了你好,”说着一顿,犹豫了一瞬,解释道,“贤弟应当知道林世叔之妻是哪家的吧?”   林瑶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了太太身上,但秦清泽突然提及,想必也有原因,便点点头。   “这自然是知道的,母亲出身金陵贾家。”   秦清泽见他确实知道,便道,“贾家一门双公,当年门第何等煊赫,如今虽说已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京城和金陵两地颇有人脉,贾家更是金陵第一世家,”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贾家一门双公,分别是宁国公和荣国公,你家太太就出身荣国府,而我要说的,是宁国府那家。”   林瑶预感到自己要吃瓜了,也不打断秦清泽,默默的听着。   “宁国公府现在的当家人叫贾珍,算起来跟你是同辈的,他家老爷叫贾敬,是乙卯科的进士,如今在京郊玄真观修道,成日里炼丹,就想着炼出一颗仙丹让他飞升成仙。”   林瑶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贾珍跟他是同辈的,也就是说,贾敬是他家太太的堂兄弟,这可是他的长辈,他可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   “这事儿京里没人不知道,都拿来当笑话看的,自打这位敬老爷弃了官爵,跑到京郊求仙问道之后,京城大半的人家,都盯紧了自家儿孙,不许他们看杂书,尤其是这些神怪杂说。这些事林世叔自然比我更清楚些,是以……”才不叫林瑶看这些杂书。   林瑶明白了秦清泽说这些的原因,总的来说就是向他解释林如海不让他看这些杂书的原因,以免他误解了林如海。   要林瑶说,秦清泽也是多虑了,林如海待他如何,他日日跟林如海相处,自己当然感受得到,哪里需要秦清泽来解释?   不过秦清泽也是一番好心,林瑶倒也不会怪他什么。   “多谢世兄解惑。”林瑶笑着拱手道谢。   秦清泽便当林瑶明白了,不再多言,拿起一本书翻看,然后接下来秦清泽基本上把书架上的书都翻看了个遍,其中大半的书秦清泽都看过,还有一些杂书,秦清泽都选了出来,然后放到书案上对林瑶建议道,“这些杂书贤弟还是先找个箱子收起来吧。”   林瑶也不反对,命小厮取了个箱子来,把这一叠秦清泽挑选出来的杂书都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正院那边便有人来请。   林瑶带着秦清泽去正院,原来是秦禹行要回去了,也不知道为何这般着急,有林如海在,自然轮不到林瑶出面留客。   等秦家的人走都了,林如海叫林瑶去书房说话。   “瑶儿觉得你秦世叔如何?”   林瑶被问得一愣,旋即道,“儿子觉得……甚是面善。”   林如海颔首,沉吟片刻,忽然道,“罗家派了管事来扬州,给你送了不少东西,还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另一封是给你的,一会儿信和东西,你都带回去。”   林瑶微愕,有些懵,“什么?”   “你舅舅来信,信中提到你外公病重,怕是……”林如海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你舅舅同我原是同窗,这门亲我没想让你断了,过了年,你回姑苏看看你外公吧。” 第19章   林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为何秦家的人会突然告辞,想是因为罗家的人忽然登门,还带来了这样不好的消息,林如海看完了信,哪里还有心思招待好友呢?   忽然从林如海口中获知罗家的消息,林瑶也觉得很是突然,一时竟愣在当场,半响没有反应。   林如海见林瑶满脸无措,心中一叹,放柔声音道,“旁的不提,你舅舅家对你确实很不错,你外公年近花甲,身体大不如前,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见你一面,”林如海说着一顿,“很快就是除夕,这是你在这边过的第一个新年,自是不能在此时回姑苏,等过完新年,祭祖之后,你便回一趟姑苏,就当是了却老人家的心愿。”   林如海的话让林瑶骤然回神,当即道,“儿子省的,”顿了顿,“多谢老爷。”   按道理说,林瑶被过继给林如海,他的外家就不再是罗家,他的舅舅该是贾家几位老爷。林如海愿意让他认下罗家这门亲,还是因为重视他的心情。   这份关心,林瑶是很受用的。   “东西我已经叫人送去东院了,这信,”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信封,递给了林瑶,“是你舅舅的亲笔信,拿回去看吧。”   林瑶接过信,拱手告退,回到东院就第一时间拆开了信。   信封里有三张纸,都写满了字,林瑶一目十行的看下来,看完之后将信折起来放回去。   罗老爷在信中提及罗老太爷病重,大夫已经看过,已经回天乏术,让准备身后事,罗老太爷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见见林瑶,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林瑶被过继一事,成了罗老太爷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他觉得自己对不住早逝的爱女,没能保住爱女唯一的儿子。   如果林瑶现在过得比从前更好,或许能解开罗老太爷的心结,让他去的更安心。   罗老爷自己也忧心林瑶如今的处境,思量再三,斟酌了再斟酌,才写信来了扬州。   林瑶看完信,心中也有些难受。   罗老太爷一把年纪,为了他,还专门跑了一趟林家,硬是压着林润退回了他娘的嫁妆,又让罗老爷转赠给他带走。   说是罗老太爷看重他这个外孙,倒不如说这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而他林瑶,只不过是被爱屋及乌的那个‘乌’。   过了两日,秦禹行要收林如海之子为徒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扬州,仕宦之族都知道了。   这有赖于秦禹行将拜师礼办的很大,请了扬州大半有头有脸的人家。   腊月十五,林瑶在秦府行了正经的拜师礼,在扬州大半仕宦之族的见证之下。   拜完师,林瑶白日都会来秦府跟着秦禹行学习,直到酉时才回府。   这样持续了十日,因除夕将至,各府都很忙,林瑶便没有再去秦府。   今年的除夕夜,林瑶自然不会再因为没有人在意而高烧到死都没有人发现,林如海夫妇都是很在意孩子身体健康的人,注意到两个孩子都困乏之后,便让他们回屋歇息了。   次日祭祖后,林瑶便在初六这日登船前往姑苏。   因是顺水,不过几日便到了姑苏,罗家早就得了信,这几日都有人守在码头,都是认得林瑶的罗家旧人,因此林瑶一下船,就被罗家守在码头的下人接到罗家。   马车停在罗家大门前,门前已经有人在等着,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林瑶下了马车,那个年轻人便迎上前,“可是林表弟?”   林瑶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转而便想,这是哪位表哥?   年轻人似乎看出林瑶不认得他,便笑着自我介绍,“家父罗若瑾,我是罗文斌,你该换我一声表哥才是。”   经过提醒,林瑶很快就想了起来面前的人是他大舅舅的长子。   罗若瑾就是他大舅舅,也就是当初他去扬州时,来码头拦他的中年男人。   “表哥,让你久等了。”林瑶客气的道。   罗文斌笑了笑,道,“林表弟无需客气,家父正陪着祖父,离不开身,特意命我来接你,快些进去吧,祖父早念着你了。”   林瑶想到病重的外祖父,一时也顾不得跟罗文斌寒暄,谢过罗文斌便跟着他进了罗府。   路上,林瑶没忍住向罗文斌询问外祖父的情况,“外祖父现下情况如何?”   罗文斌面上的笑意敛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年前大夫就说不好,如今不过强撑着想见你一面,年前接到林老爷的信,老爷高兴的都哭了,”说着一顿,感叹道,“林老爷真是好人,竟愿意让你回来见祖父一面,换做旁人,怕是立刻就要翻脸的。也就是林老爷这般人,才不计较。”   林瑶听得心中一沉,旋即苦笑,“是我累得外公如此……”   “林表弟这是说什么胡话?”罗文斌打断了林瑶的话,表情严肃的道,“早些年姑姑病逝,祖父祖母都很伤心,四年前祖母便去了,这几年祖父身体一直不好,最惦记的就是你,林润瞒着我们家把你过继出去,祖父可是气坏了,得到消息之后,知道事情无法转圜,便想着如何为你出口气,当日就去了林家逼着林润归还姑姑的嫁妆,又另外安置了一些叫你带走,祖父做这些,都是希望你过继之后能过得更好,而不是让你愧疚的。”   林瑶被说蒙了,罗文斌的话却没说完,“祖父身体本就不好,何谈被你累及?这种话可千万不能再说,尤其是在祖父面前,记住了吗?”   罗文斌的表情有些严肃,林瑶愣了愣,意识到他那些话可能会刺激到外祖父,当即点头,“是我欠考虑了,多谢表哥提点。”   见林瑶明白了他的意思,罗文斌松了口气,“好了,我们进去吧,祖父他们都知道你已经到了家门口,就等着见你呢,我们别耽搁了。”   林瑶点点头,默默的跟在罗文斌身后。   罗文斌带着林瑶进了正堂,又从穿廊往后边走,一直带着林瑶走到东北角的院落,“祖母病故之后,祖父就搬到了这里,现在一家子都在这里守着祖父。”罗文斌解释了一句,便进了院门。   林瑶跟着进去,刚进院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不少人,其中就有他见过的大舅舅罗若瑾。 第20章   “老爷,二叔,林表弟来了。”   罗若瑾见到林瑶,满脸欣喜,但很快就注意到林瑶的气色不好,本来想向林瑶介绍罗家几口人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关心,“我观阿瑶脸色苍白,是不是身体不适?若是不舒服,就先去客院歇息一晚,明日再来拜见也是一样的。”   林瑶闻言心中一暖,旋即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船之症,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好了很多,并无大碍,舅舅无需担忧。”晕船并不是什么绝症,就是晕起来叫人难受的很,他不欲在这个事上纠缠下去,便迅速转移话题,“外公现下情况如何?”   提及罗老太爷,罗若瑾便有些难过,整理好情绪,便道,“这两日昏睡的时间有些长,今日只喝了些水,还没吃什么东西……”话到这里顿住,罗若瑾吸了口气,转而道,“这些一会儿再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舅母,姓马。”   林瑶看向罗若瑾身边的妇人,这位大舅母相貌并不十分出众,保养得宜,看上去显年轻,顶多三十出头,但林瑶知道他舅舅今年已有四十,这位大舅母少说也得三十七八了。   马氏温柔的对林瑶笑了笑,“阿瑶可还记得舅母,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林瑶对马氏微笑行礼,唤了一声,“大舅母,”接着歉然道,“大抵是我当时年纪太小,舅母抱过我的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不妨事,不妨事。”马氏笑道。   罗若瑾见二人互相打了招呼,便继续介绍,指着一位穿着宝蓝色锦服的男子道,“阿瑶,这是你二舅舅,”又指向男子身边的女子,“还有你二舅母。”   二舅舅罗若玮看着比罗若瑾要年轻几岁,等罗若瑾介绍过后,他便开口打招呼,“阿瑶如今也长大了,静如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二舅母崔氏也附和,“正是呢,那林润是个伪君子,阿瑶若在他跟前长大,少不得被苛待成什么样子,林家嫡枝那边才是正统,当家老爷也是个和善人,阿瑶以后可要孝顺林老爷,千万不能叫他寒了心。”   林瑶一一见过礼,应了一声是,而后罗若瑾便开始介绍小辈。   经过罗若瑾的介绍,林瑶基本弄清楚了罗家现在的人口情况。   他刚刚见过的罗家大表哥罗文斌,已经成亲了七八年,妻子姓袁,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今年虚数七岁,叫罗永康;次子今年虚数四岁,叫罗永贤。   其次是罗文锋,罗文锋是他大舅舅的嫡次子,今年正好二十岁,娶妻也有三四年,嫡妻姓段,第一胎就生了两个男孩儿,今年虚数三岁,长子叫罗永义,次子叫罗永润。   二舅舅家也有两个儿子,长子罗文毅,今年虚数十五,刚定了亲,未婚妻是姑苏仕宦之族潘家的嫡次女,今年才十四,得明年及笄之后才能大婚。次子罗文诚,才十一岁,定亲还早的很。   林瑶万万没想到,刚刚跟他说话的罗家大表哥,长子居然只比他小一岁,这么算起来,这个大表哥年龄岂不是可以做他的爹了?   就……有些尴尬。   忽然之间就多了四个大侄子。   这么一算,罗家这风水可真好,几乎生的都是男孩儿,生女儿的往上数,似乎只有他外婆生了他娘一个女儿?   也难怪这么宝贝了。   互相认识过后,罗若瑾便带着林瑶进了里屋。   他们进来的时候,床上老人的眼睛是睁开的,似乎听到脚步声,他看着门口的方向,正好对上了林瑶的目光。   林瑶脚步一顿,床上的老人看到林瑶的脸,便有些情绪激动,似乎想要起身,挣扎了一下没能坐起来,反倒让罗若瑾和林瑶受到了惊吓。   两人前后脚的跑到床边,罗若瑾扶住老人的肩膀,有些焦急的道,“老爷,您别急,阿瑶已经来了,你看,这就是阿瑶,妹妹唯一的儿子,你还抱过他的,记得吗?”   罗老爷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他朝着林瑶伸出手,“静如……”   罗若瑾轻抚罗老爷子背心的手一顿,眼眶瞬间就红了,“老爷,这是静如的儿子,不是静如。”   林瑶的相貌像了他娘六七分,他现在年纪小,看上去更是有些像女孩儿,罗老爷子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太好,错认了人,也不奇怪。   罗若瑾的话罗老爷子听得清楚,手颤了颤,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颤着声喊林瑶的小名,“是阿瑶啊……”   林瑶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罗老爷子的手,“外公,是阿瑶,阿瑶来看您了。”   罗老爷子定定的看着林瑶,半响过后,握紧了林瑶的手,问他,“如海对你可好吗?那边的太太可否接受你?有没有人欺负你?”   林瑶一一答了,“外公,您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一切都很好,上个月我刚拜了师,老师是大儒秦复的嫡幼子,还考过状元呢。”   林瑶提及他的老师,也是为了让罗老爷子安心,秦禹行或许罗老爷子不认识,但秦复罗老爷子肯定听说过他的大名。   果不其然,听得林瑶这番话,罗老爷子顿时瞪大眼睛,“真的?”   秦复啊,那可是历经三朝的老臣,承平十八年考中状元时,还不足十四岁,承平帝在的时候,就颇为看重年少的秦复,还让秦复教太子读书,后来承平帝驾崩后,便是太子登基,秦复一跃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太子登基后改年号康盛,康盛帝在位三十一年,秦复就荣宠加身三十一年。   康盛帝驾崩,秦复也不过四十六岁,当时的秦复已经位列内阁辅臣,一品大员。更是康盛帝临终前钦定的顾命大臣,因为当时的新帝年幼。   新帝,也就是当今皇上,弘正皇帝。   秦复历经三朝皇帝,每一任皇帝都对他信任有加,今年……秦老爷子大抵也有七十几岁了吧?   能拜秦复的幼子为师,林瑶的仕途,可以预见的一帆风顺。   因为朝堂之上,只怕大半都是这位秦复老先生的门生。   但凡林瑶自己争气一些,往后他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越过越差。   想到此处,罗老爷子因为没能阻止林润将林瑶过继出去的心结,也瞬息解开了。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林瑶还是林润的儿子,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秦复这样的人物,别说秦复这样的人物,便是秦复的孙子,林瑶都见不到。   “好,好啊!”罗老爷子高兴坏了,可没一会儿又哭了起来,哭得累了,便睡了过去。   见罗老爷子睡着了,罗若瑾便带着林瑶出了里间。   到了屋外,便见表哥表嫂们都已经走了,只剩下大舅母和二舅舅夫妻在外守着。   见他们出来,二舅舅罗若玮便走上前,“老爷子怎么样了?”   罗若瑾长呼出一口气,“心结是解开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解开了?”罗若玮愣了一下,接着眼眶红了红,拉着林瑶就是一通感谢,倒把林瑶搞得不好意思起来,崔氏上前拍打了他几下,嗔道,“干什么呢?阿瑶都被你吓到了。”   见林瑶面上满是不自在,罗若玮忙松开了手,讪讪道,“我这……”   林瑶忙道,“我明白,我明白,二舅舅其实不必这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闻言,罗若玮感慨道,“老爷子一直念着你,这几天你若是得空,便多陪陪老爷子吧。”老爷子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林瑶明白罗若玮话里的意思,默默的点点头。   这一路上晕船,林瑶也累得很,刚见了罗老爷子,折腾一番,更是精疲力尽,好在罗若瑾也没有说让他晚上也陪着老爷子的意思,林瑶在客院好好的睡了一觉。   次日起来,精神就恢复了大半。   用过了早饭,林瑶便去了东北角的春宁院。   他来的时候两位舅舅已经守在这里,见他来了,便让他坐到床边陪老爷子说话。   一开始林瑶还能跟罗老爷子聊几句,到了后来就成了罗老爷子自己回忆往昔。   说着跟外婆的往事,自己的往事,两位舅舅的黑历史,最终提到了他娘,罗静如。   罗静如是罗老爷子过了而立之年才得的幼女,彼时罗若瑾刚刚十五,才定下亲事,罗静如周岁那年,罗若瑾便娶了妻,对这个妹妹,罗若瑾是当女儿一般带大的。   可养了十几年,却没想到被林家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骗了去。   任罗老爷子和老夫人如何反对,罗静如也坚信自己没爱错人,执意要嫁给林润做继室,罗老夫人一度愤怒到要将罗静如赶出家门,饶是如此,罗静如也不改初衷。   罗老爷子和罗老夫人终究还是没能劝服女儿,也舍不得真将她赶出家门,更怕给女儿定别的人家她会闹一出逃婚的丑事,只得捏了鼻子将女儿嫁给了林润。   可不想,女儿嫁过去不过四五年,就没了。   那林润表面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屋里的通房丫鬟可是一个不少,甚至在罗静如孕期跟朋友出去彻夜不归,罗静如到底也不是真的蠢,很快就查到林润是去找暗娼去了,得知真相罗静如自然伤心,怀相就越来越差,生产的时候大出血,险些就一尸两命。   即便强撑了过来,不上半年,人还是没了。   罗静如咬着牙也没有把这些事说出来,可等她人没了,她身边从前伺候的人,除了宋嬷嬷和碧晚都被‘恩放’了出去,罗家就把这些人全都买了回来,很快就从这些贴身伺候罗静如的下人口里知道了林润做的那些事。   再如何痛恨林润,可毕竟还有林瑶在,他们只能隐忍,直到林瑶被过继出去。   去年林瑶去了扬州,罗家可没少找林润的麻烦,如今整个姑苏城,没人不知道林润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还想续一房继妻,可就连破落的良家女子也不肯嫁给他做继室。   如今的林润,可谓是声名狼藉。   林润没想到会从外公这里获知亲生父母从前的事,他其实也曾有过疑问,她娘在那么多人的口中都是温柔美丽且善良的,罗家门第也不算低,怎么会嫁给林润做继室?如果是嫁给林润做嫡妻,这门婚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若是做继室,就有些奇怪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是林润这个渣男欺骗了罗静如。   算算年龄,罗静如生他的时候,还不足十九岁,也就是说,刚及笄就嫁给了林润做继室。   十五岁的女孩儿,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林润骗到了罗静如一颗芳心,骗的她死心塌地的嫁给他一个娶过妻,甚至还有两个儿子的鳏夫。   实实在在的,是个渣男。   说不准林润的原配也是被他给气死的! 第21章   罗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越说越精神,但罗若瑾兄弟俩以及林瑶却并不高兴。   因为,这很显然是回光返照。   罗老爷子的精神来得快去的也快,刚到亥时,罗老爷子便仙逝了。   “老爷!”   罗若瑾兄弟俩跪地痛哭,林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两位舅舅,只能陪着一起跪下。   老爷子的丧礼办得并不算大,罗家并非仕宦大族,只是姑苏本地颇有名气的书香门第,老爷子昔年确实做过官,但后来厌倦官场倾轧,遂辞官归乡,一心教导儿孙上进。   是以罗家目前的情况,是没有人做官,家里也没有爵位,因而老爷子的丧礼受规制所限,并不能大办。   林瑶等老爷子的丧事办完才回扬州,彼时已经过了正月二十,等到了扬州,便到了月末。   秦禹行的书院在正月十五就已经正式开学,而林瑶因为外公离世,恰好错过了开学之日,不过好在他是秦禹行的开山大弟子,即便晚了将近半个月才入学,也并不影响他在书院上学。   不过这并非重点,他回到扬州才知道,甄英莲被人带走了。   对此,林瑶难免疑惑,毕竟甄家已经没人了,谁会接走甄英莲这个孤女?   “接走英莲的是甄士隐的至交好友。”这是林如海给出的解释。   林瑶挠了挠头,“甄老爷能有一二至交好友,儿子倒是不觉得奇怪,可甄老爷都已经出家了好几年,甄老爷的妻子都已经亡故,他们都不知道英莲的下落,甄老爷的好友又是如何知道甄老爷被拐的女儿在我们家?”   林如海闻言解释道,“这却是机缘巧合,禹行开办书院,请了十几位授课先生,其中有一位辞官归乡的老先生,姓他最年长,祖籍姑苏,同甄老爷是一块儿长大的,说一句情同手足也不为过,他将英莲接了去,你回来前两日便已正式认了英莲为义女,能让禹行请来书院做先生的人,品行必不会有问题,你大可放心吧。”   林瑶本来听得挺认真,林如海最后一句话说得他有些尴尬,这话说得……怎么搞得他好像真对甄英莲有什么心思一样?   天地可鉴,他一个成年男人,会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有男女感情的冲动吗?他又不是什么心理变态,想也知不道不可能啊。   不过这种事倒不能较真了解释,否则很有可能越描越黑。   “这甄老爷有如此挚友,倒也不枉此生了。”林瑶感慨了一句,只字不提甄英莲。   林如海那番话说是调侃,其实也有试探之意,发觉林瑶对甄英莲确实没有别的心思,林如海便不再提甄英莲,转而说起书院的事。   秦禹行开办的书院已经正式挂名,叫山海书院。   山海书院规定,每日辰时必须到书院入学,直到酉时放学归家,不许带丫鬟小厮伺候,在书院里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手做。   林如海一一将书院的规矩道来,最后有些担心的看着林瑶,“阿瑶若是不能适应,我也可以同禹行再谈谈。”   不怪林如海担心林瑶不能适应,毕竟被过继之前的林瑶,再怎么不受重视,也终究是个有丫鬟嬷嬷伺候的少爷,到了扬州之后,身边伺候的人就更多了。   且不说身边没有丫鬟小厮伺候林瑶能不能适应的问题,单说林瑶的年龄,今年才刚八岁,也还太小了一些,林如海着实有些担心林瑶。   “找老师谈就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老爷无需担忧。”林瑶也不知道林如海担心什么,又不住在书院里,每日都会回府,在书院里即便不许带丫鬟小厮,顶多也就自己研磨什么的,还能被带到村子里干农活吗?   林瑶对自己信心满满,林如海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他这儿子是没见识过秦禹行坑人时的样子,否则就不会如此自信了。   但……林瑶一直以来都过于稳重,被秦禹行坑几次,或许能改善一二?   想到此处,林如海便彻底的把心放了回去,总归秦禹行也不会太过分,在他那儿,安全是完全不必担心的。   “既然如此,明日你就去书院吧,一会儿我会派人去秦府告知禹行,明日书院外会有人接你。”   “儿子省的。”   “你刚回来,今天就先不要温书了,回去好好歇息,明日早些起来,去吧。”   林瑶便告退回了东院,想到明天是第一次去书院面见先生和诸位同窗,林瑶也想养好精神,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睡前林瑶吃了一颗抽签抽到的药丸,虽然是下下签抽到的物品,但这个药丸对于恢复精力有神奇的效果,并没有什么副作用,林瑶有时候感觉疲惫,就会吃一颗,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问题。   这晚林瑶睡得很好,次日晨起,感觉一身的疲惫都消散了。   “大爷,该起了。”   屋外响起叶河的声音,林瑶立刻扬声道,“我已经起了,端水进来吧。”   林瑶身边的丫鬟虽然都配齐了,但林瑶并不喜欢丫鬟伺候,因此平日里端水进来的都是叶河,丫鬟只帮他收拾屋子。   穿戴整齐,梳洗过后,林瑶便在东院用了饭食,用过饭便问叶河,“什么时辰了?”   “卯正刚过,”叶河道,“辰时要到书院,大爷可以启程了。”   林瑶也不想第一天就迟到,当即道,“马车可备好了?”   “早就备下了。”   “那就走吧。”   林瑶让叶河带上碧晚昨夜就已经收拾好的书笔等物坐上马车前往山海书院。   山海书院就在扬州城里,临水而建,背靠一座山,占地面积还是挺广的,整座山都包了进去。   从林府到书院,路程并不算远,但也用了近半个时辰。   马车停在书院门口,没有进去,林瑶拿着东西下马车,门口站着一个熟人,是秦禹行身边最得力的仆从,叫云峰,“老爷命我在这里接林大爷,林大爷随我来吧。”   林瑶谢过,便跟在他身后。   林瑶同云峰熟悉起来,也是因为年前经常去秦府跟在秦禹行身边学习,云峰既然是秦禹行的贴身仆从,林瑶自然就同他熟悉了起来。   毕竟当时每次在门口接他,便是这位云峰。   “老师在书院吗?”   “老爷是书院的院长,书院刚开,老爷自然在书院里。”云峰笑道。   云峰虽然是秦禹行最得力的仆从,但对于林瑶他却不敢有任何不敬,但也不会过于谄媚。   “现在时辰不早,我要去上课,来不及去给老师请安了,烦请云峰大哥帮忙跟老师道声不是。”   云峰笑着应下,接着道,“老爷知道林大爷今日要上学,请安见礼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晚些也不妨事的。”   林瑶笑了笑没接话。   说是这么说,但他要是真这么做,可就失礼了。   云峰带着林瑶到了学堂,学堂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丙】。   林瑶有些疑惑,但还没开口问,云峰仿佛已经知道他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这是丙班,书院分了四个班,分别是甲班,乙班,丙班和丁班。丁班都是刚启蒙的学生,丙班是已经开始学习四书五经的学生,至于乙班和甲班,等你入学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   林瑶现如今刚开始学四书,知道这些也够了。   谢过云峰解释,林瑶还想说什么,云峰就向他告辞了。   林瑶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等云峰走后,林瑶便进了丙班。   他晚了近半个月才开始入学,而这些同窗都已经互相熟悉了半个月,林瑶本来还有些担心不能融入进这个集体,却不想在丙班又遇到了熟人。   正是顾家的二爷,顾桢。   “阿瑶!!”顾桢早就看见了林瑶,只是当时云峰站在一边,他不敢靠近,等云峰一走,他便立时跑了过来,“阿瑶你怎么晚了这么久才入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第22章   林瑶没想到会在丙班遇到顾桢,不由一愣,回过神,便笑着问他,“阿桢?你怎么会在丙班?”   丁班是启蒙班,丙班按照林瑶的理解,是完成启蒙之后,刚开始学习四书五经的学生,他和顾桢是朋友,他明明记得顾桢已经学完了四书五经,按理说他应该不在丙班才对。   虽然云峰没有告诉林瑶进乙班和甲班的标准是什么,但既然超过了丙班的标准,那应该就升到乙班了吧?   所以,学习完四书五经的顾桢,不是应该在乙班吗?   “我为什么不在丙班?”顾桢被林瑶的问题给整蒙了,挠了挠头道,“你怎么会问这个?”   林瑶道,“刚才云峰告诉我,丁班教刚启蒙的学子,丙班的学子刚开始学四书五经,可你不是已经背完了四书五经吗?”   顾桢很快明白了林瑶的意思,当即失笑,“阿瑶,你可是想岔了,能背完四书五经,可不代表已经学会了四书五经,四书五经可是囊括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我也仅仅是能将其背下来,要说完全学会四书五经,那我可差得远了。”   顾桢的解释让林瑶瞬间意识到,他理解错了云峰话中的意思。   云峰口中的学,是彻底学会的意思,而不是他理解的会背、会写的意思。   “是我理解错了,”林瑶道,“多亏遇见你,要不然我怕是要闹笑话。”   山海书院的院长就是他的老师,他要是烦这么低级的错误,不仅他丢人,老师面上也无光。   顾桢摆摆手,“这都是小事,诶,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来的这么迟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快要上课了,散学后,我们一起回去,路上我跟你解释。”   闻言,顾桢便明白不方便在这里说,立刻识趣的停止追问,转而拉着林瑶进丙班,“也好,那你跟我进来吧,我身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我之前还想为什么没人坐,看样子是给你留着的。”   林瑶听得心生疑惑,但很快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顾桢拉着林瑶进了丙班之后,直奔最前排中间的位置,这个位置是空着的,桌案上什么也没有。   “就是这儿了,你先把书笔什么的都放好吧。”顾桢道。   林瑶依言快速把东西拿出来摆放好,还没来得及坐下,顾桢就拉着他往边上走了两步,“来,阿瑶我给你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林瑶被拽了一下,险些没站稳,稳住了身形,就见面前并排站着四个少年,身量都比林瑶高,顾桢同四个少年打了招呼,便拉着林瑶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院长的开山大弟子,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公子,林瑶。”   林瑶被这个介绍词儿搞得有些尴尬,表情有微许的不自然,他勉强笑了笑,道,“在下林瑶,诸位有礼了。”   四个少年忙回了一礼,其中穿着宝蓝色锦服,身量最高的少年道,“林公子我可是见过的,不过林公子怕是不认得我,”他温言笑着,“在下赵澜,有礼了。”   林瑶忙道不敢,接着道,“赵公子说见过我,不知是什么时候?”   他并不常出门,也不曾记得自己见过赵澜,是以有些困惑。   赵澜笑道,“年前林公子拜师之日,我曾随父亲远远见过你。”   听了这话林瑶恍然大悟,拜师那日人多的很,林瑶自然不曾注意到赵澜。   “巧了不是,我也同赵兄一样,在林公子拜师当日,远远见过林公子一眼。”站在赵澜左手边的少年听到赵澜的解释,便笑起来道。   林瑶闻声看过去,少年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锦衣,相貌清隽,笑起来眉清目秀的,令人心生好感。   顾桢知道林瑶不认得,便介绍道,“这位是梁丞。”   梁丞笑着见礼,“我们入学都快半个月了,林公子却一直未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书院,只跟着院长读书呢。”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也并没有刻意压低,因此丙班大部分的学子都听到了他的话,不由侧耳听这边的谈话。   林瑶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禁看了梁丞一眼。   故意?无意?   他一时分辨不清,但这个时候却是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迟来了半个月的极好时机。   林瑶摒除杂念,不管梁丞是不是有意制造机会让他解释,总归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家中有长辈仙逝,是以迟来。”解释多了,显得太刻意,倒不如简单一些。   梁丞闻言一笑,不再追问。   “这位是扬州府同知姚大人的嫡次子,姚琦,他比阿瑶你略大一岁。”顾桢指着离他最近的锦衣少年介绍道,听这个口吻,顾桢应该是熟悉的。   也是,顾桢的父亲是扬州知府,而同知等同于知府的助手,顾桢同姚琦熟悉,一点也不奇怪。   扬州府同知也是正五品的官儿,官职可不算低了。   剩下的那个经过顾桢介绍,林瑶才知道姓谢,叫谢琰。   谢琰跟其他三人不同,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却是很普通的布料,性格也有些闷,不太爱说话。   互相认识过后,还没来得及多聊几句,授课的先生就进来了。   众人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授课的先生,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岁。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林瑶,这位先生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也没有把林瑶叫起来,很自然的开始正式上课,先生今天教的是论语。   一堂课结束,就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林瑶坐得屁股都麻了。   先生离开之后,顾桢凑到林瑶身边道,“刚刚那位先生姓何,听说是秦老先生的弟子,考过进士却没有做官,直到院长开了书院,才来了这里做教书先生。”   林瑶也不奇怪顾桢为何知道这么多,顾桢那活泼的性子,想来刚到书院,就很快摸清楚了诸位先生的基本信息。   有顾桢在身边,林瑶担心自己会被排挤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甚至一天的课业结束之后,林瑶隐隐发现,被排挤的是谢琰。   整个丙班,大概有将近三十个人,这些人之中,大多出身扬州仕宦之族,即便身份低一些的,也是出身乡宦之家,家里总有做过官儿的,顾桢认识的几个新朋友,赵澜是扬州赵家的嫡系子弟,扬州赵家是本地的名宦大族,族中有不少人在朝做官,名气仅在秦家之下。   其次是梁丞,梁丞不是扬州人,他是从京城来的,他爹是朝中要员,官职比林如海只高不低。   再然后便是林瑶、顾桢以及姚琦,他们可以说都是官宦之子。   唯有谢琰,他只是一个农户之子,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才学入的山海学院。   散学后,顾桢上了林家的马车,在马车上,林瑶向顾桢解释了自己为何迟来半个月的因由。   顾桢早知林瑶是被过继来的,却不知林如海居然允许林瑶认了曾经的外家,还让林瑶一个人回姑苏拜见外祖父。   他沉默许久,叹道,“你家老爷真真是个好人。”   林瑶默然,这话不假。   “不说这个了,”林瑶话锋一转,问道,“谢琰是怎么回事?”   顾桢没想到林瑶会突然提到谢琰,不禁一怔,“怎么?”   “我感觉同窗们似乎都不太喜欢他。”这话说得可太客气了,那些人完全就是漠视了谢琰。   除了顾桢几个,没人愿意搭理他。   顾桢立刻明白林瑶已经看出来了,当即一叹,“谢琰只是个农户的儿子,那些人自持身份,不愿意跟他待在一会儿,仿佛只要跟谢琰站在一起,就玷污了他们。”提起这个,顾桢心里还有气。   林瑶听得皱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安知日后谢琰能走到哪一步?如今就因为他的出身而看轻于他,往后可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很看好谢琰?”顾桢有些意外的道。   林瑶看了他一眼,哼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谢琰顶多比我大几个月,但他的学识远胜于我,是个真正的天才,那些人……恐怕学识还不如谢琰呢。”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林瑶并非真正的孩童,他的起步就比其他人要高,还有金手指傍身,谢琰可是什么都没有,完全靠他自己的脑子,这读书的天分,林瑶都不得不惊叹一句,奇才。   顾桢挑眉道,“没想到你居然跟梁丞想的一样。”   梁丞,那个京城来的?   对于梁丞,林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性格温柔体贴,对他人友善,相处起来很舒服。   “梁丞怎么说?”   顾桢道,“梁丞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对谢琰释放善意的人,他说什么我不大记得了,不过大抵是说谢琰很聪明什么的。”   谢琰聪明,谁不知道?他要是不聪明,能进的了山海书院?   起初谢琰给他的印象,有些沉闷,不爱说话,可在先生上课的时候,谢琰的精神面貌就全然不同了,他很自信,也很聪明。 第23章   林府和顾府不在一条街,因此林瑶和顾桢同行了一段,便分开了。   因为顾桢的存在,林瑶迟来了近半个月的影响很快就消弭无形,之后上了几天学,林瑶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进了二月,刚过完初六,林瑶赶在辰时前到了书院,他今天来的有些晚,顾桢他们早就到了。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顾桢道。   平时林瑶都会提前来书院,今天少说迟了一炷香的时间。   林瑶把东西放好,一边道,“昨日温书晚了些,今早便起得迟了。”   “温书?”顾桢微愕,“你每天温书到什么时辰啊?”   林瑶想了想,道,“一般到了亥时便歇了,昨日没注意,就到了子时才歇息。”   “……”顾桢无言以对。   对于顾桢而言,林瑶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比他小了两三岁,更比他开蒙晚,然而短短一年的时间,林瑶就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了,这进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顾桢是从四岁开始启蒙,学了两三年,才开始学习四书五经,林瑶比他快了一倍多。   如此天赋,还这般努力刻苦,顾桢自愧不如。   他们身边的赵澜等人也有些惊愕,唯有谢琰只是看了林瑶一眼。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学堂里顿时引起了一片骚动。   林瑶看着进来的人,也有些惊讶,因为来人,是他的老师,秦禹行。   他来书院上课也有好些天了,顾桢说过,秦禹行并不担任授课先生,因此秦禹行出现在这里让他大感意外。   秦禹行站在最上方位置,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很严肃,丙班学堂里的一点骚动很快就安静了。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秦禹行才开口,“今天,我带你们去后山上课,都跟我来吧。”   后山上课?林瑶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奇怪。   老师明明不是授课的老师,今天却突然出现,又说去后山上课,哪儿哪儿都透着诡异。   不过这么多人面前,林瑶也不好当着众多人的面追问缘由,只得跟着大家一起随秦禹行来到书院的后山。   书院的后山上长着茂密的丛林,有一条铺着青石子的小道一直往上延伸,林瑶等学子就跟着秦禹行一路往上走,走到半山腰上,才停下来。   小道的两旁堆满了篓子,林瑶下意识数了数,正好与丙班的学生数量相同。   他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下一刻就得到了验证。   “有一句话叫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想必你们启蒙之时,都学过这句话,但我要说的是,这句话有失偏颇,书读的再多,如果不理解其中真意,没有学到其中的真理,那么书读万卷亦是枉然,今天不教你们四书五经,你们就背上地上的背篓,在这座山里找你们觉得可以吃的东西,你们今天的膳食,处决于你们今天的收获。”   秦禹行这话一出,学生们都呆住了。   “院长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只能找到草,就只能吃草吗?”一名少年皱着眉道。   秦禹行淡淡的看他一眼,“你也可以不吃。”   少年被噎住,又不敢呛声,只得闭上嘴。   秦禹行也不理会,扫视了众人一眼,扫过林瑶的时候,目光停顿了一下,而后移开目光,“如果没有异议,那就开始吧。”   林瑶在秦禹行话音落下之后,便走到边上拿起背篓,下一瞬就见有一只手拿起他旁边的背篓,他侧头一看,对上了谢琰的眼睛,不禁一怔。   谢琰对他笑了笑,然后背上背篓。   林瑶也将背篓背起来,回过头才发现,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背篓子。   顾桢虽说心地善良,人也热情,但他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背篓他都没见过,更不必提在这山里自己找吃的了。   秦禹行看了看林瑶和谢琰,又看了看其他人,淡淡道,“今天会有人看着你们,若是有人偷偷离开学院,那就别回来了。”   言下之意,偷偷跑出去的,直接被退学。   秦禹行一番话令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家子弟不情不愿的背上了背篓,见他们都背上了篓子,秦禹行便直接下了山。   “阿瑶,你刚才怎么那么积极?”顾桢等秦禹行离开才有胆子问林瑶。   林瑶明明也跟他一样,出身大家,即便被过继前不受重视,但也是个少爷,又不是谢琰那样的农家子,怎么对自己找东西吃这么积极,他就不怕找不到吃的?   顾桢这话把林瑶问得一愣,旋即道,“老师从来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必定是有原因的。”   即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林瑶也不会害怕自己找东西吃,山林里从来不缺吃的。   顾桢听了林瑶这番解释,不由皱起眉,“秦先生让我们自己找吃的,这可山里除了树就是草,能有什么吃的啊。”   闻言,林瑶忍不住笑出来,旁边的谢琰也抿唇憋笑。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顾桢说完,发现谢琰也在忍笑,不禁挠头,“你们笑什么啊?”   林瑶看着谢琰,“你来说?”   谢琰一听,立刻明白林瑶的意思,这是让他来卖好呢。   他冲林瑶点了点头,然后道,“其实这山里,有很多吃的,只是你不认得而已,院长对我们已经很仁慈了,没有把我们带到荒郊野外,让我们找吃的。”   “这山里,有很多吃的?”顾桢左右张望,怎么看都只能看到花草树木,不禁挠头,“我没看见吃的啊。”   谢琰好笑的道,“吃的东西难道会自己跑到你篓子里来?当然要自己找啊,我经常进山里,跟我走吧。”   顾桢顿时想起谢琰跟他们不同,他出身农家,从小就混迹田野的,对这些应该很熟悉,当即喜笑颜开,“我差点忘了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笑嘻嘻的道,“不管了,今儿个我们就跟着你大饱口福了。”   谢琰觉得,林瑶应该也能找到吃的,不过他不会那么果断的第一时间就拿起篓子,林瑶刚才让他出面解释,也是在帮他。   赵澜这几个人,虽说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但他们毕竟出身不一样,有时候谢琰也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小集体。   林瑶这是在帮他融入进来。   谢琰心里感激林瑶的帮助,一边带着大家在山里找吃的。   顾桢时不时的大呼小叫,嚷嚷什么‘这不是草吗’‘这也能吃’‘这是什么’之类的话,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林瑶慢慢的走到了后面,梁丞注意到林瑶放慢了速度,心思一转也不着痕迹的减速,然后和林瑶并肩而行,“阿瑶应该都认得这些东西吧?”   他一早就注意到,谢琰介绍那些野菜野果的时候,林瑶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没有一点点惊讶。   很显然,林瑶都是认得的。   林瑶本就没有刻意的掩饰什么,被梁丞看出来也不觉得奇怪,他笑了笑,道,“认得或不认得很重要吗?”   “早就听说阿瑶古道热肠,最爱帮助他人,今日算是亲眼见识到了。”梁丞调笑道。   林瑶一愣,“这话怎么说?”   “书院里的李先生上月才认了个义女,听说就是阿瑶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的,巧的是,这位姑娘正好是李先生故人之女,幼时被拐去,一直下落不明,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来日她的下场,不知该有多惨呢。”梁丞道。 第24章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她将来也能遇到另一个伸出援手的人呢?”林瑶摇摇头,如是道。   这话让梁丞笑起来,他望着前面几个好友的背影,低声道,“可是像你这样会不管不顾站出来相信一个小女孩的人,能有多少呢?当时在街上的情况我听人说过了,那拐子以父亲自居,还反咬一口说自己的女儿不听话,街上的行人有多少人相信了他,我不清楚,然而事实就是,除了你,没有人站出来帮她。”   林瑶闻言默然。   “若落到拐子手里,那么容易逃脱的话,那位甄姑娘也不会直到如今才被你救下。将来遇到另一个伸出援手的人,或许会有,但发生的几率很低,更大的可能,是这位甄姑娘被卖给别人,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林瑶:“……”   见林瑶不说话,梁丞微微一笑,“谢琰也是如此,虽说我们这群人,没有人轻视他,甚至因为旁人排挤他,还主动跟他交朋友,但我们之中,只有阿瑶你是不同的。”   林瑶疑惑,“我是不同的?阿丞何处此言呐?”   “我们几个人中,赵澜、我、还有你,都是出身名门,顾桢和姚琦稍逊,都是官宦之子。唯有谢琰,年纪最小,身份也最低,在我们之中,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梁丞顿了顿,“虽说我是第一个提出跟他结交的人,但我只是心中怜悯,才施以援手,顾桢他们大抵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许……还有一些是看不惯其他人的做派。”   林瑶眉头微蹙,想打断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听到梁丞道,“只有你,是真心只想和谢琰交朋友,真正的平等相交。”   “阿丞这话过誉了,我哪里有你说得这般好?”林瑶微微一笑,道,“向他人释放善意,不管是因为怜悯,还是想交朋友,这都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阿丞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见林瑶似乎有些不适应被人称赞,梁丞便没有再说什么。   在谢琰的带领下,林瑶一行人采摘了不少野菜野果,拿来做一顿饭是绰绰有余了。   “这么多,应该够了,我们回去吧。”赵澜见几人的篓子都快装满了,便道。   林瑶点点头,“确实够了。”不仅够了,还有多出来的。   他老师让他们采摘的,是他们自己要吃的东西,他们几个每个人的篓子都装满了野菜野果,别说他们这些半大少年了,就算是个成年男人,这些东西也是吃不完的。   众少年收获满满,心情极好的背着篓子下山。   没走出去多远就撞上了其他人,也是丙班的学子,见他们每个人篓子里都装满了,不禁错愕。   “你们在哪儿摘的?这些都能吃吗?”少年身上穿着的苍青色锦衣边角都沾上了泥土和青色的汁液,想来是在草堆里擦上的。   顾桢笑呵呵的道,“都是谢琰带我们摘的,要不是谢琰,我还不知道这山里有那么多可以吃的野菜野果呢。”   少年闻言,惊异的看了谢琰一眼,旋即面露恍然之色,怕是已经想起来谢琰出身农家。   “那个……谢兄,能不能请你……”少年说话结结巴巴,似乎很不好意思。   这个说话结巴的少年,叫周钧,扬州周家的小公子,本性不坏,就是有些没什么主见,他并未做过对谢琰不好的事,只是在其他人都排挤谢琰的时候,随波逐流的不接近谢琰。   他见谢琰能找到吃的,大抵是想求他帮忙,然而他尚存一些羞耻心,想起之前做过的事,有些没脸开这个口。   谢琰并非小肚鸡肠的人,见周钧脸都涨红了,便笑了笑,拿出自己的篓子给周钧讲解。   林瑶几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都没有阻止谢琰教其他人分辨山里可以吃的东西。   周钧学会了如何分辨山里可以吃的东西之后,红着脸低声道谢,跟着周钧一起的其他两个叫何希和盛屹的少年,也跟着道了谢。   但只有周钧在离开前,悄悄的跟谢琰说了一声对不起。   林瑶离谢琰最近,正好听到了周钧的道歉,不禁对周钧大有改观。   经过这一遭,谢琰的心情很愉快,林瑶也能猜到他为何高兴,因为其他学子已经开始接纳他了。   他们继续下山,路上也有遇到其他的学子,但他们看到满满的篓子,问的都是林瑶他们,直接忽视了谢琰,等知道是谢琰带着他们采摘的这些吃的东西之后,他们也没有一点向谢琰请教的意思,直接黑着脸就走了。   这种自持身份的人还真不少,有半数以上的人都这样。   林瑶他们是第一批下山的,山脚下有仆从守着,见他们篓子里装满了野菜野果,并没有拦着他们离开后山,甚至还好心指路,告诉他们大厨房在哪里。   他们把东西交到了厨房,便等着吃饭。   秦禹行说让他们自己找吃的,只是让他们自己找可以做菜的野菜瓜果,而不是真的让他们吃草。   山海书院修建了一间很大的食堂,书院里的学子都是集体在食堂里用餐。   林瑶他们等餐的时候,忽然听到食堂外传来争吵的声音,几人停止了交谈,起身走出食堂,就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叛徒,居然为了点吃的去讨好那个低贱的泥腿子!”   林瑶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正是当初带头排挤谢琰的杨遵。   杨遵出身扬州有名的书香门第,他家也有不少人入仕为官,远的不提,杨遵的亲叔叔就是如今国子监的祭酒。   书院里,除了赵澜、梁丞、林瑶和顾桢,这位算是身份最高的世家子弟。   “我没有为了吃的去讨好别人,你如此贬低谢琰,也改变不了谢琰比你优秀的事实,先生们也更喜欢谢琰。”这个声音是周钧的。   结合杨遵前面说的话,林瑶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周钧向谢琰请教的事被杨遵知道了,他觉得被背叛了。   林瑶一行人皱起了眉头,赵澜不悦的道,“这个杨遵,越来越猖狂了。”   顾桢素来豪爽,为人豁达,从来不斤斤计较,然而今天显然也生气了,当即接话道,“不如赵大公子去给他点教训?免得他狂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琰站在他们身后,垂眸不语。   林瑶侧头看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安慰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谢琰眼眶有些红,哑声道,“谢谢。”   林瑶见了,心中一叹:再怎么装出一副沉静稳重的样子,终归还是个孩子啊。“不用谢,我说这话也不全然是为了安慰你,好好读书,将来你一定站的比他高。”   这话是真心的。   林瑶认为,像杨遵这种没什么才华,偏偏还喜欢自持身份的人,早晚会自食恶果。   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杨遵说话越来越难听,而周钧也难得的硬气起来,不肯低头,偏偏说出来的实话,狠狠的戳中了杨遵的肺管子,杨遵气得青筋都凸了起来,扬起手就往周钧脸上扇过去。   ‘啪’一声,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一瞬,周钧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杨遵,“你敢打我?”   杨遵打完才意识到不妙,书院是有规定的,他这样因为争吵而打人的事,传到院长耳朵里,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即便不被赶出书院,也要受到重罚。   林瑶也惊住了,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杨遵,你居然敢在书院打人?”   见林瑶站了出来,杨遵有些畏惧,巡盐御史是不设品级的,但管着的却是扬州的盐务,所有跟盐务有关的,都归林如海管,如果林如海仅仅只是个巡盐御史,那并没有什么好怕的,然而林如海跟其他的巡盐御史不同,他是在皇上跟前挂了号的,并且是皇上钦点他到扬州接任巡盐御史之职。   上一任的巡盐御史被革职了,大半年这个位置都是空置的,直到皇上钦点了林如海。   许多人都在猜测,皇上是不是要整顿扬州这边的盐务,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扬州,只是林如海到任一年,也没什么动静。   但这并不妨碍旁人警惕他,杨遵之父只是个举人,会试屡屡落第,已经彻底死了心,杨遵这边还是他叔叔管着的,因为他爹已经废了。   虽然说他叔叔是国子监的祭酒,杨遵也屡屡借此狐假虎威,但面对林瑶,他却不敢。   更遑论,林瑶身边站着的,还有扬州赵家的公子,大理寺少卿之子梁丞,还有本地知府的嫡次子顾桢,单独挑一个出来,他都是惹不起的。   “我,我只是太生气了……”   林瑶冷着脸打断他,“太生气就可以动手打人?那我现在也很生气,我是不是可以打你?你之前排挤谢琰,我可以当做不知道,毕竟讨厌一个人,是你的权利,但你没有权利阻止别人交朋友。”   杨遵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只是惹不起林瑶,并非代表他服林瑶这个人。   林瑶拜了秦禹行为师,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都嫉妒,甚至杨遵觉得,如果林瑶不是被过继给林如海,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秦禹行的弟子,不过是因为有个好爹罢了。   这些心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来。   “阿瑶,跟他废什么话,我忍他很久了,今天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顾桢脸上罕见的露出生气的表情,杨遵那一巴掌,让他很不爽,虽然打的不是他,但顾桢依然很生气。   林瑶拉住顾桢,“书院里禁止斗殴,这件事老师会处理的,”说完,不去看杨遵煞白的脸色,转身看着周钧,“你怎么样?”   周钧捂着脸,不敢抬头。   林瑶皱眉,拉开周钧捂着脸的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就露了出来,简直触目惊心。   这个杨遵太可恶了,下手居然这么重! 第25章   梁丞看到周钧脸上的巴掌印,脸色骤变,皱紧了眉头看向杨遵,“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在场的人之中,其实梁丞的父亲才是官位最高的,他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官居正四品。   杨遵目光闪烁,吸了口气,道,“我……我只是被他激怒了,一时冲动才打了他一巴掌,并非故意下这么重的手。”   书院开学的时候,秦禹行就当众宣读过书院的规定,其中有一条便是禁止斗殴。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周钧一巴掌,这是不可抵赖的事实。   但好在,他也只是打了一巴掌,周钧没有还手,他们没有打起来,既然没有打起来,那就算不上是斗殴,就算是院长来了,也不可能拿他扇了周钧一巴掌的事让他退学。   只要院长过来之后,他态度好一些,当众向周钧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了。   “书院学规第五条,禁止欺凌弱小,你当众羞辱谢琰,掌掴周钧,我会如实告诉老师。”林瑶确实善良体贴,但不代表会对杨遵这种人也体贴。   杨遵脸色忽青忽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林瑶干预,谁知道他会不会私下在院长面前说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如果不到一个月就被山海书院退学,回到家会被他爹几板子打死的。   不能让林瑶去告状,杨遵垂下眼帘,遮住他眼底的恨意。   这个林瑶,实在是太碍事了!   林瑶自然不知道杨遵在想什么,他冷冷扫了杨遵一眼,转头对周钧温声道,“老师请了大夫在书院常驻,就在书院西边的宜安苑,走吧,过去请大夫看看伤势如何。”   林瑶一行人离去,一向和杨遵在一起的郑家公子和金家公子等林瑶他们走后,才凑上来。   郑尧犹犹豫豫的道,“遵哥,要不……你还是去道个歉吧?”   “道歉?”杨遵凶狠的目光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郑尧被杨遵的表情吓到,顿时怂了,“遵,遵哥,我开玩笑的。”   “遵哥,打了周钧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山海书院,那个林瑶还是院长的弟子,听说院长很看重他,要是他真的告诉院长,您到时候恐怕不好脱身啊。”金榆并不惧怕杨遵凶狠的样子,皱着眉替杨遵分析现在的处境。   可以说,现在的处境对杨遵很不妙,若是他态度端正的道了歉,就算是院长来了,也不会因为杨遵一时冲动打了周钧一巴掌而将其赶出书院。   可若是杨遵不听劝告,到时候院长那边恐怕……   杨遵阴狠的扯了扯嘴角,“谁说我不道歉了?我还要郑重的准备厚礼道歉,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话说得郑尧和金榆愣住,一时没搞明白杨遵什么意思。   杨遵瞥了郑尧一眼,道,“你去给我办件事。”   “什么?”郑尧现在看见杨遵,就有些心惊肉跳。   从前跟着杨遵混的时候,杨遵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一面,他觉得这样的杨遵,很陌生。   “你去找个人,帮我去家里传个话,让龚安准备一份厚礼送到书院来。”杨遵淡淡的道。   此刻的杨遵神情淡定,再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凶狠的痕迹,但杨遵当时看着他的凶狠神情已经深深刻在他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他不敢把自己的恐惧表露出来,忙不迭的应下,然后跑远了。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金榆眯了眯眼睛,冷不丁道,“郑尧本就心志不坚,你今天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怕是吓到他了。”   杨遵并不在意,“吓到又如何?”   看着杨遵这毫不在乎的样子,金榆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中嘲讽道,如何?等你将来被他咬一口的时候,就该知道,我说得都是对的。   ……   林瑶带着周钧他们到了宜安苑,找到了常住在这里的大夫。   这位常住的大夫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姓叶,医术高明。   叶大夫给周钧看了伤,说只是皮外伤,擦点药油,三两日就能好全。   “谢谢叶大夫。”林瑶道。   叶大夫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瓶子给了林瑶,“每隔两个时辰擦一次,”顿了顿,状似无意的问道,“这是谁打的?”   林瑶也不隐瞒,把前因后果说了,叶大夫笑了笑,道,“倒真不愧是叔侄,一个两个都挺狠。”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林瑶却想起杨遵有个叔叔,是国子监的祭酒。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叶大夫一眼。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叶大夫在提醒他什么。   他没有追问,拱手谢过了叶大夫,便带着周钧他们离开了宜安苑。   把叶大夫给的药油塞到了周钧的手里,林瑶道,“叶大夫的叮嘱你也听到了,我就不再复述,这两天你离杨遵远些,免得他又找你的麻烦,若是实在躲不过,就来找我。”   周钧眼眶红红的,哽咽道,“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被杨遵找麻烦。”林瑶道。   周钧被逗笑了,他摇头道,“哪里能怪你们?找谢琰请教是我自己的决定。以前,我因为不敢得罪杨遵……”他低下头,“谢琰,对不起。”   谢琰愣了一下,而后道,“你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干什么道歉?”   他是没有做伤害谢琰的事,可其他人也没有做过伤害谢琰的事,他们只是默契的不理谢琰。   但这种漠视,才是最大的伤害。   整个丙班,只有林瑶他们这群人愿意带谢琰玩儿,但林瑶他们根本就不怕得罪杨遵,甚至反过来说,杨遵还怕得罪林瑶他们。   今天,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曾经是跟着杨遵一起排挤谢琰的人,但他今天却向谢琰请教如何在山里找吃的,这对于杨遵来说是一种背叛,所以杨遵才会来找他的麻烦,并且只针对他。   是因为杨遵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就是要当众羞辱他,只要他低头,杨遵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就会放过他。   但周钧只要想到谢琰为他讲解山里有哪些东西可以吃的样子,就再也做不到助纣为虐。   所以,他反抗了。   被杨遵打,那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跟林瑶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对不起。”周钧一脸认真,谢琰怔了怔,意识到什么,对他笑道,“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原谅你了,你也不用觉得愧疚。”   周钧觉得站在谢琰他们面前,都有些无地自容。   这时,云峰从远处走了过来,“林公子。”   林瑶闻声看过去,“云峰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刚得到消息,杨遵让人回家准备厚礼,要向周钧道歉。”云峰道。   “这怎么可能?”赵澜几乎瞬间反驳,他皱着眉道,“我跟杨遵虽然不是朋友,但都是扬州书香门第之后,他这个人不报复就不错了,怎么会主动低头道歉?”   云峰被质疑也不生气,微笑道,“但杨遵派人回家准备厚礼,说要向周钧道歉,是事实,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撒一戳就破的谎言。”   赵澜闻言,顿时脸色微变,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不必紧张,”云峰笑眯眯的安慰了一句,看向林瑶,“老爷请林公子过去一趟。”   林瑶道,“老师已经听说了?”   云峰微笑,“不是听说,杨遵找周钧麻烦的时候,老爷就在那里,”顿了顿,见林瑶几人都面露惊讶,便笑着解释道,“老爷其实一直都在山下守着,只是你们看不到老爷而已。”   也就是说,秦禹行其实一直盯着他们,看谁会违逆他的话下山。   不过问题也来了,既然老师全都知道了,干嘛还叫他过去?   “我去找老师,你们先回食堂用饭吧,折腾了这大半天,应该都饿了。”林瑶对赵澜他们道。   赵澜他们也不觉得林瑶去找自己的老师会出什么事,便点头,等林瑶走后,他们就去了食堂。   林瑶在路上跟云峰闲聊,到了秦禹行在书院的住处,云峰就停在了门口,只让林瑶自己进去。   林瑶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先敲门,门内传出秦禹行的声音,“阿瑶?进来吧。”   “是,”林瑶推门进去,看他进来,秦禹行叫他关门,林瑶依言把门关上,然后走到秦禹行面前行礼,“老师。”   秦禹行让林瑶坐下,然后道,“杨遵的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林瑶没想到秦禹行叫他来是问这个,不禁愣住,“这……”   他也不过是山海书院的一名学生,就算他是山长的弟子,也只是个弟子,还没有资格决定其他学子的去留,他也不好发表意见。   “我只是问问你的看法,并不会直接听你的。”秦禹行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林瑶挠挠头,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杨遵这人我不太熟悉,但从谢琰的事上可以看出这个人有些过于看重身份,因为谢琰出身低微,就看不起他,甚至今天在食堂外,还口出恶言,中伤他人,他和周钧的冲突,还不算违反学规,但我觉得,还是要严惩杨遵。”   “哦?”秦禹行若有所思,“继续说。”   “山海书院刚开,其他书院想必也一直在观望,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是比拼身份的地方,在这里,人人都是一样的身份,都是山海书院的学子,杨遵并不比谢琰高贵,他今日如此羞辱谢琰和周钧二人,如不严惩于他,其他学子争相效仿,书院岂不是乱套了?”   秦禹行眼含笑意,“你倒是护短的很。”   杨遵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他自己如何处置罢了,这里是他私人开办的书院,地位最高的就是他自己,轻轻揭过这件事,还是严惩杨遵,都在他一念之间。   说实话,其实他也很看不惯杨遵这种人,当初之所以收下,也是因为杨遵的亲叔叔曾经帮过他一个忙,他只是为了还这个人情,才让杨遵进了书院,要不然就杨遵这样的资质,他根本就看不上。   直接让杨遵退学,当然是不现实的,但严惩却没什么问题。   被老师说护短,林瑶有些赧然,他的小心思都被老师看出来了。   “行了,你回去吃饭吧。”秦禹行道。   林瑶离开之后也没搞清楚老师把他叫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回到食堂的时候,赵澜他们已经开始吃了,见到林瑶便朝他招手,“阿瑶,这里。”   林瑶走过去在顾桢身边坐下,“周钧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被何希叫走了,想来是要跟他们一起吃吧。”顾桢道。   何希?林瑶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之前站在周钧身后那个穿灰蓝色衣服的?”   “你记性倒好。”赵澜笑道,“他平时没什么存在感,跟你也没什么交集,你居然认得他。”   林瑶挑眉,“我记性一向很好。”都是托了记忆强化丹的福,他抽签的时候,抽了很多中签,记忆强化丹在过去这一年抽到了很多,都被他给吃了,他现在的记忆力,可以说过目不忘了。   他虽然只在顾桢给他介绍丙班学子姓名身份的时候听过一次,但也足够让他记住何希了。   “我知道你记性好,堪称过目不忘,”赵澜笑着捧了他一下,而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院长叫你过去到底说了什么?有说严惩杨遵吗?”   被问起这个,林瑶也是一头的雾水,“老师没说,不过他倒是问了我的看法。”   “问你的看法?你怎么说的。”顾桢原本在埋头吃饭,听到这句话,顿时没忍住追问起来。   林瑶道,“还能怎么说,就是严惩呗,让杨遵退学是不可能的。”   “我们也没想凭这个就让他退学,”赵澜道,“据我所知,原本院长是不收杨遵的,后来是杨遵的叔叔给院长写了一封信,也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后来杨遵就进了山海书院,把原本属于郭骁的名额给顶了。”   林瑶闻言一愣,“郭骁?到底怎么回事,没听你们说过。”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顾桢告诉你了呢。”赵澜惊讶的道。   林瑶:“……”   顾桢疑惑,“为什么觉得我告诉了阿瑶?”   “阿瑶刚来书院那天,你们不是一起回去的吗?你没跟阿瑶说?”梁丞也问道。   顾桢:“你们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为什么要跟阿瑶说这个?”   赵澜几人相继默然,林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忍住问道,“你们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啊。”   而后林瑶就见赵澜几个人都看向了谢琰,林瑶也看向谢琰,满脑子的问号,都看谢琰干什么?   谢琰脸色有些不好,他吸了口气,才开口跟林瑶解释。   “郭骁是我的朋友,是扬州一个秀才的儿子,他爹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我原先就是跟着他爹读书的,去年郭骁的父亲病逝,我和郭骁就自己捧着郭先生留下的书自学,直到听说秦先生在扬州开办书院,收学生一视同仁,不分贫贱,我和郭骁就来了,秦先生亲自考校我和郭骁,考完之后,秦先生就答应了收我们,可是开学前,郭骁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一条腿被打断了……”   说到这里,谢琰眼眶都已经红了。   谢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林瑶已经知道了结果。   “你们怀疑郭骁是杨遵让人打伤的?”林瑶皱着眉问道。   赵澜摇头,“不是怀疑,”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就是他做的。”   说的这么笃定?   林瑶沉吟道,“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我们家好歹是扬州的名宦大族,杨遵做这种事,虽然做的还算隐蔽,但根本骗不过我们家,来书院前,我爹让我不要跟杨遵混一起,就是因为这件事。”赵澜解释道。   怪不得赵澜总是看杨遵不顺眼,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林瑶想了想,问谢琰,“郭骁的腿伤怎么样?能治好吗?”   “院长让叶大夫帮忙看过了,也开了药,说医治得及时,养个两三月就能痊愈,”谢琰情绪有些低落,“可伤好了又能怎么样?他错过了山海书院。”   山海书院可不仅仅是一座书院而已,他背后庞大的关系网,才是这些学子家里觊觎的东西。   要不然杨遵怎么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也要进书院?   林瑶眼底泛着冷光,“杨遵这种人绝对不能留在书院,他入学前就做出这种事,入学后又屡屡闹事,留在书院,早晚会坏了老师的名声,毁了书院的声誉。”   “可我听说院长欠了杨遵叔叔一个人情,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让杨遵进书院了,让他退学估计是不可能的。”赵澜道。   林瑶看向赵澜,疑惑道,“这种事你都知道,也是你爹告诉你的?”   “这倒不是,是杨遵自己说的,要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在书院如此嚣张?还不是因为这个。”赵澜提到杨遵,满眼都是不屑。 第26章   林瑶皱起眉,语气冰冷,“他还到处跟人说老师欠他叔叔人情?”   从林瑶的声音里听出隐含的怒意,赵澜一怔,旋即解释道,“这倒没有,不过他是在丙班学堂里说的,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我想不听到都难,这事儿阿桢他们都是知道的。”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顾桢道。   林瑶深吸一口气,才将心头的怒意压下去,杨遵这种人在书院,简直是一颗毒瘤。   “绝对不能让杨遵继续留在书院里,”赵澜的解释让他更坚定了将杨遵赶出书院的想法,“今天杨遵虽然打了周钧一巴掌,但想凭这件事就将他赶出书院,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杨遵傲慢自大,今天吃了亏,肯定会想要报复回来,我们只要盯着他,就能抓到他的把柄,将其赶出山海书院。”   “杨遵是托他叔叔的人情才能进书院,就算杨遵在背后使了阴招,打断郭骁的腿,让他没办法入学,可这是没有证据的,何况院长并非不知道郭骁的腿是杨遵做的手脚,可杨遵还是进了书院,想必院长欠下的人情很不一般,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杨遵犯下让院长不能容忍的大错,否则杨遵是不会被退学的。”姚琦性子安静,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开口,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并且头脑思路如此清晰明确。   林瑶听了姚琦的话,不禁沉思,姚琦的分析也有道理,但他虽然拜师时间不长,可也算了解他这个老师的脾性,秦禹行绝不是为了人情就徇私的人,杨遵能入学,欠下的那个人情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恐怕还在郭骁身上。   好一会儿,林瑶才沉吟道,“老师不是徇私的人,就算欠下了人情,也不会因为人情就破例收杨遵这种人入学院,”顿了顿,他抬眼看了看大家,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杨遵能入学,一是因为人情,二是因为郭骁断了腿不能入学,将他的名额空了出来,杨遵才能入书院。”   赵澜他们都知道杨遵是打断了郭骁的腿,靠着他叔叔的人情才顶了郭骁的名额入学,林瑶总结这两条他们都知道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搞明白,赵澜就直接问,“何意?”   林瑶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可赵澜没听明白,他看了看其他人,除了梁丞、谢琰一脸沉思的表情,其他人都是满脸疑惑。   “……”林瑶。   林瑶只好解释得详细一些,“山海书院的入学名额是有限的,这个你们都知道,在年前老师就已经定下第一批入学的名额,也就是七十个。甲班和乙班没有学生,我不知道进甲班和乙班的标准是什么,但显然这两个班级还没开放,我这里就不多说了,单说丙班和丁班,两个班现在的人数相加正好是七十人,如果没有杨遵,包括郭骁在内,正好就满员了。”   赵澜听得眉毛都要打结了,他感觉自己听明白了,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明白,只能挠头,“要不阿瑶你再说仔细些?”   “……”林瑶嘴角一抽,吸了口气,“老师既然答应了让郭骁入学,就绝不会出尔反尔。”   “没人说院长出尔反尔啊?郭骁的腿是杨遵让人打断的,跟院长又没关系,”赵澜的话没说完就被林瑶打断了,“所以满员的名额就空出来了一个,不是吗?”   郭骁的腿伤没个两三月根本不能痊愈,山海书院不可能空着这个名额等他两三个月。   这下赵澜彻底明白了林瑶话中暗指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没错,老师根本就没打算让杨遵入学来还这个人情,但既然欠了人情,直接拒绝也不合适,那只能找理由婉拒,婉拒的借口有名额已满更合适吗?名额既然已经满了,自然就不再招收学生,祭酒大人既然跟老师认识,必然也知道老师的底线,既然已经婉拒,祭酒大人那边就不会再强求。”林瑶说着神情微冷,“你们难道就没有疑问,郭骁和杨遵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杨遵为什么要让人去打断郭骁的腿?”   赵澜等人相继默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明白林瑶的意思,他们的脑子也可以喂狗了。   “因为老师以名额已满的理由婉拒了杨遵的叔叔,杨遵就自作主张叫人打断了郭骁的腿,这样郭骁受伤就没办法入学,名额就空了一个出来,老师就不能再用名额已满的理由婉拒他入学。”   谢琰不解,“他为什么盯着郭骁下手?”   “杨遵这种人,惯来看不起出身低的人,恰好你和郭骁都属于此列,他挑中郭骁,而没有挑你也是有原因的,你是老师免除了束脩特招入书院的,这代表老师十分的看好你,因为这层关系,杨遵即便再想让你入不了学,也不敢挑你下手,那么除了你,整个书院只有郭骁身份最低了,他自然就挑中了郭骁。”   林瑶这一系列的分析,逻辑清晰,并且合情合理。   秦禹行是什么人?   他爹是大儒秦复,长兄是太子太傅兼内阁辅臣,二哥是吏部侍郎,还有诸多师兄弟在朝中为官。   即便不提这些,他自己也是状元,说名满天下或许太过,但说一句名满扬州绝对是够的。   秦复是乞骸骨没错,但他还有大哥二哥,以及诸多师兄弟,他根本不怕得罪一个区区国子监的祭酒。若他不愿意收杨遵,哪怕欠了人情,也不可能答应。   如果秦禹行真的用这个理由婉拒了杨家,那么林瑶刚才说的,极有可能就是事实真相。   “这个杨遵,也太狠毒了吧?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他这也……”赵澜眉头紧皱,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   顾桢嗤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杨遵的存在,在书院就是一颗老鼠屎。   “就算你的猜测都是真的,可现在杨遵入学已成定局,现在想要把他赶出书院,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于林瑶想把杨遵赶出书院的提议,梁丞显然是持赞同意见的。   林瑶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淡淡的道,“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杨遵绝对会找机会报复。”   “就算他报复,也不会在学院里动手,不算违反学规,院长也没有理由让他退学。”赵澜道。   林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想了想,道,“不急,如果实在抓不到他的把柄,那就再另想办法引他上钩。”   言下之意,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其赶出书院。   用过饭,一行人回到学堂,周钧他们已经回了学堂,杨遵也在,周钧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看着很是骇人。   林瑶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向周钧走了过去,站在他位子边上,道,“周钧,要不你还是回家吧,这几天就不要来书院了,我去帮你请假。”   周钧摇摇头拒绝了,“我伤得不重,几天不上课,我的课业就要落下了。”   闻言,林瑶也不强求。   他转头看了杨遵一眼,杨遵冲着他微微一笑,好似之前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瑶眉头微蹙,没给杨遵半分好脸色,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杨遵那厮做什么对你笑得那么恶心?”顾桢自然也看见了杨遵对林瑶笑的样子,他被恶心的够呛,眉心都拧了起来。   说实话,林瑶自己也被膈应到了,“我怎么知道?他怕是脑子有毛病吧?”   坐在林瑶身后的梁丞身体微微往前倾,轻声提醒林瑶,“杨遵这人阴毒的很,他这样对你笑,说不定是记恨上你了,你这两天小心些,别被他算计了去。”   郭骁的前车之鉴还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警醒。   林瑶知道梁丞看人很准,他既然如此提醒他,必然是有道理的,林瑶认真的应下,“谢谢,我会小心的。”   申初时分,秦禹行来到了丙班学堂,还带了戒尺,将杨遵叫到跟前,打了五十戒尺,打完两只手又红又肿,哪怕抹了药,明日只怕也会变成两只猪蹄。   散学后,林瑶便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府。   一连几日,林瑶都因为梁丞的提醒而警惕着杨遵的暗算,可杨遵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当众被罚了戒尺的缘故,很是安分,什么小动作都没有,连周钧那里,也备了厚礼老老实实的道了歉。   林瑶不由放松了戒心,还分神想过两天黛玉的生辰送她什么礼物好。   不想刚到申时,宜安苑叶大夫身边的徒弟来请,只说叶大夫找他有事,问他什么事,这徒弟也只说自己不知道。   林瑶来到宜安苑,就见叶大夫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见他出现,连忙起身迎了出来,“林公子来了,请里面坐。”   这态度有些过于殷勤,林瑶不禁警惕起来。   “叶大夫找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见林瑶很警惕,叶大夫意识到他的态度让林瑶不安了,当即站定,不再靠近林瑶,“请林公子进来说吧,这里是山海书院,林公子难道还怕我对你不利?”   这倒是,林瑶心中稍定,进了堂屋。   堂屋里就摆了个四仙桌,四周都摆了一把木凳,叶大夫引着林瑶坐下之后,便在林瑶对面坐下。   坐下之后,叶大夫也不急着说话,而是给自己和林瑶各自倒了杯茶,“请喝茶。”   林瑶没有动,叶大夫异常的热情态度让林瑶很不适,这茶他当然不会动。   “叶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见林瑶不动那杯茶,叶大夫动作一顿,把茶壶放下,“我知道今天请林公子来,有些突然,但老夫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想告诉林公子。”   “叶大夫请说。”林瑶不为所动,很冷静的道。   叶大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才道,“林公子可还记得前几日你带周公子来看伤,我说过一句话?”   林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道,“可是跟杨遵有关的那句?”   “正是。”叶大夫道,“想必林公子也疑惑过为何我会那么说。”   林瑶没办法否认,他当时就怀疑叶大夫是不是故意说的,现在听叶大夫重提,愈发肯定当时叶大夫说那句话,是意有所指。   “叶大夫说这个,是想告诉我什么?”暗指杨遵他叔叔跟杨遵一样阴毒?   叶大夫不答反问,“林公子是不是要把杨遵赶出书院?”   林瑶闻言一惊,“你怎么知道?”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好,就见叶大夫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林瑶脸色不太好看,“你诈我?”   这件事他只同赵澜他们几个说过,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显然是叶大夫在诈他。   林瑶眉头紧皱,起身就走,叶大夫见状脸色微变,忙起身赶出去拦住林瑶,不等林瑶说话,便躬身一礼,“我并无恶意,还请林公子原谅我冒犯之过。”   这份大礼,吓得脸色变了脸色,生气都顾不上,连忙扶起叶大夫,“叶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是想求林公子帮忙,为求稳妥,才出言无状,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林公子海涵。”叶大夫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通红,看的林瑶心惊。   林瑶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求我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叶大夫还不如去求我的老师。”   “这件事,只有林公子能帮我。”叶大夫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林瑶心里乱的很,见叶大夫情绪激动,只能先安抚他,“好好好,我如果能帮上忙,我一定帮你,你先别激动,别着急,先坐下来慢慢说,我听你说。”   林瑶一番话,总算将叶大夫激动的情绪安抚下来。   叶大夫喝了杯茶,平复了情绪,才缓缓说起请林瑶来的原因。   原来还是同杨家那对叔侄有关。   叶大夫妻子去的早,只给他生了个一个儿子,叶大夫儿子叫叶勉,叶勉和杨遵他叔叔杨垄是同窗好友,大概十二年前,叶勉和杨垄一起回扬州参加乡试,杨垄高中头名,叶勉却因为得罪了人而被打断了双腿,无望科举,回到京里不上三个月,就郁郁而亡。   叶大夫从儿子的小厮口中知道,得罪人的不是他儿子叶勉,而是杨垄,但杨垄把锅甩到了他儿子的头上,叶勉因此被打断了双腿,以致郁郁而亡。   叶勉死前就已经娶了妻,妻子何氏正怀着孕,叶勉死后,何氏生产时难产,艰难生下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从此叶大夫就跟孙女叶静书相依为命。   可杨垄欺人太甚,他儿子看上了叶静书,叶大夫因为儿子的死恨透了杨垄,怎么会把孙女嫁给害死她爹的人?被拒绝之后,他孙女不到两个月就失踪了,下落不明。   叶大夫怀疑是杨垄把他孙女藏了起来,可没有证据,便辞了官回到扬州,想从杨遵这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孙女的下落,然而回到扬州已经两三个月,还是没有头绪。   “所以,叶大夫是想让我帮忙找你的孙女?”林瑶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会求到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   叶大夫医术高,是秦禹行特意请回来给秦老爷子照看身体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进了书院,但因着这层关系,叶大夫完全可以向秦禹行求助,怎么会找到他头上来呢?   “不,我们是互相帮助,我一直在盯着杨家,最近杨家动作频频,不知道在搞什么,你前几日才跟他起了冲突,他怕是已经记恨上你们,不管他要对谁下手,我都希望你们能多防备一些,免得中了暗算。”叶大夫道。   林瑶闻言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他最近见杨遵安安分分,还当他老实了,可若叶大夫说的是真的,那么杨遵怕是故意装出这幅老实的样子迷惑他们,等他们放松警惕……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必要骗你,林公子这两天不妨多注意一些,看你回家的时候有没有人跟着你,你身边那几个朋友,也都提醒一下,避免出事。”叶大夫提醒道。   林瑶眉头紧皱,“他难道还敢当街暗杀我不成?”   “暗杀自然不可能,但杨家这对叔侄可阴毒的很,他们只怕不会用这种办法,总归多防备一些不是坏事。”叶大夫道。   林瑶谢过叶大夫提醒,转而想起什么,“那你刚才说想请我帮忙,到底是帮什么忙?”   “我知道林公子现在心里还有疑问,等验证了我的话,林公子再来找我吧。”叶大夫道。   林瑶愣住,“我……”   叶大夫打断林瑶的话,“先回去吧。”   林瑶只得把话咽下去,起身告辞,回学堂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叶大夫告诉他的那些事,心中难免困惑,叶大夫绝对还有事没有告诉他。   他满腹心事的回到学堂,顾桢等他坐下,偷偷问他,“叶大夫叫你过去干什么?”   事涉叶大夫的**,林瑶摇了摇头,没说。   散学后,林瑶在书院门口跟其他人分开,坐上马车回府,但在上马车前,偷偷叮嘱车夫,让他注意一下有没有人跟着他们。   走出去几条街之后,坐在马车里的林瑶便听到前面车夫的声音,“大爷,后面有人跟着我们的马车。” 第27章   林瑶心中一紧,吸了口气,强自镇定,问道,“见过吗?”   “不曾见过,都面生的很。”车夫道。   林瑶皱起眉,“都?有很多人跟着我们的马车吗?”   “大概有四五个,”车夫有些紧张,“大爷,要不要报官?”   林瑶吸了口气,道,“他们什么都没做,报官也没用,往人多的街道走,多绕些路也不打紧。”   就算他们图谋不轨,总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下手吧?   车夫听了林瑶的吩咐,专挑人多的街道走,多绕了好几条街才回到林府,如此一来,比往日迟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家。   回到林府,林瑶便直接去了正院,要面见林如海。   府里的大总管许章守在书房外,见林瑶直冲冲的跑来,连忙将人拦住,“大爷,老爷正在书房待客,你不能进去。”   林瑶止住步伐,问道,“待客?”   “是太太娘家的侄儿,琏二爷。”许章解释道。   林瑶愣住,“贾家的表哥?他来做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啊。”许章道。   林瑶站在原地,平复了心绪,道,“那我就在这里等。”   许章看着额头开始冒汗的林瑶,不禁道,“大爷这是跑来的?有急事见老爷?”   有人要害他,能不急吗?   他现在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除了求助家长,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没有!   自己扛着那是傻子!   不过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林瑶也不能泄露给许章知道,即便他是府里的大总管。   “是有些急,不过可以等。”林瑶没有多说的意思,许章也是个人精,自然也看得出来,便不再多问,“琏二爷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想必很快就出来了,大爷要不去暖阁里等?屋子里有炭火,暖和些。”   一阵风吹来,林瑶打了个寒颤,也不强撑,“那我去暖阁里等,老爷出来了,再叫我。”话音刚落,还没移步,书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林如海站在门口,见林瑶在门外,便道,“刚才在屋里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进来说话吧。”   林瑶也不犹豫,依言进了书房。   书房里坐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织锦五彩云长袍,这样看去,倒是人模狗样的,全然看不出原着中那个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色鬼样。   “这是你太太的娘家侄儿,名唤贾琏,你唤一声琏二哥便是。”林如海介绍道。   林瑶规规矩矩的见礼,称一声‘琏二哥’。   贾琏也是第一次见这位从林氏宗族过继来的表弟,前年姑妈生的儿子夭折,消息传到荣国府,老太太伤心得连日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担心姑妈会想不开,没想到翻过年,就听说林姑父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儿子,老太太听说后,愈发担心姑妈。   原本老太太是想让他来一趟扬州,看望姑妈,不想二月刚过,珠堂哥大病一场,人就没了,珠大嫂子正怀着身孕,二叔二婶更是伤心欲绝,府里一团糟,等丧事办完,他身上还带着孝,更不便出行拜见,孝期结束之后,又邻近年关,府里的事堆积如山,便择定过完年再来,是以拖到今日。   “林表弟真是一表人才。”   二人寒暄了两句,林如海便叫许章进来领贾琏去里头见贾敏,林瑶则留了下来。   等贾琏一走,林如海便问他,“这么急着来见我,有什么要紧事?”   林瑶忙将前因后果到来,从在书院被叶大夫叫过去,直到回来路上被人跟踪,说的十分详尽。   “这都是叶大夫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林如海道。   林瑶纠结道,“可我觉得叶大夫不像是在撒谎。”   林如海闻言沉吟片刻,道,“明日多叫几个人送你去书院,就让他们在书院外等着,”说着顿了顿,又道,“我明天去见见这位叶大夫。”   林瑶没想到林如海要亲自见叶大夫,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也好。”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就比土著聪明厉害,即便现在有了金手指,林瑶也不觉得这金手指增加了他的智商,顶多他比其他人多了些保命的手段而已,这并不能让他产生什么优越感。   林如海愿意出面,林瑶心中还松了口气。   老实说,叶大夫今天这一出,让他心里慌得很,搞得他心神不宁的。   林如海愿意接手处理,那真是再好不过。   “正好,今天就在正院一起用饭。”   林瑶跟林如海一起去了内院,贾敏和黛玉都在这里陪贾琏说话,见林如海和林瑶进来,贾敏就笑着看过来,“阿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今天散学的时候跟几个同窗多呆了一会儿,就回来迟了。”林瑶道。   闻言,贾敏便不再追问,“这是你琏表哥,刚从京城来。”   “刚才在老爷那里已经见过琏表哥了。”林瑶笑着道。   贾敏恍然,“你们已经见过了啊,那就都坐吧,一家子不用外道。”   林如海在贾敏身边坐下,林瑶则坐在黛玉身边,他和林如海中间坐着贾琏。   “琏二哥如今可还在读书?”林瑶趁着还没摆饭,便随口问了一句,他看贾琏还年轻的很,像贾琏这个年纪的,一般都还在读书。   贾琏被问得有些尴尬,读书?他成婚后就再没去学堂里读过书了,整日里都帮着二叔料理家务。   跟妻子王熙凤成婚之后,如今府里的庶务都归她管,贾琏如今稀罕着王熙凤,即便被管着,也愿意受着。   只不过林瑶这话可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一直以来就不爱读书,也读不好书,整个荣国府,有读书天分的只有他二叔和珠堂哥,前者早早被赐了官,直接越过了科举入仕这个环节,后者……现在已经魂归西天了。   都说二房的宝玉聪明伶俐,但叫贾琏说,宝玉那爱漂亮丫鬟的性子,将来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   他打了个哈哈,道,“我没什么读书的天分,现如今帮着家里处理家务。”   林瑶闻言,顿了顿,笑着道,“原来如此。”然后不再追问,显然他说错话了。   “倒是林表弟,我来的路上就听说你拜了老师,老师还是秦大儒的幼子,那可是考过状元的,林表弟真有福气。”贾琏这话是很真心的。   像林瑶这样,从原本宗族里的旁支子弟,被过继到嫡枝,又拜了状元老爷做老师,还有个当世大儒的师祖,这可是飞黄腾踏的节奏啊。   他就没这个运气。   林瑶笑了笑,没接话,这话可不好接,接好了没好处,没接好反倒得罪人。   “琏儿如今尚且年轻,怎么就不读书了?读书才有出路,管家的事自有下人去打理,哪里就需要你亲自管着?”林如海皱着眉劝诫道。   贾琏今年左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就在家里干管事的活儿,这像什么样?   好歹是荣国府长房的嫡孙,怎么如此堕落不知上进?   贾琏讪笑,“侄儿实在没有读书的天分。”   见状,林如海不再多言,什么没有读书的天分,无非是不肯下狠功夫去学。   贾琏要不是他夫人家里的子侄,林如海才不会说这些话劝他,可贾琏既然听不进去,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再来讨嫌。   林瑶看了看贾琏,垂下眼眸,心中叹道,贾琏如今安于现状,不知上进,将来只怕会重蹈覆辙。   不过他也不是贾家人,管不到贾琏的头上。   连林如海的话都听不进去,他这个隔了一层的表弟说话难道比林如海更有分量?   他不去自找没趣儿。   用过饭,贾琏被送去客院休息,林瑶和黛玉起身告退,一同出了正院。   “哥哥方才在席间,私有话想对琏表哥说?”黛玉确实聪慧,小小年纪就极会察言观色。   林瑶笑着摸摸黛玉的头,“原本是想劝琏表哥读书科举,不过看他那样子,对现在的生活倒是很满意,我也就不说那些讨人嫌的话了。”   “哥哥也是为了琏表哥好,哪里就讨人嫌了?”黛玉道。   林瑶失笑,“你还不懂,即便你有些想法是为了别人好,但对于别人来说,未必会高兴,”说着一叹,“我听说琏表哥娶的是金陵王家的姑娘,性子还挺烈,琏二哥……恐怕降不住。”   这可是有依据的,原着写得清清楚楚。   贾琏如今是刚娶亲,对王熙凤稀罕的很,再过个几年,神仙妃子那就是碍事的黄脸婆了。   黛玉年岁尚小,还不能完全领会林瑶话里的意思,但从表面意思来理解,就是琏表哥没有琏嫂子厉害。   “过两日就是你生辰了,妹妹可有什么想要的?”林瑶不想在黛玉面前多提贾府的事,贾府那边还是少沾染的好,最好是让黛玉这辈子都见不到贾宝玉。   不怪林瑶对贾宝玉没什么好感,毕竟相比较起来,自然是自己的妹妹更重要,而贾宝玉完全不符合他心中妹夫的标准。   即便没看过原着,但他看过改编的电视剧,这个贾宝玉一边哄着黛玉,一边玩着丫鬟,还有个宝钗姐姐的金玉良缘,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真是个天然渣! 第28章   “哥哥不必破费,送什么我都喜欢。”相处了一年,黛玉也知道这个哥哥是真心待她好,即便不是血脉兄妹,黛玉也认可了这个哥哥,并不愿意让他破费。   林瑶揉了揉黛玉的头,笑道,“我就你一个妹妹,生辰礼是必不可少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自己挑了。”黛玉虽然不希望他破费,但林瑶手里的宝贝却积攒了不少,随便挑一件拿出来都足够做黛玉的生辰礼了。   只不过他有些选择困难症,觉得这个送黛玉不错,那个也很好。   一来二去,拖到如今都没选出他满意的生辰礼。   今儿问黛玉,黛玉也没给出个方向来,林瑶便打算回去把适合送给黛玉的礼物都挑出来放到一块儿,每年都送两件给黛玉做生辰礼。   经过一年的积累,他背包都快装不下了,即便他还清理了一些东西出来放到自己的屋子里,背包格子也是日渐减少,而对于如何扩充背包格数,林瑶暂时没有任何办法。   林瑶坚持要送礼物,黛玉也只能由他去,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哥哥平日里都回来得早,今日怎么晚回来近半个时辰?”   什么跟同窗多呆了一会儿,黛玉是不信的。   林瑶揉着黛玉的头,笑道,“不过是迟了些回来,没什么的,不必担心。”   黛玉见他不肯说,眨了眨眼,没有再追问。   将黛玉送回她自己的院子,林瑶才回自己的东院。   回到东院,宋嬷嬷也担心的问他今日为何回来晚了,林瑶只随口搪塞过去,便回了书房。   温了一会儿书,林瑶便沐浴梳洗,更衣睡觉。   次日晨起,去书院的时候,林如海果然给他安排了好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仆送他。   去书院的路上,倒是没有人跟踪他,等进了书院,林瑶便直接去学堂上课,至于林如海什么时候来书院找叶大夫,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这日课间,林瑶时不时去观察杨遵,杨遵很正常的上课,偶尔两人的目光会对上,杨遵都会冲他微微一笑,很友好的样子。   但林瑶感觉不到半分善意,他皱眉移开目光,心里想着叶大夫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到了酉时,正常散学,林瑶同顾桢他们一起出了书院,不想刚出书院,就发现早上送他过来书院的马车不见踪影,反倒是林如海的马车停在书院外,马车旁还站着徐志儒,徐志儒是林如海身边的男仆,经常替林如海出门办事,可以说是林如海的心腹奴仆之一。   许章和徐志儒都在这里,那么林如海应该就在马车里。   许章见到林瑶,立刻迎上前,“大爷,上车吧。”   “老爷呢?”   “老爷在马车上呢。”   林瑶不再追问,向马车走去,徐志儒帮林瑶撩起车帘,林瑶登上马车做进去。   “老爷什么时候来的?”林瑶刚坐稳,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如海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听到林瑶出声,便睁开了眼睛,“有一会儿了,叶大夫我已经见过了,他的说事,我会派人去查,你老师那边也已经知道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多派一些人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没事不要乱跑。”   闻言,林瑶心中一紧,“叶大夫说的,是真的吗?”   “现在尚不能确定,不过……十有**是真的。”林如海的神情有些沉重。   林瑶深吸了口气,心情沉重的道,“叶大夫当时好歹也是太医院的御医,也算是朝廷命官,杨家如此胆大妄为吗?”   “太医院即便是地位最高的院使,也不过正五品,而杨垄,他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比叶大夫顶头上司都要高一级,而叶大夫没辞官的时候,虽然是御医,也不过正七品,他不愿意把孙女嫁给杨垄的儿子,已经是足够有胆气了,但让他对上杨垄,那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林如海道。   林瑶脸色微变,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即便是入仕做了官,你如果爬得不够高,也是要吃亏的。   真是残酷的现实。   “叶大夫说的如果都是真的,他能够冷静下来寻找出路,倒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林如海道。   相比较遇到挫折就出家抛弃妻子的甄士隐,林如海更欣赏叶大夫的勇气和气节。   前提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目测,叶大夫应该不是在说谎。   “明日休沐,正好也是玉儿的生辰,你散学后直接回府,咱们一家子好好吃顿饭,明日你琏表哥就要启程回京城了,不要太失礼。”   林瑶闻言一怔,“琏表哥不是才来扬州吗?这就要回去?”   “你不知道,午后贾家来了一封信,说是琏儿之妻有了身孕,他赶着回去陪妻子呢。”林如海解释道。   林瑶一怔,不由回想,王熙凤这么早就有孕了吗?   哦,好像贾琏和王熙凤确实有个女儿,没记错的话,叫巧姐,是这个孩子吗?   林瑶也不能确定,毕竟他看的是电视剧,原着没看过。   “妻子有孕,确实该回去。”   老实说,林瑶对贾琏的印象,不好不坏。   要说他坏吧,偏偏他还存有一丝良知,可要说他好吧……那真是一言难尽。   同王熙凤那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明天记得早点回家。”林如海又叮嘱了一句,林瑶认真的应下。   回府之后,还是在正院一道用饭,用过晚饭,林瑶便打算去给黛玉挑礼物,不想刚出正院,就被贾琏叫住。   “林表弟!”   林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走向他的贾琏,“琏表哥?不知叫我有何事?”   “我们去你书房谈?”贾琏笑道。   林瑶盯着贾琏看了几眼,点头应下,“那琏表哥同我来吧。”   一边往东院走,贾琏一边跟他闲聊,说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废话。   等到了东院,刚进门,贾琏就看见了那几株金桂,便笑道,“这就是姑妈从苏州移栽过来的金桂吧?昨儿我就听下人们说了,看样子姑妈盼着林表弟将来金榜题名呢。”   林瑶笑了笑,“太太确实盼着我成才,表哥这边请。”   领着贾琏进了书房,“碧晚,倒茶。”   碧晚给两人倒了杯茶,便退了出去,贾琏目光若有似无的盯着离开的碧晚,林瑶眉头微蹙,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贾琏的注意力唤回来,“琏表哥刚才叫住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同我说?”   心里却腹诽,这个贾琏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见着漂亮丫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碧晚正值豆蔻年华,青春貌美,是他这院里长得最漂亮的,贾琏的眼睛倒是毒辣得很,他院里那么多丫鬟,就专盯着这一个最漂亮的看。   贾琏也意识到他刚才失态了,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是这样的,我听说林表弟去年送了姑妈一块奇玉,不知道还有没有?”说着一顿,怕林瑶误会,忙不迭解释道,“我不是向林表弟讨东西,只是我这儿……林表弟应该还不知道,内子有孕了,我只是想讨个吉利。”   林瑶听得一脸茫然,“讨吉利?”   他又不会生孩子,在他这儿讨什么吉利?   “自从林表弟来了,林表妹和姑妈的身体越来越好,我刚到扬州的时候,还听人说,林表弟命格很好,”贾琏说着,冲林瑶傻憨憨的笑,“我只是希望内子这胎能安稳生下来,没有奇玉,其他的也行,我不挑。”   林瑶嘴角一抽:你不挑?那我还要夸你一声大方咯?   他送给太太贾敏的奇玉,可是人间难得的宝贝,贾琏倒是精得很,专挑最好的要。   不过他这份心意倒是难得,想到后来贾琏和王熙凤为了其他的女人反目,林瑶心中唏嘘。   这夫妻两个感情破裂,可以说都有错。   贾琏太好色了,女儿出痘他还玩儿女人,自己又不上进,王熙凤又是个厉害的,见他这样估摸着也知道靠不住,只能自己顶上了,这女人要是越来越厉害,就衬得男人越来越废物,此消彼长之下感情破裂那是迟早的事。   再出现个白莲花一样的小三,哦吼,移情别恋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贾琏也不是什么真正专情的男人,大部分男人有的毛病,他都有。   而王熙凤,林瑶还不曾真正见过,对其的了解也仅仅来自电视剧,并且电视剧他都没有全部看完过,只看了几集,不过不妨碍他知道王熙凤是个厉害的女人。   “我送给太太的奇玉只此一个,再没有了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别的东西,”林瑶起身从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放在桌上面向贾琏,“这颗珠子叫凤凰珠,是我从我娘的嫁妆里翻出来的老物件,色泽赤红,似玉非玉,我原也不适合带这个,本是打算送人的,既然琏表哥提了,这枚珠子就当是我送给琏二哥的见面礼,还请琏表哥不要嫌弃。”   这凤凰珠根本就不是他娘嫁妆里的陪嫁,而是他开宝箱开出来的。   除夕夜里,他首次得到了一个金色的宝箱,打开之后,就只有这一枚赤红色的珠子。   这珠子叫凤凰珠,除此之外,有什么功效一慨不知。   他是想着,王熙凤名字里有个凤字,这凤凰珠名字里也有个凤字,正好契合,就当是有缘吧。 第29章   “凤凰珠,这名字可真大气,”贾琏拿起盒中的珠子,触手冰凉,他越看越喜欢,并且觉得王熙凤也会很喜欢,只不过……“这凤凰珠是你娘的嫁妆,看着也挺贵重的,我就这么拿去,有些不太合适,要不……另外再挑个合适的?”   林瑶原本因为贾琏向他讨东西,心里有些膈应,但见贾琏明明很喜欢凤凰珠,却还叫他另外挑一个‘合适’的,心里那点膈应也就散了。   “无妨,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林瑶笑道。   贾琏挠了挠头,道,“其实这凤凰珠,林表弟完全可以给林妹妹留着当嫁妆。”   “妹妹的嫁妆我自然不会含糊,这点琏表哥可以放心。”林瑶原本对贾琏的印象还停留在其好色和不知上进的纨绔子弟上,这会儿却觉着,这贾琏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当亲戚处着倒是合适。   “这凤凰珠其实不是我娘嫁妆里的老物件,是我今年回姑苏的时候,偶然得到的,这凤凰珠除了名字好听,颜色好看,我瞧着也没什么可取之处,我研究了好些日子也没看出什么好赖,许是同我没缘分。琏表哥今日来求,为的是爱妻安胎,这凤凰珠的名字又恰巧对应上嫂子的闺名,想是这凤凰珠同嫂子有缘分,琏表哥不妨收下带回去,若是嫂子拿着也没什么用,将来再拿来给我妹妹做添妆也是使得的。”   林瑶自然不是个旁人讨什么,就给什么好东西的冤大头。   自从手环金手指解锁了福利功能,他没少在抽签和签到的时候得到好东西,通常来说,只有抽签才能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神奇物品。签到基本上都是银色宝箱,而银色宝箱开出来的全都是现代化的用品,突然出现一个金色宝箱,林瑶还当会开出什么黑科技,结果却只是个什么用处都不知道的红色宝珠。   名字倒是取得辉煌大气,可他研究了一个月,也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凤凰涅槃’之类的效果。   没有神奇的功效,一来二去林瑶也没了耐心折腾,直接塞到了桌案的抽屉里,要不是贾琏向他讨东西,还提到了他送给太太的奇玉,他一时半刻还想不起这玩意儿来。   “是吗?”贾琏将信将疑,“林表弟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收下,故意说是自己偶然得来的吧?”   林瑶也不奇怪贾琏会有这样的疑问,他很镇定的笑了笑,“琏表哥,说句实在话,你我二人不过昨日才认得,虽说因着太太这层关系,我叫你一声表哥,但我们着实不算熟悉,感情也没到可以随便送礼物的份上,你忽然来向我讨东西,我也不是冤大头啊,你说是吧?”   这话可说的太直白了,直白的让贾琏都有些面上躁得慌,他讪讪道,“我也是听说林表弟命格很好,旺了林家的风水,也想沾点喜气,让我得个儿子。”   林瑶闻言一怔,眉头微微皱起,他注意到贾琏说他命格好,这已经是第二回 了,第一次他可以当贾琏只是顺口捧他一下,第二次还这么说,就显然有些问题了。   “琏表哥是从哪里听说我命格好的?”命格这东西玄之又玄,有些人不相信,有些人信到了骨子里,往小了说,只是家宅兴旺,往大了说……那可是要命的。   贾琏替家里办事也有三四年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说大有长进,林瑶脸色不对,他当然看得出来,不禁心中一紧,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这么一想,说话的时候就不免小心翼翼,“就我昨儿下船之后来林家的路上,路过一条街,顺耳听到一些,也没听全,就听了三两句,说的就是林表弟命格很好,自从你到了林姑父家里,林姑妈和林表妹的身体越来越好,还拜了秦先生做老师什么的,”说着一顿,“林表弟,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问题,林瑶的神情不会越来越严肃。   林瑶起身,认真的一礼,“多谢琏表哥告知,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说着一顿,“这凤凰珠还请琏表哥一定要收下,我现在要去见老爷,失陪,一会儿再来向琏表哥赔罪。”说完都顾不上送贾琏出去,自己一阵风的跑出了东院。   贾琏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心中不由惶惶,拿着凤凰珠回了客院,也一直心神不宁的。   而另一头,林瑶跑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见林瑶跑得气喘吁吁的,林如海满脸惊诧,他还没见过林瑶如此慌张的样子,“瑶儿?你这么忙急忙慌的,做什么呢?”   林瑶缓了缓,忙将从贾琏那里知道的消息告知林如海,“儿子总觉得,不太对劲。”   “此言当真?”林如海的神情骤然冷肃起来,当初他和贾敏就隐隐觉着林瑶到他们家之后,他们家越来越兴旺,因担心命格之说传出去对林瑶不利,还特意封口,如今又是谁在背后搅风搅雨?   是在针对林瑶?不,林瑶只是个孩子,针对他有什么必要?   那……就是在针对他,针对林家。   林如海来扬州,其实身上带着皇上给的任务,但这是皇上的密令,他没对任何人透过口风,这件事也是暗中进行,但他怀疑,他来扬州要做的事情,被人察觉了。   林瑶命格旺林家,这只是个信号,将要对林家动手的信号。   “我问过琏表哥了,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假,要不是琏表哥相信了听来的说辞,又怎会为了讨吉利来找我呢?”林瑶不知道林如海想到了什么,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会叫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先不要慌张,免得被人看到又疑神疑鬼。”   林如海镇定的样子给了林瑶安全感,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冷静后,不禁赧然,“儿子,不是害怕,就是……”   见林瑶脸上露出少有的神态,林如海不由笑了起来,“无妨,你先回去温书吧,这事儿我会叫人查探清楚,若是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我绝不姑息。”   得了准话,林瑶安心的回了东院,却不知他刚出去,林如海立刻冷下脸叫来徐志儒。   “瑶儿说琏儿昨日来扬州,在路上听到有人说瑶儿的命格,你去带人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查出来立刻回我。”   “是。”徐志儒领命退下。   林瑶回到东院的时候,贾琏早已经不在,凤凰珠也被贾琏拿走了,看样子是收下了。   想到贾琏向他讨要东西继而发现的问题,林瑶觉得还是要感谢一下他,要不然等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他恐怕没有好下场。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匕首,这是他抽到的上上签里得到的一把利刃,名碎星,可以说削铁如泥。   拿来防身是极好的,这样的匕首他还有更好的,虽然说这把匕首在他得到的武器里不是上等,但也不是最差的,送给贾琏绝对是合适的。   带着碎星来到贾琏住的客院,贾琏正惶惶不安,听小厮说林瑶来了,忙迎了出来。   “林表弟?你怎么来了?”   林瑶笑着道,“琏表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哦,进来坐吧。”贾琏忙侧身请林瑶进屋。   二人在桌旁坐下,林瑶二话不说,直接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把匕首叫碎星,还挺锋利的,琏表哥可以拿来防身。”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收,“我这过来也没给林表弟准备什么礼物,怎能一再要林表弟的东西?林表弟还是拿回去吧,这我不能收。”   “琏表哥不要客气,这是我谢礼,可能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我来说很重要,琏表哥若是不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林瑶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他确实很感谢贾琏,要不是贾琏无意中的提醒,他恐怕栽了跟头才反应过来被人算计了。   他怀疑是杨遵干的,这种阴损的事,他干得出来也不稀奇。   他就说杨遵这段时间怎么安安分分的,却原来早就在其他的地方下了暗手,他还懵然不知。   贾琏被林瑶这番真心实意的感谢弄得很无措,“就算要谢我,我也已经收了凤凰珠,再收这匕首可说不过去,林表弟还请收回吧。”   “凤凰珠是我送给嫂子的安胎礼,又不是给琏表哥你的,这匕首是我送给琏表哥的防身之物,琏表哥时常出门在外,总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吧,这匕首小巧精致,也很锋利,拿来防身再适合不过,你要是坚持不肯收,回头我直接命人送去京城。”林瑶道。   贾琏:“……”   看样子是推脱不过了。   “那……那我就厚颜收下了,等我回京之后,再挑好的回礼。林表弟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这匕首我是怎么都不会收的。”贾琏道。   贾琏这人吧,毛病确实有不少,但待人真心的时候,也确实真诚。   林瑶笑道,“这是自然,琏表哥送的礼,我是一定要收的。”   贾琏这才安心收下,转而小心的问道,“恕哥哥我失礼,不知出了什么事,让林表弟那么急着去见姑父?”   “此事与琏表哥没有干系,你不知道最好。”林瑶道。   贾琏见他不肯说,便识趣的不再追问。 第30章   贾琏虽说不肯读书,但不代表他蠢,为人处世还算灵活机变,婚前为了面子上好看,捐了个五品的同知,虽说只是挂个名的虚衔,并不去衙门正经做事,可他的交际圈子也不同于寻常人,对于一些阴谋诡计,他也并非全然不知。   对于林瑶命格好的传言,他起初只是听一听,并不较真。   还是见过姑母和表妹之后才有了真切感受,来向林瑶讨东西,也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林瑶的反应倒叫他警醒了起来,意识到他路过听到的有关林瑶命格的话恐怕有些不对劲。   林瑶特意准备了礼物来感谢他,更让他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扬州还真是暗潮汹涌啊,等表妹生辰之后,他还是早些启程回京吧。   贾琏知情识趣,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林瑶便起身告辞。   从贾琏这里离开,林瑶直接回了东院。   次日,林瑶照常去书院上学,上午的课业结束,林瑶和顾桢一行人去食堂用了饭,然后结伴到处闲逛,就当消食。   忽然,顾桢拉住林瑶,林瑶看向他,顾桢眼神示意他走慢些,林瑶便慢走了几步,等赵澜他们走在前面,顾桢才压低了声音问林瑶,“我今儿来书院,见到你家的马车停在书院外,还有十来个身材魁梧的仆从守着,你们家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样大的阵仗?”   不怪顾桢疑惑,林瑶虽然出身名门,但从来不讲究排场,来书院读书,从来都只带一个驾车的马夫,像今日这样马车旁守着这么多的仆从,还是头一回。   林瑶摇摇头,“没什么,不必担心。”   见林瑶不肯说,顾桢皱起眉,“阿瑶,是不是杨遵干了什么?”   “我也不甚清楚,你就别问了。”林瑶无奈的道。   顾桢盯着林瑶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道,“若是杨遵对你做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能瞒着我,我们可是好朋友。”   “除了散学之后,在书院里,你不是一直跟我待在一块儿吗?杨遵安不安分,你还不清楚?我家里是遇到了些事,但这同你不相干,我自己都不清楚情况,如果杨遵真的做了什么,我是绝对不会瞒着你的。”林瑶耐心的解释道。   他确实是怀疑杨遵在外面散播流言想陷害他,但后来回到屋里冷静下来,细细回想林如海当时的态度,他又觉得林如海似乎知道些什么,这件事或许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林家,或者说,是当家人林如海。   林瑶想到这个可能,就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顾桢他们。   见林瑶说的诚恳,顾桢心中虽然还有疑虑,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们俩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   走在前面的梁丞已经注意到他们停了下来,便喊了一声。   林瑶拍了拍顾桢的肩膀,“放心,没事。”然后走上前,“哪里有说什么悄悄话。”   梁丞深深看了他一眼,“早晨到现在,阿桢一直恍恍惚惚的,这会儿找你,怕是跟你有关。”   “一些小事,不打紧。”林瑶道。   见他这么说,梁丞便知道他不欲多提,便看了看跟上来的顾桢,若有所思的闭上了嘴。   一行人回到学堂。   到了酉时,照常散学,林瑶提前收拾好东西,“今日我妹妹生辰,我就先走了,明儿见。”   打过招呼,林瑶便匆匆离去,前脚林瑶刚离开,杨遵便跟着离开了学堂。   梁丞注意到这点,不由皱眉。   赵澜正要喊梁丞一道走,见他看着门口皱眉,不禁道,“阿丞,你在看什么?”   “阿瑶前脚刚出去,杨遵立刻就跟了出去,”梁丞皱眉道,“前些日子阿瑶得罪了杨遵,杨遵心胸狭窄,绝对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但我也不知道他在背后计划什么,今天阿瑶走的这么快,杨遵又立刻跟了出去,我就怕阿瑶会出事。”   前面的顾桢闻言就笑了起来,“那你担心的太早了。”   梁丞挑眉,“何出此言?”   “我今天来得晚些,刚到书院,就见林家的马车停在外面,嚯,你是没瞧见,十来个身材魁梧的仆从守在马车旁,”顾桢说着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在肩上,继续道,“杨遵绝对不敢挑今天下手的。”   闻言,梁丞若有所思,“所以之前你跟阿瑶说悄悄话,就是因为这个?”   顾桢:……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在你面前还能有点秘密吗?   见顾桢无语的样子,梁丞浅笑道,“好了,你不用回答我了,我已经知道了。”   顾桢:“……”他很想翻白眼,忍了忍,转身,“阿琦,走吧,回家。”   两人结伴走了,赵澜一头雾水的站在梁丞身边,“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没什么,走吧,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梁丞也不想多说,毕竟他知道的也不多。   这边林瑶出了书院,就直接登上了马车,马车从小道出来,进了大街。   走出去一里远,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小乞儿,马车急忙拉缰绳停下马车,马车里的林瑶没坐稳撞到侧壁上,揉了揉脑袋,皱眉道,“怎么回事?”   “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小乞儿……”话音还没落下,林瑶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他眉头紧皱挑起车帘,就见一群人对什么人、拳打脚踢,车夫已经惊得瞪大了眼睛。   林瑶看他一眼,“小乞儿呢?”   车夫忙指了指那群人脚下,“就被他们打的那个……”一边说一边咂舌,“这么打下去,怕要出人命哦。”   林瑶心里一阵火起,“卓坚,拉开他们!”   守在马车旁的青年闻言,应了一声,带了三四个人上前,很快就将人群给分开,露出了里面被打得弓起身倒在地上的小乞丐。   被拉开的那群人还不肯罢休,叫嚣道,“青虹苑办事,你们少插手!”   林瑶听得好笑,“青虹苑是什么?”   这种一副‘我是你们惹不起的人’的架势,还以为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那群人打头的像是个管事,见林瑶这一行人似乎不打好惹,便一巴掌拍到他身边那叫嚣的傻子脑门上,“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位小公子,在下是青虹苑的账房,这小子偷了我们青虹苑的东西,我们抓他是天经地义,即便把他打死,也是他活该,谁叫他手脚不干净?”这自称账房的男人,语气听着好像挺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客气。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他多管闲事。   林瑶扬起眉,“你说他偷了你的东西,就是偷了你的东西,那我说你偷了我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叫人打你一顿?打死也是活该?”   这群人根本就不像是丢了东西,如果是丢了东西,抓到人应该直接讨要失物,但这伙人却是按着人就拳打脚踢,一副要将人直接打死的架势。   那青虹苑的账房闻言,冷笑道,“小公子这是要多管闲事?不知是哪家的?真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们青虹苑背后的主子是谁吗?得罪我们,小心你在扬州混不下去!”   “我在扬州混不下去?”林瑶被气笑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背后主子是谁?看我到底得不得罪得起?”   那账房吸了口气,冷着脸转身吩咐,“把这小子带回去。”   林瑶皱起眉,他倒是想叫人拦住,可被抓住的小乞丐完全没有像他求救的意思,林瑶师出无名。   青虹苑的人一会儿就走远了,卓坚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他是林如海派来保护林瑶的,他不可能抛下林瑶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大爷,时辰不早了。”   林瑶仰头看天,散学之后,天边就飘来一团乌云,这会儿整片天空都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云层。   凉风扑面而来,林瑶打了个寒颤,顾不上被带走的那个小乞丐,放下车帘,“回府吧。”   再晚些,让一家子等他一个人,就太失礼了。   马车重新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听到雨点砸在车顶上响起的‘哒’‘哒’声。   林瑶不喜欢下雨天,阴沉沉的,让人心情都不好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伞,外头守着的卓坚一行人很快就被雨淋湿了全身。   忽然马车开始晃了几下,前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林瑶都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前面马在嘶鸣,马车疯了一样向前冲,坐在马车里的林瑶根本稳不住身体,左摇右晃的往两边撞。   林瑶慌张极了,脑子里乱作一团。   什么情况?   惊马了?   他会不会死?   脑子里一连闪过诸多疑问,林瑶不想死,只能紧紧的抓着车窗的边沿,但马车太晃,他还是不停的往侧壁上撞。   ‘碰’的一声巨响,马车翻了。   林瑶一头撞在侧壁上,头上磕得破了皮,血从额头留下来。   他头痛欲裂,但身上到处都疼,隐约他见到一个人影撩起车帘,他被什么人拖了出来,再然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林瑶缓缓睁开眼,鼻尖是清淡的香味儿,微微侧头,就看见红色的幔帐,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个香炉,香烟袅袅。   这是什么地方? 第31章   林瑶想起身,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动一下就觉得头晕眼花。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吱嘎——   开门声传开,林瑶忙打起精神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脚步声从屏风后面传来,没一会儿就走出来一个让他眼熟至极的人。   他瞪大眼睛,惊愕非常,“杨遵?!”   杨遵比林瑶大了七八岁不止,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这样乍一看,除了脸有些稚嫩青涩,跟成年男子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你居然敢绑架我,疯了不成?!”林瑶想起身,但只是轻微动了一下,眼前就发黑,险些一头朝着床下栽进去。   杨遵姿态悠然的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浅酌了一口,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瑶。   “你在这里,又没人知道,今天跟着你的那群人,全都被甩掉了,他们就算找到马车,也找不到你。”杨遵有恃无恐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林瑶心中一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了缓,板着脸道,“你把我绑来,想干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把你绑来的?明明街上人那么多,我是怎么得手的?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吗?”见林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杨遵反倒有些不痛快了,他就是想看林瑶惊慌失措的样子,可偏偏林瑶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这……就有点不太好玩儿了。   林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杨遵,“这有什么好问的?结果就是我已经被你绑来了,过程是什么重要吗?”   杨遵被这一怼,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顿了顿,恼羞成怒,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强自镇定的林瑶,“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害怕,虽然你不问,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能抓到你,那可多亏了你的烂好心。”   林瑶闻言,心中猛然一跳,脑海忽然想起了那伙自称青虹苑的人,还有那个闷不吭声的小乞丐。   是青虹苑的人,还是那个小乞丐?   他神色阴晴不定。   终于看到林瑶无措的样子,杨遵满意了,勾起嘴角,道,“那个小乞丐其实是青虹苑的头牌,不过他想逃出青虹苑,他也算有些本事,逃出去躲了几天,被我给撞见了,我告诉他,只要他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他离开青虹苑。”   杨遵越说越得意,“这种低贱的人,就是喜欢痴心妄想,他以为帮我做了事,我就真的会帮他离开青虹苑,”他轻蔑的冷笑,“愚蠢!”   林瑶看着杨遵这幅发病的样子,只觉得窒息。   从前他觉得神经病只出现在电视剧里,或者里,但从来没想过他会亲眼见到神经病。   “你好像,不知道青虹苑是什么地方?”杨遵脸上的笑让林瑶背脊发凉,“什么?”   “我都听到了,你还问青虹苑是什么呢,没想到我们秦院长的开山大弟子,居然这么纯真,连青虹苑是什么都不知道,哥哥我就好心给你解释一下,”杨遵的笑容太不怀好意,林瑶冷着脸,“我不想知道,不必跟我解释。”   “诶~你怎么能不想知道呢,我可是打算把你卖到青虹苑去,你这样的相貌,做个头牌,那可是绰绰有余啊。”杨遵越说越开心,忍不住大笑起来。   林瑶听到头牌这两个关键字,意识到什么,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我们林公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怜香惜玉,连路遇求救的姑娘,都不吝啬伸出援手,那你知道像这样被拐卖的姑娘,通常会是什么下场吗?”杨遵心情极好的问道。   林瑶根本就不想理他,他这会儿正想着如何脱身。   杨遵也根本就没有非要林瑶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的解释道,“像甄姑娘那样的姿色,要么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妾,要么……就卖到青虹苑这类的地方,当头牌。”   林瑶脸色发青,所以青虹苑,就是青楼吗?   可是……也不对啊。   那个小乞丐虽然脏兮兮的,但可以看出来,年纪并不算大,顶多十岁出头,哪家的青楼头牌只有十一二岁?   林瑶脸上的疑惑似乎过于明显,杨遵又一直盯着林瑶,很快就注意到林瑶的神色不对。   “你在想什么?”   林瑶不理他。   杨遵这个神经病,你越搭理他没准还越来劲。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可以猜,你是不是不相信?”林瑶脸色的疑惑可太容易看懂了,“甄姑娘的相貌是真的出众,尤其是她眉心那颗胭脂痣,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谁得了这样的美人,都会想捧在手心里疼爱的。”   林瑶被恶心的不轻,“你闭嘴!”   甄英莲好歹在姑苏阊门一带,算是望族之后,杨遵这种口吻,对甄英莲太不尊重了。   “哦?我们的林公子这就受不了了?”杨遵哼笑,“你脸皮这样薄,真到了青虹苑,怕是羞都要羞死了吧?”   林瑶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你少骗我了,青虹苑根本就不是青楼,那个小乞丐至多不过十二岁,哪里有这么小的青楼头牌?疯了吧?”   杨遵惊讶的看着他,“谁告诉你,他是青楼的头牌了?”   “不是你说的吗?”林瑶疑惑。   杨遵定神看着他,好半响,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搞了半天,你还没弄懂我的意思。”   林瑶:“……”   有被冒犯到。   笑够了,杨遵才带着笑意道,“我好像没仔细说过青虹苑是干什么,你可听说过,南院?”   南院?什么东西?   林瑶脸上的茫然太显眼,杨遵看得又笑起来。   他总是这么笑,一副林瑶没见识的样子,林瑶被笑得有些恼火。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林瑶恼火的道。   杨遵笑道,“我笑你傻啊,你一个男的,我怎么会把你卖去青楼,傻不傻啊?”   林瑶气得语塞,闭上眼,心道,不生气,不生气,等这个蠢货出去,他就想办法脱身。   他可是有金手指的男人,不怂!   “青虹苑,就等同于前朝的长春院,”杨遵顿了顿,“不过你才这么点大,估计也没听说过长春院,我给你好好解释一下,这长春院里头都是男的,前朝男风盛行,这种类似的地方,自然也比如今多得多,通常来说,这种地方都是跟官府有勾结的,你懂吧?”   林瑶嗤笑,“顾大人何等清正,哪里会跟这种地方勾结,你少说话诓骗我。”   “顾大人不肯同流合污,这扬州城里,愿意同流合污的人可多了去了,又不差他一个。”杨遵哼笑道。   林瑶脸色有些不好看。   “林瑶啊林瑶,你说你非出什么头呢,以为你成了林如海的儿子就了不起?以为你拜了秦禹行为师就能在书院横行?现在落到我手里,我把你卖去青虹苑,我看到时候秦禹行还认不认你这个开山大弟子,林如海又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头牌儿子。”杨遵冷笑。   林瑶要紧了牙根才没骂出来,忍,忍到这个家伙出去。   “你这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我可真是太喜欢看了,你莫不是以为,我从这里出去,你就可以想办法逃出去?”杨遵呵了一声,似笑非笑,“这香炉你看见了吧?”   林瑶皱起眉。   “这香炉里燃的香是特制的,闻了之后能使人全身无力,林瑶,你就死了逃出去的心吧,我就算不叫人守着,你也没那个力气爬出这道门。”杨遵道。   林瑶冷冷的看着杨遵,移开目光,不理会他。   没力气爬出这道门?呵,他要真是个普通小孩子,那可能真要栽跟头,可他有金手指。   他的手环背包里,能解毒的不下三十种,杨遵想靠这个特制的香就将他困住,那是做梦呢。   杨遵又逼叨逼叨了好些,林瑶总之闭着眼睛不理他,说多了,杨遵也没了兴致,直接起身出去。   “看好他,别叫他跑了。”   门外响起杨遵的声音,林瑶睁开眼,心里暗骂:草,不是说不让人守着都爬不出去吗?   不管他心里怎么骂杨遵,结果就是门外还有人守着。   林瑶吸了口气,费劲的擦了擦手腕上的手环屏幕,面板弹出来。   林瑶在背包里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翻到他之前包在一起的解毒类的丹药。   他随便挑了一瓶,拿出来吃了一颗。   奇怪的是,没有效果。   林瑶皱起眉,怎么会没效果呢?   他一连换了好几瓶,终于有解毒丹生效了。   他吐出一口气,总算是解了,要是一直没解,他可就真要倒霉了。   解了身上特制香的药性,林瑶就感觉到身上到处都痛,又翻出疗伤的丹药,吃了好几颗,身上的痛感才散去了大半,至少不影响他行动了。   门外有人守着,他怎么脱身呢?   林瑶挠了挠头,还没想到办法,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那边怎么回事?”   “听声音……好像是走水了?”   “好像真是?”   “快,快去灭火!”   “可公子叫我们盯着里面的人。”   “不是有特制的香?那小子现在动一下都费劲,跑不掉的,走吧!”   另一个人被说服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远去。   林瑶:“……”   这就是……男主光环吗?   正想着,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林瑶顿时一惊,那个神经病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32章   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林瑶还坐在床上,听到脚步声靠近,林瑶连忙下床,刚穿上鞋,抬眼就对上一双盛满错愕的眼睛。   林瑶身形一僵,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你是谁?杨遵的手下?”   来人回过神,闻言嗤笑,“杨遵那蠢货也配让我给他当手下?”   林瑶打量着这名男子,一身漆黑的劲装,这打扮像个半夜来偷东西的小贼。   “你不是杨遵的手下,那你是谁?”   黑衣男子好笑的看着林瑶,“我说林公子,你都落到这个境地了,不想着赶快逃出去,还有闲工夫搁这儿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在你进来之前,我确实准备逃走的。”林瑶镇定的道。   他能感觉到,这名男子对他并无恶意,而且……这个人称他‘林公子’,看来是知道他身份的。   “这什么味道?”男子鼻子动了动,眉头微蹙。   哦,是这屋里燃的香料。   林瑶想到是这个香料弄得他浑身无力,当即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在香炉里。   见状,男子挑眉,“这香味儿……有些熟悉。”   “你慢慢想吧,”林瑶绕过屏风,往门外走去,那黑衣男子忙转身跟上来,“你知道往哪儿走才能出去吗?你可别乱跑,要是撞到杨家的人,保准立刻把你带回去。”   林瑶脚步一顿,“你到底是谁啊?干什么跟着我?”   黑衣男子正想解释,忽然耳朵动了一下,拽着林瑶的手腕就朝着左边廊道跑,“有人来了,看来杨家的人已经发现那边失火是有人故意纵火,这是来看你逃走了没有,快跟我离开这里。”   林瑶跟着他狂奔,恍然道,“原来那边的火是你放的。”   放了火,又摸到关他的房间,林瑶不得不怀疑这人是特意来救他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不必谢我。”   林瑶被噎住,听这人话里的意思,并不是特意来救他的,“那你来杨家干什么?”   “这里可不是杨家宅子,是杨家兄弟另外置办的别院,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提起杨家这黑衣男子满口都是不屑。   林瑶眨了眨眼,“你……好像不是扬州本地人?口音像是京城那边的?”   “年纪不大,脑子转得倒是快,这么聪明是怎么被杨遵那疯狗算计的?你若是没得罪过他,他应该也不会找你的麻烦,若是你得罪过他,你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黑衣男子有些无语的道。   林瑶:……   他确实见过不少神经病,但大多都是在新闻上看见的,自己并没有遇到神经病的亲身经验,即便知道杨遵恶毒,他也以为杨遵只敢对郭骁这种无权无势的人下手,就算他发了疯,他身边带足了人也不怕他来找麻烦。   但他没想到,杨遵居然这么阴险,专门针对他的性格设了这么个局。   现在听到男子提到他怎么没有防备,林瑶只觉得脸上躁得慌。   说他有防备,只是没有想到杨遵会用这么阴险的手段?他都能想象出这个男人会怎么嘲笑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里?”   黑衣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我是奉命来扬州办点事,最近一直盯着这边,无意撞见杨遵把你带了进来,又听说林家到处在找自家的公子,便猜你是林如海的儿子。”   奉命?办事?   林瑶心思急转,“所以你是从京城来的,特意来盯着杨家,莫非杨家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   “杨垄是三皇子齐王的人,自从坐上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他一直在替齐王搜罗人才,因此齐王十分看重他。”   林瑶闻言,一阵心惊。   怪不得杨垄那么猖狂,不过区区国子监的祭酒,在京城那地界,一个祭酒算什么东西?   可若他上头还有人,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他想起叶大夫,他曾经是太医院的御医,他会不知道杨垄背后有人?   他当时就觉得叶大夫对他隐瞒了什么,如今看来,就是隐瞒了杨垄背后的靠山,齐王殿下。   也是,他们林家并不站队,只坚定的效忠皇上,若是因为叶大夫跟齐王的人对上,那可是一脚踩进了沼泽里,一个不慎,陷得太深,再想爬出来,那可就难了。   林瑶暗自咬牙,这个叶大夫,真是……老奸巨猾。   他想救孙女或许是真的,但他从来没有寄望过林瑶,而是想把水搅浑,然后再浑水摸鱼,寻找他孙女的下落。   奸诈!   “那你是哪位皇子的人?”脱口问出这句话,林瑶立刻就意识到不好。   一抬头,果然对上黑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妨自己猜猜?”   “你救我,是替你的主子拉拢我父亲?”林瑶故作镇定的反问道。   这人提到齐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尊敬,要么他身份不凡,要么他背后的人比齐王权势更大,是争夺帝位最有可能的一位皇子,或者……皇上。   说起当今皇帝,他继位已有二十余年,年岁越来越大,昨天他跟贾琏闲聊的时候,还听贾琏说皇上年前病了一场,身体大不如前,恐怕活不了几年了。   皇上又没有立太子,中宫也没有嫡子,众位皇子的起跑线基本都是一样的。   这几年诸位皇子斗得不可开交,之前大皇子和二皇子斗的凶,如今两个都被圈禁了起来。   现在明面上最年长的,就是三皇子齐王。   杨垄是齐王的人,一直在替齐王搜罗人才,哪怕他官位并不算很高,在齐王那里,地位还是很不一般的,怪不得在京城那么嚣张。   这个黑衣男子来扬州,说是奉命办事,是不是在替他的主子搜集杨垄的罪证?   如果能将杨垄拉下马,这可是断了齐王一臂。   “你想得还挺多。”黑衣男子好笑的道。   之后任林瑶再怎么问,黑衣男子都不理他了。   黑衣男子不理他,林瑶问得口干舌燥起来,便闭上了嘴,然后他就注意到,黑衣男子拽着他一路东绕西拐的,居然一直没有碰到过这别院里的人,可见他盯着这个别院已经有段时间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熟悉这个别院的路线。   终于到了别院偏僻的角门,黑衣男子带着林瑶偷偷出来,然后带着林瑶往偏僻的巷子里走。   “为什么走这么阴暗的巷子?”林瑶道。   黑衣男子怼他,“你难不成想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你被人绑了?”   林瑶:“……”   “行了,你就跟着我走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林瑶被噎住:“……”   “话说,我之前听杨遵的计划,你是怎么蠢到上钩的?”   林瑶皱起眉,“什么?”   “就是杨遵找那个青虹苑的小子,设计你,你是怎么上钩的?就因为那小子看上去可怜?”   林瑶并不想提这个黑历史,但黑衣男子并不想放过他,“小子,这下知道烂好心的下场了吧?有些人是不值得你救的。”   闻言,林瑶有些迷茫,“救人难道是错的吗?”   “那你觉得你这回错了没?”   林瑶默了默,按结果来论,似乎他做错了。   可是……   “我从来不觉得帮助他人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虽然我这次遇到了危险,遭到暗算,可我还是不觉得帮助人,救人是错的。”   黑衣男子脚步一顿,惊异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古怪,“你难不成是个活佛转世,下凡来普度众生来的?”   林瑶嘴角抽搐,他怀疑这个人是在嘲讽他。   “你觉得救人是错的吗?”   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救人当然不是错的,可也要分辨,哪些人值得你救,哪些人不值得,一味的去拯救他人,甚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这就是愚蠢。”   林瑶:“……”听上去很有道理。   但他不服。   “杨遵利用我的善良做局,这是他心肠歹毒,可若是因为他心肠歹毒,设了这样一个局,我来日就不再对落难的人伸出援手,漠视他人陷入危险之中,这也是另一种恶毒吧?”   黑衣男子愣了愣,“你年纪不大,见解倒是不凡,可惜,这世上白眼狼可太多了,比如你才出言相助过的青虹苑头牌。”   林瑶吸了口气,“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提?不肯面对现实?”黑衣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手按在林瑶头顶,“我曾经也像你这样单纯,但是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我,有些人不值得你这样做,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早晚你还会因为烂好心栽跟头。”   林瑶无言以对。   “小子,好好反省自己吧。”黑衣男子说完,拉着林瑶继续走。   林瑶由着他拽,自己陷入沉思。   他真的错了吗?   不知走了多久,林瑶脚都起泡了,才终于到了林家后门。   黑衣男子敲了敲门,听到有人开门,就转身就跑,一眨眼就没影了。   林瑶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爷?大爷回来了!”门房开门的时候还想这半夜谁来敲后门,没想到打开居然看到林瑶站在门外,当即狂喜,然后冲着门内大喊。   这动静很快惊动了整个林府的人。   林瑶被带到正院,林如海、贾敏、黛玉和贾琏齐聚,拉着他问个不停。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贾敏眼眶通红的将林瑶搂紧,泣不成声。   她好不容易重新有了个儿子,再不能承受失去儿子的痛。 第33章   等贾敏情绪稳定下来,林如海请的大夫就到了,是扬州城本地的名医,姓骆。   骆大夫给林瑶看了伤,道,“只是些皮外伤,药都不用敷,过个几日自己就能好。”   对于骆大夫的诊断,林如海是不会怀疑的,他认识这位骆大夫,谢过之后,命人好生送出府。   “今日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书院那边,这段时间你暂时就别去了。”林如海道。   林瑶心里沉甸甸的,泣不成声的贾敏,眼眶红红的黛玉,满脸忧愁担忧的林如海。   他忽然就明白了黑衣男子为何说他蠢。   确实,他挺蠢的。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或许是穿越前他没在生活中遇到过用心险恶的人,即便在网上看过再多的瓜,毕竟他没有亲身体会过,他只是个普通人,并不会莫名其妙的对人有强烈的戒备心。   穿越后,虽然这具身体的父亲是个人渣,但遭到迫害的是原身,而非他。   他自己虽然鄙夷林润这种人,但因为相处时间不多,他很快就成了林如海的儿子。   林如海是个温润儒雅的男人,嫡妻贾敏也是高门出身的贵女,深明礼仪,从未苛待过他,妹妹待他也不排斥,接受良好。   再加上金手指每天带给他的好东西,渐渐地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膨胀了。   自恃有金手指,他渐渐的对很多人事物都失去了准确的判断。   再加上他从来不恶意揣测陌生人,这次竟栽了个大跟头。   如果他没有金手指呢?   林瑶光是想想下场,就觉得遍体生寒。   这些都可以暂时不提,他遇险,林如海夫妇并黛玉都很担心他,他们是真心把他当做儿子、哥哥看待的,他受到的伤害不提,同时也给林如海他们带来了伤害。   他从来没这么真切的意识到,他自身的安危,已经紧紧的跟林家三口联系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回到东院,林瑶就见到眼睛都哭肿了的宋嬷嬷。   宋嬷嬷是拿林瑶当亲孙子看待的,不过她从没把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这次林瑶遇险,可把她给吓坏了,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宋嬷嬷整个人都懵了,直哭着说什么对不起自家姑娘。   林瑶疲惫的安慰好宋嬷嬷,梳洗完躺在床上,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呆呆的盯着床上的帷帐,林瑶叹了口气,擦亮了手环屏幕,第一次进了藏书楼。   从前他觉得,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科举,照顾好林妹妹,撑起林家,就可以了。   但现在他想,他从前想得太天真了。   官场倾轧,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从来都不是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来招惹你。   忘了从哪里听过一句话,人与人之间,总有人会捅出第一刀。   他不会去做那个捅刀的人,但他要学会做一个不被他人暗算的人。   福利里的藏书楼他只进来过一次,就被书山书海给吓退了,再没来过。   他在藏书楼来回走动,想要计算到底有多少书架,数着数着就懵圈了。   这才是真正的数都数不清。   林瑶揉了揉额角,放弃数书架,回到第一排第一列书架,打算从头开始看。   他拿起的第一本书,是一本香谱,记载着各种香料,林瑶想起杨遵用的香料,便默默看完了这本香谱,看完他发现他记住了这本书提到的所有香料。   他隐约意识到什么,缓缓抬头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   福利……   难道他在这里看书,不需要刻意去记,就能把看过一遍的书都牢牢记在脑子里?   这个福利,对要考科举的人来说,真是个bug!   不过林瑶很喜欢。   他兴致冲冲的继续看书,一连看完三本,也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看完第四本,林瑶意犹未尽的合上书,放回书架。   算算时间,应该快天亮了,林瑶从藏书楼里出来,睁开眼,眼前一抹黑,窗外有月光洒进来。   林瑶:???   他看的四本书不算厚,可也不薄,四本书看下来,最起码也有两三个时辰,他躺上床的时候,已经接近丑时,两三个时辰一过,怎么也该到辰时了吧?   忍不住从床上下来,想要去窗边看看天色,在隔间守着的宋嬷嬷好像一直没睡,听到动静立刻进来,“大爷?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吓着了,睡不着?”   林瑶语塞的看着进来的宋嬷嬷,重新坐回床上,摇头道,“没有吓着,嬷嬷不用担心我,”顿了顿,“现在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宋嬷嬷被问得一愣,“大爷刚才不是问过吗?”   刚才?   林瑶想起他进房的时候问过宋嬷嬷时辰,不由一怔,藏书楼的时间难不成是静止的?   “哦,我忘了。”林瑶按捺住情绪,道。   宋嬷嬷走到床边坐下,“大爷,若是害怕,嬷嬷陪着你,你已经回来了,那些坏人害不着你。”   这哄孩子的语气,让林瑶赶到微许尴尬,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重新躺下,“嬷嬷回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没事,嬷嬷就在这里陪你。”宋嬷嬷认定了林瑶是受到惊吓睡不着,执意不肯离去。   林瑶劝过两次,便作罢。   宋嬷嬷就坐在床边,林瑶也不好琢磨藏书楼的事,只好闭上眼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累狠了,林瑶很快就睡熟了。   等林瑶睡熟,宋嬷嬷就离开了里间。   次日,林瑶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他到林家之后,头回起来这么晚。   等碧晚给他穿戴好衣服,又有丫鬟端水进来,洗漱过后,便在东院吃了点东西,接着就去正院见林如海。   林如海今天没有去盐院衙门,而是在书房里等着林瑶。   林瑶来了,他拉着林瑶在身边坐下,“昨晚睡得可还好?”   “睡得很好,老爷不必担心我。”林瑶心里有些无奈的道。   仿佛这府里,人人都以为他受到了大惊吓。   “没事就好,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如海表情严肃的问道。   林瑶将杨遵设计绑架他的事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任何隐瞒,还有那个将他救出来的黑衣男子,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过那个男人对他的诸多劝诫,他都没有丝毫隐瞒的全部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闻言,眉头紧锁,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山雨欲来……”   “老爷,你认识那个救我的人吗?”林瑶着实好奇这个人是谁。   林如海没有回答,他盯着林瑶半响,忽然道,“阿瑶,你知道错了吗?”   林瑶微愕,“啊?”   “我问你知错了没有?”林如海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至少林瑶从来没见过温润的林如海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感觉到林如海生气了。   “儿子……知错了。”林瑶想到昨天贾敏和黛玉通红的眼睛,还有宋嬷嬷……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林如海的神情微缓,“哪儿错了?”   “儿子不该把自己置身险境,更不该明知得罪了小人,还毫无防范意识。”他昨晚是认真反省过自己的,这些都是他反省之后的想法。   林如海叹了口气,摸着林瑶的头,“扶危济困,我不会拦你,帮助身处危急的人,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但你太没有分寸了。”   林瑶垂下头,羞愧不已。   “以往我还当你性子稳重,与人为善,这样很好,现在看来,我的断言,下得太早了,”林如海沉着脸道,“你老师当初收你为徒时,还曾说你跟他是一类人,我可是完全没看出来,你跟他有哪里相似。”   林瑶闻言惊诧,“老师说我跟他是一类人?”   “是他亲口对我说的,”林如海道,“我看你还要好好跟你老师多学学怎么做人,想要济世救人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林如海将林瑶训得抬不起头,过了一会儿,林如海闭上嘴,合眼缓了缓情绪。   “如今扬州时局不稳,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就住在书院里吧。”   林瑶抬起头,满脸惊讶,“可是书院又没有设立学子夜宿的房舍,我住哪里啊?”   “就跟你老师住在一起。”林如海道。   林瑶张了张嘴,泄气的低下头,他没有反对的权利,这次确实错的太离谱了。   再让他自己上下学,又被人绑走怎么办?   林瑶觉得,他在林如海心里建立的良好形象,在昨晚一夜崩塌了。   “你琏表哥原本今日要启程回京的,昨日因着你出事,就推迟了一天,明日他就回京了,你没事可以同他多聊聊,回去吧。”林如海说完就赶人了。   林瑶从书院离开,又被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拦住,只得进了内院向太太请安,陪了太太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太太虽然只是个内宅妇人,可府里的杂务也能忙活一天呢。   从正院出来,林瑶往贾琏住的客院走,想着老爷说的话。   为什么让他多跟贾琏聊聊?   难不成是让他向贾琏学习?   林瑶想不通,虽说他跟贾琏没什么冲突,前两日聊得也不错,但他对贾琏的为人不太看得上眼。   因此,没事他是不想往贾琏面前凑的。   可老爷的吩咐还在耳边回响,林瑶只得捏着鼻子去找贾琏。   贾琏也有些意外林瑶会来找他,两人东拉西扯了半天,越聊越尴尬。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间笑起来。   “林表弟来找我应该是有事吧?”贾琏笑着道。   林瑶心中一动,不提别的,贾琏这反应还挺敏锐的。   “琏表哥可以同我说说京城的趣事吗?我有些好奇。”林瑶笑着问道。   贾琏愣了愣,然后笑道,“这有何难。”   然后贾琏就跟林瑶说起他在京城的听闻,还有他管事以来遇到的趣事,最后料到了他的妻子王熙凤,“自打凤儿进了门,我可是倒退一射之地,再过个两年,我恐怕立足的地儿都没了。”   “琏表哥就没想过建功立业吗?”林瑶纳闷的问道,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   贾琏叹道,“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建什么功立什么业?这不是开玩笑吗?”   “琏表哥,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荣国府恐怕就真没你立足之地了。”这不是林瑶危言耸听,荣国府二房那个贾宝玉年岁渐长,愈发得贾家老太太看重,贾琏这个长房嫡孙,竟连二房的嫡次子都不如了。 第34章   贾琏提及王熙凤,原只是随口抱怨两句,但林瑶这话说得极认真,以至于贾琏竟不能像往常那般一笑而过,他怔了半响,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荣国府原本就没有我立足的地方,现在外头谁不笑话我只是二叔家里的一个管家,明明……”   明明他才是荣国府长房嫡孙,从前比不过贾珠,现在又抵不过宝玉,横竖都是比不过的。   贾家一门双公,昔年权势叫人眼红,如今后辈子孙不肖,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相比宁国府的脏乱臭,荣国府显然要好许多,但最有前途的贾珠一病而亡,荣国府里的后辈一个上进的都没有。   老太太总说宝玉像祖父,又是衔玉而诞,将来必有出息,可长到如今七八岁,还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时常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这做派和他有什么不同?   贾琏的话虽然没说完,但那隐含不满的语气,足够林瑶补足后面他想说的话。   他还当贾琏天生不喜读书,不愿意上进,如今看来,倒像是被打击得狠了。   荣国府那位英年早逝的珠表哥他无缘得见,但也听太太提起过,似是刚满十四就中了秀才,宁荣二府之中,读书数他最有天分,就算是早年考中进士又辞官出家做道士的贾敬,也远不如他。   贾琏虽然圆滑,但只是为人处世,可不代表他读书也有那般天赋,可要说他蠢笨,应该也不至于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   除非是有贾珠做对比,让他丧失了考科举的信心,一门心思窝在家里当个二世祖。   “琏表哥如今尚且年轻,何不多花些心思在读书上,若是能得中,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说着怕贾琏退缩,又补充道,“这男人若是不能鼎立门户,在妻子面前可是抬不起头来的,琏表哥如今应当深有体会才是。”   贾琏皱起眉,纠结半响,叹道,“我若有那个天分,哪里还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要我说,琏表哥不必妄自菲薄,”林瑶笑着道,“不瞒表哥,其实我今儿被老爷训了,老爷说琏表哥明日就要回京,让我来找你多说说话,想必是琏表哥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老爷才会如此叮嘱我,你看,琏表哥你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贾琏苦笑,“林表弟,你可别安慰我了,你可是秦先生亲自开口收入门下的弟子,我身上哪有什么什么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可千万别埋汰我了。”   林瑶闻言有些无奈,贾琏被打击得有些太狠了,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   他心里叹气,“琏表哥若是愿意被妻子压的抬不起头来,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这话一出,贾琏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瑶,仿佛想向林瑶讨主意,又怕失望。   贾琏脸上满是犹豫,林瑶也没有催他,默默的喝茶。   三杯茶一点一点的下了肚,贾琏还在纠结,林瑶也没那个耐心等他想清楚了,起身道,“琏表哥慢慢想,我就先回去了。”   贾琏看着林瑶离去,想喊住他,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从贾琏这里出来,林瑶想着从贾琏这里听到的趣事,大部分是贾琏经历过的,还有一些他帮家里办的事儿,他不得不承认,为人处世,他可差的太远了,哪怕是他不太瞧得上的贾琏,在这方面也远胜于他。   或许……他身上值得称道的,只有会读书,和心善。   而他的心善却能被拿来当做攻击他的武器,会读书似乎也没有给他增添多少武力。   林瑶走到半路上,忽然停住。   他之所以会这样轻易被杨遵算计,不单单是因为他没有料到杨遵的阴险,更因为他个人武力值太低,林瑶想着,转身去找林如海。   可是到了正院,才从下人口里听说,他离开书房之后,林如海就去了盐院衙门,这会儿还没回府呢,林瑶只得回东院。   不想刚进屋就见碧晚迎上来,“大爷可算回来了,姑娘来了好一会儿了,正在冬暖阁等你呢。”   “怎么不早些来回我?”林瑶闻言不满的说了一句,忙加快脚步进了暖阁。   “妹妹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叫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嬷嬷准备些茶点端上来,”林瑶一边在黛玉面前坐下一边吩咐宋嬷嬷去准备吃的,“昨日没赶上给妹妹庆贺生辰,准备的生辰礼还在我这里,妹妹既然来了,正好带回去。”   黛玉看着林瑶额头上青紫的伤痕,眼眶微红,“哥哥都这样了,还惦着我的生辰礼做什么?”抿抿唇,声音带着哭腔问他,“伤口可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只是看着严重罢了,”让比他小两岁的妹妹黛玉如此担心,林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妹妹今日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哥哥,没别的事。”   黛玉又呆了一会儿,便要告辞,“哥哥好生养伤,我就先回了。”   “这么快就走?多留一会儿,吃了点心再走吧。”林瑶有些意外的道。   黛玉道,“母亲说我已经六岁了,该学着如何管家了,除了每日读书的时辰,往后都要在母亲身边学习。”   闻言,林瑶也不好再挽留,“那点心回头我再叫宋嬷嬷给你送去,对了,你等我一下。”林瑶说着起身离开暖阁,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木盒,“这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妹妹拿去玩吧。”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毕竟是林瑶一番心意。   从林瑶这里出来,黛玉就直接去了正院。   黛玉走后,林瑶偷偷取了背包里的疗伤药吃了一颗,也没吃太多,就是希望身上的伤能好快些。   接着林瑶便去了书房,但很快就被宋嬷嬷撵去休息,说他身上还有伤,老爷吩咐这几日好好休息便可,看书不必急在一时。   林瑶躺在床上觉得无聊,书房不能看书,他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看书,效果还更好呢。   他跑到藏书楼,一门心思扎进了书海里。   第一个书架最上面一排的书,林瑶全部看完之后,就从藏书楼里出来了,看了看天色,果真没有任何变化,这让他确定了藏书楼里的时间的确是静止的。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十分振奋,他有记忆强化丹,虽然读书不算困难,可考科举从来不是比背书有多厉害,如果只是比背书,那考上科举的人该何其多?   林瑶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这一睡就陷入了深度睡眠,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原本还想着睡醒之后去找林如海说说练武的事,现在这个时辰,有些晚了。   林瑶用过饭,便躺在床上假装休息,实际上是进了藏书楼看书。   又看了一排之后,林瑶感觉到有些枯燥,就从藏书楼里出来,想起今天的抽签和签到还没用,就去抽完签,然后签到打卡,照常得了个中签和银色宝箱。   他无聊的点开商城,里面贩卖的东西都是他抽签和签到时得到过的物品,购买的货币却是积分。   然而林瑶至今为止,积分还是0。   也不知道这积分到底是怎么获得的。   正打算关闭商城,却无意间碰到了任务转轴,只见卷轴忽然放大,然后缓缓展开。   林瑶意外的看着展开的卷轴,就见空白的卷轴上缓缓显出一条条的字。   主线任务:请在十二岁前考中小三元。   奖励:太乙神功(内功武学秘籍)、太乙剑法(与太乙神功相辅相成)。   支线任务:请帮助郭骁进入山海书院。   奖励:一年内力。   林瑶看着这两个任务,缓缓长大了嘴巴。   这算不算是想睡觉就送枕头?   红楼世界原来是有内功的吗?那江湖呢?大侠呢?   一不小心,林瑶的心思就飘远了。   男孩子嘛,从前看的时候,总是幻想自己会仙法,会绝顶的神功。   但是想想也就算了,根本不可能存在。   他获得这个金手指以来,虽然也曾获得过神奇的物品,比如送给太太的奇玉,还有明明出自金色宝箱却没有任何效果的凤凰珠。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得到武林秘籍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想到以后遇到对他心怀不轨的人,他抽出墨霜剑,唰唰唰就把人给干趴下了。   有点爽……   林瑶幻想得脸都激动红了。   好不容易平复激荡的情绪,林瑶盯着两个任务,眼珠子都绿了。   不管是主线任务还是支线任务,他一定要完成。   送到嘴边的肉,如果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没吃到,那真是太糟心了。   有了动力,林瑶调头就去了藏书楼,继续肝书。   乡试前面的考试,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要熟读四书五经,想要过就不太难。   林瑶在书架里翻找四书五经,但是翻了很久都没翻到。   “这么大个藏书楼,走都走不到边,要是有个搜书的功能就好了。”话音刚落,就见面前出现一个搜索框。   林瑶:……   这么智能的吗?   早知道,他干什么辛辛苦苦的去数书架?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第35章   林瑶盯着面前的搜索框,吸气呼气几个回合,才把心头的郁气疏散。   伸手点了点搜索框,就出现一个虚拟键盘,林瑶按照拼音搜索四书五经,刚按下搜索键,藏书楼的书架就只剩下跟四书五经有关的书籍。   《大学》《中庸》《诗经》《孟子》等原版文,翻译白话文,注解,批注,等等所有相关的都在这里了。   林瑶看着这几个书架的书,先把四书五经原版的文言文取出来看,文言文版的四书五经字数是最少的,全套看完也没有花费林瑶多少时间。   看完文言文版的四书五经,林瑶直接去看译文版,粗略的了解四书五经说了什么,再去看古往今来大儒对四书五经的批注和注解。   不知过了多久,林瑶看完一本有关诗经的批注,觉得这个批注写的很好。   合上手里的书,林瑶放回书架,从藏书楼出去。   今天就暂时看到这里吧,往后时间多得是。   次日,林瑶早起之后,先从背包里取了一个疗伤药吃下去,然后才叫人端水进来洗漱。   因为今日贾琏要启程回京,林瑶在东院用了早饭,便去了正院。   虽然他已经尽力缩减时间,可到正院的时候,他还是来晚了,林如海夫妇并黛玉都在同贾琏说说笑笑,见他进来,贾敏忙上前,想要碰林瑶额头上的伤,却又怕碰疼了他,手势顿住,“傻孩子,你身上还有伤,不待在屋里休息养伤,来这里做什么?”   林瑶道,“琏表哥今日就要启程回京,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着了,我自然要来送行。”   言罢,向林如海和贾敏请安行礼,黛玉和贾琏就只是互相打了招呼。   “林表弟外道了,你还有伤在身呢,即便不来送,我也不会怪你的。”贾琏忙道。   贾敏也到,“正是,都是一家子亲戚,何须如此?”   “昨日大夫都说了,我这些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而已,太太无需担心,而且,我和琏表哥说话投契,不来送行,我心中过意不去。”   见他这么说,贾敏只得由他。   “琏表哥回京之后可别忘了我,多写信来往才是。”贾琏好色的毛病且不提,只从亲戚关系来论的话,贾琏还是只得相交的。   贾琏看着林瑶,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带着笑,“自然自然,一定不会忘了表弟你的。”   看见林瑶,贾琏就不免想起昨日林瑶几次三番的劝说。   昨日林瑶走后,他也想了很多,连宝玉那个半大的孩子整日里吃丫鬟嘴上的胭脂,都能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为何他不行?   可林瑶说的参加科举,他是绝对不成的。   且不说这些年来他已经荒废了学业,就说他婚前为了面子上好看捐的官儿,就直接断了他想考科举的路。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官身,即便只是个挂名的虚衔,不必去衙门,也改变不了他是官的事实。   这点可以参考他二叔。   能养出贾珠这样十四岁就考中秀才的人,贾政的学问可见一斑。   他二叔自幼就得曾祖父和祖父的喜爱,因为他很会读书,原本就是想以科举入仕的,不料祖父亡故之后,临终遗本一上,皇上惦念亡故的荣国公,叫他爹贾赦袭了爵位,又问及贾代善还有几子,这才又招了他二叔面圣。   面圣时说了什么,贾琏不清楚,但结果就是,当日圣旨就下来,赐了他二叔一个正六品的工部主事之职,令他入部习学。   正经科举考中状元的,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他二叔直接就成了正六品的主事,可见在学问方面,在皇上这里是过了关的。   他二叔如今是工部员外郎,在工部这许多年虽然只升了一级,但却不代表他二叔无能,这些年他二叔将精力都放在贾珠身上,一心盼着贾珠能高中,完成他昔年的愿望,可这个愿望随着贾珠的早逝也落空了,他二叔这一年多来,可是苍老了许多。   他当初捐的官是个同知,虽然是个正五品,看品级比他二叔现在从五品的员外郎还要高一级,但论起来,他这个官儿连工部一个主簿都不如,就更不必提那他二叔这个工部员外郎比较了。   林瑶劝说他上进,也是一番好心,他怎会不晓得好赖?可听得进去是一回事,有心无力是另一回事,科举入仕于他彻底无缘,其他的……他又会什么呢?   贾琏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留下来,登船回京了。   送走了贾琏,黛玉和贾敏回了里屋,林如海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书房。”   林瑶跟着来到书房,“老爷叫我有事?”   “不是我有事,你是有事,”林如海在桌边坐下,“昨儿我回来听说你午后来找过我,找我什么事,说吧。”   被林如海这一提醒,林瑶顿时想起了这茬。   “哦,这个啊,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请老爷帮忙找个武师傅。”   这个要求让林如海一愣,“武师傅?你要武师傅做什么?”   林如海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林瑶自己要习武。   林瑶把自己想习武的事说了,林如海沉默半响,皱起眉,“你这次吃了亏,就只想到习武?”   这话风听起来有些不太妙,林瑶连忙摇头,“儿子不是吃了亏,才喊着要习武,原先在姑苏的时候,曾经生了场大病,险些没命,好了之后,其实一直想习武强身,只是到了扬州之后,读书的时间都很紧张,练武的事就暂时放下了。”   林瑶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林如海是从许章说过的,听说病得很重,要不是林瑶身边的宋嬷嬷和碧晚,只怕林瑶早就魂归西天了。   林如海原本还有些愠怒,这会儿却都消散了。   “习武强身是应该的,即便是读书科举,也需要强健的体魄,否则考试都熬不过去,”林如海想起当年因为身体太差,在考场里晕过去,因此而错过一科乡试的黑历史,当然,关于这个的黑历史他绝不会告诉林瑶,不然当爹的面子往哪儿放?“我认识的都是些文人儒士,习武的还真没有。”   林瑶闻言有些失望。   但林如海紧接着又道,“倒是你琏表哥家里是武勋世家,姻亲旧故大多都是武将,比如你琏表哥的妻子王氏,她家也是武将出身,你若是早些提,或许还能问问琏儿。”   闻言,林瑶有些傻眼。   “那……要不写封信去京城问问?”林瑶讪讪的道。   林如海笑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你的老师也是文武双全的,听说教他习武的,还是江湖上什么大帮派的长老,就是不知这些年你老师的武艺荒废了没有,不过就算他一身武艺都荒废了,教你习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正好,文武老师都在一块儿了。”   林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林如海有些迫不及待的把他推给老师教导。   林如海给了方案,林瑶便回去等消息。   很快,第二天林如海就派人来报喜,说秦禹行已经答应教他习武了。   又过了六七日,林瑶的伤已经大好了,就是额头上还有一块淤青。   淤青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因此林瑶就收拾了东西搬到了书院里住,临行前向老爷太太辞行,贾敏倒是很舍不得,恨不能让他把丫鬟小厮全带走,林如海就很随意了,让他好生跟老师学习。   林瑶是被秦禹行派来的人接去书院的,打头的是云峰,其他的都是生面孔。   一路上林瑶都在跟云峰闲聊,这些天待在家里都快把他给闷坏了。   从前他一个人根本不会觉得闷,因为他有手机,但现在啥也没有。   云峰直到把林瑶送到秦禹行在书院的院子,才离开。   秦禹行的住处在书院的最东面,是一个单独的院落。   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了秦禹行的书房,西厢房则被收拾出来给了林瑶住。   “养了这小半月的伤,脑袋上怎么还有一块淤青?不是说只是皮外伤?”秦禹行看到林瑶脑门上的淤青就皱起眉。   林瑶道,“淤青好的慢些。”   这是一句实话,有时候磕磕碰碰的,身上总有些淤青,没个七八天绝对不会消散。   “你的事,如海都同我说了,你当真要习武?”不待林瑶回答,他便道,“习武可比读书还要辛苦得多,你想一边读书一边习武,那就更辛苦了,你确定你能坚持下去?”   “为了保护好自己,不让身边的人担心,就算不行也要坚持下去。”这是林瑶的回答。   秦禹行恍然,“原来你习武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不让如海他们为你担心?”   林瑶低下头,“是。”   “倒是长进了不少,很不错。”秦禹行含笑道,“既然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卯时初就要起来习武,什么时候做什么,都听我的安排,有问题吗?”   “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今天你就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在我这里,可没有丫鬟嬷嬷伺候你,除了吃饭,洗衣服都要你自己来,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可以同我说。”   至于说了之后,是什么结果,秦禹行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林瑶想,下场绝对不会很美妙。   “我会坚持下去的。”好歹他是有金手指的男人,坚持不下去,他不会嗑疗伤药吗? 第36章   他带来书院的也不过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读书的用具,除此之外就是他这个人了。   至于被褥什么的,秦禹行这里都是现成的,根本不需要再另带。   收拾妥当,林瑶就出了院子随处走走,没想到冤家路窄,竟在书院碰到了杨遵。   杨遵看到林瑶,调头就走,仿佛看见了瘟神。   这反应叫林瑶皱眉,当日在别院里,杨遵可不要太嚣张,如今见到他就跑,真是奇了。   他没叫住杨遵,毕竟他多看杨遵一眼都恶心,横竖他早就决定,要把杨遵赶出山海书院。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任务,杨遵都要离开山海书院。   杨遵既然能到处闲逛,看样子学堂那边正在休息,林瑶直接转道去丙班学堂。   在路上,林瑶遇到了几个眼熟的人,正是被杨遵打了一巴掌的周钧和他的两个朋友。   “林公子?你回书院了?”周钧惊讶的看着林瑶道,他也注意到了林瑶额头上的淤青,但他没傻到去问,前些日子林瑶回家的路上突然惊马,这么大的事,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当然,林瑶不知所踪的消息,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已经听说。   只不过第二天,就听说人已经找了回来,只不过受了伤,之后就一直说在府里养伤,再没有露过面,要不是林家请了扬州城里医术最好的骆大夫给林瑶看过伤,经过骆大夫的口证实了林瑶已经被找回去的事实,还不知道会传些什么风言风语呢。   林瑶笑着打了招呼,然后道,“刚回书院,正要去学堂呢,周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哦,就在书院随处走走,”周钧笑着解释,旋即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瑶,仿佛有什么话想对林瑶说,却又顾忌什么。林瑶道,“周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周钧左右看了看,皱着眉道,“最近书院里都在说,是因为你得罪了杨遵,才被杨遵报复了,还有人说你不会再来书院,我原本还担心,现在看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说到底,真正得罪杨遵的,并非林瑶,而是他。   只不过莫名其妙的,杨遵将怒火全冲着林瑶去了,周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林瑶是在代他受过,难免心存愧疚。   林瑶理解周钧的心态,他笑了笑,拍拍周钧的肩膀,“我和杨遵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不必介怀。”说完,林瑶也不等周钧再说什么,便绕过了周钧往学堂而去。   周钧本还想说什么,但林瑶已经走了,他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林公子又不是杨遵那种心胸狭窄之辈,早说过他不会迁怒你。”何希道。   周钧没有说话,看着林瑶离开的背影,“这都过去小半月了,额头上还有那么大一块淤青,当日的情形何等凶险,可想而知。”他简直怀疑杨遵起初是想杀了林瑶,只是林瑶命大,没死。   何希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好友,只得和盛屹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   林瑶很快到了学堂,顾桢他们都在学堂里,他甫一露面,立刻就被他们发现了。   顾桢第一个跑向他,原本想给林瑶一个拥抱,但见林瑶额头上那块吓人的淤青,怕林瑶身上还有其他的伤,硬生生的将伸出的双手缩了回去。   “阿瑶,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我原本想去看你,可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因为你出了事,散学后我第一时间就被接回了家,完全没时间去看你。”顾桢叭叭不停,就是不愿意林瑶误解他。   林瑶听得笑出来,“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说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最近都没事吧?杨遵简直是个疯子,你们可千万注意安全。”   听林瑶提到了杨遵,几人对视一眼,拉着林瑶出了学堂,走到无人之处。   “你惊马真是杨遵动的手脚?”梁丞表情严肃的问道。   林瑶其实不太愿意提及这段黑历史,可为了几位好友不被暗算,他便把杨遵如何暗算他,抓住他之后又是什么打算,全都告诉了他们。   “这个杨遵脑子有毛病,你们千万离他远些,最好叫你们老爷多派人接送你们,这次我要不是遇到人相救,恐怕难以脱身。”林瑶脸色不好的叮嘱道。   梁丞等人听完林瑶一番话,脸色难看至极,“他竟敢如此羞辱你?还要把你卖到……”梁丞深吸一口气,眼底泛着冷色,“他这种人,院长为什么还把他留在书院?”   “这你就错怪院长了,”顾桢忙扯了梁丞一把,悄声道,“秦先生刚听说阿瑶出事,立刻就派了人到处找,因着月初那几日同杨遵有过矛盾,秦先生可是直接到杨家堵门,逼问阿瑶的下落,杨家一口咬定了不知道,秦先生还将杨遵他爹打了一顿呢。”   这事儿林瑶还真是刚听说,不由瞪大了眼睛,“有这事儿?”   他只是秦禹行的弟子,又不是他儿子,即便秦禹行不管,林瑶也不会怨怪他。可骤然获知秦禹行曾为了找他,打了杨遵他爹一顿,林瑶心里暖融融的同时,也觉得很爽快。   让他教出杨遵这么个疯批,活该被打!   梁丞脸上的怒意顿时僵住,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他爹虽然是大理寺少卿,可他爹是京官,又不是扬州人,梁丞只是来山海书院读书的,手里并没有多少可以用的人,杨家在扬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秦禹行堵门把当家老爷打了一顿,这么丢脸的事,自然是用尽手段封口。   而秦禹行这边也不会到处宣扬他把杨家老爷打了一顿,是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顾桢能知道,是因为他爹是知府,林瑶是巡盐御史之子,他失踪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惊动他爹?因此当日知府所有的差役都到处找林瑶,杨遵曾和林瑶结怨,自然有差役去杨家询问,正巧撞见秦禹行打人。   杨家老爷明明看到官府的人,却不敢喊官府的人帮忙,竟是由着秦禹行打了他一顿。   秦禹行自然不可能真将杨家老爷打死,差不多就收手了。   没能从杨家老爷这里问出林瑶的下落,秦禹行转头就去找杨遵,可杨遵离开书院之后,也没回杨家,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就算秦禹行怀疑杨遵,也找不到人。   再然后,就听林家说,林瑶已经回家了。   秦禹行就没有再继续找杨遵。   “最近这段时间,院长有事没事就把杨遵单独拎出来找借口罚他一顿戒尺,他那双手,天天肿得跟猪蹄一样,笔都拿不稳,还要罚抄书,字写得太丑,还叫重抄,啧啧。”顾桢越说越乐,脸上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   “难道院长已经知道阿瑶出事是杨遵做的手脚?可也不对啊,院长若是知道,如何能容忍杨遵这种人继续留在书院?”要说秦禹行畏惧杨遵他叔叔,梁丞可不相信。   顾桢道,“院长做事,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不清楚内情,还是不要在这里瞎猜了。”   林瑶却是想到那天在杨家别院遇到的神秘男子,会不会跟他有关?   “杨遵这种人,就算现在把他赶出书院,说不定他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我们,暂时把他留在书院反倒更容易收拾他,”林瑶说着,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师要留着杨遵。   想到杨遵刚才见到他,掉头就走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杨遵这个疯批也知道害怕?他还当杨遵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重度神经病呢,这么一想,杨遵好似没那么难对付的样子。   “阿瑶笑什么?这么开心。”林瑶说着话突然笑出来,让赵澜等人有些疑惑。   林瑶就将刚才杨遵看到他就跑的事说了出来。   闻言,赵澜等人也忍不住乐了。   “看来他心里也清楚为什么会被院长针对。”赵澜笑道。   林瑶笑过之后,沉吟道,“虽然说把他留在书院,能有法子对付他,可总是看到他在我面前晃悠也实在碍眼。”   梁丞眉头一挑,立刻领会了林瑶话里的意思,“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上回在杨家别院救我的那个人,好像在找杨家犯罪的证据,并且似乎已经得手了,虽然不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但想必不简单,杨遵他叔叔轻则被革职,重则被抄斩,到时候杨遵也没依仗了。”没了他叔叔做靠山,杨遵算个屁?   杨家虽然有不少做官的人,可同杨遵又不是直系血亲,人家如果品行正直,说不定还会来一出大义灭亲,拿杨遵换杨家的好名声。   梁丞明白了林瑶的意思,等杨遵的靠山,也就是他叔叔倒下,要收拾杨遵,那可太简单了。   “扬州城里的青虹苑,是杨遵家里偷偷开的,没到处宣扬,其中有不少是他们逼良为娼,等杨遵他叔叔倒了,我们就盯着青虹苑,杨遵和他爹,一个都跑不掉。”到时候轻则下狱,重则砍头。   反正下场不会很美妙。   林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狠毒,他是巡盐御史的儿子,杨遵都敢做出这种事,那些没有背景的人岂不是被逼卖笑也只能忍气吞声? 第37章   当日那个被拿来做诱饵的乞丐,既然会出逃,想必也是被逼的,寻到机会就逃了出去。   “青虹苑是杨家偷偷开的?”赵澜有些惊愕,似有些不太相信。   林瑶道,“是杨遵亲口对我说的,这还能有假?”   赵澜眉头紧皱,道,“可……我听老爷说,青虹苑背后的人非富即贵,杨家在扬州虽然算是名门望族,可要说非富即贵,哪一条就算不上啊?”   “因为杨遵他叔叔傍上了贵人。”林瑶没说是哪位贵人,这种事也不能到处宣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林瑶心里还是有数的。   贵人。   赵澜几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情。   不过也正常,他们几个虽然都是出身仕宦之家,可毕竟还在读书,又都不是家中嫡长子,家里长辈不把这些隐秘告诉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林瑶若不是此番遇险,从神秘男子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只怕也是毫不知情。   “你是从何得知?”梁丞问道。   林瑶道,“是把我从杨家别院救出来的那个人说的。”至于说了什么,林瑶没有说下去。   赵澜他们知情识趣,没有追问。   “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可以找人盯着青虹苑,到时候……”顾桢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现在还不可以。”   打断他的是梁丞,“青虹苑真正的主人,可不是杨家那父子俩,杨家父子也不过是依仗贵人的权势狐假虎威罢了,我们手里那几个人,帮我们跑跑腿倒也罢了,做这种盯梢的事,说不定刚派出去就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别说抓杨家父子的罪证,恐怕还得反过来被他们抓住把柄,得不偿失。”   梁丞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可是,等杨家倒了,这青虹苑表面上的主人怕也要移交给别人,到时候我们还能在青虹苑这里找到杨家的罪证吗?”   林瑶摇头失笑,“阿桢,你的担心多余了。”   “怎么说?”   林瑶道,“这青虹苑原本就是杨家父子借贵人的势开起来敛财的,说青虹苑背后的主人是他们背后的贵人,这可就错了,那位贵人哪里愿意沾上青虹苑这样的脏东西?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可是洗都洗不掉的污点。”   “阿瑶,你说那位贵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怕沾上这样的事?”莫不是什么皇亲贵戚?   林瑶没有解释,他理了理衣襟,道,“杨家父子靠的是杨垄,杨垄靠的是那位贵人,贵人会庇护他们,一则是杨垄会办事,二则……就是杨家父子很会敛财,上供了不少银子,要不然,那位贵人会帮他们撑腰?”   一旦杨垄倒下,那位贵人怕是巴不得跟杨家断干净,又怎么会保下青虹苑?   何况,到那个时候,那位贵人恐怕是第一个想要把青虹苑消灭得干干净净的人。   林瑶这番话说得已经很清楚明确。   赵澜和梁丞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隐约间,他们察觉到林瑶或许知道杨垄傍上的贵人是谁,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笃定的说出这番话。   他们和林瑶是朋友,相处也有一段时间,自然清楚林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必然是有把握的。   “那我们现在到底盯不盯着青虹苑?”赵澜问道。   林瑶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不过可以盯着杨家父子,尤其是杨遵。”   “杨遵也不过十四五岁,盯住他有什么用?还不如盯着他爹呢。”赵澜道。   林瑶摇摇头,“别看他年纪不大,心肠可歹毒的很,而且十四五岁也不算小了,就算他知道的并不多,但也肯定开始接触青虹苑相关的事宜,要不然他怎么会对青虹苑如此熟悉?”   “照这么说,他是开始接触青虹苑的事之后,才借着贵人的势,对你下手?”梁丞若有所思道。   林瑶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状,梁丞好笑的道,“说了这么多,原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不对?”   林瑶不知道他指什么,“你就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梁丞吸了口气,道,“你出事那天,我就发现杨遵跟着你一起出去了,原本我就担心你出事,是阿桢告诉我,你爹派了好几个身材魁梧的仆从来接你,我听说之后,便以为你不会出事,也就没跟出来,可结果就是你出事了。”   顾桢闻言,脸上烧得慌,“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来接阿瑶都会出事啊。”   “这倒不能怪你,”梁丞拍了拍顾桢的肩膀,随口宽慰了一句,继续道,“你出事之后,我就没怀疑到杨遵的身上,因为我觉得他没那个本事在那么多人的保护之下把你掳走,当时的情形我也只是听说,并不完全清楚,可刚才听了你一番话,我倒是把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了。”   不用梁丞继续说,林瑶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林如海是真的很重视他,绝对不会派一些草包来接他,既然不是林如海的人出了问题,那就是杨遵那边借用了其他势力,超出了林如海的预估。   “你不提,我倒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并且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梁丞道,“现在提起,也不过是放马后炮,没有什么意义。”   林瑶摇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梁丞一愣。   林瑶吸了口气,眉头微蹙,“你我都能想到的问题,我家老爷会想不到?可老爷没同我提过有关这件事的只言片语,还有老师这里,既然老师屡屡针对杨遵,那么他必然也是知情者,可我今日见到老师,老师也不曾对我提过。”   他总觉得他爹和老师似乎私下有通过气,并且互相达成一致。   他不由想起当日那个陌生男子。   那人说过救他是做个顺水的人情,可把他送到林府之后,他都没有露面,就跑了。   他是不是可以当做,这人私底下找过他爹?   “你还小,不告诉你,也很正常吧。”梁丞道。   林瑶:……   这话就让人很受伤了。   林瑶被打击到,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直接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书院里了。”   “书院不是不留宿吗?也没有学子的房舍,你住在哪里?”梁丞疑惑的道。   林瑶道,“我住在老师的院里。”   赵澜几人闻言吸了口气,“什么?你住在院长那里?”   “嗯,并且明天开始,我要跟老师习武,以后跟你们一起玩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林瑶道。   听林瑶说要习武,几人只当是林瑶这次被杨遵暗算,有了心理阴影,想要习武给自己安全感,便也没有揪着习武这个话题聊下去。   “书院不是有武师傅吗?你为什么要跟院长学?院长一看就不像是个会动粗的人。”谢琰一直没怎么插话,这个时候却发出了疑问。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顾桢扯了扯嘴角回道,“阿琰对院长到底有什么误解?咱们院长可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别看院长表面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实际上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杨遵他爹都被打得不能下床,听说最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呢。”   谢琰:“……”这个真相有点恐怖。   他原本以为,院长就算打人也不会有多可怕的后果,可现在听起来,杨遵他爹似乎被打得很惨。   谢琰陷入沉思,众人也没管他。   “阿瑶,我们能不能跟你一起习武啊。”顾桢眼巴巴的问道。   林瑶满脸疑惑,“书院不是有武师傅吗?”   “书院的武师傅哪里能跟院长比啊。”顾桢道。   林瑶不明白有哪里不同,“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若是想跟老师学,还不如去求你爹,我这里也是我老爷去跟老师提的。”   “哦?那我回去就跟我爹说。”顾桢道。   林瑶见他满腔热情,也不好打击他,“休息时间快到了,你们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等我有时间再来找你们。”   “诶等等!”梁丞拉住林瑶,“你以后还跟我们一块儿上学吗?”   林瑶原本就是院长的开山大弟子,跟着院长读书才是正常的,这段时间一直在书院里上课,都没见院长给林瑶开过小灶,这个老师仿佛是个假的。   可现在林瑶要住到他老师那里去了,往后说不定读书也不跟他们一起了。   林瑶被问住,想了想,道,“这个老师没跟我说过,”顿了顿,“就算不跟你们一起上课,也没什么啊,不一起上课,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丞忙解释道。   林瑶笑着摆手,“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用解释,反正就算我不跟你们一起上课,可也还在书院里,你们有时间也可以来找我嘛。”   往后他的空闲时间肯定没有梁丞他们多。   梁丞欲言又止,“我们不好去打扰院长。”   毕竟院长是林瑶的老师,而不是他们的老师,如果他们没眼色跑去找林瑶,说不定还会被院长当做没礼数的后辈训斥。   在山海书院上学以来,他们可是在院长这里吃了好多苦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体验,全都是院长提出来的,不做还不行。 第38章   林瑶不明白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不过思及他住在老师那里,梁丞他们心有顾虑也很正常,便没有追问,“那我有时间就来找你们吧。”   “也好。”梁丞闻言点头。   林瑶见上课的先生已经远远走来,便向梁丞他们道别,转身离开了学堂,回到住处。   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这会儿也没事可做,林瑶便躺在床上假装睡觉,实则进了藏书楼看书。   不知看了多久,林瑶忽然从藏书楼里被弹了出来,意识回到身体里,就听到有人在喊他,“林公子,林公子?”   林瑶连忙应了一声,“在呢,何事?”   “老爷请你去正厅一道用饭。”林瑶这才听出是云峰的声音,立刻回道,“我马上就到。”   林瑶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整理好衣物,从背包里翻出一包湿巾拆了擦脸,再照照镜子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才开门走出去。   “云峰大哥,让你久等了。”林瑶不确定云峰来了多久,毕竟身处藏书楼的时候,他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动静。   云峰闻言笑道,“林公子客气了。”   林瑶跟着云峰去到正厅,秦禹行已经坐在厅里的圆桌旁,身边并无其他人。   林瑶见了礼,在秦禹行的示意下坐在了秦禹行左手边。   “老师不回去跟师母他们一道用饭吗?”林瑶趁着菜还没上桌,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秦禹行道,“你师母他们要在家里侍奉老太爷,不会住在书院,我隔三天会回去一次。”   听了秦禹行的解释,林瑶心中有些错愕。   可他也没傻到追问下去,何况这是老师的家事,他稍微提一提可以,但说多了就不合适了。   “你不必觉得我是特意为了你留在书院不回去,你没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是隔三天回去一次。”   似乎怕林瑶心中有压力,秦禹行特意补充了一句。   林瑶:“……”倒也不必特意解释。   用过饭,秦禹行便道,“后天我要回府,你跟我一起回去,正好,你世兄一个人在家里读书还挺孤单,你们做个伴儿吧。”   林瑶微愕,“老师回家是看望家人,我去……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出来,我又该怎么回答?   林瑶垂眸,“学生……都听老师安排。”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回到屋里,林瑶洗漱之后,就在床上躺下了。   秦禹行的次子秦清泽正在为今年八月的乡试备考,也不知现在有多少把握可以过乡试,乡试和院试可不能相提并论,难度是院试的几倍不止,林瑶如今还没体会过古代考试的可怕。   上个月他到书院的时候,每月的考核已经结束,这个月因为他出事,也正好错过了十五的考核。   完美错过。   林瑶脑子里思绪纷杂,想了一会儿就抛开了,跑到藏书楼里看书。   ……   次日一早,还没到卯时,林瑶就被秦禹行派来的云峰叫醒了。   林瑶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眼皮子都睁不开。   习惯了辰时起床,突然提前一个时辰,林瑶真的有些不习惯。   他打着哈欠穿好衣服,用一早准备的湿巾擦脸,然后直接出了门。   秦禹行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弟子,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跟我习武,就不能再后悔,今日我传授你一套口诀,不是师门的内功心法,只是一套入门心法,你照着修习,切不可偷懒。”   林瑶一听,立刻就不打瞌睡了,“老师,真的有武功秘籍啊?那江湖上有武林宗师吗?”   秦禹行见林瑶忽然兴奋起来,有些错愕,“你对这些事倒是挺感兴趣。”   林瑶干笑了一声,低下头。   “江湖跟你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只要安心学习就行了,你习武只是为了强身,而不是为了闯荡江湖。”秦禹行可不想因为他,让林瑶生出闯荡江湖的心思,到时候他怎么面对林如海?   林如海好不容易得了个可心的儿子,绝不能被他弄没了。   林瑶被教训了一通,也不敢顶嘴,“是。”   秦禹行将入门的口诀传授给林瑶,然后手把手教他如何修炼,没成想,林瑶按照他的指点,第一次就成功引气入体。   这资质……好得有些过分了啊!   秦禹行站在一旁看着认真修炼的林瑶,不由想起了他的师傅。   他那个师傅当年收他为徒时,曾夸过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可就算是他这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也是在师傅教了两三遍之后才成功引气入体。   而林瑶……   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年难遇的奇才?   可千万不能叫他师傅知道林瑶的存在,否则说不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人拐回去当什么掌门。   更不能叫林瑶知道他的武学天赋,否则他弃文从武怎么办?   林家可是书香世族,林瑶若不考科举,跑去当江湖大侠,他怀疑自己会被林如海给打死。   林瑶修炼了两个时辰,就被秦禹行叫起来蹲马步,还道这是基本功,林瑶刚蹲了一会儿,就有些站不稳了。   然而只要他有任何松懈,秦禹行就在他脚边抽一鞭子,并不会打在他身上,但也挺吓人。   上午习武,下午就学文,林瑶的时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还真找不到一点空闲时间出去玩儿。   折腾完一天,第二天林瑶就跟着秦禹行去了秦家。   秦禹行的夫人阮氏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见到林瑶就是一通嘘寒问暖,看着林瑶额头上的淤青还直道贼人心狠。   阮氏身边陪着的是秦清泽的新婚妻子黄氏,因着长子长媳都不在身边,黄氏就跟着阮氏一道打理家务。   温柔的阮氏喊人进来带林瑶去找秦清泽,还道晚间一起用饭。   林瑶就向阮氏道别,跟着下人来找秦清泽。   秦清泽在府里有单独的书房,下人领着林瑶找到秦清泽就退下了。   “林贤弟,请坐,”秦清泽还是老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引着林瑶坐下,“之前听闻你出事我可担心的很,现在见到你,我也算放心了。”   林瑶道,“让世兄担心了。”   “一会儿我还要去祖父那里请教,林贤弟不如跟我一起去?”秦清泽含笑邀请。   林瑶闻言一怔,忽然间明白老师为何要带他回来,想必……是想让他跟着秦清泽一道去秦复大儒跟前熏陶熏陶?   他老师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会打扰秦老先生吗?”林瑶并未立刻应下,而是先问了一声。   秦清泽冲林瑶眨眨眼,“没事,老爷早前跟祖父提过,不打紧,林贤弟尽管宽心。”   这话叫林瑶确定了秦禹行带他回府,是让他在秦大儒面前刷存在感的。   既然老师打过招呼,林瑶就没有再推辞,跟着秦清泽一道去见秦复。   秦复虽然已经七十余岁,但身体还算健朗,他们到的时候,秦复老先生还在自己院里泡茶。   见到他们过来,秦老先生面上也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林瑶要来。   不但如此,秦老先生还笑呵呵的叫林瑶坐,林瑶依言坐下,觉得秦老先生挺和蔼可亲。   林瑶就在秦老先生这里呆了两三个时辰,秦老先生教导孙儿的方式区别于书院里的形式,用一句成语来概括的话,就是‘寓教于乐’。   秦老先生不会直接给你说什么大道理,而是给你讲故事,又能很好的让你领会到故事中的真意。   不过在秦老先生这里待了两三个时辰,林瑶觉得自己获益匪浅。   跟着秦清泽离开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秦清泽自然看得出来,他笑着道,“以后还有机会来祖父跟前学习,贤弟不必如此。”   林瑶一听这话风,顿时觉出不对,“世兄好像知道些什么?”   今天被秦禹行带回来,不是因为上回他出事,师母很担心他吗?   秦清泽笑着道,“上回林老爷来找过老爷,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可林老爷走后老爷就去见了祖父,又叮嘱我多照顾你,想来往后每隔三日都会带你来。”   林瑶听明白了秦清泽话里的意思,不禁怔了怔。   原来老师早有打算?   至于他爹同老师私底下说了什么,但想来还是同他出事有关。   他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可不能再让老爷他们失望了。   “多谢世兄提点。”   “贤弟外道了,”秦清泽笑了笑,“太太一早说过,今日都在正院用饭,我们去正院吧。”   “客随主便,世兄请。”   二人相视一笑,去了正院。   说说笑笑进了正院,进了院子,就见堂屋里似乎有客人。   林瑶微微停顿了一下,见秦清泽脚步不停的往堂屋里走,想了想,便跟了过去。   进了堂屋,林瑶看到左首位置坐着的男人,不禁愣住。   是他?!   他怎么在这里?   正想着,就见秦清泽行礼,“小舅舅何时来的扬州,都不曾提前知会一声?”   林瑶顿时懵了。   小舅舅?   那岂不是老师的小舅子,师母的兄弟?   林瑶有些无措的站在秦清泽身旁,下意识跟着行了一礼。   被秦清泽称呼小舅舅的男人正是当日在杨家别院救了林瑶的人,他也认出了林瑶,但却笑着同坐在上首的秦夫人道,“阿姐,这个孩子……是哪家的?长得还挺俊的。” 第39章   林瑶:“……”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吗?   这个人叫秦夫人阿姐,秦夫人姓阮,那么他肯定也姓阮,这位……阮公子之前可是说,他来扬州是奉命办事,奉谁的命?他背后的人是谁?   秦家不会被卷进夺嫡之争了吧?   这个猜想让林瑶觉得很糟糕,古往今来被卷进夺嫡里的,大多都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你站对了人,也不意味着一帆风顺。   “这是巡盐御史林大人的爱子,林瑶。”秦夫人笑着介绍林瑶的身份,然后道,“你这次来扬州还要待几天?什么时候回京?”   阮公子笑了笑道,“我来扬州是有事要办,事情没办完,暂时不会回京。”   秦夫人没问弟弟来扬州办什么事,“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客院,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阮公子没有推辞,直接应了。   因为阮公子的到来,林瑶没有在正院久待,等秦清泽同阮公子说了几句话,就跟秦清泽一起去了正院的暖阁休息。   等了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来请,林瑶才又和秦清泽回去。   这次不仅秦夫人和阮公子都在,他老师还有秦清泽的妻子黄氏,以及他老师的女儿秦清芊都在正院里坐着,他和秦清泽竟是到的最晚的。   秦禹行夫妻坐在一起,秦清芊坐在秦禹行身边,秦清芊身边坐着黄氏,秦夫人的身边则坐着她弟弟阮公子,剩下两个位置在黄氏和阮公子中间,秦清泽自然同他妻子黄氏坐在一块儿,林瑶就只能同那位阮公子挨着坐。   古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寂然饭毕,各自漱了口,便有下人撤下盘子。   “阿瑶今日跟着清泽去老爷子那里,学到了什么?”秦禹行忽然问道。   林瑶没想到刚吃完饭就要面临秦禹行的考问,不禁愣住,阮公子瞥了他一眼,忽然一笑,“姐夫这是做什么?哪有刚吃完饭就考校学问的?”说着看向林瑶道,“阿瑶今年多大了?”   林瑶看着这位不知名的阮公子,很想翻白眼,这位会不知道他的年岁?打破他的脑袋他都不相信好吗?他老师会针对杨遵,说不准就是从他这里知道真相的,怪不得老师连证据都不找,直接就逮着杨遵一通刁难。   不过他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林瑶也只能配合,“八岁了。”   “八岁了啊,那还是有点小。”阮公子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禹行白了他一眼,“连小孩子你都要逗,无不无聊?”   “我这不是喜欢他吗?”阮公子笑道。   林瑶心道,我谢谢你的喜欢了嘿。   “听说阿瑶现如今正在跟姐、夫、习武,不知道习武天分如何?若是有天分的话,将来……”阮公子话没说完,就被秦禹行截断了,“他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天赋也只能说勉勉强强,你就别妄想了。”   阮公子闻言微愕,这怎么可能?那天他救林瑶出来的时候,特意摸过林瑶的根骨,虽然不敢太确定,但也不至于勉强吧?   他深深看了秦禹行一眼,就发现秦禹行神色有些不对,便将到了嘴边的质疑压了下去,打算待会儿私底下问问。   “那就算了吧。”阮公子道。   林瑶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很想问,但他是小辈,长辈说话的时候,他可不能随便插言。   “时辰不早了,宝茜,送林公子去客院休息。”秦禹行转头吩咐道。   秦夫人身侧贴身的丫鬟屈膝应是,然后走到了林瑶身边,“林公子,请随奴婢来。”   “有劳宝茜姑娘。”林瑶起身客气了一句,心里吐槽,宝茜,抱歉,这是什么破名字?   宝茜抿唇笑了笑,道了声不敢当,然后在前面领路。   林瑶就跟着宝茜离开了正院,秦家收拾出来给他住的地方挨着东院,只是个小独院。   把林瑶送到了客院,宝茜就退下了。   客院里有秦夫人拨来专门伺候他的丫鬟,也就两个小丫头,再多的也没了,想是秦禹行特意叮嘱过秦夫人不要给他安排太多伺候的人。   回到客院的林瑶,自己一个人呆在卧室里,想着那位阮公子,不禁皱眉。   他之前猜想阮公子应该得到了杨家的犯罪证据,可这么多天了,阮公子还在扬州逗留,恐怕是他想岔了,阮公子想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得手。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要是杨垄没有出事,杨遵这里该怎么把他赶出书院?   林瑶苦恼起来,一时也没有了心思去藏书楼。   夜幕降临,林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忽然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林瑶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进了贼,还是……闹鬼?   虽说至今为止他没遇到过什么灵异事件,但红楼梦本身就一本附带神话色彩的古代,红楼梦许多配角不都是从离恨天太虚幻境而来?还有什么马道婆,好像会什么诅咒?   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都是真的,谁知道有没有鬼?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窗外跳了进来,悄无声息的落地,林瑶惊叫声都到了嗓子眼儿,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随即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别叫,是我。”   那位阮公子!   林瑶没好气的扒开他的手,呼出一口气,黑暗中也看不清脸色,但林瑶想,他此刻的脸色一定十分的难看。   “三更半夜的,你跑来我这里做贼吗?”林瑶外头隔间有人守夜,他说话也不敢声音太大,怕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就显得很没有攻击性。   阮公子被呵斥了,也不生气,他道,“上回我回去之后,想起了杨家别院那股香味儿的源头,若是我没猜错,必是醉梦,醉梦是江湖上盛传的绝顶迷香,价格昂贵,寻常人得不到,也用不起。而中了这种迷香的人,即便是会武功的人,也会内力尽失,浑身无力,更不必提……”阮公子没有再说下去,林瑶也已经明白他漏了马脚。   试问一个刚遭遇惊马,身上有伤,还中了这种特制迷香的小孩子,是怎么解了药性的?并且在阮公子进去之后,林瑶还做了个很让人在意的举动。   他往香炉里到了水,将香给熄灭了,这摆明了他是知道香有问题的。   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哪里知道这种特殊的迷香,又怎么解了这个迷香的药性?   处处都是疑点!   林瑶只觉得心里苦,他当时哪里知道会有人来救他?当然是一有机会就给自己解毒,然后想办法离开那个鬼地方!   千算万算,没料到会冒出来一个阮公子救他。   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运。   要说不幸运,没有阮公子帮忙放了一把火引走门口守着的人,林瑶也未必能脱身,毕竟他对别院的路线一点都不熟悉,说不定乱跑很快就会撞上杨家的人,然后又被抓回去。   可要说幸运,现在阮公子发现了他身上的问题,而且现在来追问究竟来了。   有关金手指的事,林瑶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可他又该怎么把这些漏洞给圆回去呢?   真是脑壳痛!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阮公子忽然扑哧一笑,“别紧张,我只是逗你玩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林瑶一点也不觉得好玩儿,并且觉得这个阮公子的恶趣味很讨厌。   “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欠揍吗?”林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阮公子笑道,“这倒是没人说过,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不过,小家伙,你确定你打得过我?”   林瑶:“……”   就不要提这么让人伤心的事实了好吗?   一想到自己缩水成小豆丁,他就满心的郁闷。   “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解开醉梦迷香的药性的?这可是江湖上公认最难解的迷香,就算是内功极其深厚的高手,也撑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耗尽内力,这迷香号称无解。”他当时不过是闻了一点点,回去之后都感觉到有些不适。   林瑶在床上躺平,闭着眼,语气毫无波动,“我不知道。”   “别这样嘛,你要是有能解这种迷香的药,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我真的很急用。”阮公子一点都不相信林瑶会不知道。   林瑶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哪里只得杨家特意用上这么珍贵的迷香?肯定是杨家觉得有必要用,想想他当时去救林瑶的情形,当时林瑶明显是没有中迷香的,可房中的迷香散得满屋都是,林瑶不可能没有中迷香。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林瑶吃了解开迷香的药。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林瑶暴躁的道。   阮公子在床边坐下,“林公子,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吧?你就这么对我?”   “救了我一命是不假,可你私底下没找过我爹?”林瑶哼道。   明摆着这些大人已经互相通了气,也不知道私下做了什么交易,林瑶才不傻呢。   阮公子好气又好笑,“你这会儿倒是精明起来了,你也不想想,我姐夫和你爹是好友,我还真能拿救你的事去讹林如海不成?我姐夫知道了,能有我好果子吃?我当日说做个顺水人情,不过是安抚你罢了,你还真信了?”   林瑶:“……”真的信了,信的真真的。   他坐起来,“你嘴里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   “之前的不提,但我现在对你说的,句句是真,绝无半句假话。”阮公子认真的道。   林瑶听他说的真情实意,想着阮公子确实帮他脱离虎穴,真要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但是……   “我可以给你解迷香的药,但你不能说是在我这里拿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爹他们。”   林瑶的话让阮公子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愣。   他没问为什么不能告诉林如海他们,这个小孩虽然单纯,但并不是真的蠢笨,既然如此叮嘱他不告诉林如海他们,想必还有别的隐情。   他识趣的不追问,“好,我答应你。”   “给你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全名。”林瑶又道。   阮公子好笑,但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他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阮奕然,功名奕世的奕,然后的然,”顿了顿,“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阮奕然,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林瑶想了想,骤然想到贾琏提到过这个名字,贾琏有一次出门办事遇到了阮家的人,得了阮家的人帮助,才得以顺利办好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贾琏说过,阮奕然是阮家的老爷子最小的儿子,比贾琏也大不了几岁,但其人文武双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好像……他大姐还是宫中的贵妃。 第40章   “小家伙,发什么呆呢?”阮奕然见林瑶听了他的名字居然发起呆来,不由喊了一声。   林瑶被这一喊,顿时回神,便解释道,“哦,我只是忽然想起,从表哥那里听说过你,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文武双全的阮奕然啊。”   “表哥?”阮奕然想了想,道,“是那个贾琏?”   在整个扬州,同他有关的也就秦家,林如海倒是认识他,但也只是因为秦禹行这层关系,不管是秦禹行还是林如海,都不会莫名其妙对林瑶提及他。   如此一来,只有那位从京城来看望他姑母的贾琏,有可能提过他。   “正是。”   “你们两个私底下相处,怎么会提到我?”阮奕然纳闷的道。   林瑶不想多说,“不过是闲聊的时候提到的罢了,不重要,”说着立刻转移话题,“你要醉梦的解药做什么?”   阮奕然在林瑶身边坐下来,“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派去青虹苑偷账本的人中了醉梦,青虹苑那管事的倒是大方,日夜在藏账本的屋里燃着醉梦,我手底下的人不慎中了迷香,要不是同去的人机灵,把人带了回来,恐怕要落到青虹苑手里,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   林瑶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听你这么说,青虹苑背后有高手坐镇?”   要不然醉梦是哪儿来的?   这迷香不是从江湖上流传出来的吗?本身就是针对那些有内功的武者吧?   “我派人之前调查过,守在青虹苑的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二流高手,我派出去的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可我没想到,青虹苑居然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在藏账本的地方日夜燃着醉梦,现如今我手底下中了这种迷香的人都内力尽失,只能躺在床上,与废人无异了。”   林瑶有些迷惑,“只是迷香而已,有这么可怕吗?迷香都是有时效的吧?等药效时间一过,不就好了吗?”   阮奕然无语的看着林瑶,“这醉梦若是如此简单就能解,我还来找你要解药作甚?”   林瑶想想也是,顿时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   “这醉梦究竟有什么特异之处?”林瑶问道。   阮奕然叹道,“醉梦是谁制作出来的,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但江湖上只要中了这种迷香,就会内力尽失,迄今为止,中了醉梦的人,要么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好死赖活着,要么不堪此辱选择……自尽。”   因此刚得知手底下的人偷账本不成,反倒中了醉梦,他很懊恼,更后悔自己没有更谨慎一点。   他后来亲自去过一趟青虹苑藏账本的屋子,闻到香味儿立刻敛息撤退,因为闻得不多,缓缓就没事了。再后来他打算从杨家别院入手调查,不想竟遇到被绑架的林瑶,进屋的时候他就觉得屋子里的香味儿有些熟悉,但很快林瑶就拿水浇灭了,他要带着林瑶逃离杨家别院,因此并未细想。   把林瑶送回林家之后,他就感觉到不适,那种感觉和之前在青虹苑闻过醉梦之后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他当即确定,关林瑶屋子里燃的香,就是醉梦。   知道关林瑶的屋子里燃着醉梦,那么林瑶必然是中了醉梦,可他一点都不像是中了醉梦的样子。   想到林瑶当时在他说出迷香有些熟悉之后,立刻浇灭香炉里燃着的香。   他可以确定,林瑶一定知道香炉里的迷香有问题。   他中过醉梦,但却不知道怎么解开了这个迷香的药性。   他更相信林瑶是吃了解药。   再回头细想,林瑶当时在屋里的反应,处处都是漏洞。   他早就想来找林瑶,可是林瑶一直待在林家养伤,他来扬州的事,一直在暗中进行,不能泄露。   直到昨日他听说林瑶回了书院,他就来秦家了。   巧得很,秦禹行居然把林瑶带到秦家来了,他就趁着晚上,跑来找林瑶讨解药。   他确信林瑶身上一定有解药。   而林瑶的反应也坐实了他的猜测。   “我没时间在你这里耽搁了,快把解药给我,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醉梦从未出现过解药,他不知道林瑶身上的解药是哪里来的,但林瑶既然愿意给,那肯定是有解药,林瑶不至于拿这么重要的事来骗他。   林瑶被催得有些尴尬,他现在身上穿着寝衣,来秦家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他当然拿的出来解药,可他要当着阮奕然的面,在背包里拿东西吗?   “我没带在身上,都在书院里。”   这个回答很合情合理。   上老师家,带什么解毒的药?   阮奕然立刻道,“我现在带你去书院取。”   他这般着急,林瑶猜想他手底下那些中了药的人现在情况恐怕不妙,想到阮奕然确实帮过他,还好心提点过他的为人处世,便道,“你等我穿衣服。”   阮奕然本以为他这么着急,林瑶再怎么好脾气,也会拒绝。   毕竟这都半夜了,太折腾。   可没想到,林瑶居然极好说话。   “谢谢。”   林瑶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对我也算有相助之恩,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阮奕然听得好笑,“谁说你是忘恩负义的人了?”   林瑶不跟他争论这些,快速穿好衣服,“我们怎么过去?隔间可有人守夜,要是半夜他们进来发现我不在,恐怕会闹得秦府不得安宁。”   “秦府离书院很近,我们快些回来就是了。”阮奕然道。   林瑶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言。   “走了。”阮奕然搂起林瑶,纵身从窗户一跃,轻轻松松跳了出去,然后悄无声息的飞檐走壁。   不一会儿,就从秦府出来了。   林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风,惊叹道,“这……是轻功吗?”   阮奕然在人家屋顶上快速走过,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林瑶感觉这世界真奇妙。   “你如今不是正在跟我姐、夫、习武吗?我这身武艺,可都是他传授的,只要你根骨不差,早晚也能跟我一样。”   林瑶想到老师说他习武的天分只是勉勉强强,便叹道,“那我可能没什么希望了。”   见他这么丧,阮奕然想到私底下询问姐夫原因时,姐夫对他说的话。   林瑶是林如海唯一的儿子,林如海对其寄予厚望,若是林瑶被拐去混迹江湖,林如海就算不跟姐夫反目,也会生气的。   想到这里,阮奕然不免把到了嘴边的安慰咽了下去,“没事,就算只学个皮毛,也够了,你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嘛。”   林瑶其实并没有多沮丧,他是有金手指的男人,就算根骨不行,他还有任务奖励。   一点都不虚!   “没事,我很好。”林瑶元气满满的道。   阮奕然有些惊讶,这孩子恢复能力倒是很强。   很快到了书院,阮奕然直接带着林瑶去了秦禹行的住处。   林瑶跑到里屋卧室翻找,阮奕然就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儿,林瑶提着个小包袱出来,“醉梦的解药,就在这些里面,但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醉梦的解药,你都拿回去试试吧,这些都是解毒药,就算没中毒,吃了也不会有事的。”   他当日吃了七八瓶解毒丹,但根本就不能确定是哪一种起了效果,要是见效慢呢?   因此他将这几品吃过的单独包了起来收到背包里,如今倒是免了他翻找的功夫。   “你哪儿来这么多的解毒丹?”阮奕然打开小包袱一看,七八瓶的解毒丹,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林瑶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解毒丹,这库存比他还多了……   林瑶扭头不看他,“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许说出去,也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   要不是被阮奕然发现了马脚,林瑶才不会承认自己有解毒丹。   毕竟他根本没法解释这些丹药是从哪里来的。   也就是阮奕然好说话,不会追问,要不然林瑶真的难以脱身。   阮奕然见他这样,也不再逼问,“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我绝不会骗你。”   “原本就是你救我在先,我这是报答你,你只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好。”林瑶道。   林瑶对阮奕然的印象很好。   他觉得,杨遵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但阮奕然也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还是好人多吧。   阮奕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把今天的事记在了心里,来日若有机会,肯定要帮林瑶的。   虽然林瑶觉得他是在报恩,可阮奕然知道,他当日是真的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他也只是顺手把林瑶带了回来,林瑶当时自己都快要脱身了,虽然也有被人发现抓回去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谁就能完全肯定,林瑶不能自己逃出去?   但凡他谨慎一些,遇到人就躲着点,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阮奕然把林瑶送回秦家,然后就离开了,想是去给手下解毒去了。   林瑶折腾了半夜,也有些疲惫了,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次日早上,林瑶就被叫起来练武,不过今日不同,跟着一起习武的,还有世兄秦清泽。   今天练武倒是多了一个伴儿。   晨练结束,秦禹行就带着林瑶回了书院,然后又开始基本功,下午开始教林瑶读书。   此后,林瑶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上午习武,下午习文。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这日林瑶刚熄灯,还没睡过去,屋里就传来细微的声音,这段时间习武他的耳力灵敏了许多,听到声音立刻坐了起来,低喝道,“谁?”   “咦?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这次来他可是刻意收敛了声音,居然被林瑶发现了,阮奕然惊讶极了。   听到阮奕然的声音,林瑶紧绷的情绪顿时散了,“你怎么老是半夜摸过来?” 第41章   阮奕然有些尴尬的道,“这不是白天不方便吗?”   山海书院与其他书院不同,平时是不允许外人进出的,就算他是院长的小舅子,也不能破例。   他有事找林瑶,也只能半夜偷偷摸进来。   林瑶无语的看着他,“三更半夜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这首先嘛,要感谢你上回给的解药,”阮奕然摸到床边坐下,笑呵呵的道,“这第二嘛。”   林瑶见他卖关子,扯了扯被子,往头上一盖,“没事你就走吧,我要睡了,明天还要练武呢。”   阮奕然一噎,把林瑶盖在头上的被子扯下来,“诶诶诶,我说还不成吗?”   因着林瑶给的解药,他手底下中了醉梦的人都已经没事了,这是他很高兴的原因之一,这第二点嘛,他发现林瑶给的解毒丹,不但能解醉梦,先吃一颗还能预防醉梦,因此他手底下的人顺利偷到了账本,他的事已经办完,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   一听阮奕然要回京,林瑶心中竟还有些不舍。   这也怪不得,毕竟阮奕然是第一个发现他秘密的人,虽说阮奕然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但林瑶在阮奕然面前,可以坦然的做自己,也不用担心自己露马脚之后会被当成妖怪绑起来烧死。   阮奕然的心胸实在的宽广,为人也很真诚,林瑶很喜欢他。   “你这次回京,就要对付杨垄吗?”林瑶问道。   阮奕然闻言有些惊讶,旋即笑道,“你这小家伙,一听我要回京,就只想到问这个?”他眼珠子转了转,轻笑道,“你这是想要对付杨遵?也是,他这么陷害你,虽然并没有成功,但有这么一条毒蛇待在身边,也确实难以安心。”   林瑶也不奇怪会被阮奕然猜到心思,他坦然道,“你还真把我当烂好人了?我的善心只是对那些无辜的人,而不会对杨遵这种烂了心肝的人渣!”   “有长进,不错。”阮奕然笑道。   林瑶翻了个白眼,“我不知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当日跟你争执,并非觉得你说的没有道理,也并非反驳你的话,我只是觉得,对落难的人施以援手,并非错的。”   “我也没说这想法是错的啊,但是,”阮奕然摁着林瑶的头顶,轻声道,“就算是帮助他人也得量力而行。”   “我有那么蠢吗?”林瑶有些郁闷的道。   他当初只是单纯论相助落难的人是否正确,又不是说他将来什么情况下都会帮助别人,而不会管自己的死活,他还没有大公无私到这个份上。   但阮奕然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哪怕自己没有能力救别人,也要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傻瓜。   阮奕然眨了眨眼,隐约明白林瑶想说什么了,“这倒是我误会你了。”   他最初听林瑶那么较真的跟他扯救人难道是错的,他就下意识的认为,林瑶是个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的那种傻瓜。   然而短暂的几次接触之后,他觉得这个小孩儿别看年纪小,脑子却很清醒,他很清醒的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如此一来,倒是他当初断言下的太早了。   说起来他当初也不过第一次见林瑶,因为几句话就断言林瑶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过于草率。   因为吃了亏,林瑶坚持的习武,就算被他姐夫忽悠,得知自己天赋并不好,也不放弃。   而据他从姐夫那里知道的原因,这个小孩只是不希望家人再为他的安全担心。   这个孩子是真的善良,但却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善良。   阮奕然很喜欢林瑶这个孩子,要不是林瑶年纪太小,还是林如海的独子,他真的想把人拐到京城里去培养,他孩子将来必定是个人才。   林瑶听到阮奕然亲口说出误会他的话,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就是我以偏概全,误会了你,这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阮奕然也不会觉得自己误会了别人,然后承认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林瑶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手下的人偷账本的时候,顺手带了些东西出来,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就拿来给你,明天我就要回京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阮奕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然后解了腰间的玉佩放到林瑶枕边,“这玉佩是我随身之物,日后你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拿着玉佩上川宁侯府来找我。”   这等于是给了一个信物。   林瑶想拒绝,阮奕然似乎早就料到,又立刻道,“你我相交一场,这玉佩你一定要收下,收下也不一定要拿着来找我求助,就当是朋友的赠礼,如何?”   这下还真不能拒绝了,林瑶想了想,道,“那我也有礼物送给你。”说着从床上下来,然后走到隔间,阮奕然没有跟过来,林瑶便从背包里取了一把剑。   这剑也是一把不输给墨霜剑的宝剑,剑名冰魄,触手冰凉,   他拿着剑回到卧室,然后把剑塞到了阮奕然手里,“我听老师说,你的剑来扬州的时候落在水里了,虽然不知道你遗失的那把剑如何,但我想,这把剑你一定会喜欢。”   阮奕然没想到林瑶居然会送他一把剑,愣了一下,拿起剑,剑鞘冰凉刺骨,他吸了口气道,“好古怪的剑。”   剑都是铁打造的,摸起来自然是凉的,但像这把剑一样,隔着剑鞘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这剑绝对不简单。   “这剑,叫什么名字?”实话说,他确实很喜欢。   原本想推脱,但拿到手里,他就有些舍不得了。   林瑶见他很喜欢,便很开心,“这剑叫冰魄,我……偶然得到的,你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了。”   阮奕然摸着剑鞘,确实很喜欢,但他摸了一会,就放在了一边,“这剑,我不能收,将来你可以自己用。”   “我还有一把更好的墨霜剑,这把剑我拿着也不会用,让它待在屋里吃灰,倒是委屈了它,还不如送给你,宝剑赠英雄嘛。”林瑶难得的说起好听话。   阮奕然一听林瑶居然还有一把更好的剑,心中惊愕,这样的宝剑,有一把都很稀奇了,林瑶居然还有更好的。   他心中不免困惑,可林瑶如此掏心掏肺,他倒不好深究,只能把疑惑压在心底。   林瑶既然会拿来送给他,这剑的来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林瑶这么个小孩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不管是醉梦的解药,还是那些品质绝佳的解毒丹,还有这剑……   难不成……这孩子是什么神仙转世?   听说林如海的夫人和女儿,在林瑶被过继来之后,孱弱的身体都日渐的健康了起来,黛玉那个胎里不足的小姑娘,如今都健康活泼的不得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林瑶说不定还真有些来历。   古往今来,这种神异的人不是没有。   远的不提,就说荣国府那个据说衔玉而诞的二房嫡次子,贾宝玉,不就是个神异之人吗?   只不过,这长到如今六七岁,除了传出一些爱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童言童语之外,倒没觉得跟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相较起来,倒是林瑶……更符合衔玉而诞的标准。   “既然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阮奕然确实喜欢这把剑,既然林瑶还有更好的,他收下这把剑也并非不可,“包袱里的东西,你自己私下看,千万不要叫别人看见。”   听到阮奕然的叮嘱,林瑶便知这包袱里的东西恐怕问题很大,他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好,我走啦。”   阮奕然说走就走,林瑶都来不及挽留,人就已经没影了。   他心中一叹,这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林瑶正要把包袱和玉佩都收起来,却又好奇包袱里到底装着什么,居然能让阮奕然连夜给他送过来。   好奇心一起来,就压不下去了,林瑶偷偷点上蜡烛,然后打开了包袱。   这包袱里居然是一沓纸,还有一个小盒子,林瑶拿起一张纸借着光看下去,越看越惊讶,忙将其他的纸都看完,看完之后,他满脸震惊。   这些都是杨遵父子私底下跟人来往的书信,都是别人写给他们的。   林瑶纳闷极了,杨遵父子到底想什么呢,把这么可怕的罪证留在手里,也不怕被人偷走之后,全家被问罪?   不怪林瑶纳闷,这些书信,有些是本地官员写的,有些是京城来的,他们要的不是钱,而是人。   就是青虹苑养着的那些小男孩儿。   林瑶脸色铁青,“畜生!”   他将小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本子,一翻开,里面都写著名字和官位,以及送了什么人给哪位当官儿的。   这个小本子估计是杨遵他爹拿来记录自己‘贿赂’哪些官员的,可能也是想给自己留个退路,以后落了难,还能拿这个要挟账本上这些人帮助他。   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东西都被阮奕然的人顺手拿走了,并且送给了他。   林瑶绝对不会纵容杨遵父子继续干这种勾当。   这些证据他拿到手里,好像也没什么用,林瑶想了想,打算明天去找顾桢。   顾桢他爹是扬州知府,这些事原就是他的职责。 第42章   林瑶把东西重新放好,然后塞到了枕头下面,才躺下去睡觉,可是想到那些书信,还有小木盒里的账本,林瑶心里就好似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杨家父子俩,连带杨遵叔叔一家,到底做了多少恶事?   还有那账本里记录的人,既然能跟杨家父子勾结,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瑶想想都觉得心惊,若朝堂上都是这种人,这国家恐怕要完蛋了吧?   账本上官位最高的,是工部侍郎,官居从二品,是个实实在在的朝廷要员。   林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原以为见过最黑暗的事,就是杨遵父子开青虹苑敛财,强迫一些良家的孩子卖身。   可没想到,还有更黑暗,更可怕的事。   连杨家这些人都收归门下的三皇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林瑶由衷的希望,三皇子无缘大位。   这次阮奕然回去,最好把三皇子也牵扯进去,断了他的青云路,否则一旦这种人登基,来日怕是要亡国了!   林瑶因着看到书信和账本,一夜都没睡好,次日晨起的时候,眼眶都是黑的。   “你晚上做贼去了,眼眶怎么都是黑的?”秦禹行道。   林瑶低着头,“弟子昨晚没睡好。”   秦禹行挑眉,“为什么没睡好?”   林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阮奕然来找过他。   “奕然的武功是我教他的,你难不成以为他跑到我院子里来,我会不知道?”秦禹行见林瑶居然还替阮奕然保守秘密,不由好笑,“昨儿他从你屋里出来,就被我逮了个正着,说吧,他来找你做什么了,搅和得你心神不宁的。”   既然秦禹行都知道了,林瑶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将阮奕然来向他道别,然后送了他一个包袱的事说了,他是因为看了包袱里的东西,才睡不着。   至于阮奕然为什么要来跟他道别,他们俩私底下又有什么来往,林瑶只字不提。   秦禹行也晓得他小舅子和林瑶之间有小秘密,不过林瑶既然不肯说,他也不会逼问,就像昨日逮住了阮奕然,他也同样没有逼问过阮奕然一样。   他逮住阮奕然,只是让阮奕然知道,就算他刻意的收敛了声息,也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包袱里装了什么,你看了居然睡不着?”秦禹行自问对自己的弟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孩子还算胆子大,不至于看到点东西,就被吓得睡不着吧?   林瑶原本想着让顾桢把东西带回去交给顾知府,但这会儿却想,让顾桢带回去不太安全,或许可以走他老师的路子。   他便让秦禹行稍等一会儿,他进屋将包袱取了出来,交给了秦禹行。   秦禹行看了林瑶一眼,“你确定给我看?”   能让阮奕然偷偷摸摸进来送的东西,肯定是很特殊的。   “老师自然能看。”林瑶道。   他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隐瞒秦禹行,他在杨遵那里吃的亏,老师都帮他加倍讨回来了。   手环金手指的事是他不能对任何人讲的秘密,而包袱的存在,根本没有隐瞒秦禹行的必要。   秦禹行对弟子的**还是很尊重的,如果林瑶不给他看,他并不会强求,可林瑶既然愿意给他看的话,他也不会客气。   他将包袱打开,就见包袱里是一沓书信和一个小木盒,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林瑶一眼,然后拿起书信一张张的看,最后打开了木盒,看完账本,从始至终秦禹行的神色都很平静。   “老师?”秦禹行平静的样子让林瑶有些惴惴不安,他原以为老师看了这些会很生气,可没想到老师居然如此平静,这不符合常理。   秦禹行轻笑,“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不生气?”   林瑶点头。   “奕然的大姐姐是宫中的贵妃之一,生了一位皇子,排行第九,奕然是九皇子的小舅舅,天然就是九皇子一系的人,并且奕然很看好九皇子,心甘情愿的为九皇子办事,此番他来扬州,我早就料到他必有所图,这些东西无非是证实我心中的猜测而已。”秦禹行道。   秦家自来就是中立的,也就是他,因为爱上了阮家的二姑娘,才因此被牵扯进去。为了不让秦家陷入夺嫡之争,秦禹行哪怕考中了状元,都没有入朝为官,当他真的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文人儒士?   当然不不可能。   若只是如此,他何必去考科举呢?   他既然考科举,也是想实现自己的抱负的,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秦家跟阮家唯一的关联,就在于他。   当然他也知道,只要他娶了阮家的姑娘,秦家和阮家就是姻亲,他就算不入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他选择不入仕,只是告诉所有人,秦家不参与夺嫡,他不入仕,就是证明。   可他没想到,林瑶居然会跟他小舅子搅和在一起,并且这两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关系居然好到这个地步。   就很离谱。   林瑶听了秦禹行这番话,终于知道阮奕然为什么说杨家不配他当手下了,阮奕然出身侯府,姐姐是贵妃,还有个皇子外甥。杨家给阮奕然提鞋都不配,阮奕然怎么可能替杨家办事?   “老师为什么不生气?杨家如此作为,实在令人发指。”林瑶想到书信和账本,脸色就很难看。   秦禹行笑道,“那是你见的世面太少了,才会生气,像这种人,”秦禹行笑不达眼底,“直接送他下地狱就好,何必为他们生气?不值当,他们也不配。”   林瑶顿时没声儿了,他现在才知道,他老师不是不生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些东西奕然应该是挑选过后才给你送过来的,更重要的东西,他应该带走了。”秦禹行自然比林瑶了解他那个小舅子。   林瑶知道阮奕然来扬州是偷账本的,阮奕然要的账本,和包袱里这个账本,应该是不一样的。   这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的东西已经足够触目惊心,那么阮奕然带回去的……必然比这个账本还要可怕许多。   林瑶光是想想,就知道阮奕然这次回京,恐怕会搞出大事来。   看林瑶没有惊讶,秦禹行挑眉,他那个小舅子居然连自己来扬州干什么都告诉林瑶了吗?   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秦禹行心里再好奇,也没有追问。   “你得了这些东西,如今打算怎么处理?”秦禹行想,林瑶既然把东西给他看,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没办法处理,所以想求他。   林瑶如实道,“我原本是打算去找顾桢,让顾桢把这些东西交给他爹,但后来一想,把东西交给顾桢有些不稳妥,还是有劳老师,帮忙派人送去给顾知府。”   “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对顾知府来说,有多大的好处?”秦禹行好笑的道。   好处?   林瑶起初只想着找个合适的人,将杨家父子都收拾了,而知府是很好的人选。   但经过秦禹行一提醒,他隐约意识到,这包袱里的东西,是政绩。   与其交给顾知府,为何不交给林如海?   可是……   林瑶苦着脸道,“可我没办法跟老爷解释……”   “何须你解释?”秦禹行见他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我是你老师,我就帮你这个忙,把东西给如海。”   林瑶闻言惊喜的看着秦禹行,“谢谢老师。”   “不过我还是会如实跟你爹说,这包袱是你让我交给他的。”秦禹行道。   这包袱里的东西,正好是林如海目前需要的。   林如海被钦点到扬州做巡盐御史,本就带着皇上给的任务,只是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太大的进展,没想到突破口居然在林瑶这里。   这么大的好处,秦禹行可不能贪了这个功劳。   明明是林瑶得到的东西,以他名义给了林如海,让林如海欠他的人情?   他的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啊?”林瑶还以为老师要帮他担了,结果只是帮他交给林如海。   秦禹行揉着林瑶的脑袋道,“傻孩子,你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你爹有多重要,这份情,我是绝对不能贪的,至于这包袱的来路,我会告诉你爹,是奕然给你的,你和奕然之间有什么交情,我不会问你,你家老爷那边,你就自己去解释吧。”   林瑶一听这些东西是林如海需要的,心里有些疑惑,想追问,但又怕这其中有什么禁忌,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了,继续练武吧,东西我就先拿着了。”秦禹行把东西包好,然后道。   林瑶欲言又止,可秦禹行明显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得闭上嘴,默默地扎马步。   上午练武时间结束,秦禹行给他布置了下午的功课,就离开了书院。   秦禹行直接上了林府,林如海今日正好休沐。   听闻秦禹行突然上门来,林如海还有些意外。   “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阿瑶有什么事?”林如海虽然狠心让林瑶住在书院,但并不是因为林瑶犯了错,而是他感觉时局不稳,林瑶每日出府去书院的路上,不太安全,不像是贾敏和黛玉,基本上每日都在府里,他不必担心妻女的安全,唯有林瑶,这次出事,吓到了他。   秦禹行武功高强,他身边的随从也都是会武功的,把林瑶安置在秦禹行的身边,最安全不过。   “我呢,是代你儿子,给你送大礼来了。”秦禹行把包袱放到林如海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林如海纳闷极了,阿瑶给他的大礼?   他疑惑的打开包袱,就见一沓书信和木盒,不由愣住,“这是……”   “你先看,看完再说。”   林如海只得压下疑问,拿起书信看,这一看就脸色大变,“这些东西……”他闭上嘴,快速把包袱里的东西看了一遍,脸上惊色未去,“阿瑶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43章   “阿瑶跟我说,是奕然给他的。”秦禹行如实道。   林如海和秦禹行几十年的朋友,自然知道奕然是秦禹行的妻弟,更何况前不久奕然还救过他儿子林瑶,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生疑惑,“奕然为何把东西给阿瑶?”   “这我就不知道了。”秦禹行耸了耸肩,道。   他确实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小舅子和林瑶之间有小秘密。   但这件事他不会告诉林如海,他总觉得林瑶有些害怕被林如海知道。   等他搞清楚原因,再决定告不告诉林如海吧。   总归目前为止,对林如海都没有什么坏处。   林如海见秦禹行也不知道,便当林瑶也不知道。   因为包袱是林瑶给秦禹行,让秦禹行带过来交给他的,秦禹行必然问过,不然怎么知道包袱是奕然给的?   林如海自然不会想到,秦禹行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而林瑶是知道的。   他思来想去,只当阮奕然是在示好,想拉拢他为九皇子铺路。   思及此,他叹道,“奕然为了他那个外甥,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先是救阿瑶,如今又送来这么一份大礼。   秦禹行闻言一愣,旋即就明白林如海误会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海莫不是以为奕然真正的意图不是把包袱给林瑶,而是要通过林瑶把包袱给林如海,想借此拉拢林如海?   林如海这么想,也是很符合逻辑的,并且合情合理。   可问题是,事实并非如此。   “如海,要不你还是去一趟书院,问问阿瑶?”秦禹行实话实说,是不愿意贪了这个功劳,可若是被林如海误以为这份大礼是奕然送的,并且把这份人情算到奕然的头上,这可就遭了。   他并不希望林如海卷到夺嫡之争里。   林如海闻言笑道,“阿瑶不过是个孩子,他能知道什么?奕然上回还同我说,要多引导阿瑶的性子,善良虽然好,但太过善良会被人欺负,我巨的他说的有道理,才把阿瑶送到你那里,希望他能学到你几分,哪怕学到三分,也够他受用一生了。”   提及林瑶,林如海真是操碎了心。   秦禹行觉得林如海对他儿子的本性,应该有些误解。   他这段时间跟林瑶住在一起,没觉得林瑶有那么……傻瓜。   “我倒是觉得阿瑶的性子挺好,你也不必操心太过。”秦禹行宽慰道。   林如海摇摇头,只当好友是在安慰他。   “替我谢谢奕然。”林如海举了举手里的‘罪证’笑道。   秦禹行:……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解释咽了下去。   林瑶和奕然交情匪浅,林如海却不知情,林瑶不是没良心的孩子,他既然没有告诉林如海,必然是有什么顾虑,他还是不要乱说话比较好。   就算林如海误会是阮奕然向他卖好,林如海也不会为了这些罪证,就选择倒向九皇子,他完全不用担心林如海会被这些罪证拉拢。   “行了,我看你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这段时间阿瑶就呆在你那儿,事情没有平息之前,就不要放他回家了。”林如海叮嘱道。   秦禹行知道林如海要有行动了,便道,“你只管放心便是。”   ……   林瑶完成秦禹行布置的功课之后,觉得自己需要放松一下心情,算了算时辰,赵澜他们应该还未散学,林瑶便去学堂找他们。   他向着学堂走去,远远地却见学堂外围着一圈人,而学堂里面吵吵嚷嚷的。   渐渐走近,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你发什么疯?谁偷你家东西你找谁去,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毛病吧?”是顾桢的声音。   林瑶闻言疑惑,偷东西?谁家丢了东西,怎么还想赖到顾桢头上不成?   正想着,学堂里传出杨遵的威胁,“我早晚要杀了你。”   林瑶闻言脸色骤变,拨开学堂外围着的人群,走入学堂,“杨遵,你居然敢在书院如此放肆。”   杨遵疯狂的表情一怔,旋即他转头看向林瑶,想到什么,“是你!一定是你!”   赵澜没好气的道,“杨遵,你疯了吧?阿瑶自从住到书院,每日都在跟院长学习,就算有出书院的时候,也都是被院长带回了秦府,根本没有单独出去过,你还想把脏水泼到阿瑶身上不成?”   “你们又不是日夜在一起,怎么知道他没有单独出去过?”杨遵吼道。   丢失的东西太可怕,一旦被揭露出来,整个杨家都要完蛋。   他的依仗都是来自于杨家和杨家背后的靠山,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挟那些人的把柄也一起丢失了,现在他们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甚至,甚至还有可能被落井下石,杀人灭口。   他不想死,不想死!!   林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杨遵怕是已经知道自家的‘东西’丢了,而顾桢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被杨遵听到,一下子戳到了他的肺管子,才当众发起疯来。   “杨遵,书院不是你发疯的地方。”林瑶冷着脸道。   杨遵死死盯着林瑶,“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快把东西还给我!!”他嘶吼着朝林瑶冲过来,眼看着就要冲到林瑶面前,赵澜等人脸色大变。   “阿瑶,闪开!”   林瑶淡定的站在原地,正想拿杨遵试验一下他近日习武的成果,但他还没动手,一道灰色的身影从他身旁掠过。   ‘砰’的一声,杨遵倒飞了出去。   林瑶愣了愣,看着忽然出现的云峰,不禁呆住。   原来……原来云峰这么厉害的吗?   林瑶想到他今日习武有了点内力,就开始沾沾自喜,不由得羞愧。   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连老师身边的小厮都这么厉害,他真是太飘了。   云峰自然不知道林瑶在想什么,将杨遵踢出去之后,他连忙转过身,“林公子,你没事吧?”   老爷可是叮嘱过他,叫他保护好林瑶,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林瑶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老爷叫我跟着你的。”云峰解释道。   林瑶也没多想,谢过他刚才冲出来的保护,他正要说什么,却见云峰朝着瘫在地上的杨遵走了过去,然后把人提起来就往外走。   “???”   林瑶疑惑,“云峰,你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老爷早有吩咐,若是杨公子对你动手,就将他丢出山海书院。”云峰解释完,人已经走远。   林瑶:“……”   老师原来下过这样的命令吗?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如果有人告诉他,他还想什么办法扳倒杨家,直接激怒杨遵对他动手不就行了?   林瑶:淦!   云峰走后许久,学堂内外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顾桢忽然扑向林瑶,“阿瑶,你刚才怎么不躲?吓死我了!”   梁丞也走了过来,略有些埋怨的道,“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杨遵有多疯,上次的事还没让你吃到教训?”   赵澜、姚琦、谢琰也纷纷上前说了林瑶一句。   林瑶都找不到说话的机会,等他们说够了,才叹道,“我最近习武感觉好像修出了一丝内力,便想在他身上试验一下,哪里想到我还没出手,杨遵就被、干趴下了。”   赵澜等人相继默然。   这是何等凡尔赛的言论?   他们之中,从小习武的还有赵澜和梁丞,前者还好,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并未修内功。   梁丞却不同,他家从前好似是什么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   家中有一本世代相传的武功秘籍,但他们家如今已经落魄,家中的武学秘籍,也就梁丞他爹修炼了些成绩出来。   梁丞从五岁开始锻炼根骨,修炼了七八年,也不过修炼出一点内力,放到江湖上,也还是个不入流的武者。   可林瑶习武才多久?   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吧?半个月就修炼出了内力,这是什么千古奇才?   梁丞实在是羡慕林瑶的好天赋。   “阿瑶,杨遵这算是被赶出书院了吗?”   谢琰可没有忘记,林瑶曾经说过,要把杨遵赶出书院。   其实他一直想着,如果杨遵被赶出书院,那他的好友郭骁,还有没有机会入山海书院?   他觉得,机会是很大的。   林瑶闻言,想了想,道,“应该是吧,回头我再去问问老师。”   谢琰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瑶。   林瑶见他这幅神情,便道,“阿琰有话不妨直说?”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得寸进尺。   “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话不能说?”林瑶鼓励道。   谢琰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林瑶闻言,眼睛一亮。   他之前还想,该怎么合理提出让郭骁重回书院呢,可有了谢琰的请求,就很简单了。   “这入学名额原本就是郭骁的,杨遵占的就是他的名额,现在杨遵被赶出去,这个名额就合该给他,毕竟因为这个名额,他可是被打断了腿,牺牲太大了,我想老师也对他心有愧疚,不然也不会让叶大夫给他治腿。”   若是郭骁的腿留下终身残疾,他这辈子就废了。   谢琰低着头道,“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名额即便空出来,也不一定是骁哥的。”   “别担心,我去跟老师说。”林瑶拍了拍谢琰的肩道。   他原本就对郭骁的经历心存同情,就算没有任务,他也会帮助郭骁重回书院。   “谢谢你,阿瑶。”   “这有什么好谢的?”林瑶笑道。   出了杨遵这事儿,林瑶也没在学堂这里久待,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秦禹行已经回到书院。   “你跟杨遵起冲突了?”显然他老师已经知道学堂发生的事儿了。   林瑶便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杨遵是被赶出书院了吗?”   “自然,要不然还真要让他们觉得,我的弟子是那么好欺负的?”秦禹行揉了揉林瑶的头,笑着道,“原本留着他,也不过是为了给你讨回公道,既然他不知好歹,那就滚出书院。”   林瑶就说他老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可能明知杨遵的本性,还把他留在书院,想来当初会让杨遵入学,也是为了把欠杨垄的人情给还了,免得以后被杨垄拿人情要挟,现在一箭双雕,人情还完了,杨遵也赶出去了。   完美!   “现在杨遵被赶了出去,那书院的名额就空了一个出来,老师可有什么安排?”林瑶没有直接提郭骁,毕竟他也不清楚秦禹行是怎么想的。   秦禹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想什么就直接说吧,跟我还玩心眼儿?”   被一眼拆穿,林瑶讪讪辩解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名额原本就是郭骁的,杨遵是使了手段才占了他原本的名额,如今杨遵既然赶了出去,这名额也该给郭骁,毕竟他险些被杨遵废了,也是因为这个名额,于情于理都该给他。”   提起郭骁,秦禹行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我刚回扬州不久,还不清楚杨遵的为人品行,当初不收他,确实是觉得他不符合我的标准,可没想到他为了有多余的名额,把郭骁的腿给打断了。原本我是不想让他入学的,可后来想着,倒不如让他入学,让我还了这个人情,等郭骁的腿好了,再把他赶出去……”   秦禹行没有再说下去,但林瑶已经明白了他老师当初的打算。   原来让杨遵进来,就是打着让他帮郭骁占著名额的主意,怪不得他老师会同意。   就说嘛,他老师可不像是为了人情就妥协的人。   现如今倒是能解释当初的疑惑了。   “太好了。”林瑶很高兴的道。   秦禹行很少看见林瑶这样喜形于色,不由笑道,“你和郭骁又不认识,怎么这样高兴?”   “可谢琰是我的朋友,郭骁是谢琰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即便我没见过他,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既然能跟谢琰成为朋友,郭骁怎么都不会太差吧?何况,郭骁可是通过了老师你的考核,我相信老师的眼光。”林瑶笑呵呵的捧了秦禹行一把。   秦禹行呵呵一笑,板着脸道,“少跟我贫嘴,”顿了顿,道,“包袱我已经给你爹了。”   林瑶顿时噎住,犹豫着道,“老爷怎么说?”   “你爹说……” 第44章 (重写)   看着林瑶有些紧张的样子,秦禹行眯了眯眼,忍着笑平静道,“你爹叫我代他向奕然道谢。”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林瑶闻言顿时懵住,什么情况?   他给的包袱,老爷谢阮奕然做什么?   虽然林瑶懵逼的表情很有趣,但秦禹行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欣赏。   “我将包袱给你爹之后,就说这包袱是你让我给他的,你爹问我包袱是哪儿来的,我就如实告诉了他,说是奕然给的,可能是你爹不清楚奕然和你之间的交情,他觉得这是奕然在向他示好,想拉拢他为九皇子办事。”秦禹行言简意赅的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随后,他叹了口气,看着听了解释后陷入沉思的林瑶。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奕然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情,值得他将这个包袱里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你,但在此刻如海的心中,是奕然对你有救命之恩,而非你对奕然有救命之恩,这个包袱奕然送给你,在如海那里就解释不过去,也不怪他会这么想。”会这么想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林瑶明白秦禹行在暗示他早些坦白,不要总想着隐瞒,小秘密太多,早晚要翻车。   但金手指是他最大的秘密,除非他不拿出来用,否则他身上的异常怎么都是会被人发现的,这点他早有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早。   这一切都要怪杨遵,要不是那次绑架,他不会暴露的这么早。   “阿瑶啊,你得明白,人生在世,有些自己的秘密,这在所难免,便是你老师我,也有许多小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但你的小秘密若是涉及到其他人的安危,你就不能再独善其身,对自己的亲人隐瞒太多,早晚会生出隔阂的。”   林瑶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一凛。   秦禹行和他爹是几十年的好友,连秦禹行跟他相处半月余,都能察觉他身上的异常,他在林府住了一年多,他爹当真不知道他身上的异常之处?   或许,林如海早就察觉,只是林如海没有拆穿他而已。   想到这里,林瑶深吸一口气,“多谢老师提醒,我明白了。”   他并非不愿意告诉林如海,而是金手指的存在难以解释清楚,他也得考虑说出来的后果,他固然可以编造谎言圆过去,但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长此以往,他早晚会被谎言吞噬。   可事到如今,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编造谎言了。   手环金手指是绝对不能说的。   秦禹行见林瑶心情沉重,便揉了揉他的头,道,“老师知道阿瑶是个好孩子,你不愿意说,应当是有自己的顾虑,但这次情况不同,若非如海误会了包袱是奕然给他的,我也不会劝你说出来。”   “老师不必解释,弟子明白。”   如果不是因为阮奕然那层皇子舅舅的身份,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林如海不清楚他和阮奕然之间的交情,在他心里,阮奕然对他有救命之恩,原本就被林如海当做是示好,再来这么个包袱的大礼。   即便林如海是纯臣,只忠于君上,可难免会对阮奕然好感大增。   有时候就是这份好感,会引人下地狱。   “你明白就好,如海近日会很忙,你就先待在书院里,等他忙完手边的事,便会接你回家。”   林瑶闻言,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道谢,“谢谢老师。”   秦禹行是阮奕然的姐夫,凭着妻弟这层关系,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告诉林瑶,可他还是说了。   他老师的品行确实正直,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可他该怎么解释阮奕然送他包袱的事呢?包袱的东西能被林如海重视至此,这其中绝对有他不知道的内情,而交情该好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阮奕然把这东西当礼物送给他?   怎么解释都解释不过去,除非他把醉梦和解毒丹的事说出来,可解毒丹又是怎么来的呢?   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总是出现一些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但凡是正常人,都会心生怀疑吧?   林瑶不确定自己过去在林府有没有被林如海察觉到异常,如果林如海察觉了……   想到这个可能,林瑶就有些头痛。   “明日开始,你就去学堂上学吧,习武方面只需按照我这段时间教你的继续练便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尽可来问我。”秦禹行道。   林瑶有些疑惑,“老师为何让我回学堂上学?”   “人活在世上,亲人朋友缺一不可,这段时间我留你在我这里,只是让你好好学武,目前来说你学得也可以了,就自己练习吧。”实际上,是他没什么可教的了。   师门的绝学他不能传授给林瑶,要不然林瑶发现自己厉害,想跑去闯荡江湖,他哭都哭不出来。   “哦。”林瑶也没怀疑老师的用心,当即应下。   其实他内心还是喜欢去学堂上课的,毕竟朋友多嘛。   次日,林瑶便回了学堂上课,在先生上课之前,秦禹行带了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进来,林瑶想到上次跟老师说过的事,不禁看向谢琰,果然见谢琰满脸惊喜的看着秦禹行身边那个少年。   看来……这位就是郭骁了。   秦禹行道,“杨遵公然违反书院学规,书院已经将其逐出书院,这是郭骁,今后他就是书院的学子之一,你们今后要和睦相处,若有人再违反学规,杨遵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这是拿杨遵玩儿了一出杀鸡儆猴。   他老师真是绝了,把人耍了一通还不算完,还拉出来利用一番。   不过他喜欢。   将郭骁介绍给众人认识,秦禹行便离开了。   等秦禹行一离开,谢琰就扑了过去,将郭骁一把保住,“骁哥!”   林瑶有些惊讶的看着谢琰,“少见阿琰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以往谢琰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坚强、聪明、自立的样子,像现在这样依赖一个人,可是从未有过的。   看来他们关系确实很好。   郭骁笑着揉谢琰的头,“多大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儿一般爱抱人撒娇?”   这个郭骁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大,说话却很老成。   谢琰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朋友,不好意思的松开手站到一边。   但他的手却攥着郭骁的衣角。   郭骁也没有拉开他,正色向林瑶等人拱手道谢,“这些日子,多谢大家对阿琰的帮助。”   谢琰每天回去都会跟他说起几位同窗,对他有多好,帮了他多少。   尤其是林瑶,他说林瑶把杨遵赶出了书院,会去跟院长说,让他重回书院。   他原本也没报多大的期待,没想到林瑶说话居然这么管用,这才两天,书院的人就来找他了。   以读书的天分而论,郭骁自问远不如谢琰,比他聪明的人也多得是,秦禹行总不会沦落到收不到学生的地步,山海书院的入学名额,可是万金难求。   郭骁没有傻到当众向林瑶道谢,这种事只能在私底下说,否则让人听了去,误以为秦禹行徇私就很不好了。   “阿琰也是我们的朋友,若是道谢,可就见外了。”林瑶第一个接话,而后拱手见礼,“在下林瑶,有礼了。”   有了林瑶带头,其余人也相继见礼。   郭骁心道,这些人确实挺好相处的,阿琰真的遇到好人了。   这些权贵、世家子弟,心思纯正的确实有,但多数都是娇纵的,被家里的长辈给惯坏了。   有了郭骁的加入,他们的朋友圈子又多了一个人。   郭骁入学的第二天,书院丙班学堂又有两个学子被逐出了书院,他们被抓去坐牢了。   巧得很,这两人当初跟杨遵走得很近,一个是郑家的,另一个是金家的。   “这次闹的事还挺大的,林大人和顾知府联合清查扬州府上上下下所有官员,杨家那父子俩是头一批被抓紧去的,其次就是郑家和金家,往日他们跟在杨家背后,可没少干坏事。”顾桢毕竟是顾知府的儿子,消息更灵通,“听说青虹苑被查封了,里面好多被拐进去的孩子,因为不肯卖身,被打得遍体鳞伤,在青虹苑后院,挖出了好多孩子的尸骨,有些还是近日刚埋进去的,真是畜生。”   林瑶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但他没想到青虹苑背后还有命案,脸色很难看。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作恶在先,有这样的下场,也是自找的。”谢琰冷哼道。   林瑶闻言,脸色略有好转,吸了口气,道,“不说他们了,晦气。”   “就是,我们来说别的吧,”梁丞见林瑶脸色不好,连忙接了话,“这次丙班和丁班都有学子被逐出书院,咱们丙班两个,丁班多一些,有五个。书院这次收人想必会更谨慎一些,大家不妨猜猜会有哪些人?”   林瑶好笑道,“这怎么猜啊?书院收学生又不是仅限于扬州城,天底下书香门第这么多,哪儿能都知道?”   “也不一定非要猜中,就是随便猜猜嘛。”梁丞见他情绪好了些,便笑道。   林瑶摆手,“我猜不到,不猜。”   梁丞本也只是逗他开心,并非真叫他猜,“也罢,总归再过几日就有结果了。”   书院外风波不止,书院内却仿佛世外桃源,除了逐出几个学生,其余的事都没有波及到书院。   过了三五日,秦禹行又带了两个人到丙班学堂。   林瑶看到这两个人的脸,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吃惊的瞪大眼睛,那两人冲着他笑。   林瑶吸了口气,顿时吃惊的站了起来。   真的是他们?!!不是幻觉?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第45章   “阿瑶,你这是做什么?太失礼了,快坐下。”   秦禹行眼中含着笑意,口中虽然斥他失礼,但谁都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偏袒。   众人:“……”   林瑶心情复杂的应是坐下。   秦禹行便开始向众人介绍他身边的两个少年,首先是他身边第一位,“这位是林锳,姑苏林家的子弟,学问极好,去岁就考中了小三元,年仅十三,原本他该进乙班,但目前只有他一个学生,他自请跟你们一起上学,你们今后要好好相处。”   林瑶盯着林锳,心脏砰砰跳的很快。   十三……   如果没记错,去年林锳刚十三,他被过继前一年,林锳因为病了一场,错过了那一年的县试,还因此被林润骂了一顿。   印象中,他这个二哥,读书的天分确实极好。   秦禹行接着介绍林锳身边的少年,“这位也是来自姑苏,是书香世族罗家子弟,罗文诚,今年十一。”   罗文诚,林瑶嫡亲二舅舅的次子,今年正月他才见过的。   林瑶很想捂额,如果他没有猜错,他这两位哥哥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他老师做了什么。   秦禹行介绍完两个少年,便重新调整了一下丙班的座位,将罗文诚和林锳都安排到林瑶身边坐。   调整完座位,秦禹行便离开了。   他一走,林瑶就蹭的一下起身,站在林锳的座位前,“二哥?”   林锳今年已经十四,身材颀长,年轻俊美,他弯起眉眼,笑起来让人心情都舒畅几分,“好久不见,阿瑶。”   林锳的声音跟去年离别前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林锳说话时,声音是很清朗的,但现在却很低沉。   变声期。   林瑶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二哥怎么会来扬州?”林润居然会放他出来?   林锳自然明白林瑶的意思,他笑着道,“他如今可管不着我。”   实话说,林润对林锳确实不差,但这个不差,是建立在林锳很会读书的基础上。   林润太爱面子了,大哥因为读书天分不高,他爹总是骂大哥废物,给他丢人。林锳倒是争气,可也没少挨骂,林润总喜欢在他面前装自己很有学问,考校他的时候,难不倒他就刻意出他没学过的难题,没答上来就骂他懈怠,还要继续努力。   聪明的孩子总是敏锐的,很早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爹只爱他自己,因此继母罗氏对他的母爱就尤为难得,即便罗氏只做了他几年的母亲,他也依然惦记着罗氏。   反倒是林润这个亲爹,林锳并不怎么在意。   罗文诚坐在林锳身后,见两人说上话,言语提到了林润,便笑道,“林家二老爷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上锳二哥?”   听起来林润像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林瑶远在扬州,自然不可能知道姑苏发生的事。   不过,他也不在意林润惹上什么麻烦,只要不牵连林锳就好。   林锳见林瑶担忧的看着他,便知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是他老毛病又犯了,但这次踢到了铁板,呵。”说着林锳居然还开心的笑了起来。   林瑶有些懵:“???”   “今年你来过姑苏,应该听说老爷想续娶的事?”林锳道。   这件事他听说过,还是舅舅告诉他的,他点头。   林锳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脸上带着笑,“老爷的名声不太好,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做个填房,实在没办法了,老爷故技重施,偶遇未出阁的年轻姑娘,这个姑娘长得漂亮,气质不俗,老爷以为她出身书香门第,就把人给哄上手了,哪知人家姑娘家里是经商的,老爷知道了,便不想娶。”   林瑶闻言,嘴角抽搐,这老畜生真是一点没变。   “这不好吧,人家姑娘可是……”林瑶觉得难以启齿。   林锳笑着道,“商人逐利,那姑娘被占了便宜,哪里肯罢休?那家可是个有钱的,一听老爷打算耍赖,当即把人告到了官府,老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娶了回来。”   林瑶心道,真是可怜这姑娘了。   就算是商户之女,林瑶也不觉得林润这种人配得上人家。   “这位太太比我大不过两岁,可厉害的很,刚进门,就逼着老爷分家搬了出去,并且不给老爷一文钱,也不许他出门会友,老爷倒是想对太太动手,可太太身边两个丫鬟都是会武的,老爷反倒被打了一顿,半个月不能出门。”林锳低头含笑道,“不过这个太太对我和大哥倒是挺好,衣食住行,样样都打点得很妥当,我想来书院读书,也是太太点头的。”   至于老爷,他在家里现在没有说话的余地。   林瑶终于明白了林锳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林润现在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这个太太倒是个好人。”林瑶道。   林锳好笑的看着林瑶,真是个傻孩子,对你好就是好人吗?   不过太太对他们有个面子情也就够了,多余的也不需要。   没了杨遵身边那两个狗腿子,杨家又倒了,书院学堂以林瑶这群人为首,相处日久,书院的气氛倒是日渐和睦起来,再不似从前那样泾渭分明。   半个月后,清明放假一天,罗文诚和林锳家都在姑苏,在扬州如今都是租房子住,林瑶便邀请他们去林府暂住。   林瑶一番好意,他们也不好推拒,便跟着去了林府。   不巧的是,林如海不在家里,林瑶只得带他们去内院见贾敏。   贾敏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倒是很热情的叫人收拾客院,让他们安心住下。   晚间林如海回府,贾敏便将林锳和罗文诚的事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笑道,“都是一家子,住在府里也无妨,好生招待便是。”   听说林如海回府,林瑶立刻收拾了自己,跑去书房求见。   听闻林瑶有事找他,林如海放下手边的事,让人请进来。   “这么急急忙忙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瑶吸了口气,道,“儿子是来坦白的。”   林如海挑眉,坦白?这是做错事儿了?   “你说。”   “老爷可还记得,上回我托老师带给您的包袱?”   林如海若有所思,跟这个包袱有关?他不动声色道,“自然记得,这个包袱帮了我大忙,我还让禹行帮忙替我向奕然道谢呢。”   林瑶吸了口气,道,“老爷不必向阮公子道谢,这个包袱原本就是他给我的谢礼。”   “哦?”林如海有些诧异,林瑶突然来找他提起包袱,他就知道这其中大有问题,可没想到林瑶这是要找他说清楚的架势,想到林瑶身上种种奇异之处,他想了想,道,“这不对吧,你帮过阮奕然什么大忙,能让他送你这么大一份礼?倒是我记得阮奕然救过你一回,要说谢礼,倒是我林家要准备一份谢礼才是。”   林瑶嘴角一抽,吸了口气,心道,会被林如海质疑他心中早有预料,因此他并不觉得奇怪。   “老爷可曾听说过‘醉梦’?”林瑶问道。   他既然来找林如海,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林如海一定要追根究底,他也只能撒谎了。   林如海摇头,“不曾听过,这是什么?”   “当日我被杨遵带走,他在关我的房间,燃了这种迷香,中了这种迷香的人,浑身无力,难以动弹,这原是江湖上一种针对武林高手的秘药,中了这种药的人,都会内力尽失,成为废人。”   林如海闻言神情严肃起来,“你中了这种药?那你……”怎么没事?   林瑶见林如海重视起来,手一翻,一个药瓶出现在手里。   林如海瞪大了眼睛,“这……”   “想必老爷早就发现儿子身上的异常之处,不瞒老爷,去年被过继时,我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得到了一个奇异的宝物,它有个很大的空间,装满了各种珍宝,除了我之外,谁都看不到这个奇异的宝物。儿子是在这个宝物里翻到了解药,阮公子只是把我从那个地方带了出来,若不是我灭了迷香阮公子也会中药,到时候他恐怕比我还惨。”   林如海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林瑶说的这些事。   林瑶当着他的面拿出了东西,这是铁证,林如海不得不相信。   反应过来林瑶在他面前暴露出了什么致命的东西,林如海倒吸一口凉气,他忙从案后走出来,抓住了林瑶的肩膀,严肃的问道,“这件事你还同谁说过?还有谁知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瑶身上有这样的奇宝,一旦传扬出去,这必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林瑶愣了愣,“没,没告诉过别人,就只有我和老爷知道。”   林如海闻言松了口气,旋即严厉的告诫他,“这件事不能再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太太和玉儿也不能说,听明白没有?”   林瑶怔怔的看着林如海,骤然明白了林如海这样告诫他的原因,这是担心他傻乎乎的到处乱讲。   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忽然想向林如海坦白,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不能说,要不然林如海就会知道他撒谎,他刚才说的话,可信度就会大打折扣不说,还会在林如海心中留下一个撒谎的印象。   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得咬牙说下去。   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我明白了,我是担心老爷把包袱的人情记到阮奕然身上,到时候被卷进夺嫡之争……”林瑶说着说着没声儿了。   林如海闻言愣住,旋即才明白,林瑶为什么不惜暴露这个秘密也要向他坦白。   他眼眶微热,吸了口气,“傻孩子!”   “老爷,我不傻。”林瑶认真的看着林如海,“我知道老爷是真心把我当亲儿子看待,老爷太太还有妹妹都待我至诚至善,我无以为报,只能以真心换真心。”   手环金手指的事,他是不可能说出去的,但暴露出他有随身空间,随身空间里还有很多宝物,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实。   他也曾想过,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相信他的选择。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林如海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第46章   林如海可以感觉到林瑶说这话时的真诚和心意,他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他想起林瑶到林府之后,黛玉体弱的身体越来越健康,几乎看不出是胎里不足的孩子,贾敏的身体也逐渐康复。   这一切都是林瑶到来之后才发生的。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顿了顿,“你老实告诉我,玉儿的身体是不是你喂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你送给太太的奇玉,又是什么?”   既然已经坦白了他有空间奇宝,林瑶也料到会被林如海问及这个,答案也早准备好。   “我观妹妹体弱,就翻出了一瓶回春丹给妹妹吃,这回春丹是灵丹,吃了能祛除体内的毒素,还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太太的身体不好,妹妹很担心太太跟前面的弟弟一样离开她,我又不能把回春丹给太太吃,所以就送了那块玉,那块玉没有名字,我是在一个盒子里翻出来的,这块奇玉跟回春丹的功效是差不多的。”   虽然奇玉和回春丹的效果是一样的,但显然比回春丹要珍贵很多倍,甚至可以说物价。   这世上哪里有往身上戴一快玉,就可以增强体质、延年益寿的?   听了林瑶一番话,林如海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也太赤诚了,这样的宝物说给就给。   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敏儿因为心里还未走出丧子之痛,冷了林瑶好几个月,这孩子心里没有一点怨气也就罢了,头次见面还送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太傻了。   林如海终于发现了问题,这孩子对自己认可的人,太掏心掏肺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深知人心的可怕。   林瑶年纪太小,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一旦不小心泄露了奇宝的秘密,恐招来杀身之祸。   “瑶儿,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将奇宝里的东西随意送人,就算取用,也得谨慎小心,切不可别人看见,这是能改变你一生的宝物,更是有可能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源,明白吗?”   林瑶当然明白,要不然也不会至今为止,也只是向林如海坦白了一部分的金手指。   一个拥有很多珍宝的随身空间,相较于可以随时抽签,开宝箱,还有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神功秘籍甚至内力的宝物,相信还是后者更令人垂涎。   随身空间里的珍宝是有限的,而抽签和开宝箱、完成任务都是无限的。   “老爷放心,我自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想到林瑶得到宝物也有一年多,他一直都没有说,若不是他误会了包袱是阮奕然给的,这孩子想必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林如海想到这里,决定相信林瑶。   毕竟这一年多以来,林瑶一直都隐藏的挺好,虽然总有些异常之处,但也不会猜到他身上有这样神奇的宝物。   “你知道厉害就好,”林如海缓了缓,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你那些解药是从奇宝里翻出来给阮奕然的,这解药有什么神异之处,能让阮奕然如此感谢你?”   林瑶便将醉梦的特殊,还有阮奕然手下中了醉梦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林如海,关于这点,他倒是没有任何保留。   听完解释,林如海恍然大悟,“这就说得过去了。”   阮奕然身边那些武功高手可都是费了极大的心血培养的,废掉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   难怪阮奕然这么感谢林瑶。   阮奕然确实是对林瑶有相助之恩,这点无可指摘,恩情不分大小。   但这份恩情,林瑶自己拿解药还回去了。   这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交情,包袱是阮奕然送给林瑶的,这是他们私底下的交情。   林瑶选择把包袱给他,就不能算到阮奕然的头上。   林如海呼出一口气,“事情我都清楚了,人情不会再算到阮奕然头上,但是,”他表情严肃的叮嘱林瑶,“你以后要做什么事,最好先跟我商量,不要自己胡来。”   知道林如海是担心他自作主张,然后把自己身怀重宝的事泄露出去,林瑶很想老实点头,“可如果老爷不在身边怎么办?”   这倒也是,林瑶如今已经开始读书,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府里。   林如海头痛的道,“那你就谨慎一些,总之不能被人发现。”   林瑶知道林如海是好意,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就算林如海不说,他也不会让人发现。   “好了,回去温书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林如海有些疲惫的道。   今天的事给林如海的刺激确实有些大,林瑶告退。   一夜无事,次日林瑶晨起练完武,刚沐浴更衣,出来就听碧晚说,黛玉来了,正在东院堂屋里等他,林瑶连忙整理好衣物,往外间走去。   “妹妹何时来的,怎么不叫人进去通知我?可等久了?”一边招呼一边命人上茶点。   黛玉摇头,“没等多久,哥哥早上做什么了?怎么大清早的沐浴更衣?”   “晨起练完武,一身的汗,洗个澡清爽一些。”林瑶给黛玉倒了杯茶,“妹妹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事?”   黛玉知道林瑶在习武,但却不知道他起得这么早。   “哥哥每日都这么早起来习武吗?真是辛苦。”黛玉道。   林瑶笑着道,“这算什么辛苦?”顿了顿,喝了口茶,盯着恍惚的黛玉,“妹妹这么早来找我应该早膳都没用吧?这么急着过来找我,有很要紧的事?”   黛玉也知道瞒不过林瑶,她也没想瞒林瑶,但她似乎有些迟疑。   “妹妹有话不妨直说,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似乎被他话中的某个词给鼓励了,黛玉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道,“前两日京中外祖家来了信,母亲看完信之后不大高兴,我没看到信,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便问母亲为何不高兴,母亲却敷衍我,说是因为外祖母今年六十大寿不能前去贺寿,因此不高兴。但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这两日我想到这件事,总觉得不安,心里慌得很。”   因为她看出来,贾敏看完信之后,不仅仅是不高兴,甚至好像还有点生气,只是在尽力压制,不想被黛玉看出来。   可黛玉对情绪素来敏感,贾敏又不对她说实话,黛玉心中难免不安。   听了黛玉的解释,林瑶明白了黛玉在担心什么。   太太每每接到外祖家的信,都会很开心,这次却异于常态,看来是信中提到了什么令太太感到很不愉快的事,黛玉问不出来,心中担忧在所难免,只能来求助于他这个哥哥。   “妹妹不要担心,就算是一家人,也有闹情绪的时候,太太想开了就好了,若是妹妹实在不放心的话,一会儿我看看太太,如何?”林瑶宽慰道。   好不容易稳住黛玉不安的情绪,留黛玉一起用了早膳,才把黛玉送走,他便去了正院。   林如海这会儿早就去了盐院衙门,不在府里。   听说林瑶来了,贾敏立刻让人请林瑶进去。   “瑶儿怎么来了?”   林瑶笑道,“来向太太请安问好,这段时日儿子不在府里,不能时常请安见礼,今日不必去书院上学,自该来向太太请安。”   贾敏闻言眉开眼笑,“偏你多礼。”   “我听玉儿说,外祖母今年六十大寿,不知是哪一天?”   贾敏闻言一愣,旋即道,“是玉儿那孩子又去找你了吧?”   家里这两兄妹虽非血脉至亲,但感情却极好,黛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总会去找林瑶。   林瑶笑嘻嘻的给贾敏倒了杯茶,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太太,玉儿也是看太太收到外家的信,却很不高兴,心里难免担心一些,太太别往心里去。”   但贾敏看着他这样哄她,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你可知信里说了什么,还这样说好话哄我。”贾敏眼眶红红,觉得自己都没脸见林瑶。   林瑶见状心中诧异,若有所思,“莫非这信中提到了儿子?”   被林瑶一语说中事实,贾敏脸色有些不好,“这件事你别问,我已经去信回绝了。”   见贾敏动了怒,林瑶倒是认真了起来,“太太消消气,不知外祖母信里说了什么,让太太如此生气?一家子亲戚,就算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也不必这样伤了和气。”   贾敏闻言,却觉得难堪。   贾母信中提到了她那两个娘家侄女,大哥的庶女迎春和二哥的庶女探春。   这两个娘家侄女,贾敏自然喜欢,但若是要她儿子娶,贾敏就不愿意了。   林瑶即便是过继来的,那也是他林家嫡枝宗脉的继承人,嫁给他就是林家的宗妇,林家的宗妇怎么可以是庶出?   她并非看不起庶出,但她依然觉得这门亲事不行。   即便贾母提出这样亲上做亲的建议,是怕林瑶养不熟,将来不孝顺她,想替她绑住林瑶,可也让贾敏觉得生气,更觉得荒唐。   人的感情岂是这样就可以绑架的?真要如此,说不定反倒让这孩子心寒了。   “此事无需再提,我心意已决,你回去温书吧,这件事不与你相干。”贾敏板着脸道。   林瑶见贾敏生了气,只得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会儿太太正在气头上,他越说只怕太太愈发生气,还是回头等老爷回来,跟老爷说,让老爷劝劝吧。   心中有了决定,林瑶便起身告辞,“那儿子就回去温书了,太太也不必生气,气大伤身。”   说完,林瑶就出去了。   贾敏心中却极不好受,这孩子待她真心,她又不是烂了心肝的,如何感觉不到?正因如此,她收到信之后才格外的生气。贾琏难道没有告诉母亲,她和如海有多重视阿瑶吗? 第47章   林瑶原本想在门口等林如海回府,但这样浪费时间不说,还会传到太太耳朵里,于是林瑶便打消在门口等的念头,转而回东院小书房将今天的事写了下来,然后折好让叶河带着出府,在林如海每日回府的路上拦住林如海,将这封手信交给林如海过目。   叶河原本就是林如海跟前的人,人品是没有问题的,他绝不会偷看。   就这样,林如海离林府还隔着一条街,就被叶河拦了下来。   “叶河?你在这里拦我做什么?”林如海撩起车窗帘子,皱眉道。   叶河道,“大爷让小的守在这里,将这个交给您过目。”说着把袖子里折起的手信呈给林如海过目。   林如海看完皱起眉,最近他忙着手头的事,确实有些忽略了贾敏。   “回府吧。”林如海将手信贴身收好,陷入沉思。   此地离林府本就不远,林如海很快就回到了府里,回府之后,林如海照常先去了书房,然后把手信给烧了,又呆了一会儿才去陪贾敏用膳。   “老爷今日回来的早些,手里的事都办完了?”   林如海擦了擦嘴,道,“就算有事,也得多回来陪陪你啊。”   “老爷真会说笑。”贾敏笑道。   林如海让人撤了饭菜,牵着贾敏的手进了里间,屋里伺候的丫鬟也都支了出去,见状,贾敏便知林如海有话要说。   “前几日岳母来了信,你一直郁郁不欢,岳母究竟在信里说了什么?让你如此不满?”林如海轻声问道。   贾敏闻言一愣,她没想到林如海忙成这样都注意到了。   她并没有怀疑到林瑶的头上,因为林瑶回了东院之后就没出去过,至于小厮出府办事,这都是很正常的,贾敏也不会时时刻刻都盯着小厮去哪儿。   想到信中说的事,贾敏心里就躁得慌,不敢直视林如海的眼睛,”一些小事而已,哪里值当老爷过问?”   “敏儿,你我夫妻几十年,你的性子我很了解,何况这些年来,只要是岳母的信,从未令你如此不快过,你如实告诉我,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林如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贾敏心知若是再敷衍,恐怕伤及夫妻情分。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梳妆台的盒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给了林如海,“老爷自己看吧。”   林如海也看过很多次岳母给贾敏的信,也不推拒,展开看下去,看完之后也明白了贾敏的心结在哪里。   他太了解贾敏了,岳母倒也不是有什么坏心,只是担心贾敏而已,倒也情有可原。两位内兄膝下但凡有适龄的嫡女,岳母也不会提出让瑶儿娶贾家的庶女。   当然,这也不排除林瑶并非他和敏儿亲生的原因。   不是亲外甥,你让贾母有多少慈心分给他?便是贾府的孙辈们,也未必人人都能得到老太太的关怀,不说嫡庶之别,就说荣国府几个嫡出的哥儿,不也是只有宝玉最得老太太的心?   “岳母也是担心你,会有此想很正常,你也不必挂怀,瑶儿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岳母这里你直接拒了便是,都是一家人,岳母也不会为此生你的气。”林如海将信放好,然后搂着贾敏安慰她。   贾敏靠在林如海怀里,闷闷的道,“前两日我收到信,就去信回绝了,我只是心里难过,瑶儿虽非我亲生,但情如母子,母亲何至于要……”   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从前她觉得娘家千好万好,可这次的事,实在叫她伤心了。   “好了好了,这都是小事,既然已经拒绝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林如海说着,又道,“两个孩子都很聪慧,你如此下去,少不得连他们都要担心你了。”   这话让贾敏想起黛玉去找林瑶,而林瑶因为担心来找她的事。   她整了整情绪,“老爷说的正是,瑶儿今日来找过我,玉儿担心我,跑去找他,瑶儿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来问我,可我又哪里说得出口?”   “你啊,就是忧思太多,何至于此啊?”林如海叹道。   林如海这一日没有再去书房办事,而是一直在屋里安抚贾敏的情绪,就怕她钻牛角尖。   ……   林瑶这边等叶河回来,便没有再关注正院。   次日,林瑶大清早便和林锳、罗文诚去了书院上学。   散学之后回府,林瑶特意去正院请安,没想到黛玉也在这里,母女俩说说笑笑,眉眼间全都是笑意,都把林瑶给看愣了。   “阿瑶来了,快坐快坐。”贾敏笑着招呼林瑶,完全看不出昨日的忧愁。   林瑶心道,还是老爷厉害,一个晚上就把太太给安抚好了。   既然贾敏没事了,林瑶也没有在正院久待,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书院和家里都安安稳稳的,林瑶整日里不是读书便是练武,日子过得很充实。   偶尔书院放假的时候,也会跟朋友们一道出去游玩。   扬州被清洗了一遍之后,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至少林瑶没有再遇到碍眼的人。   转眼就到了七月,京城的消息也传来过来。   这几个月倒是发生了大事,三皇子齐王犯上作乱被圈禁,其门下一干人等,要么被砍头抄家,要么就被流放,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齐王积累数年的人脉就烟消云散了。   除此之外,就是九皇子端王被封为太子的消息。   经历了三皇子作乱一事,皇帝的身体愈发不好,估计也是怕他百年之后,膝下的皇子们又斗得不可开交,这位陛下终于在考察了诸位皇子之后,选中了九皇子册封太子。   林瑶并不清楚九皇子被册封为太子有没有内幕,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曾经的九皇子、现在的太子殿下,估计很快就要成为新帝了。   不过这与远在姑苏的林瑶没什么太大的干系,他也没有什么很深的感触。   他依旧照常的上学。   腊月初十前,山海书院举行了一次年终考核,没有及格的学子,明年将不能继续在山海书院继续上学,不过山海书院教学质量极高,挑选的学生也是天分高的,并没有出现考核不及格的情况。   初十之后书院就放了假,罗文诚和林锳都启程回了姑苏,会赶在明年正月十五书院开学之前回扬州。   过完年,初九便是林瑶的生辰。   这还是林瑶在林府过的第一个生辰。   被过继来的那一年,林瑶的生辰是在船上过的,因为晕船,他那次的生日过的是□□。   第二年恰逢罗家外祖父病重,初六他就启程去了姑苏,因此生辰也是在路上过的。   连续两年他的生辰都在船上度过,十分的不好受。   今年是林瑶九岁的生辰,相较于过去的两年,林瑶这一年长得很快,身量已经超过了一米三,接近一米三五。   林瑶今年收到了很多礼物,林如海夫妻准备的,黛玉准备的,朋友们准备的,姑苏那边舅舅家准备的,林林总总,堆了好些在库房里。   又是一年,山海书院第二次开学,相较于去年,山海书院今年的入学名额翻了一倍,甲班和乙班还是没有学生,但丙班和丁班分成了丙壹班、丙儿班和丁壹班和丁贰班。   一班还是去年的老人,二班则是新生。   今年秦禹行给两个壹班的学子布置了任务,年十岁以上的都要下场参加科举,并不要求他们能榜上有名,只是让他们下场试试自己的水平。   林瑶其实也想尝试,但他的年龄太小了,不管是秦禹行还是林如海,都不会允许他现在就去参加科举考试。   虽然年纪小考中秀才,能博得才名,但秦禹行和林如海都不看重这个。   尤其林如海,觉得林瑶这样的情况,最好是低调一些,少引人关注。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流逝。   林瑶这群人之中,除了林锳早早考中了秀才,林瑶和谢琰年岁不够,其他人都下场参加了科举。   赵澜和梁丞一口气考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却没有拿到小三元,梁丞是案首,赵澜是第二。   顾桢和罗文诚过县试和府试,院试落了榜。郭骁和姚琦则只考过了县试。   林瑶这一年很积极的向秦禹行请教,于课业上突飞猛进。   这也得益于藏书楼的便利,让他省了大量背书的时间。   这年冬底,京城传来消息,皇上驾崩,太子继位。   彼时书院刚放假,林如海听闻了这个消息,怔然了许久,不知想些什么。   翻过年,林如海接到圣旨,命他回京述职。   接到圣旨,林如海便知道他这个巡盐御史是做不下去了,不过既然圣旨召他回京,倒也不一定是坏事,毕竟他没和新帝交恶。   林如海将家人都聚在一起,说了要回京述职一事,并且直言他可能会被留在京中,因此林如海要带妻儿们一起进京。   “老爷,我想暂时留在扬州。”林瑶等林如海说完,道。   林如海皱起眉,“为何不同我们一道去京城?”   “儿子想参加今年的童生试,试试自己的水平。”林瑶如实道。   他今年十岁了,开学之后,老师也允许了他下场试一试,并且对他能考中小三元,还挺有信心。   林如海闻言,“你还小,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怎么不急?   明年没有院试,后年他就十二了,他可是要在十二岁之前考中小三元,要不然任务就失败了。   他一直垂涎任务奖励,当初帮助郭骁入山海书院,那一年的内力,让他感受到内力的好处,不但可以增强体质,还可以加强武力值,这还只是支线任务的奖励,若是主线任务的奖励,想必好处会更大。   绝不能错失! 第48章   任林如海如何劝阻,林瑶却是坚定了要参加今年童生试的决心,怎么都不动摇。   林如海苦劝无果,也只能同意。   因他是回京述职的,林家的东西有些多,收拾起来很耗费时间,林如海便决定先去京城述职,顺便将宅子收拾一下,贾敏则晚一些带着玉儿入京,也可以多留在扬州照顾林瑶一段时间。   林如海择日就登船入京了,只剩贾敏留在扬州收拾行囊,而林瑶也去了姑苏,林家祖籍姑苏,考童生试,林瑶必须去原籍。   回到姑苏之后,林瑶便暂住在舅舅家里。   考完县试,林瑶也没有立刻回扬州,而是在姑苏等放榜。   三日后,县试放榜,林瑶果然得中头名县案首。   放榜之后,林瑶在罗家吃了顿饭,次日便回了扬州。   他回到扬州的时候,贾敏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阿瑶,你的东西要不要一起带去京城?”贾敏问的是林瑶从姑苏带来的那些财物,也就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嫁妆。   林瑶笑道,“太太帮我一道带回去吧,我考完童生试之后,也是要入京的。”   “既如此,我就帮你一起带回去京城。”贾敏道。   陪贾敏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林瑶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门,就见到黛玉身边的雪雁站在厅堂外面守着,便知是黛玉来了。   他笑着进门,“妹妹何时来的?”   黛玉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哥哥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儿回京吗?”   “只是不跟你们一块儿回京而已,又不是不去京城,妹妹怎么不高兴?”林瑶笑道。   黛玉低着头道,“我舍不得哥哥,也舍不得兰妹妹。”   林瑶听得一头雾水,“蓝妹妹是谁?”   “哥哥也见过的,怎么不记得了?”黛玉哼道。   林瑶忙赔笑,“是我记性差,还有劳妹妹解释一下。”   “就是顾家妹妹啊,哥哥明明见过她几次的,居然都不记得她?”黛玉诧异极了。   林瑶恍然大悟,“原来是顾妹妹啊,你直说顾妹妹我不就知道你说谁了吗?”   他又不知道顾家妹妹闺名。   虽说他见过顾家妹妹几回,但都是匆匆一面,自从他八岁之后,有了男女之别,哪怕去顾府也少往内院去了,因此也见得不多。   印象中,顾家妹妹是个萌萌哒的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很可爱。   黛玉见他知道顾妹妹,却不知道兰妹妹,转念一想,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当即有些懊恼,她好像不小心把顾家妹妹的闺名泄露给哥哥知道了。   不过好在哥哥是正人君子,知道也不会外传。   即便如此,黛玉还是多嘴叮嘱了一句,让林瑶不要告诉别人。   “我没事对外乱说顾家妹妹的闺名做什么?”林瑶有些好笑的道。   闻言,黛玉也放了心,“顾家妹妹性子活泼,招人喜爱,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知府也不会一直留在扬州的,以顾知府的能力,早晚也会荣升,你和顾妹妹到时候自然就能重聚了,”顿了顿,又道,“你若是实在舍不得,也可以写信给顾妹妹,相信你们之间的情意,不会就此断绝。”   对于林瑶来说,黛玉能交上除了贾家那些表姐妹之外的朋友,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   贾家那些个姐姐妹妹,林瑶实在是不想沾染,个顶个的麻烦。   林瑶提出的写信这个建议,戳到了黛玉的痒处,她转着眼珠,甜甜的冲着林瑶道谢,然后就跑没影儿了。   看着黛玉跑远,林瑶愣了愣,旋即失笑。   这哪里还看得出原着那个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妹妹的痕迹?   这都有赖于他多年的引导。   相较于原着那个病体缠身,柔柔弱弱,动不动就爱哭,还嘴巴不饶人的林妹妹。他更喜欢自己养出来的林黛玉,虽然感情上依然敏感,但并不爱哭,遇到问题就懂得来找他来帮忙,比躲在屋里哭可强太多了。   因为要收拾林瑶的东西,贾敏又在扬州停留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到了三月底,贾敏终究还是不能再继续停留在扬州,她原想把身边的玉槿留在扬州照顾林瑶,但却被林瑶拒绝。   “儿子身边有宋嬷嬷和碧晚就够了,玉槿姐姐是太太跟前得力的帮手,此番回京,家里的事千头万绪,太太正需要玉槿姐姐帮忙,怎么留给我?”林瑶道。   林瑶这般善解人意,贾敏愈发舍不得他,“好孩子,你一个人留在扬州,我实在不放心啊。”   原先还有林锳和罗文诚住在家里,多多少少有两个哥哥照应。   可自从书院修建了学舍,林锳和罗文诚这样的外地学子,便都住到了书院里面。   现如今林如海回京述职了,她也要和黛玉回京,扬州林府一下子就只剩了林瑶一个人,哪怕府里有伺候的下人,贾敏也还是不能放心。   林瑶好说歹说,才将贾敏劝住,送了贾敏和黛玉登船,等船没影了,林瑶才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送人离开是这样的感觉?   他想起当年舅舅两次送他登船,心中不由有些难受。   “大爷?没事吧?”如今跟在林瑶身边的是叶河,基本上林瑶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   林瑶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回府吧。”   贾敏和黛玉这一走,林瑶感觉整个府里一下子就空了不少。   林瑶在家里住了一天,收拾了东西,住到学院去了。   过了两天,林瑶便启程去姑苏,因为府试快要开始了。   到了姑苏之后,码头便有罗家的人来接,林瑶照旧住在罗府。   不想他刚到罗家第二天,二舅舅的长媳就爆出有了身孕,喜得二舅舅直到林瑶是个福星。   林瑶:“……”   二舅舅啊,你这样说有考虑过表哥表嫂的感受吗?   人家努力造人,你倒是把功劳都推到我的头上来了……这也太让人尴尬了。   不过二舅舅在兴头上,林瑶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得私底下给表哥表嫂准备了一份厚礼,只说是恭贺表嫂有孕。   府试也跟县试一样,是连考三场。   林瑶内力护身,身体倒是比那些成年人还要健康很多,有些人考到半路上晕倒被抬出去,反倒是看上去年龄最小的林瑶神采奕奕的连续考完三场。   当然也有人认出林瑶就是县案首。   考完府试,林瑶就在罗家等待放榜,没想到,等待放榜的时候,罗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林润不知从哪里听说林瑶在罗府,还听说林瑶考中了县案首,兴冲冲的就跑来了罗府,闹着要见自己的儿子。   罗家两兄弟气冲冲的就跑了出来。   “林润,你还要脸不要?你早就把瑶儿过继给林如海了,瑶儿已经不是你的儿子,少在这里乱认亲,赶快滚,再不滚,我可就不客气了。”林瑶的大舅舅罗若瑾板着脸冷喝道。   林润如今已经没脸可讲,还要什么脸?他厚颜无耻的道,“不管怎么说,阿瑶也是我和静如唯一的儿子,就算他不认我这个爹,我也是他亲生父亲。”   “你!不要脸!”罗若瑾气得大骂。   然而林润已经被人骂习惯了,一点都不在乎被罗若瑾骂。   罗家兄弟俩见他脸皮比城墙还厚,让下人取了木棍来,当街将林润暴打了一顿,一边让人去林府请江氏过来把这个不要脸的人带回去。   林润见罗家的人去找江氏那个悍妇,立刻就开始讨饶。   “现在知道怕了?哼!”罗家兄弟叫仆人一把将林润按在地上,怎么都不放他走。   罗府门外围了一圈的人看热闹。   过了不知多久,围在罗府的人群散开。   有人在喊。   “江夫人来了!”   “来了来了!”   “又有热闹看了。”   人群后面一辆华贵的马车驶过来,停到罗府门前。   看到这辆马车,林润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面如死灰。   从马车里下来三个女子,先出来的是两个俏丽的丫鬟,最后出来的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   两个丫鬟扶着那孕妇下了马车,来到了罗家两位老爷跟前,屈膝一礼。   “罗老爷,失礼了。”   这位孕妇,便是林润第三任妻子,江氏。   原本应该称呼她林夫人,但因为林润分家之后,是住在江氏的嫁妆宅子里,日子过得跟一个赘婿无异,加上江氏身边还有会武艺的丫鬟,林润在府里那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江氏也不许人称呼林夫人,只让人称她江夫人。   对此,林润没有丝毫办法。   罗若瑾对这位江夫人还是很同情的,他看到江夫人,总会想到他妹妹,因此说话总会柔和一些。   “江夫人,你的夫君在我府前大吵大闹,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打了他一顿……”话音还没落下就被这位江夫人打断,“无碍,那是他该打。”   来之前江夫人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摁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润。   这样的林润,哪里还看得到当初的半分英俊儒雅?   她现在看到林润就觉得恶心。   要不是她需要一个孩子,她都不会允许这个男人碰她一下。   她冷冷的收回目光,对罗若瑾道,“今日失礼了,我已经备了赔礼,还请罗老爷收下。”   罗若瑾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赔礼就不用了,江夫人把这个人带回去看好就行,别让他出来搅人安宁。”   “罗老爷放心,我一定叫人看好他。”江夫人淡淡看了林润一眼,道,“不过这份赔礼,不是给您的,是给林瑶那个孩子的,希望罗老爷代为转交,今日的事,是我们失礼了。”   说完,江夫人便叫人把林润拖走,自己直接登上马车,一行人快速离去,只留下一堆赔礼放在罗府门前。   罗若瑾:“……”这是什么意思? 第49章   林瑶看着舅舅让人搬进来的一堆东西,满脸茫然,“舅舅,你这是做什么?”   罗若瑾有些尴尬的将事情解释清楚,然后皱着眉道,“我也不清楚这位江夫人到底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准备了赔礼,想来是没有恶意的,你若是不愿意收,我这就让人退回去。”   “退回去就不必了,”一听舅舅要退回去,林瑶立刻出言阻止,这位江夫人对林锳还算不错。虽不知这位江夫人为何给他准备这么一份赔礼,想来也有几分示好的意图在里头,他与这位江夫人无冤无仇,人家来示好,他也不必把事情做绝,“这位江夫人待我二哥还不错,有她管束林老爷,我二哥日子也能好过些,总不至于被林老爷拖后腿,这赔礼就收下吧。”   这赔礼本来就是江夫人给林瑶的,既然林瑶决定收下,罗若瑾也无权退回。   罗若瑾想到那位身怀六甲的江夫人,不禁感慨,“可惜了江夫人这样的好姑娘,虽说出身商贾之家,但凭他的才貌品行,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可惜被林润这厮给糟蹋了。   听罗若瑾感叹,林瑶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刚才听舅舅说了那么多,我看这位江夫人的行事作风可不像是个蠢笨的,如何会被林老爷给骗了?”   “也是江夫人倒霉,她虽祖籍姑苏,人却不是在姑苏长大的,他们家生意做得大,已经搬去了京城,原本还做过几年皇商,可是时运不济,江夫人的祖父病故之后,她家老爷撑不起门庭,皇商的职位就被人顶了,在京城熬了几年,江夫人祖母也没了,她们一家子便在前两年回了姑苏,江家是商贾之家,回来又是守孝的,便也没人跟他们提林家的事,哪知就被林润给盯上了。”   怪不得,原来是江夫人从前根本就没听说过林润的事迹。   虽然林瑶看不上林润的品行,但也不得不承认,林润有一副好相貌,装起逼来端的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   在装逼这条道路上,林润真是专业的。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会被林润的外表欺骗,真的太正常了。   不过这次林润也是瞎了狗眼,这位江夫人可不是罗静如那样的大家闺秀,光是手段就比罗静如狠了十倍不止,不过林润这种人,还真得狠人才能压得住。   府试也不过两三日便放了榜,林瑶还是头名。   放榜之后,林瑶没有在姑苏久待,择日便回了扬州。   回到扬州后,林瑶只在家里落了下脚,收拾了东西就住到书院里去了。   得知林瑶府试也中了第一,朋友们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林瑶纳闷极了,“你们不为我高兴?”   “高兴是高兴,只不过……”梁丞看了看林瑶,又看了看谢琰,“阿琰也考中了府试第一名。”   谢琰之前的县试也是第一名。   扬州和姑苏都属于江苏省,而江苏省的省城是金陵,院试由学政主考,江苏省的学子们都要去金陵应试,也就是说,林瑶和谢琰之间要分出个高下。   一直以来,林瑶和谢琰都是书院里出了名的天才,只是关于他们谁更厉害,一直没有个结果。   毕竟他们的课业回回都是甲等,具体多少分,是没有的。   林瑶挑眉,“你想说什么?”   “就是有些好奇你们谁能拿到小三元。”梁丞笑道。   林瑶闻言一怔,眨了眨眼,笑道,“这有什么好奇的?院试在八月,还早着呢。”   “我打不算参加这一科的院试。”谢琰忽然道。   林瑶愣住,“为什么?”   以谢琰的才学,考中秀才是没有问题的。   “我想再积累两年,再考。”谢琰坦然道,“先生说以我现在的水平,虽然能考中秀才,但名次不会太高。”   林瑶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琰虽然天分高,但他没有金手指,也没有藏书楼的便利,他还在学习四书,而林瑶已经将四书都背下来了,并且相关的注解他都看了不少。   相较而言,林瑶的优势太大了。   虽然这很不公平,但林瑶也不会傻到放着金手指不用。   这世上哪儿来的绝对公平?   院试要面对的是整个江苏省的所有天才,便是手握金手指的林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考中头名。   林瑶决定这几个月跟老师多请教,院试不容有失,距离拿到任务奖励,可就只有一步之遥。   这样一来,林瑶只要有时间,就会跑去找秦禹行。   转眼半个月过去,林瑶又捧著书卷跑了。   “阿瑶对这次的院试,是不是有些过于重视了?”梁丞纳闷的道。   顾桢也觉得奇怪,“是啊,阿瑶不是很在意名次的。”   “阿瑶为了参加童生试,都没有跟林大人他们一块儿回京,你们不是早该清楚他很重视这次的童生试吗?”谢琰疑惑的看着他们道。   “阿琰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阿瑶一直都很重视童生试,只是之前阿瑶都很放松,想来对于县试和府试他都是很有把握的,唯有院试,因为对手很多,便是阿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才会这样紧张兮兮的总是去请教院长,看来阿瑶真的很想考中头名啊。”梁丞若有所思的道。   谢琰道,“想考头名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想考头名啊,就是因为想考头名,我才想积累两年再考,这样名次会好很多。”   这话梁丞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了好了,这都没什么好说的,既然阿瑶这么重视这次的院试,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了。”顾桢见梁丞噎住,便接过话茬。   几个人商量好之后,便不去打扰林瑶。   林瑶也没有发现朋友们都在默契的不打扰他,他已经沉浸在学习里,不可自拔。   时间过得飞快,林瑶这日正准备去找老师,却被顾桢给拦住。   “阿瑶,阿瑶,等等!”   林瑶停下,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顾桢,“什么事?”   “下个月初二是我小侄儿的抓周礼,我爹让我叫你一块儿去观礼。”顾桢道。   林瑶听得愣住,“我去干嘛?”   “我爹让我叫你的,我哪儿知道为什么?”顾桢其实也一头雾水,不过老爷让他喊,他也只能来传话了。   林瑶:“……”   如果是顾桢邀他去,林瑶二话不说,一定拒绝。   他家长辈都不在扬州,他一个小辈去观礼,这也太失礼了。   但邀请他去的是顾老爷,林瑶就不好推拒了。   “好,我会去的。”   ……   六月初二,林瑶准备了礼物,便坐上马车去顾府。   顾家的抓周礼没有大办,只有自家几门亲戚,还有一个林瑶。   因此林瑶在旁边待得略微有些尴尬。   抓周礼结束之后,林瑶原本要告辞回书院的,却被顾老爷叫去了书房。   “顾伯父,不知唤晚辈前来,有何事?”林瑶心想,顾老爷喊他来参加抓周礼是假,私底下有话跟他说才是真。   顾世鸣让林瑶坐下,然后笑呵呵的道,“你家老爷回京前,叫我好生看顾你,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来过顾府,我呢也没有时间去看你,只好把你叫过来,阿瑶不会怪伯父多事吧?”   林瑶闻言恍然,然后笑道,“伯父言重了。”   “我听桢儿说,你最近在全力备考,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林瑶道,“老师说考中秀才问题不大,若要考中头名,还得看机缘。”   顾世鸣闻言点了点头,“你老师倒是实在。”   其实不管县试、府试还是院试,你考得好不好,还是要看主考官的喜好,不然你的文章就算写得再好,不合主考官的心意,名次也不会太高。   顾世鸣接着考校了林瑶一番,然后笑着道,“依我看,你这次院试问题不大,回去多休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林瑶认真谢过,接着又闲话两句,便提出告辞。   “时辰也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书院。”   “侄儿今天是坐自家的马车过来的,自己回去就好。”   顾世鸣坚持派几个人送,林瑶推拒不过,只得答应。   回到书院,林瑶便直接去找秦禹行,将顾世鸣今天考校他的事说了。   秦禹行挑眉,“他考了你什么?”   林瑶老老实实的复述了一遍,秦禹行轻笑道,“今天顾老爷考校了你什么,你牢牢记住,说不定到时候用得上。”   林瑶闻言心中一动,“顾老爷莫非同这一科的学政认识?”   “同朝为官,自然是认得的。”秦禹行道。   这种说法,听起来不太熟。   “老师知道江苏省的学政是谁吗?”   秦禹行道,“自然是认得的,只不过没什么交情,这人一板一眼,循规蹈矩,不喜欢太跳脱的那种人,你的文风正对了他的胃口。”   林瑶神情古怪的看了看他老师,旁人不清楚,林瑶还不清楚?他老师的性子说一句跳脱,那真是毫不为过。   看样子他老师和这位学政大人关系不止是没有交情那么简单,说不定还互相看不顺眼呢。   秦禹行注意到林瑶的神情,挑眉道,“你不必担心这位学政大人挑你的刺,他对事不对人,只要你写的好,他不会压你的名次,放心吧。” 第50章   林瑶闻言讪讪,清了清嗓子辩解道,“我没有这么想。”   “今天的功课翻倍。”秦禹行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瑶:“……”   “是。”林瑶也不顶嘴,乖乖的答应下来,回去就奋笔疾书。   心中有了底,林瑶情绪就没有那么紧张了,时不时的还同赵澜、梁丞他们一块儿参加文会。   院试前半个月,林瑶就启程去了金陵。   金陵是旧都,林家在金陵也有旧宅,虽然很久没人住,但一直都有留一些老人守着宅子。   林瑶来之前写了信过来让留守在老宅的仆人将屋子收拾好,林瑶到了金陵之后,便直接住到了林家在金陵的宅邸里。   在老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林瑶就带着两个小厮上街闲逛。   金陵是数个朝代的皇都,虽然本朝迁都去了京城,但金陵依然很繁华。   八月气候炎热,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几条街,林瑶纵然有内力,也没有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就随便找了个茶楼暂歇。   在茶楼喝了两杯茶解渴,林瑶才觉得好些。   因院试将近,金陵路上学子打扮的人比较多,林瑶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禁陷入沉思。   一转眼,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年了,记忆中的脸都已经渐渐模糊。   正走着神,忽然听到茶楼下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林瑶皱起眉,“叶河,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大爷。”   叶河推门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是个纨绔子弟在闹事。”   林瑶挑眉,“哪家的?”   “是金陵薛家长房的大爷。”叶河道。   林瑶怔了怔,“居然是他?”   “大爷认得?”叶河有些奇怪,林瑶也是第一次来金陵吧?怎么认得本地的纨绔子弟?   林瑶呵呵一笑,“我可不认得他,不过倒是听说过他,太太的娘家二嫂,有个亲妹妹嫁到了薛家长房,若真是他的话,那还是一门亲戚呢。”林瑶这话听着却像是嘲讽。   叶河闻言恍然,他虽是林府的下人,顶多知道贾府是太太的娘家,又哪里知道太太娘家二嫂的妹妹嫁到哪家?   林瑶起身理了理衣襟,准备下楼。   “大爷这是要下去见那位薛公子?”叶河觉得林瑶的性情,应该跟薛蟠合不来。   林瑶笑道,“毕竟是亲戚嘛,下去见见也好。”   叶河总觉得林瑶下去不止是见见亲戚那么简单,不过他也只是个随侍的下人,没资格多嘴,即便林瑶很看重他。   林瑶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薛蟠命人打人的一幕,巧的是被打的人,他竟然认识。   他一步步从楼上下来,正好被挨打的人看了个正着,他看到林瑶眼睛一亮,“林公子!林公子救救我!!”   他这么一嚷嚷,薛蟠的注意力就被引了过来。   薛蟠是个混世魔王,在金陵这一带,人称‘金陵一霸’,可以说无人敢惹。   “什么林公子?你们谁认识?”薛蟠见林瑶气质不俗,身上的衣着打扮那都是上上品,薛蟠虽说不学无术,但怎么也是金陵的四大家族之一,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他扭头偷偷问身边的人知不知道这个林公子是哪家的。   别说,薛蟠身边能人还真不少,“大爷,是姑苏林家的公子,他们家当家太太,就是贾家老夫人的爱女。”   这么一提醒,薛蟠就想起来了,“这么说,还是自家亲戚?”他顿时乐了。   林瑶被这么一喊,也只能走过来见礼。   “可是薛兄当面?”   薛蟠虽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但世家之间基本的礼仪他还是会的,既然是自家亲戚,他也客客气气的回了一礼,“正是正是,林兄可是从姑苏来的?”   “昨日刚到金陵,今日出来逛一逛,不想竟遇到了薛兄,”林瑶扇子轻摇,一边道,“薛兄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撞到我了,不过林兄既然认识他,我倒是可以放他一马。”薛蟠道。   只不过是撞了一下,就要打人,果真是个呆霸王。   但林瑶过来,可不是帮人解围的。   “薛兄误会了,我跟他没那么熟。”林瑶摇着扇子,轻笑道。   薛蟠闻言一愣,他刚才见林瑶走过来,还以为林瑶是来当说客的,没想道竟不是。   他疑惑的低头看了被他家仆人摁在地上的人一眼,“那他刚才……”   “不过是旧日的同窗,一起读了几个月的书而已,后来他家出事,就再没见过了。”林瑶笑着解释道,这是完完全全撇清关系的意思。   这个被摁在地上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跟在杨遵屁股后面跑的郑家公子,郑尧。   说起来郑家会出事,也是拜他所赐,郑尧今日居然还能求助到他头上,不得不说,让林瑶感到十分的惊讶。   他难道至今还没意识到,他们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吗?   “原来是这样啊,”薛蟠恍然,然后大怒,让人继续打,“居然敢耍我?”   林瑶嘴角一抽,“……”   薛蟠吩咐了身边的仆从打人,他自己却没那个兴致盯着,转头就对林瑶笑呵呵的道,“林兄初到金陵,人生地不熟,都是一家子亲戚,我带你去玩儿。”   “这倒不用麻烦,我今日出来只是熟悉一下路,不是出来玩的。”林瑶连忙推拒。   薛蟠的名声可不是很好,跟他走在一起,林瑶真担心自己的名声也被带累了。   “林兄别跟我客气,走走走。”薛蟠这热情的画风让林瑶有些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很熟呢。   实际上,他和薛蟠不过初见。   林瑶好说歹说,才把薛蟠劝住,在茶楼门口道别,林瑶就带着叶河匆匆离去。   这个薛蟠还真有些傻乎乎的,林瑶跟他说话的时候,每个字都是在敷衍他,他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还乐呵呵的把他当朋友招呼,搞得林瑶怪不好意思的。   欺负个傻子,实在没什么让人得意的。   在外头逛了逛,林瑶就回家了。   之后,林瑶也没有再出门,只在家里温书。   等到院试正式开考,林瑶便一门心思扑在了考试上,彻底把薛家抛到了脑后。 第51章   考完院试,林瑶也觉得精神疲惫,从考场出来,就直接回府休息。   休息了一整天,林瑶才叫来叶河,“这几天家里没事吧?”   林如海回京述职,果然被新帝留在了京城任职,顶的还是个肥缺,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是有实权的官职,林如海能坐到这个位置,可以看出新帝是信任他的,要不然新帝完全可以安排他的心腹坐这个重要的位置,没有必要非把林如海召回京顶了这个缺。   林如海此番是实打实的高升,一跃成了京中的新贵,很多人想讨好林如海都找不到门路。   林瑶作为林如海的儿子,独自一人来金陵赶考,身边一个长辈都没有,自然引人注目。   不少跟林家沾亲带故的亲戚都想从林瑶这里入手,看能不能拉上关系。   可林瑶年纪虽小,却不好糊弄。   这些递到林家老宅的帖子,全被林瑶以自己年纪小,怕怠慢了亲戚们为由,全部拒绝了。   院试开始之后,林瑶就让林家的下人不要拿这些事情搅扰他。   小半月下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头铁的往他们家递请帖。   “除了薛家,其他家都已经没再继续递拜帖。”叶河道。   林瑶再怎么说也是个小辈,他不肯来,旁人也不可能压着他去,因此确定林瑶请不来,他们就没有再在林瑶身上浪费时间。   倒是薛家,也不知道为何锲而不舍。   “薛家的请帖拿来给我看看。”林瑶道。   叶河应是,然后取来了薛家的拜帖。   林瑶打开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薛蟠的请帖,我说怎么锲而不舍呢。”   “薛家跟咱们家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大爷若是不愿意,直接拒绝便是。”叶河在金陵呆了一段时间,听了不少有关薛蟠的事迹,他对这位薛家大爷印象奇差,自然不愿意他们家‘清清白白’的大爷跟薛蟠这样的浑人扯上什么关系。   林瑶好笑的合上请帖,“我当然不会去了,这还用说?不过这个薛蟠也真有意思,我敷衍他几句叫他薛兄,他还真以为我把他当亲戚了?”   “那我就让人回了?”   “回吧。”   林瑶为了躲清净,第二天就带着人去了庄子上游玩,庄子上虽然不比府里精致,但也并不差。   庄子上有不少林府家生奴才生的孩子,林瑶一时兴起在庄子上教他们读了几天书,倒是引得庄子上的这些家生奴才对他感恩戴德。   这些人都是奴籍,就算恩放了出去,也难有出路,不过能识得几个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处。   算了算日子,放榜的日子快到了,林瑶便回了城里。   院试放榜,林瑶再中头名。   林瑶考中头名的消息传出去,这些亲戚家又开始递拜帖,林瑶第三天就收拾了东西回扬州。   回到扬州,林瑶呆了数日,辞别了老师和诸位朋友,便登船上京了。   扬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林瑶九月底登船,路上偶有不顺,磕磕绊绊的赶在年前到了京城。   上京前,林瑶已经提前写过信,因此船停靠在码头的时候,便有林家的下人等候,准备了马车来接林瑶。   林瑶虽然吃了药,但还是感觉不适,直接上了马车。   到了林府,林瑶撑着拜见老爷太太,一并见了黛玉,然后便在老爷太太的关心下,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虽说搬到了京城,林瑶的住处还是在东院。   京城是那种典型的四合院,一层包一层,林瑶的东院也是个单独的小院子,黛玉的院子就在他的东院后面,倒是挨得很近。   在府里好生歇息了一晚,次日林瑶便又神采奕奕了。   考中小三元后,林瑶如愿的得到了任务奖励,这太乙神功确实神奇,林瑶一学就会,倒是太乙剑法有些深奥,林瑶还未入门。   晨起练了一会儿剑法,大汗淋漓的去沐浴更衣,换好衣服出来,就见黛玉坐在厅里。   林瑶一出来,黛玉就凑了过来,“哥哥休息了一晚,可好些了?”   他晕船的事黛玉是知道的,赶早特意来看他,估计也是担心他的身体。   林瑶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头,“就是有些晕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晚就全好了,妹妹无需担心,坐吧,我让宋嬷嬷做了糕点,来的这么早还没用早饭吧?那就一起吃吧。”   “哥哥来的这么迟,我都好久没有吃到嬷嬷做的糕点了。”黛玉哼道。   林瑶自知理亏,毕竟是他自己要求留在扬州参加童生试的,林如海劝他好多回,他都没听。   “我这不是来了吗?妹妹喜欢的话,我让宋嬷嬷日日都做给你吃,可好?”   “日日吃就不必了,嬷嬷年纪可不小了,还是好好养着身体吧。”黛玉道。   宋嬷嬷在一旁听着,便笑,“哎哟,还是姑娘疼我。”   林瑶也笑,“看来我这个嬷嬷是留不住了,都被妹妹你给笼络了。”   “哥哥还笑,自从你考中的消息传回来,外祖母那边日日都来请母亲过去叙旧,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母亲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的。”黛玉这是来通风报信的来了。   林瑶若有所思,他还记得有一回太太不高兴,也是因为京中这位贾家的外祖母写了信给太太,信中说了什么,林瑶不知道,但大抵是跟他有关,并且信里提到的事让太太很不舒服。   林瑶思来想去,估摸着还是因为他不是太太亲生,这位外祖母担心他不孝顺太太,以至于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太太便不高兴了。   这些都是林瑶自己的猜测,自然不能作数,不过他心里觉得,八、九不离十。   林瑶自然不会把自己这些猜测说给黛玉听,他只笑着安慰她,心里却想着,他既然到了京城,荣国府那边自然是该拜见的,只不过昨日老爷和太太都没有提起这茬,林瑶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安排的。   把黛玉哄好了,林瑶便去正院给太太请安。   虽说昨日已经见过,但这一大早的,贾敏还是拉着林瑶好好的看了一会儿,“长高了,也瘦了许多,自己一个人在扬州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儿子是长高了,才显得瘦了,不信太太捏一捏,我一点都不瘦。”林瑶说着把手臂伸到贾敏面前,贾敏笑着拍开他的手,“捏什么捏,我说瘦了就是瘦了,一会儿我叫玉槿吩咐小厨房给你炖补汤喝,一定要喝。”   林瑶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都听太太的。”   闲话了两句,林瑶给贾敏和自己分别倒了杯茶,状似无意的道,“我初到京城,外祖母那边合该要去拜见,不知何时去?”   提起这个,贾敏面上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她抓着林瑶的手,笑道,“不着急,等哪天老爷休沐的时候,咱们一家人一块儿去。”   闻言,林瑶便知道贾家老太太那边恐怕对他印象不是很好,要不然太太不会这么说。   “老爷什么时候休沐?”   贾敏算了算,道,“大概……还要再等小半个月吧。”   林瑶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等半个月再去,到时候老太太怕是更看他不顺眼。   他犹豫了一下,道,“外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话让贾敏一愣,旋即道,“没有的事,不要瞎想。”   贾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心虚,林瑶见状有些愣神。   老太太真不是不喜欢他?那太太为什么心事重重的?   林瑶有些想不明白,不过贾敏既然都这么说了,林瑶也不好继续说老太太不喜欢他。   在正院陪贾敏说了一会儿话,林瑶便回了东院。   又过了两天,林瑶把宋嬷嬷叫到书房,“我让嬷嬷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   “这些日子跟太太去荣国府的,一直都是玉槿姑娘,玉槿姑娘跟我说,那边老太太跟太太说私话的时候,屋里都没有留人,玉槿姑娘也不知道荣国府老夫人跟太太说了些什么,”宋嬷嬷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奴倒是从玉槿姑娘那里听说了另一件事,是玉槿姑娘从荣国府的下人口中听来的,老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既然宋嬷嬷提起,想必是跟他有关。   宋嬷嬷皱着眉道,“玉槿姑娘听到荣国府的下人们说,荣国府老夫人有意把他们家的二姑娘或是三姑娘许给你,只不过太太没答应。”   林瑶闻言一怔,电光石火间,他瞬间想明白了一切,原来是他想岔了。   老太太担心他不孝顺太太这点是没错的,可老太太不喜欢他,那可能真的没有,只不过这位老太太为了稳定自己女儿在林家的地位,想把贾家的姑娘嫁给他,让他跟贾家绑在一起,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他不孝顺贾敏。   林瑶想通了一切,顿时有些无语。   这老太太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如果他是个白眼狼,就算逼着他娶了贾家的姑娘,他也不会孝顺贾敏,别说孝顺贾敏,连带贾家的姑娘他也不会善待。   贾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应该就是迎春和探春了吧?   他对这两位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感,也并不因为她们是庶女就看低她们,但他也不会对这两个人生出什么男女之情。   “怪不得……”怪不得太太不高兴,怪不得太太不让他去贾家,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第52章   “怪不得什么?”林瑶说话声音有些小,宋嬷嬷没有听清。   林瑶摇摇头,“没什么,除了这个事,还有别的吗?”   宋嬷嬷疑惑的看了林瑶一眼,然后想了想,道,“倒是还有一件事,只不过这件事跟大爷没什么关系,大爷要听吗?”   “当然要听,嬷嬷快说。”并非林瑶喜欢听八卦,他只是想转移宋嬷嬷的注意力,让宋嬷嬷不要老是想着荣国府老夫人要把家里两个庶出孙女许给他的事儿。   宋嬷嬷自然不知道林瑶打什么主意,林瑶既然要听,宋嬷嬷就继续说了下去。   “这事儿跟荣国府的二太太有关,她那个入宫做了女官的长女被恩放出宫了,最近一直在给她挑夫家,只不过荣国府的二太太不是很满意。”宋嬷嬷道。   林瑶闻言微愕,“是……贾元春?”   没记错的话,原着中,这个贾元春后来被封妃了吧?怎么被放出宫了?   “就是那位生在大年初一的元春姑娘。”宋嬷嬷点头。   林瑶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元春怎么会被放出宫呢?难不成……是因为皇帝换人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   不然没办法解释贾元春为什么被放出宫的事。   “只有那位元春姑娘被放出宫了?”林瑶想到什么,追问道。   如果只有元春被放出宫,那怕是她在宫里做错事了。   宋嬷嬷道,“这倒不是,放女官和宫女出宫,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具体什么原因,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元春姑娘就在这批出宫的名单里。”   “皇后娘娘是哪一家的?”林瑶初到京城,不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不过他问的这个,宋嬷嬷也不知道,给不了他答案。   宋嬷嬷也不知道,林瑶就让宋嬷嬷出去了。   这日午后,林瑶刚午睡起来,就听说有人给他递了帖子,林瑶纳闷极了,他现在都到了京城,怎么还有人给他递帖子?   接了帖子打开一看。   署名,阮奕然。   林瑶顿时来了精神,说起来他和阮奕然也有一两年未见了,没想到阮奕然还记得他,他这刚到京城没两天,他这请帖就递来了。   “叶河,你帮我去川宁侯府把这个回帖给阮家二老爷。”   “是。”   阮奕然约他明天在百味居一聚。   次日,林瑶早早起来,给贾敏请安之后,说了要出门的事。   贾敏让林瑶多带几个人出门,不要一个人乱跑。   林瑶乖乖答应,然后坐马车去百味居。   百味居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之一,林瑶刚到酒楼,才下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可是林大人府上的公子?”   林瑶微微一愣,看了眼面前这个小厮,“我是,你……”   小厮笑着道,“小的是阮老爷身边的小厮松亭,阮老爷让小的在此接您,林公子请随我来。”   原来是阮奕然身边的人,林瑶笑了笑,“有劳。”   跟着松亭上了二楼,然后到了挂着天字牌的雅间,松亭敲了敲门,“老爷,林公子到了。”   门内传来阮奕然的声音,“松鹤,去开门。”   “是,老爷。”   脚步声传来,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他开门之后看了林瑶一眼,然后侧身让路。   林瑶进了雅间,就见一身月白色锦袍的阮奕然坐在桌旁喝着茶。   “你倒是清闲。”林瑶一点都不客气的在阮奕然对面坐下。   阮奕然笑着放下茶杯,“一两年未见,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到京城好些日子了,居然也不说来找我?”   “没事找你干什么?”林瑶怼了回去。   阮奕然好笑的道,“你如今对我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说着,给林瑶倒了杯茶,“还未恭贺你考中小三元,你的大名如今可是传遍了整个江苏省,我在京城都有所耳闻。”   实在是林瑶的年纪太小了,年仅十岁,就考中了小三元,这是个状元的好苗子。   “谢了。”林瑶喝了口茶,道,“你邀我来,就是来喝茶的?”   “这倒不是,我这几天没在京城,前日晚上刚回京,第二天就听说你到京城了,这不,就邀你出来叙叙旧?”阮奕然含笑道,“你要是不愿意见我,今天根本就不会来。”   林瑶白了他一眼,“我初到京城,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   “想问什么,问吧。”阮奕然笑道。   林瑶也不客气,直接向他打听现在京城最有权势的人家是哪些。   阮奕然笑道,“你面前就是其中之一,再就是承恩公府,也就是皇后的娘家……”接着又细数了一些京城有权有势的人。   说完之后,阮奕然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现在跟他们又没什么交集。”   “问了心里有个底,免得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林瑶道。   阮奕然好笑,“得罪人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在京城这地方,我罩着你,没什么好怕的。”   林瑶闻言嘴角一抽,“那我谢谢你了。”   “说起来,你如今也是秀才老爷了,你家老爷没给你取字?”阮奕然道。   林瑶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倒也不必这么急吧?”   “我劝你还是回去跟你老爷提一提这个事,你考中了秀才,就不能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了,最好早些取了。”   阮奕然这话说得认真,林瑶想了想,道,“那我回去跟老爷提一下。”   “嗯,”阮奕然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转过头道,“松鹤,你出去守着。”   站在阮奕然身边的松鹤直接低头应是,然后开门出去,但却没有把门关上,林瑶眉头一挑,转头示意叶河也出去。   叶河收到了林瑶的目光,点了下头,然后也出去了。   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说吧,你找我来,想干什么?”   刚刚聊天的时候,林瑶就感觉到阮奕然有些不在状态,眼神有些飘忽,这会儿把人都支出去,看来是要说到重点了。   阮奕然摸了摸鼻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印象?找你非得是有事?”   林瑶挑眉,“哦?没事的话,那我就回去了?”说著作势起身,刚站起来,阮奕然就飞快的站起来把林瑶按着坐下去,“你这个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有话直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林瑶没好气的道。   阮奕然讪讪的道,“我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上回给我的那种解毒丹,还有没有?” 第53章   林瑶闻言眉头一挑,“我上回给你的,都用完了?”   被这一问,阮奕然想到那一堆解毒丹,不禁面上躁得慌,“上次回到京城,解毒丹就被我外甥分去了一半,我这次出京办事,遇上了江湖人,手底下的人大半中了奇毒,解毒丹就不够用了。”   哦,也就是说,他手里剩下的一半都用光了。   林瑶心里有些惊讶,他给的解毒丹,一瓶少说有二十颗,他一共给了七八瓶,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两百颗解毒丹,就算分出去一半,剩下的也有近一百颗,居然就用光了?   “你这次出京到底带了多少人?解毒丹用完了居然还不够?”   阮奕然被问住,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没带几个人,主要是这毒有些奇怪,吃了解毒丹,也只能缓解,而不能解毒。”   不能解毒?   林瑶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我给的解毒丹也并非万能,什么毒都可以解,不过你手下的人到底中了什么奇毒?”   阮奕然见他感兴趣,便道,“我已经把他们安顿在京郊的别院,你现在若是有时间,不如跟我一道去看看?”   这个邀请让林瑶愣了一下,旋即答应下来。   阮奕然邀请他去看或许别有目的,但以他正直的品行,倒也不会做出什么威逼林瑶帮人解毒的事情来,因此林瑶对他很放心。   林瑶答应之后,阮奕然也没有立刻带人去别院,而是拉着林瑶在百味居吃了一顿饭,吃饱喝足了才带着林瑶一道去京郊别院。   路上阮奕然跟林瑶闲聊这一两年的际遇,相比较林瑶的枯燥,阮奕然的生活可就精彩多了,不过林瑶也并不向往阮奕然这样刀光剑影的刺激生活。   马车停在京郊别院的门口。   阮奕然直接带着林瑶进了院子,这个别院倒是很精致,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林瑶一路走来,倒是欣赏到好些美丽的花花草草。   “就是这儿了。”   阮奕然带着林瑶到了客院,屋子里传出人痛苦的哀嚎声,林瑶听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中了毒的人会这样痛苦吗?”林瑶自问这两年大有长进,可此时此刻,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同情来,这些人也太惨了,不是中醉梦就是中这种奇奇怪怪的毒。   阮奕然叹道,“这种毒无色无味,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招的,等到毒发的时候,一切都迟了,回京之后,我也请太医院的大夫来看过,可都束手无策。”   这些人跟他出生入死,阮奕然是没办法不管他们的。   “听你这么说,这毒倒是挺诡异的。”但凡是毒,总会有些奇怪的异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林瑶是没听说过也从没见过的。   阮奕然叹了口气,没说话,推开了房门,率先进了屋,林瑶紧跟着进去,正好看见两个人向阮奕然行礼,“主子。”   这两个人也看到了林瑶,只不过他们的规矩都很好,没有向林瑶投来打量的目光。   阮奕然也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叫了林瑶一声,便往里屋走。   林瑶跟在他身后,进了里屋,便问道一股刺鼻的味道,林瑶不禁捂鼻皱眉,“这什么味道?”   “是太医开的药,外敷的,味道很重。”阮奕然解释道。   林瑶揉了揉鼻子,运起内力隔绝这些难闻的味道。   阮奕然也是内功高手,自然能感觉到林瑶在用内力,不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两年,林瑶练出内力不说,武功竟还不弱,真是个武学奇才。   阮奕然装作不知道,走到榻前,将躺在床上的男人衣襟拉开,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林瑶看到男人胸膛上布满了黑色的小斑点,看来就是因为这种毒而引起的。   确定林瑶看见了,阮奕然将男人的衣襟又拉好,呼出一口气,道,“中了这种毒,毒发的时候浑身无力,并且全身疼痛难忍,我手底下这些人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都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若是一剑杀了,或许会更痛快。这样中了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倒让人生不如死。   林瑶皱起眉,“这种毒没有解药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如何配置解药?”阮奕然苦笑道,“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都看不出他们中了什么毒。”   “既然他们中了毒,这个毒必然是有人下的,只要找到这个下毒的人,应该就有办法找到解药或者对症下药。”林瑶道。   阮奕然叹道,“你都能想到的问题,我会想不到吗?”   “你们没抓到人?”林瑶问道。   阮奕然闭上眼,“抓到了,但人已经服毒自尽。”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这人背后应该还有主子,你没有想过调查一下?”   阮奕然当然想过,但自尽的这个人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指向性的东西都没有。   林瑶听了阮奕然的解释,有些苦恼,“这就难办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要解毒丹,我知道你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只要你帮我解了他们所中之毒,我可以答应替你做三件事。”阮奕然向林瑶求药,并非索要,而是等价交换。   以阮奕然的身份,承诺为林瑶做三件事,只要他给这些人解毒,可以说完全是林瑶赚了。   因为阮奕然并没有在这三件事上做什么限制,也就是说,林瑶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林瑶不禁感慨,阮奕然对这些手下,倒是真心的好。   “可我的解毒丹,也未必能解了这奇毒。”林瑶抽签得到的解毒丹,虽然种类繁多,但效果都是相差不大的,如果说他之前给阮奕然的解毒丹,只能暂时压制,那么估计他这里的库存,也是不能解这个奇毒的。   阮奕然闻言默然,张了张嘴,有些颓然的坐在床边,“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找林瑶,其实也没有觉得林瑶一定能救他们,只是……只是心里存着些许侥幸,林瑶带给他的惊喜太多,以至于他忘了,林瑶还是一个孩子。   抬起头他就看见林瑶为难的神情,不由一叹,“是我强人所难了。”   见阮奕然这样,林瑶也有些不好受,林如海能在新帝登基之后荣升户部侍郎,这其中也少不了阮奕然的帮忙。   当年在扬州的事,他和阮奕然之间已经两清,可显然阮奕然还是在新帝面前说过林如海的好话。   不然林如海就算能回京,也不会连升几级,成了户部侍郎。   “你也别着急,我回去再想想办法,这毒未必就不能解。”林瑶宽慰他道。   阮奕然只当林瑶是安慰他,没放在心上,表情沉重的道,“算了,我送你回家吧。这里的事希望你别说出去,请你保密。”   见阮奕然不信,林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阮奕然将林瑶送回林府,便走了。   看着阮奕然坐马车离去,林瑶叹了口气,进了林府。   回到东院,林瑶想到京郊别院那些中毒之人的哀嚎,心情就有些沉重。   他打开手环面板,翻了翻背包,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合适解毒的灵丹妙药,只能关掉背包。不过关掉背包,就见下面卷轴闪着光,林瑶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卷轴的图标闪光,他伸手在卷轴上点了一下,就见卷轴打开。   特殊任务:请帮助阮奕然的手下解毒。   奖励:背包扩充一倍,医毒圣典。   “咦?”林瑶有些意外,居然触发了任务,并且还是特殊任务。   林瑶的背包已经装满了,一直想着扩充,但他找不到任何办法扩充背包的格数,原来要扩充背包是要完成特殊任务的?   这个任务奖励林瑶实在是太心动了,不管是背包格数扩充一倍,还是这个医毒圣典,林瑶都挺想要的,尤其是这个医毒圣典,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东西。   “看来,还得去找阮奕然了解清楚情况。”   好不容易遇到扩充背包格数的奖励,林瑶怎么都不会放过的,背包这个东西,实在太好用了。   刚才在别院里,林瑶一直都没有问过阮奕然离京到底是办什么事,好多事都没有细问,因为他知道阮奕然出京办事必然是为了皇上,事涉皇上,他要是问到什么禁忌,只怕要惹来麻烦。   林瑶把背包里的解毒丹全部取出来,每样取出一颗装起来做好标记,打算明天再找阮奕然,先试试这些解毒丹到底能不能解毒,若是不能,再找阮奕然细问清楚中毒的细节,或许能找到别的办法解毒,毕竟他背包里,还有不少天材地宝。   只要知道中了什么毒,他到时候翻翻天材地宝,没准也能解毒。   林瑶将分出来的解毒丹一一归类,然后包好,又写了一封信,把解毒丹都装在一个木盒子里,叫来叶河,让他把盒子交给阮奕然。   叶河也不多问,林瑶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拿着东西就离开了。   等叶河走后,林瑶又整理背包里的天材地宝。   既然是特殊任务,奖励又这么丰厚,想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成的,他让叶河送解毒丹过去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若是不行,再去找阮奕然。 第54章   晚间林如海回府,用过了晚膳,便让人将林瑶叫到了书房。   “阮奕然约你出去干什么?”   刚进书房,林如海的问话就砸了过来。   林瑶老老实实的把阮奕然找他的目的说了,没有一点隐瞒。   林如海用膳的时候听贾敏说林瑶今日出去见了阮奕然,当时就觉得不妙,因此用了晚膳,立刻就把林瑶叫来了书房。   果不其然,阮奕然找林瑶,果然是为了解毒丹。   “又中毒?”林如海皱起眉,“什么毒?”   “我不清楚,阮奕然为了给这些人解毒,连太医都请了,可太医院的太医也看不出来中了什么奇毒。”林瑶如实道。   林如海眉头紧锁,“解毒丹呢?你给了?”   “我当时没给,”林瑶顿了顿,“我之前给了他不少解毒丹,他给这些人吃过了,也只能暂时压制,并不能解毒,所以我想,我这儿的解毒丹,恐怕也是解不了这奇毒的。”   “什么叫当时没给?”林如海很会抓重点,“难道你之后又给了?”   林瑶低下头,“儿子今天跟阮奕然去了京郊别院,看到那些人中毒之后凄惨的样子,儿子实在于心不忍,而且……老爷能荣升户部侍郎,阮奕然肯定没少在皇上面前替老爷美言,所以……”   林如海顿时语塞。   他自己有多少本事,林如海自己心里清楚,即便是先帝在世,他也不会升得这么快。新帝登基之后,对他如此荣宠有加,可以说是因为阮奕然,也可以说是因为林瑶。   因为林如海自己本身跟阮奕然并无什么深交,倒是林瑶因着解毒丹的关系,和阮奕然交了朋友。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林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如海也说不出不许帮阮奕然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注意些分寸,不要暴露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老爷放心,儿子省的。”见林如海松了口,林瑶当即应下。   “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你头回入京,荣国府是你母亲的娘家,那边的亲戚你合该见一见,正好我明日休沐,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明日带着你和黛玉去荣国府拜见,提前跟你说一声。”林如海道。   林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荣国府,前两日太太说林如海下次休沐还要等小半个月,林瑶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呢。   “儿子知道了。”   “早些回去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千万别失礼于人。”   “是。”   出了正院,林瑶正打算回屋,半道上想起什么,转道去了黛玉院里。   林瑶到的时候,黛玉正在屋里练字,听说林瑶来了,立刻搁笔,出来迎接。   “无事不登三宝殿,哥哥没事的时候可从不往我这儿来,今儿过来,有什么事找我?”黛玉引着林瑶进了厅堂,让丫鬟上了茶,就把人都支了出去。   听着黛玉俏皮的询问,林瑶笑了笑,道,“我刚从老爷那儿出来,老爷说,明日去荣国府,不瞒妹妹,哥哥我心里有些紧张,所以过来向妹妹打听打听,不知那边府里的亲戚们,好不好相处?”   黛玉闻言恍然,旋即促狭道,“哥哥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林瑶好笑,“让你看笑话了。”   “我才没有看哥哥的笑话呢,”黛玉清了清嗓子,道,“哥哥想知道什么,问吧。”   “外祖母如何?”   “外祖母对小辈们很慈和,尤其对二舅舅家的宝玉表哥十分纵容溺爱。”   林瑶闻言,挑眉,“就是那个衔玉而诞的贾宝玉?”   “哥哥也听说过?”   “这么稀罕的事如何没听说过?”林瑶想起原着中砸玉事件,心中一紧,道,“这位宝玉表弟我不曾见过,不知妹妹对他印象如何?”   黛玉嗯了一会儿,一边想一边道,“说来也奇,我头回见这位表哥,就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可巧,这位表哥见到我,也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哥哥说这怪不怪?”   林瑶心中一抽,这贾宝玉还真撩黛玉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当即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太太是宝玉表弟的嫡亲姑母,你们是嫡亲的表兄妹,许是妹妹和贾家的表姐妹们长得有几分像,宝玉日日跟他那些姐妹们在一起,才会觉得你眼熟吧。”   听了林瑶这么解读,黛玉若有所思,“说的也是。”   “哥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两位舅舅如何?”   “两位舅舅我见得不多,并不了解。”   “那两位舅母呢?”   “两位舅母都挺和气,不过也见得不多。”   林瑶又相继问了贾琏,迎春探春等人,了解的差不多了,便谢过黛玉,起身告辞。   黛玉送林瑶出来,还劝林瑶不必太紧张,亲戚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云云。   林瑶其实只是来问问,了解一下,心中其实并不紧张,不过黛玉的宽慰,他还是全盘接了。   次日一早,林瑶和黛玉跟着林如海夫妻一道用了早膳,然后坐马车去荣国府。   林如海和贾敏坐在一起,黛玉和林瑶分坐两侧。   荣国府离林府并不算远,只隔了几条街而已,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林瑶撩起车帘,就见荣国府大门紧闭,只有旁边两个角门是开的。   他穿越前,也有人说荣国府看不起黛玉,黛玉上京只让她从角门进,还说这是下马威。   但他穿越之后,读书学礼,才知道,像荣国府这样的门第,平日正门是不会开的。   在古代,住宅的大门建造是有严格规定的,亲王的住宅是五间大门,郡王、公侯等高官的住宅是三间大门。像宁荣二府,匾额上都挂着‘敕造’两个字,这代表是朝廷出钱为宁荣二府建造的府邸。   宁荣二府是朝廷的资产,宁荣二府的人只有使用权,等于说他们只是临时的住客,一旦犯了事丢了爵位,他们都要是要被赶出来的。   因此不管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三间兽头大门是很少打开的,平常出入都是走角门、后门。   这会儿看到荣国府正门不开,林瑶也没有蠢的去问林如海为什么荣国府不开正门。   因为他清楚,像荣国府这样的门第,正门平日里是不开的,府里上到主子下到奴仆都是从东西两边的角门出入,正门只有在重大节日或者婚庆之日打开,若是有尊贵的客人,也会开正门。   在这个时代,只有皇家的人,才叫尊贵。   而林如海,如今虽然官居从二品,但还真称不上尊贵。   便是荣国府的当家老爷,平日出入也是走的角门。   马车从角门而入,然后停到了仪门前,林如海一家四口下了马车,贾敏和黛玉上了轿子,被抬着往荣庆堂去了,而林如海和林瑶,则去了贾政的院子。   贾政院子就在荣禧堂旁边,穿过向南大厅,往东转,过了穿堂,就到了贾政的院子。   贾政的院子门口上挂着匾额,上面写着“体仁沐德院”。   这里就是贾政的起居室,书房和院子是连在一起的。   林家的人刚进府,就有人来通知贾政,因此林如海带着林瑶过来的时候,远远就见贾政在门口等候。   “如海。”   “存周兄。”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会儿,贾政引着他们进屋。   然后贾政就看向了林瑶,“这就是林瑶?果然生的聪明俊秀。”   生的俊秀可以理解,但生的聪明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瑶心里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二舅舅谬赞了,侄儿愧不敢当。”   “别谦虚了,十岁就考中小三元的人可不多,便是你珠表哥……”提到早亡的长子,贾政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强颜道,“也是十四岁才考中秀才,你可强太多了。”   林瑶自然看得出贾政难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个时候林如海接过了话茬,出言宽慰贾政。   贾政怅然不已,然后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宝玉,“那个孽障,不提他!”   林瑶见状低下头,心道,这位二舅舅其实对宝玉也曾寄予厚望吧?毕竟是衔玉而诞,贾政怎么可能没有期许?只可惜……宝玉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承认宝玉聪明,但都没有用到正途上,整日里做白日梦,跟姐姐妹妹们腻在一起,太没出息。   没一会儿,贾琏来了,贾政便让林瑶跟贾琏去荣庆堂。   林瑶当即谢过,然后跟贾琏出来了。   出了门,林瑶立刻松了口气,说实话,面对贾政林瑶还真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贾政长得有些像他中学的教导主任?   见林瑶出了门就喘气,贾琏立刻笑起来,“没想到林表弟还怕我二叔啊?”   “你不怕吗?”林瑶斜睨他一眼,怼了回去。   贾琏登时一噎,旋即失笑道,“你可真是嘴上不饶人,走吧,我带你去见老太太。”   “好,”林瑶应下,然后跟着贾琏,一边走一边道,“两年多未见,琏二哥如今还在府上帮着二舅舅管家?”   贾琏闻言苦笑,“你就别刺我的心了。”   “我也不想啊,不过我听说嫂嫂刚给你添了个儿子,你如今算是儿女双全,不说为自己,哪怕为了儿女,你也该上进了吧?”林瑶没想到,一别两年,贾琏竟还是老样子,不得不说,林瑶对贾琏有些失望。 第55章   贾琏闻言,不禁心中苦涩,“林表弟,我跟你不同,你会读书,有才华,而我无才无能,又虚度了多年时光,如今想要上进,都不得其法。回京之后,我也曾想过我要做什么,可思来想去,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   林瑶看着贾琏,半响无言,摇头叹气,“是我多事了。”   他也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想拉贾家的人一把,省的小辈里头一个能鼎立门户的都没有。   原本能当皇妃的贾元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他的缘故,竟被恩放出宫,她被封妃的剧情可想而知是不会再有,她都快二十的人了,想要找个门当户对又合适的夫婿,那可不容易。   不过贾元春好歹在宫里做过女官,女官和宫女是有区别的,或许因着这层关系,她嫁出去之后也不必担心会被夫家挑剔。   毕竟这位元春姑娘是因为贤孝才德而被选入宫做女官的。   德行操守方面,没有人可以指摘。   元春没了做皇妃的命,贾家又没有才能出众的男丁鼎立门户,早晚是要衰败下去的。   荣国府毕竟是太太的娘家,若是败落了,太太心里恐怕不会好受。   林瑶也是想着,贾琏他还看得顺眼,能拉一把是一把,如果能把宝玉的风头压下去,那最好。   谁知道贾琏这样没志气,林瑶刚升起的帮扶之心,也都散了。   罢了,烂泥扶不上墙。   似乎是知道他的回答让林瑶不高兴了,贾琏路上没有再闲聊,只安安静静的带路,到了二门,贾琏便止步,门口有丫鬟来接。   林瑶便跟着丫鬟进了荣庆堂。   “林大爷来了!”   丫鬟朝着门里喊,林瑶隔着老远就听到屋里传出的笑声。   屋里安静了一瞬,旋即就有人来打帘子,“林大爷可算来了,老太太刚还念着您呢,快请进。”   这丫鬟长得还算俏丽,笑起来愈发好看,不过林瑶见惯了美人,倒也不稀奇,低声谢过,林瑶进了屋,屋里坐满了人。   林瑶最先看到的是坐在上首中央的银发老太太,能坐在这里,毫无疑问就是荣国府的老太君,贾史氏,也就是他家太太的生母。   老太太两侧坐着两个孩子,左手边是个穿着大红色箭袖的男孩儿,年龄看上去比他略小,看他跟太太坐的这么近,想必就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嫡孙贾宝玉了。而右手边的,正是他的妹妹,林黛玉。   除此之外,左右两侧也坐着人,右侧首位坐着贾敏,贾敏下方还坐着两个年轻媳妇,左侧坐着两个贵妇,想来是两位舅母。再就是一众站在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们。   当真是乌泱泱一堆人,全盯着他。   林瑶被盯得背心冒汗,面上却带着浅浅的微笑,上前行礼,口称外祖母。   贾母在林瑶进门时就开始打量他,不得不说,林瑶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贾母自问他们家的儿孙们都生的好,可林瑶的相貌如今还没长开,就已经是一等一的俊俏,再过个两三年眉眼长开了,不知是何等风华。   “好好好,好孩子,近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贾母笑呵呵的对他招手。   林瑶心道,看起来好像没有对他有什么不满,他心里想着,缓步上前,“外祖母。”   贾母拉着林瑶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转头对贾敏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   贾敏见母亲这样喜欢林瑶,心里却有些不安,撑着笑道,“是呢,阿瑶素来长得白净。”   “长得好,又聪明,我真恨不得是我们家的呢。”贾母笑呵呵的又道。   贾敏面色神情微僵,旋即笑道,“母亲说笑,这不是还有宝玉吗?”   提到宝玉,贾母被引走了注意力,笑着道,“是呢,阿瑶,来,见过你宝玉弟弟,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更有话聊。”   林瑶看了眼老太太身边的贾宝玉,就见贾宝玉痴痴的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林瑶被他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收回目光,对老太太笑道,“这位就是宝玉兄弟吗?前两年琏表哥来扬州的时候,就听他提过,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呢。”   听林瑶夸宝玉,老太太更高兴了,笑着对宝玉道,“宝玉带表哥去隔壁玩好不好?”   “好啊,”宝玉似乎早就在等老太太这么说,立刻就高兴的应了下来,他盯着林瑶,笑道,“早前听林妹妹说,林表哥长得好,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我才知道,世间竟有林表哥这等神仙人物。”   他做什么了?就成了宝玉嘴里的神仙人物?   林瑶满脑子疑问,面上却只能笑着道,“宝玉谬赞了,我愧不敢当。”   “林表哥千万别客气,走走走,我带你出去玩。”贾宝玉起身拉着林瑶就往外走。   林瑶:“???”   一不留神,林瑶就被贾宝玉拽了出来,然后去了偏厅。   “林表哥请喝茶。”   林瑶接了茶,笑道,“宝兄弟为何对我这般热情?”   “我见了林表哥就心里舒坦,林表哥在家里都玩些什么?闲暇时,不如我们一道出去玩?”   对于宝玉的邀请,林瑶实在适应不来,他淡淡笑道,“我回京前,老师给我布置了许多功课,年前估计都没有多少时间出来玩,对不住宝兄弟了。”   闻言,宝玉有些失望,旋即又来了兴致,“林表哥如今来了京城,不知在哪里读书?我们家有家学,若是林表哥不介意的话,可以到咱家的家学上学,我们也好一起作伴读书。”   林瑶抿了抿唇,觉得这话风有些不对头,当即歉然的笑了笑,道,“要叫宝兄弟失望了,我有老师,不能去你们家学读书,宝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有老师?”宝玉疑惑的道,“林表哥的老师也跟着来京城了?”   “这倒没有,我老师在扬州创建了一座书院,他走不开。”林瑶解释道。   “既然林表哥的老师不在京城,想来也不能继续教你,林表哥为何不来咱们家一起读书?”贾宝玉居然还没死心。   林瑶吸了口气,略感头痛,却又不好翻脸,毕竟贾宝玉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虽说我的老师没有来京城,但已经提前给我布置了课业,学习进度倒不必担心,何况……不是我挑剔,以我如今的水平,贾氏家学的先生恐怕教不了我。”这并非林瑶自傲,他已经考中秀才,贾家的家学除非有考中了乡试的举人,否则是教不了他的。   而贾宝玉显然不理解林瑶的意思,“这是为何?”   见他追根究底,林瑶也就不客气了,“回京前,我刚考完院试,现如今已是秀才之身,贾氏家学我也听说过,现如今授课的先生,是贾代儒老爷子,老先生虽有功名在身,亦是当世老儒。但我的老师是我父亲的同年,更是状元之才,我想……老爷子应该没考过状元吧?”   贾宝玉闻言愣住,旋即羞愧,“是我莽撞了。”   “宝兄弟如今在读什么书?”林瑶不想听贾宝玉东拉西扯,便转移话题。   贾宝玉其实并不爱读书,只不过面对林瑶,他却不好意思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只老老实实的回答,“正在学四书。”   “那我考考你学得如何。”林瑶心思一转,微笑道。   贾宝玉呆住,内心想拒绝,可是问他的是林瑶,他又拒绝不了长得好看的林瑶,只能应下。   林瑶见他应下,有些意外,印象中贾宝玉很厌恶经济仕途,按理来说,他这样考科举意在经济仕途的林表哥,应该会遭到贾宝玉的嫌弃,可这贾宝玉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着他,竟是有些言听计从。   林瑶捡着简单的问题考校贾宝玉,贾宝玉答得还算流利,林瑶一点点增加难度,贾宝玉渐渐地就答不上来了,双颊越来越红。   “我……我不知道。”贾宝玉终于答不上来了,他有些佩服林瑶的学识,又有些在林瑶面前丢了人,羞愧得脸颊通红。   往日他自持聪明,满嘴胡说八道,歪理能气得他老爷拿棍子打人。   可到了今日,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学之人。   要是能同林表哥一起读书,应该能大有进益吧?   宝玉忍不住想道。   林瑶却不知贾宝玉在胡思乱想什么,见他终于答不上来,便道,“宝兄弟不必气馁,你这样的年纪,能学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你认真向学,假以时日必能榜上有名。”   察觉到贾宝玉对他态度有些诡异,林瑶专捡着宝玉不爱听的话说,像这样榜上有名的话,绝对是戳了贾宝玉的肺管子。   果然,贾宝玉一听就皱起了眉,不过却没在他面前撒泼,只闷闷的问林瑶,“读书就一定要科举吗?一定要做官吗?”   林瑶被问得一愣。   其实……论起来,他对科举入仕也没什么执念,只不过是迫于时代的限制,只有读书才能不被人欺辱,林瑶才这样上心。   要说他对做官有什么野心,那真是一点都没有。   他垂眸沉思半响,叹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得已,林家百年书香之族,绝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责任?”贾宝玉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老爷只逼着他读书上进,不然就骂他孽障,而太太和祖母只盼着他身体康健,他有时候偷懒不肯读书,老太太和太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   贾宝玉是被千疼万宠长大的,脑子里从未有过责任这两个字。   一时间,他愣在了原地,陷入沉思。   可想了半天,他也没想明白,“什么是责任?为什么要承担?” 第56章   对于贾宝玉能问出‘什么是责任’‘为什么要承担’这种话,林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贾宝玉就是这样一个时而聪明时而呆傻的一个人。   有些方面贾宝玉聪明机灵的很,但在人情世故方面,林瑶自问欠缺一些认知,但若是跟贾宝玉比一比,林瑶觉得自己真是再通透不过。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必须做,但你不一定喜欢做,这就是责任。”林瑶道。   这是马克思说过的话,现在拿来回答贾宝玉,真是十分的应情应景。   贾宝玉皱着眉,“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有很多,这都是责任吗?”   “这就要看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了。”林瑶想了想,道。   贾宝玉道,“我不喜欢读书。”   “读书不一定是你的责任,但却与你要承担的责任息息相关。”林瑶道。   贾宝玉不解,“为何?”   “我记得……宝兄弟你还有一位胞兄对吧?”林瑶想了想,问道。   贾宝玉被问得一怔,他确实有个嫡长兄,但在他六岁那年就因病离世,满打满算,他嫡长兄病故还不到四年,印象中,他这位嫡长兄是他父亲的骄傲,年仅十四就考中了秀才。   贾珠人如其名,如珠如玉。   在见到林瑶之前,贾宝玉一直觉得他嫡长兄就是这世上最俊美聪明之人。   可惜,他这位哪儿哪儿都优秀的嫡长兄,生了场病,人就没了。   嫡长兄病故之后,老爷就盯上了他,每当老爷考校他的时候,他就想念嫡长兄,当然,他知道老爷也想念嫡长兄。   谁叫他处处都不如嫡长兄?   想起温润如玉的嫡长兄,贾宝玉情绪有些低落,“没想到林表哥也知道我哥哥。”   “琏表哥去过扬州,我也是从琏表哥那里听说的,”看出贾宝玉的情绪有些低落,林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好像真的戳到了贾宝玉的痛处,“珠表哥若是没有早逝,这家里的责任,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贾宝玉隐约有些明白,“因为大哥是嫡长子。”   “这么说也没错,”林瑶道,“珠表哥是二舅舅的嫡长子,理所应当的就要承担责任,他因病早逝,那么责任就落到你的头上,因为除了你大哥之外,你就是最年长的,你上头的姐姐不算在内,因为你姐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这个责任,你不想承担也要承担。”   “我到底要承担什么责任?”贾宝玉听得不甚明白。   林瑶打量着贾宝玉,其实有些话他说的太多,就是交浅言深,不过贾宝玉既然诚心问了,林瑶也不介意多说一点。   “以你目前的身份,你当下要承担的,是为人子的责任。像你父亲,他要承担的,不止是为人子的责任,还有为人父、为人夫、为人臣等责任,只要人生在这世上,就逃不开责任,除非像你大哥一样死的早,那就什么都不需要承担了。”   人死了还承担什么?   贾宝玉被林瑶一连串的话给噎住,一时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但林瑶看得出来,贾宝玉心里还是有不服的。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现在有时间可以为你解答,过了今日,再想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林瑶道。   贾宝玉被这一激,顿时没忍住,张嘴道,“东府的珍大哥哥还有琏二哥,他们都没有读书科举承担责任,为什么我要承担责任?”   “那是他们无能,没本事,”林瑶正色道,“但你有。”   贾宝玉闷声道,“我有什么本事?”   “你有学本事的潜力,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你认真向学,终有一日能榜上提名,这就是你的本事。不过我也知道,你厌恶经济仕途,不愿意走这条路。”林瑶叹道,“宁荣二府昔日何等荣耀,如今子孙不肖,一个鼎立门户的都没有。”   贾宝玉听得有些不舒服,“什么叫一个鼎立门户的都没有?”   “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其实你不愿意承担责任,也没有人能逼你,毕竟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你母亲,都是一门心思护着你的,只要你不愿意,你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偷懒。”   这话说得太直接,贾宝玉听得有些不高兴,可又没办法辩驳,因为林瑶说得是事实。   只要他说不舒服,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赖在家里跟姐姐妹妹们一起玩儿,老爷要打他,就得先越过太太和老太太。   太太这里老爷有时候都不给面子,可老太太,老爷是不得不给面子。   偏厅里一时间沉默下来,贾宝玉不说话,林瑶也不找话聊,两人之间安安静静。   过了一会儿,贾宝玉闷着声问,“林表哥是不是瞧不起我?”   “嗯?”林瑶有些讶异,“怎么这么问?”   “我不喜欢读书,林表哥难道不会瞧不起我吗?”贾宝玉道。   林瑶好笑的道,“你不喜欢读书是你的事,我做什么要因为这个看不起你?”   “可我能感觉到林表哥不喜欢我。”   林瑶愣了愣,转过头看去,正好对上贾宝玉的目光。   贾宝玉比他小一岁,但因为他习武的缘故,比贾宝玉要高半个头还要多。   在他面前,贾宝玉就是个小孩子。   只不过,林瑶没想到,贾宝玉居然这么敏锐。   林瑶对贾宝玉的不喜,源自原着,也源自黛玉。   如果他没有成为黛玉的哥哥,对于宝黛之间那点事,他也不会介意,毕竟跟他没关系,顶多说一句贾宝玉有福气,没了黛玉还有宝钗,金陵十二钗榜首两个都被他撩到手了。   可成林黛玉的哥哥,对于原着黛玉的下场,林瑶就实在无法不迁怒贾宝玉。   既然喜欢黛玉,为何不能有担当一些?你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累得她泪尽而亡?   不过就算因此迁怒了贾宝玉,林瑶也没有表现出来,可没想到,他没表现出来,贾宝玉还是感觉到了,不得不说,男主就是男主。   “你从哪儿感觉出来我不喜欢你?”林瑶挑眉,问道。   贾宝玉看了看林瑶,低下头,“我就是感觉你不喜欢我。”   完全就是直觉论。   虽然这个直觉很准,但林瑶并不打算承认,“宝兄弟多虑了,我没有不喜欢你,别想太多。”   贾宝玉疑惑的看着他,“是吗?”   “当然,你我之间,远无怨近无仇,我好端端的为何不喜欢你?”   这个解释说服了贾宝玉,没一会儿他又恢复了精力,开始在林瑶身边叨叨。   直到老太太那边传晚饭,贾宝玉才消停。   因林瑶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只有十岁,因此他和宝玉都被留在了内院一起吃饭。   同坐的还有荣国府的四位姑娘,至于两位舅母还有两位嫂嫂都不在这里用饭。   吃过晚饭,林瑶就跟着林如海三口回家。   回府的路上,一家人说说笑笑,还挺开心。   到了林府,黛玉和林瑶一道回自己的院子,因为两个院子比邻,林瑶也没有送,只站在原地看着黛玉走远之后,才进东院。   进了东院,叶河就来了。   “这是阮老爷给大爷您的信,请大爷过目。”   林瑶接了信,让叶河出去。   没有急着看信,林瑶先打开了手环面板,打开任务转轴,就见特殊任务还是显示未完成。   林瑶顿时就对信的内容有了底,不过他还是打开看了。   信中阮奕然谢过林瑶赠药之情,不过他送去的解毒丹,都只能压制奇毒,而不能解毒。   这一点林瑶已经料到,因此并不失望。   上次给阮奕然送药,林瑶还写了封信,信里就提到如果解毒丹没有用,就阮奕然告诉他,到底是去哪里办事中的毒,如果能知道中毒的地方,或许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于是,阮奕然在信中还提到了他这次出京办的事。   阮奕然上次出京办事,是抓一个贼,这个贼是江湖人,人称‘神偷’,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而这次,这位神偷胆子大到进皇宫偷东西,并且还让他偷走了。   偷的还是后宫妃子的私物,皇上十分生气,但这种事又不能大肆宣扬,于是只能求助他的小舅舅阮奕然,阮奕然毕竟是皇上的舅舅,出了这种事,阮奕然自然得帮忙。   于是,阮奕然就带着人出京抓人。   可这个小偷轻功绝佳,阮奕然一路追到了云南,才抓到了这个神偷,可抓到人,他的手下也都中了奇毒,而神偷也自尽了。   一看信中提到云南,林瑶恍惚还以为这些人是中了毒品。   但他亲眼见过这些中毒的人,那满胸口的黑点,可不像是毒品导致的。   林瑶有些抓瞎,难不成他还要亲自去一趟云南?   揉了揉额角,林瑶写了封帖子,让叶河送去川宁侯府。   他决定约阮奕然见一面,当面再详细聊聊事情经过,毕竟阮奕然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他对事情经过应该很清楚,实在不行,就再去一趟京郊别院,问问这些中毒的人。   总之,一定要查出中毒的原因,这样他才好想办法解毒。   幸亏这个特殊任务没有时间限制,要不然林瑶真的要急死。   次日,林瑶再次来到百味居,定雅间的还是阮奕然。   “你约我见面,有什么事?”阮奕然心事重重,显然还在为中毒的手下烦心。   林瑶道,“当然是为了你手下中的奇毒,说实话,我手里的解毒丹跟别的解毒丹不同,相信你早就感觉出来了,因此我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奇毒,连我手里的解毒丹都解不了,这个疑惑解不开我都没有心思读书了。”   阮奕然听得笑起来,“你莫不是要去当江湖大侠?怎么对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感兴趣?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奇毒的事,你还是别管了,我会另外再想办法的。” 第57章   “你要是有办法,就不会求到我的头上来了,”林瑶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道,“你还是跟我详细说说中毒的前后经过吧,说不定他们不是中毒那么简单。”   他背包里的解毒丹,都是从中签或者上上签里抽到的,中签抽到的解毒丹或许解不了百毒,但上上签抽到的解毒丹,林瑶认为是可以的。   可他把背包里所有的解毒丹都分出了一颗给阮奕然去试,居然没有一颗解毒丹能解毒。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红楼梦是有些神异色彩的一部古典名著,原着中出现过的,就有一僧一道二仙,警幻仙子,这些都是神仙,林瑶至今也没机会得见,不过倒是听府里的下人说,妹妹三岁的时候,有一个赖头和尚要化她出家,林如海夫妇膝下子嗣不丰,又怎会允?自然是拒绝了。   林瑶猜测,这个赖头和尚,八成就是那一僧一道二仙之中的僧。   红楼梦中还有如马道婆这种会邪门歪道的巫婆,说不定……阮奕然手底下这些人是遭了这类人的暗算也未可知。   阮奕然听林瑶这个口气,像是有了头绪,不禁追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如今也不过是瞎猜而已,也不能确定。”林瑶道。   阮奕然如今实在是没法子了,就算不清楚林瑶在瞎猜什么,他也愿意赌一赌,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   入宫那段他掐了没说,直接从他出京开始说起,说的十分的详尽,每天在哪里歇脚,吃了什么东西,遇上什么人,但凡阮奕然能想起来的,都原原本本的说给林瑶听,就盼着林瑶能从这些信息里找到可以解毒的办法。   林瑶就默默的听着阮奕然说,并不打断他,听了许久也是毫无头绪。   直到林瑶都快觉得是自己想岔了的时候,他从阮奕然口中注意到了一个人。   “等等,你说碰到了一个跛脚的道士?”林瑶打断了阮奕然,问道。   阮奕然已经说得口干舌燥,林瑶却一直默默的听着,渐渐的他已经不报希望,没想到林瑶忽然打断了他,并且提到了一个他想都没想过的人。   跛脚道士,那个跛脚道士有问题?   “这个跛脚道士怎么了?是他下的毒?”   不怪阮奕然会这么想,毕竟林瑶默默的听着他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打断他,提到这个人,明显是这个人跟他手下中毒有关,不然林瑶也不会打断他。   既然跟中毒有关,阮奕然自然也只能想到下毒。   林瑶愣了愣,摇头,“我都还不知道情况呢,别乱说。”那跛脚道士八成就是神仙,林瑶也怕嘴里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会招来麻烦,连忙否认了,还叫阮奕然别乱说,接着不等阮奕然问,便开口追问有关这个跛脚道士的信息,“你刚才说,去到云南的时候,遇到了这个跛脚道士,他拦住了你,说了些疯疯癫癫的话,他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阮奕然被问得懵住,“他嘴里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只当他胡说八道,哪里还会去特意记?”说着一顿,“莫非这个道士真有什么本事,是在提醒我?”   “说不定就是在提醒你呢,只可惜你没当回事。”对于这僧道二仙的本事,林瑶不会质疑,仅有的几次出场,都是在助人,但相信他们的并不多。   譬如甄士隐,贾代儒,林如海。   甄士隐因最开始没在意僧道二人的警示,以致丢失了女儿又烧光了家业。   贾代儒的孙儿贾瑞色胆包天,若是肯听跛脚道士的警示,不看风月宝鉴的正面,也不至落得个X尽而亡的下场。   林如海这里,便是原着中没相信和尚的警示,将黛玉送去了京城,结果泪尽而亡。   唯一相信了的,就只有薛家,费了大功夫制成了冷香丸,虽不能让薛宝钗的病痊愈,却能在吃了药之后缓解。   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显然是真实的。   林瑶也不确定阮奕然会不会相信,因此心中即便确认了跟这些神异的事儿相关,却也不敢无凭无据的向阮奕然说明,就怕阮奕然把他当疯子。   实际上,阮奕然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迂腐固执,他的接受能力极好。   林瑶点出了这个跛脚道士的奇异之处,他便开始使劲的回想当日跛脚道士说过的话。   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道,“我只隐约记得这个道士叫我不要往南行,不然的话,会大祸临头什么的,我实在是记不太清了。”   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如今想起来,阮奕然倒是能确定,那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道士,恐怕是真的好心提醒他。   只是他把人当疯子,半点没放在心上,便是如今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丝毫没有想到这个道士。   要不是林瑶让他详细的说事情经过,特意的点出这个人,只怕他将事情全部回忆一边,也不会想到这个道士身上。   可林瑶为何如此注意这个道士呢?   “阿瑶可是认得这个道士?”   林瑶被问得一愣,“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要不是认识这个道士,怎么会听到我提起这个道士,就打断我,并且十分的相信他是来提醒我的?”阮奕然道。   林瑶早已今非昔比,闻言一点都不慌,“哦,幼时曾生过一次大病,后来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都很感兴趣,远的不提,我有个表弟还是衔玉而诞呢。”   这解释略显牵强,但阮奕然并未追根究底。   明显林瑶并不想说,他也没那么不识趣,非要去问人家不愿意说的事。   “这个道士难不成真有什么本事?”阮奕然将话题中心转移到那个跛脚道士身上。   林瑶道,“我觉得是有本事的,你看,他说的话不都应验了吗?”顿了顿,“我现在稍微有些头绪了,我哪里有些其他的药,明日再去京郊别院试一试,看能不能解毒。”   “什么药?”阮奕然下意识问了一句。   林瑶道,“你放心,都是一些没毒的药,就算解不了毒,也不会吃死人的。”   阮奕然早知林瑶这个人很神奇,也知道他身上有秘密,只不过他很识趣,从未问过。   看林瑶这么气定神闲,想来他的底气,都来他身上那个秘密。   虽不知林瑶手里到底有什么药可以解毒,但阮奕然还是决定相信他。   “那就麻烦你了。”   林瑶没有在酒楼久待,直接起身回府,“那些药我都收起来了,并不在身上,等我回去找找,明日我再来找你。”   “还是在这里见面?”   林瑶想了想,道,“嗯……明天我们直接去京郊别院试药,就不来百味居了,你就在我家附近等我吧。”   “好,那我明天在街口等你。”   林瑶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开始翻背包,背包里的东西塞太满,就算分了类,也要一个包袱一个包袱的找,林瑶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翻到装着灵丹的包袱。   这三四年来,他也得了不少灵丹,这些灵丹都被他装到了一起。   林瑶将包袱打开,里面装了上百个丹药瓶,林瑶一瓶瓶的翻看,最后挑出了三种丹药。   第一种,天灵解毒丹。毫无疑问,这也是解毒的。只不过这种解毒丹,并非凡品,已经跨入了灵丹的范畴。之前林瑶没拿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天灵解毒丹很难抽到,他三四年来之抽到了三瓶,这个概率实在低得可怜。每一瓶里只装了三颗,因此,就算这个解毒丹可以解毒,林瑶也没有那么多颗拿来给他们解毒。   不过,他现在在想,或许这个灵丹,可以溶于水给他们分了喝下去。   毕竟是灵丹,谁知道吃了会有什么效果?要是效果太好,林瑶也怕惹来麻烦。   第二种,清心丹。虽名清心,却不是凝神静气的丹药,这是一种祛除邪气的灵丹。若是阮奕然这些手下是中了什么诅咒,或许这种丹药会更有效。这种灵丹林瑶手里也并不多,也只有五瓶,一瓶里也只有三颗。   第三种,洗髓丹。这是在里常见的一种灵丹,效果是洗精伐髓,祛除体内的各种毒素,将身体归于本源。要是以上两种丹药都没有效果,林瑶就打算用这个,直接给他们洗精伐髓,将体内的毒全部洗出去。   洗髓丹林瑶手里也不多,只有二十瓶,每瓶里只有一颗。不过洗髓丹他抽到的概率还挺大,林瑶也可以拿出一半来试一试。   天灵解毒丹太少,林瑶只拿了一瓶。清心丹拿了三瓶,而洗髓丹,林瑶则拿了一半。   确定了之后,林瑶就把丹药全部装了回去,塞到了背包里。   然后将这些丹药用盒子装起来,打算明天带出去。   次日,林瑶用了早饭,便出府了。   林瑶带着叶河走到街口,就见到了阮奕然的马车,因为阮奕然马车边站着松亭和松鹤。   他直接走过去,上了马车。   阮奕然见他带着个木盒子,挑眉,“这里面是什么?”   “要试的药,”林瑶顿了顿,问道,“你一会儿挑一个你最看重的人出来试药。”   阮奕然闻言疑惑,“为什么?”   “这些药吃了好处很大的。”林瑶也不打算说的很详细,只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阮奕然心中虽然困惑,但林瑶既然这么交代,想必有什么缘故。   “好。”   到了别院,阮奕然没有再带着林瑶去之前那个院子,而是去了另一边。   “这院子里住的是我的好友,贺子真。他是个江湖侠客,这次原本只是应我之邀帮忙,可没想到会……他中的毒最深,一直昏迷不醒。” 第58章   林瑶闻言,有些疑惑,“你还有江湖上的朋友?”   他还以为只有他老师跟江湖有交集呢,毕竟他的老师师承江湖上的大门派。   “这难道很奇怪吗?”阮奕然不解道,“算了,这不重要,你还是试试能不能给他解毒吧,虽说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可毕竟是我连累了他。”   看得出来,阮奕然还是很内疚的。   林瑶顿时压力倍增,他提醒道,“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解毒,你可别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   虽然林瑶为了任务奖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解毒,但若是他这次选药失误,没能解毒,林瑶也担心会耗尽阮奕然的信任,到时候他再另外选了灵丹,恐怕阮奕然也不会再让他试药。   因此他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毒没有解,那也不能怪他。   阮奕然闻言好笑的看着他,“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有那么卑劣吗?你也是好心帮我,就算解不了毒,也是你的心意,我还不至于你解不了毒,就因此迁怒你。”   听了这话,林瑶稍微放心了一些,转而又道,“其实我那里还有不少药,只不过我也不能全部拿来给他们试,毕竟这些药都是极为难得的,如果我今天带来的药不能解毒,回去我再找找别的药,或许能解毒。”   阮奕然闻言,心里疑问越来越多,他还想问林瑶这些所谓‘极为难得的药’都是哪里来的。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还是不问了。   林瑶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药来帮他给手下解毒,恐怕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多问,知情识趣。   如果他追问,惹恼了林瑶,他怕是不会再愿意帮助他了。   因此不管林瑶这些药是哪里来的,阮奕然都不打算追根究底。   “既然这药如此难得,我要不要避一避?”阮奕然问道。   林瑶闻言一愣,心思一动,当即道,“当然,你就先出去吧,放心,我不会害人的。”   阮奕然听了好笑,但也没有怼他,叮嘱了他几句,就出去了,还顺便将门也关上了。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林瑶和一个昏睡不醒的病人。   林瑶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贺子真,贺子真看上去跟阮奕然年龄相仿,还挺年轻,相貌也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俊潇洒的江湖侠客啊。林瑶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感慨着。   看够了,也就不稀奇了,林瑶收了好奇心,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先取了天灵解毒丹,放到了茶杯里,提了提桌上的水壶,是满的。林瑶就往杯子里倒水,倒了七分满,林瑶就停了下来。   拿起杯子一看,丹药已经融入了水中,而清澈的水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林瑶又拿了个杯子,将溶解的水往另一个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然后拿着装着三分之一的药水走到床边,将杯子里的药水喂贺子真喝了下去。   幸好,贺子真虽然陷入昏迷,但还有意识,药水都喝了进去。   林瑶拿着杯子看他的反应,等了一会儿,贺子真并没有什么反应。   没效果?还是他喂得少了?   林瑶坐在床边想了想,又去拿了一颗整的,给男人吃了下去。   灵丹入口即化,林瑶盯着贺子真,眼睛都不眨,就想看他的反应。   可是等了一会儿,贺子真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看来这个解毒丹没有效果。   莫非真的不是中毒?   林瑶将清心丹取了一颗给贺子真吃下去,这次过了一会儿就有了反应,林瑶眼睁睁看着贺子真额头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眨眼间就消散了。   要不是他一直盯着他,只怕都注意不到这点。   这黑烟到底是什么?   邪气?怨气?煞气?   林瑶下意识往后倒了倒,不敢太靠近,省的这些东西沾到他身上。   他等着贺子真醒过来,可贺子真一直没醒。   林瑶满头雾水,他明明看见贺子真脑门上冒出了黑烟,按理说应该没事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药效还未完全发挥作用?   林瑶又等了一会儿,贺子真还是没有醒。   “难道是……药不够?再喂一颗?”林瑶有些迟疑,清心丹虽然比天灵解毒丹要多,但也没多几颗,要是一个人要吃两颗以上才能解毒的话,林瑶真的爱莫能助。   林瑶默默的再等了一会儿,林瑶取出一颗洗髓丹给贺子真吃了下去。   洗髓丹刚吃下去,才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贺子真就开始低吟,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他一双眼睛赤红,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林瑶吓得跳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隔着两米远,才有了些安全感。   躺在床上的贺子真似乎想起来,但洗精伐髓的痛苦让他根本起不来,只能在床上翻滚。   屋里的动静太大,屋外的阮奕然也听到了,但他没有闯进来。   “阿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阮奕然虽然很担心好友,但却还记得林瑶说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到了解毒的关键时刻,他这个时候闯进去,惹得林瑶生气,那就不妙了。   但就算不能进去,阮奕然也没办法当做没听见,只能拍了拍门,朝着门里喊。   林瑶听到阮奕然的问话,扬声回道,“没事,这个药反应有些大,不过没什么大问题。等他熬过这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门外的阮奕然听到这个回答,顿时精神大振,“真的吗?”   林瑶带来的药真的可以解毒。   这真是个好消息。   至于好友这会儿经历了什么,阮奕然也不在乎了,只要能解毒,这点痛苦算什么。   林瑶没再回话,他目光牢牢的盯着贺子真。   贺子真在床上翻滚,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没一会儿就把自己身上的寝衣撕的稀烂,露出来的肌肤开始冒出黑色的水。   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林瑶险些被这个臭味儿给熏晕过去。   忙不迭的把药都装到盒子里,开门跑了出来,连连呼吸新鲜空气。   淦!   真是太臭了!   阮奕然没想到林瑶这么快就出来了,听着屋里的惨叫,他有些不放心,“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林瑶一脸看勇士的眼神看着他,“你要是想进去,那就进去吧。”   阮奕然闻言,当即进了门,没一会儿就捂着鼻子冲了出来,脸色铁青的呼吸。   “这……这怎么回事?他……在床上出恭了吗?”   林瑶嘴角一抽,不得不说,那个味道确实有点像……   “咳咳……他这是排毒,你别想太多了。”林瑶好心的给贺子真证明清白,毕竟人家是真的没在床上出恭。   阮奕然拧眉,“这毒居然这么可怕……”   他想到自己也险些中毒,不禁深吸了口气。   幸好……   阮奕然将松亭叫来,“去叫人烧水,一会儿子真醒了,让人伺候他沐浴更衣,然后再来叫我。”   不然让他面对这样满身臭味儿的好友,阮奕然表示自己承受不来。   “走吧,去给其他人解毒吧。”林瑶转身往另一边的院子走去。   阮奕然跟着他身后,道,“这到底是什么药啊,这个药效有些可怕啊……”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给他们解毒?”林瑶没好气的道。   “解解解,当然解。”反正吃药的不是他。   林瑶给阮奕然的手下解毒,就没有再给整颗,他又试了一下天灵解毒丹,发现还是没有效果。他带来的天灵解毒丹已经用完,只好用清心丹,他问清了有多少人,然后将清心丹融入水里,给所有人平分喝了,然后再将洗髓丹融入水里,再给他们平均分了喝下。   洗髓丹被这样溶成水喝下去,药效并没有贺子真那么可怕,不过体内的毒还是排了出来,毕竟是灵丹,洗髓丹吃了直接去修仙都没有问题。   不过这些人是分了吃的,效果不会那么好,但应该也能提升一些根骨。   清心丹加上洗髓丹,叠加之下,这些人的毒终于解了,一个个都恢复了神智。   林瑶至今还是不清楚他们中了什么邪,但总归他的药有了效果。   趁着阮奕然去关心他那些手下的时候,林瑶偷偷的打开了手环面板,仗着其他人都看不见,将任务转轴点开,就见上面的特殊任务显示已经完成。   林瑶心里松了口气。   他点了一下奖励,就见卷轴上特殊任务这几条字碎成粉末消失,而他的背包扩大了一百格,医毒圣典也直接收到了背包里。   他正打算收起面板,就见底下四个图标忽然同时亮起,接着融合,再接着整个面板都变成了一片白色,中间冒出一条小字。   【升级中……】   林瑶呆呆的看着面板,有些愕然,金手指居然还能升级?   缓过神来,林瑶有些兴奋,升级之后会不会多出什么功能?   他有些期待。   “阮奕然,既然毒已经解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听林瑶要走,阮奕然立刻出来,“我送你。”   “不用了,你这里忙得很,让车夫送我回去就好。”林瑶直接拒绝。   阮奕然怎么能让林瑶一个人回去?坚持要送,林瑶拗不过他,只能由他。   阮奕然直接把林瑶送到家门口,等林瑶进了门,才调头回去。   这次他真是欠了林瑶天大的人情,改日再请林瑶出来吃饭,当初说的帮林瑶做三件事,恐怕还是少了,再看看林瑶还有没有别的需求吧,总之能帮他一定帮。   林瑶自然不知道阮奕然在想着如何报答他,回家之后,林瑶就一直盯着手环面板,就想看他什么时候能完成升级。   可是他等到了半夜,手环面板依然还是显示【升级中……】。   林瑶实在是困倦得不行,只能先睡下,打算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第59章   次日,林瑶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哈欠,然后想起昨天晚上等手环升级完成等到半夜的事,精神一振,抬起手腕看去,就见手腕上的手环已经变了个样子。   手环通体淡金色,屏幕大了一些,变成了正方形。   屏幕上有个时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辰时。   林瑶挑眉,以前那个手环屏幕是全黑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居然显示时间了。   看样子,手环升级是完成了。   林瑶熟练的在手环屏幕上一擦,一个陌生的面板展开。   面板是横着的长方形,过去的面板是一片黑,粗糙的显示着他的名字、年龄、声望还有积分,再就是四个图标。   然而升级之后,整个面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面板的左侧,有个竖着的圆角张方形框框,浅粉的底色,还有深粉色的描边,整个框框大概占了面板的三分之一,上面是一个古装少年人物,样子跟他一模一样。在人物的下方,有两条字。   【姓名:林瑶】【年龄:10岁】   【声望:0】【积分:0】   这就是左边框框里全部的东西。   右侧也有一个框框,是纯白的底色,大红色的边框。   在框框里,一共有九个圆角长方形的小框,分成三条,一条三个。   【背包】【任务】【商城】   【签到】【抽签】【藏书楼】   【成就】【伴侣】【子嗣】   九个框框都是白底红边,简单得不得了,之前的图标全都没有了。   福利这个选项直接分开成了三个,然后又添加了三个选项。   林瑶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背包、任务、商城、签到、抽签、藏书楼这六个图标的功能完全没有变化,只多出了三个选项。   林瑶打开成就,就看见一排排的字。   第一条就是,小三元。   下面全都是灰色,林瑶也没细看。   他在小三元这条成就上点了一下,这条字就消失了。   关掉成就之后,就见他人物面板那边,声望和积分都有了变化,不再是0。   声望是一百,积分是一千。   林瑶心道,搞了半天,声望和积分需要获得成就才能得到。   他又去点伴侣,本以为出现这个选项,他应该可以从这里提前知道他未来的另一半究竟是谁,可他点开之后,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林瑶:……   那你升级出这个选项是占个位置吗?   剩下的子嗣林瑶也没必要去看了,显然他现在不可能有子嗣。   林瑶挠了挠头,兴致大减。   亏他等手环升级等到半夜,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喜,结果除了知道声望和积分从哪里获得之外,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有金手指就已经比旁人多了许多优势,还想着金手指升级能多给他带来一些好处,这未免过于贪心了。   静下心来之后,林瑶起床梳洗,然后开始练武。   刚用完早饭,叶河就来回他。   “刚刚门房那里送来一封信,是阮老爷给你的。”   林瑶眉头微蹙,不是已经解毒了吗?怎么还找他?   难不成……出问题了?   林瑶心中疑惑,却还是接过了信,打开一看,原来是阮奕然在百味居设了宴感谢他,让他务必前去。   原本想拒绝的林瑶见信上字字恳切,倒不好拒绝了。   去吃个饭,也没什么损失,林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午后,林瑶就带着叶河出了门,坐马车去百味居。   一下马车,就见松亭站在酒楼门口,看到他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林大爷,我们老爷可是等您好久了,快请上楼。”   林瑶笑着跟松亭闲聊两句,一边跟着上楼。   忽然他感觉到窥视感,不由皱起眉,转过头看去,就见两名锦衣华服的男子站在二楼走廊的围栏边上,身边还跟着几个随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那两人似乎没想到林瑶会转头,愣了一下,然后朝他微微一笑。   人家冲他笑,林瑶也没必要跟人甩脸色,也回了个微笑,就转过身继续上楼,但他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两个对着他笑的人是谁。   他在这里想人家的身份,人家也在谈论他。   “元青,刚才那个小公子前面带路的,像是阮奕然身边的小厮?”穿着宝蓝色华服的男子倚在围栏上若有所思的问身边的男子。   被称作元青的男子穿着一身藏蓝色华服,闻言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是阮奕然身边的小厮,叫松亭的那个。”   “松亭?那是阮奕然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之一吧?阮奕然居然让他去门口等了这么久,就等这么个半大的小子?是不是重视过头了?”   程元青看了他一眼,“那也是人家阮奕然的事,你管那么多?”   “什么叫我管那么多?怎么说阮奕然也是我姐夫,关心关心怎么了?”男子哼道。   程元青听得好笑,“崔伯瑜,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字?不是你姐夫,是你表……姐夫。”   “这重要吗?也没什么区别吧?”崔伯瑜道。   程元青懒得理他,“饭也吃了,等也等了,人也看到了,够了吧?该回去了。”   “急什么呀,走走走,我们去找姐夫聊聊天。”   “你不怕挨打就去吧,反正我不去。”   “哎呀,走吧,一起一起。”   “你想挨打为什么非拉着我?”两人拉拉扯扯的往三楼去了。   而林瑶已经在松亭的引路下进了雅间。   原以为只有阮奕然,没想到除了阮奕然,屋里还有个眼熟的人。   正是昨天第一个被他拿来试药的男人,贺子真。   也就是阮奕然那个江湖上的朋友。   “子真,这就是帮忙解毒的林家大爷,林瑶。”阮奕然向好友介绍了林瑶的身份,然后招呼林瑶坐下,“都是老熟人了,自己坐吧。”   林瑶也不客气,就在阮奕然身边坐下。   “干什么非要我来吃这顿饭?有什么事让人传个话不就得了?”林瑶最近消耗的心神有些多,所以不太爱出门,就想待在家里休息几天。   阮奕然笑道,“这可不能赖我,是子真听说你解了他的毒,非要当面谢你。”   林瑶闻言看向贺子真。   贺子真相貌俊朗,不苟言笑,板着张脸,不像道谢,反倒像是寻仇。   “此番谢过林公子,没想到林公子如此年轻,真是年少有为。”贺子真倒了杯酒,举起来向林瑶敬酒,“这杯酒,我喝就行了,林公子以茶代酒吧。”   林瑶笑道,“你是敬酒,又不是敬茶,哪儿有你喝酒,我喝茶的道理?”说着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举了举,“我干了。”   贺子真有些讶异的看着林瑶,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上次在京郊别院,我就承诺过你,只要阿瑶你帮忙解了毒,我就替你做三件事,现在这个承诺依然有效,但你这次付出的太多了,虽然我不知你这些药都是从哪里来的,可子真这次武功大进,都是你那些药的功劳。因此我觉得,只为你做三件事,那就是我欺负人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或是需要我帮忙的事,都可以向我提,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帮你。”   阮奕然这番话说得极为认真,林瑶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他确实给出了不少灵药,可他也得到了医毒圣典,背包也增加了一百格,连带金手指都顺便升了个级。   可以说他占了大便宜。   但这个便宜,是隐藏的,只有他知道,别人不知道。   以至于,阮奕然觉得他吃了大亏。   真是个老实人啊……   林瑶心里感慨着,面上却带着微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就不必这么见外了。”   他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他付出了,也得到了回报,至于多的,林瑶不会要。   阮奕然叹道,“你真是个傻瓜,送到嘴边的好处都不要。”   林瑶嘴角一抽,心道,你才是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表姐夫!你在百味居吃饭,都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吧?”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响起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阮奕然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捂额。   林瑶从来没在阮奕然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大概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头痛。   门外到底是谁啊?   “表姐夫?表姐夫!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瑶心里接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不出声。   接完他就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个人真的有毒啊。   “谁在笑?!我进来了啊!”话音落下,门就开了。   崔伯瑜正好看见林瑶脸上没散去的笑意。   “诶?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俊俏。”   林瑶看到崔伯瑜,立刻想起刚才上楼的时候看到的那两个人。   表姐夫……   阮奕然的亲戚啊。   阮奕然没好气的看着他,“崔伯瑜,怎么哪儿都有你?”   “诶?阮奕然,你这就过分了啊!不说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就说你娶了我表姐,也得对我这个表弟客气一点吧,逼急了我,小心我去表姐哪儿告状。”崔伯瑜笑着道。   林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虽说阮奕然说话不客气,但他能感觉到,这两人关系是真的好,要不然这个崔伯瑜也不会直接闯进来,而阮奕然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表姐夫,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公子?”崔伯瑜盯着林瑶,却在问阮奕然。   林瑶顿时恍然,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怪不得非要闯进来,上楼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人在看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崔伯瑜,没想到崔伯瑜会追到雅间里来。   更没想到这个叫阮奕然表姐夫的崔伯瑜还是阮奕然多年的好友。   但是,这个崔伯瑜干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第60章   “这位是户部侍郎林大人家的公子,林瑶。”阮奕然似乎对崔伯瑜没什么办法,无奈的向其介绍了林瑶的身份。   可是崔伯瑜听了林瑶的身份,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只是个户部侍郎的儿子,还不至于让阮奕然这么重视吧?   崔伯瑜心里疑惑虽然多,面上却一点都不显,笑嘻嘻的勾着林瑶的脖子,道,“原来是林大人的儿子啊,难怪长得这么俊。”   “阿瑶还是我姐夫的弟子。”阮奕然见崔伯瑜勾着林瑶的脖子,顿时皱起眉提醒道。   傻子,这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崔伯瑜听到阮奕然嘴里说出姐夫两个字,手就像碰到毒一样飞速的收了回去,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啊,原来是……禹行哥的弟子,倒是我失礼了。”   林瑶心里好奇极了,这个崔伯瑜在阮奕然面前跳得很,怎么听到他老师的名字,忽然就老实了?   “我姐夫很看重阿瑶,阿瑶文武双全,都是我姐夫教的。”阮奕然知道崔伯瑜最怕秦禹行,为了让崔伯瑜不敢对林瑶生出什么‘歪心’,刻意的把这些事说出来。   崔伯瑜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讪讪的说自己还有事没办,就拉着朋友快速的离开了。   这二人走后,阮奕然才向林瑶表示歉意,“伯瑜素性、爱玩闹,但没什么恶意,若是有什么开罪之处,还请阿瑶海涵。”   林瑶好笑的道,“小事罢了,哪里值当你这般郑重其事的赔不是?何况,我倒觉得这位公子挺有趣的,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   “我倒不是怕你生气,伯瑜今日确实是失礼了。”阮奕然笑道。   不管是他还是林瑶心中都清楚,崔伯瑜是来试探林瑶的,也不知道林瑶哪里吸引了他,竟叫他追到了雅间里来。   虽不知崔伯瑜为什么跑来试探他,但显然这种行为是很失礼的。   因此,就算林瑶不生气,阮奕然还是认真的道了歉。   “不说这些了,吃饭吧,我都饿了。”   经过崔伯瑜这一闹,倒是将之前的话题给打断了,林瑶直接招呼两人吃饭。   吃过饭,不等阮奕然旧事重提,林瑶便率先告辞。   回到家里,林瑶想到崔伯瑜,还是有些想笑。   虽说这位崔公子今日失了礼数,但林瑶对这个崔公子的好感依然不低,若是下次再遇到,林瑶还真想和他认识一番。   当然,他也想知道,崔伯瑜为何这么怕他老师。   这日过后,林瑶倒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直到邻近年关,他接到了梁丞的帖子。   山海书院今年的学业已经结束,放假之后,梁丞就快马赶回了京城,甫一回京,便下了帖子请林瑶吃饭,还约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百味居。   百味居的饭菜确实好吃,许多世家公子请人吃酒,也大多都选在百味居。   次日起来,就发现下雪了,白雪覆盖了整个院子,一片白茫茫。   “今年的雪下的好早。”   宋嬷嬷给林瑶披了一件大氅,“外头这么冷,大爷怎么就穿这么两件衣服?也不怕着了凉。”   自从当年大病一场,险些没命,每到年边上最冷的时候,宋嬷嬷总要给他多添几件衣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林瑶由着宋嬷嬷给他将大氅穿上,“这天冷得很,嬷嬷也多穿点,别着凉了。”   “嬷嬷知道了。”宋嬷嬷笑着道。   林瑶带着叶河出门。   “许久未见,怎么感觉阿瑶你又长高了一些?”梁丞道。   “这我可没注意,谁没事天天量自己的身高啊。”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阿瑶还记得金榆吗?”   “金鱼?什么金鱼?”林瑶被问得一懵。   看他这个样子,梁丞就知道他不记得了。   “你忘性可真大,难不成你就记得杨遵?”   提到杨遵,林瑶就有了一点印象,“哦……你是说金榆啊,那个经常跟在杨遵身后跑的公子?”   说公子是客气了,他其实想说公子哥。   “就是他。”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林瑶翻了翻白眼道。   跟杨遵有关的人事物,林瑶都不想再提。   梁丞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跟杨遵有关的事,不过这件事,我觉得你会想听。”   “我会想听?”这倒是让林瑶好奇起来,“那你说来听听。”   正好吃饭有些无聊,就当故事听了吧。   “杨家出事之后,金家也被带累了,不过金家老早就准备抽身,因此准备了不少证据,花了大半家财,最后还是从牢里出来了。”   林瑶喝了口茶,淡淡道,“那倒是运气好。”   “杨垄这一脉被杨家分了出去,杨家断了这层关系,因此杨垄干的事没有牵连到他们,虽说有些影响,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杨垄兄弟俩都被砍了头,妻女都充入教坊司为奴,杨垄的儿子手里有人命,被判秋后问斩,杨垄这一支,就只活了杨遵一个男丁。因为他年纪小,相比起来,他手里没有人命,还算干净。金榆花了点钱,把杨遵买了回去。”   林瑶有些意外,“他们感情这么好?杨遵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金榆居然还把他买回去?”   “呵,”梁丞听得笑出声,“你把他想得也太善良了,你以为能跟杨遵混在一起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真当他知恩图报?那可想太多了。”   “哦?金榆做了什么?”被梁丞笑话,林瑶一点也不生气,追问道。   梁丞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金榆把人买回去,是让杨遵伺候他的,往日杨遵没少欺辱他,不把他当人看,他把杨遵买回去,当奴隶一样打骂,就在上个月,杨遵受不了,上吊了。”   “死了?”林瑶一愣。   梁丞道,“当然死了,死的透透了。”   “这也是他作孽在先。”林瑶道。   不过对于金榆,林瑶也没什么好印象,这人逃脱了罪责,又这般凶残,只怕往后又是个神经病。   “不过金榆也没得意多久,我回京前,他家着火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全家都死在里面了。”   林瑶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不禁愣住。   “怎么样?心里痛快吗?”梁丞问道。   林瑶一怔,终于明白梁丞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搞了半天就是想让他知道这两个人的下场,让他出口恶气。   “当初的事情,我早就报复回去了,他们会有这样的下场,我也早就料到,只不过没想到,会是金榆弄死他的,我还以为会是别的仇家。”林瑶喝了口汤,淡淡的道,“总之也是他心术不正,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林瑶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见状,梁丞便没有再说有关杨遵他们的事。转而说起林瑶回京之后书院里的一些趣事,大多都是跟顾桢有关的,顾桢这个二货简直就是众人的开心果。   他能做出什么沙雕的事情,林瑶都不觉得奇怪。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饭吃到尾声,梁丞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看向林瑶。   林瑶看他,“什么事?”   “就是你当初救过的那个甄英莲,被李先生认作义女的那个。”   甄英莲,林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梁丞,“她怎么了?”   “赵澜在书院里碰到了她几次,动了心,想娶她。说服了父母去提亲,可是这个甄英莲,说什么都不愿意,后来一打听,你猜怎么着?”梁丞目光灼灼的盯着林瑶。   这么个话题,梁丞又盯着他,林瑶实在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想。   “怎么着?”他明白梁丞在暗指什么,心里虽有答案,但林瑶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梁丞也看得出来林瑶在装傻,他叹了口气道,“这个甄姑娘也是傻,就算他是李先生的义女,可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往事,阿澜属意她,愿意娶她,还说服了父母,她却……真是太傻了。”   林瑶沉默。   “阿瑶,你就不想说什么?”   林瑶吸了口气,平静的反问,“你要我说什么?”   这倒是将梁丞给问住了,梁丞怔了怔,低头一叹,“我也是为甄姑娘可惜,毕竟阿澜是真心喜欢她的。”   林瑶道,“为什么要可惜?就算阿澜是真心喜爱她又如何?阿澜的爹娘其实并不满意甄姑娘,甄姑娘就算没有被拐这段过往,她的身份跟阿澜也是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甄姑娘并不喜欢阿澜,若是因为阿澜喜欢她,她就嫁过去,公婆不喜,她也对阿澜并无感情,长此以往,阿澜会怎么想?感情是经不起时间消磨的,一旦阿澜的感情被消磨干净,甄姑娘无依无靠,她将来该如何?”   梁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赵澜的朋友,自然凡是都站在赵澜的立场想,觉得甄英莲心太大,看不上赵澜,还想着林瑶。   毕竟林瑶曾经救过甄英莲,人家芳心暗许是很有可能的。不光他这么想,赵澜他们也都是这么猜的,说不定就连甄英莲的义父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们都没想过,甄英莲不愿意,或许纯粹的就是因为,她不喜欢赵澜。   她就是不愿意嫁给赵澜,跟林瑶没有一点关系。   梁丞沉思片刻,吐出一口气,“这次倒是我对她心存偏见了。”   “虽说甄姑娘是我救出来的,但我和她并无太多交集,这些年来,她也从未出现在我面前,你暗指她爱慕我,我是不认同的。”林瑶觉得甄英莲在赵澜这样的公子面前,大抵还是自卑的,又因为得了李家教养,她清楚的知道身份的差距,明知道没有结果,她会蠢到答应吗?   不会! 第61章   林瑶的反驳合情合理,梁丞默然片刻,叹道,“是我们想太多了。”   “甄姑娘现在的情况,只适合嫁给跟她出身差不多的人,郭骁那样的就很合适。”林瑶道。   郭骁人品好,性子也好,他不会看不起甄英莲。   如果他们真能在一起,或许是一桩极好的姻缘也未可知。   可赵澜,就算甄英莲愿意嫁给他,林瑶也不看好这段婚姻。   他和赵澜在山海书院同窗两三年,又因平日里经常在一起,对于赵澜的性子,林瑶自问也有几分了解。从性格来说,赵澜豁达稳重的性格,和甄英莲温柔娴静的性子确实挺搭。   但是,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尤其赵澜出身名宦大族,光是大宅院里的弯弯绕绕,就能让甄英莲困死在内院里。   像赵澜这样的出身,娶的通常都是门当户对的名宦之女。   而甄英莲,就算她没有被拐,也够不上名宦之女的标准。   就凭她的出身,就够让赵澜的父母各种挑剔。   是,赵澜是说服了他的父母答应让他娶甄英莲,可答应,并不代表他们会善待甄英莲。   儿子这样执拗的要娶甄英莲,违逆长辈之意,赵澜的父母只会愈发的讨厌甄英莲。   一旦甄英莲真的嫁给赵澜,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深渊。   郭骁则不同,他性子温厚和善,稳重体贴。上头父母都已经亡故,只身一人。家里也还有些家业资产,再努力上进一点,能金榜题名,将来即便没什么大成就,娶了甄英莲,也能安稳过一生。   梁丞听到林瑶将郭骁拉出来和甄英莲配对,不由抽了抽嘴角。   他没告诉林瑶的是,郭骁没准真的对甄英莲有什么心思。   甄英莲今年才不过十一二岁,离及笄尚且还有两三年,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和赵澜有几次都撞见郭骁和甄英莲说话,隔得远,虽不知在说什么,但看二人的神情,相处得还挺愉快。   赵澜也是因为被刺激,才会急匆匆的跑去说服父母求娶甄英莲。   哪知甄英莲竟然拒绝了婚事,甚至都不怎么在书院里出现了。   赵澜求娶甄英莲的事,闹得整个书院人尽皆知,郭骁就开始日夜攻读,甚少外出。   至于甄英莲,他回京前都没有再见甄英莲出现在书院里。   他一直没觉得郭骁和甄英莲之间有什么,就是因为赵澜求娶甄英莲之后,郭骁一直很平静,面对赵澜的时候也从无异色,时间久了,就连赵澜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现在,梁丞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将郭骁和甄英莲总在一起说话的事告诉了林瑶。   “他们之间是不是……”   林瑶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这么明显的苗头,他们没有怀疑郭骁和甄英莲相互有情,居然怀疑到他的头上,简直绝了。   林瑶的眼神让梁丞感觉很不妙,“难不成他们之间真有什么?”   “倒也不必想这么多,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跟赵澜都没有关系。”林瑶不客气的道。   梁丞噎了噎,说的也是,就算没有郭骁,甄英莲难道就会嫁给郭骁?   话题结束,林瑶漱了口,就在百味居跟梁丞道别,各自回府。   年节边上,要准备的年货很多,贾敏一个人忙得团团转,林瑶和黛玉都被拉了壮丁,帮贾敏分担一些家务。   这是林瑶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大年初一祭祖过后,林瑶跟着长辈四处拜节。   最先去的就是荣国府,再就是保龄侯府等等。   一圈下来,就到了元宵。   元宵过后朝廷开印,林如海也去户部衙门办事,过个年,堆积的公务多得很,林如海忙碌了好些日子,才有时间休息。   趁着林如海休沐,林瑶来书房找林如海,说起回扬州上学的事。   “不进则退,我近日自己学习,已经感觉不到进益,还请老爷允许我回扬州跟老师学习。”   林如海早就收到了秦禹行的信,催他放林瑶回扬州上学的信。   他叹了口气道,“你老师早就来信说过这件事,既然你想去,那就挑个合适的日子启程吧。”   林如海这里同意了,晚间一家人吃饭过后,便说了这件事。   一听林瑶要回扬州,黛玉很不舍,“哥哥不能不去吗?”   “当然不行,”林瑶还没回答,林如海就先驳了回去,“你哥哥是去扬州上学的,玉儿,不可胡闹。”   黛玉眼眶红红,低头不做声。   林瑶看着都心疼了,拉着黛玉到旁边哄她。   “哥哥一定经常回来看你。”   “早些回来。”   “多多给你写信。”   许了诸多条件,黛玉才破涕为笑。   “哥哥可不能食言。”   林瑶见她终于笑了,顿时松了口气。   家里有个娇娇软软的妹妹,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林瑶还想着,不能给黛玉过完生辰,打算挑个好的生辰礼,提前送给黛玉。   不想他还没把礼物选出来,就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当今皇上今年除了聘选妃嫔之外,还要为公主郡主选陪读,凡仕宦名家之女,都要把名字递上去做备选。林家不但是钟鼎之家,亦是书香之族。黛玉的名字,是板上钉钉要递上去的。   林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些公主郡主的贵女们,是好相与的吗?   他一点都不愿妹妹入宫陪侍这些公主郡主们。   放下手头的事,林瑶就跑来找林如海,一见到他,林如海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是圣旨,没有你我拒绝的权利。”林如海直接道。   显然,林如海太了解这个儿子。   林瑶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下去。   “可是,妹妹这样的性子,怕是不适合侍奉宫里的贵人。”黛玉的性子本就有些清高,再被他惯了这几年,又多了些顽皮活泼,不管是哪个性子,都不适合入宫陪侍。   林如海叹道,“这是皇上亲笔御旨,绝无更改的可能,你还是尽早去扬州吧。”   出了这样的事,林瑶哪里还有心思去扬州读书?   可林如海这里已经给了明确的答案,林瑶不管说什么,估计都没用。   林瑶心情烦闷的离开书房,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阮奕然是皇上的舅舅。   阮奕然答应过要为他做三件事,他一个都没用呢。   原本林瑶得了任务奖励,是不打算再要这个承诺的,可是……林瑶没办法看妹妹入宫受委屈。   想到就做,林瑶写了封帖子约阮奕然见面。   这次不在百味居,而是飘香楼,是一间茶楼。   “怎么想到约我出来喝茶?”阮奕然最近过的挺好,面色红润有光泽,看样子心情也很好。   林瑶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了。   “皇上要为公主郡主选伴读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阮奕然闻言,点头,“我当然知道啦,你怎么问起这个?”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哦,你有个妹妹是吧?凭你妹妹的身份条件,当选是很轻松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选很轻松,就是因为很轻松,林瑶才来找阮奕然啊。   “你之前说过,可以为我做三件事,现在还算数吗?”林瑶问道。   提起这个,阮奕然顿时来了精神,“你打算接受了?”   “嗯,我要你帮我让妹妹落选。”林瑶道。   阮奕然听得懵了,“为什么?这是好事啊。”   “好事?我可不想我妹妹去宫里受气。”林瑶脸色不好的道。   阮奕然听得一脸懵逼,“为什么你妹妹入选,就是去宫里受气?”   “这些公主贵女们,我妹妹都惹不起,我妹妹在家里娇养惯了,我不希望她去受这个委屈。”林瑶想到妹妹会被欺负,心里就不舒服。   阮奕然有些搞不明白林瑶的想法,“可要是落选,对你妹妹也不好吧?”   林瑶闻言一愣,“为什么不好?”   “我这个皇帝外甥很喜欢读书明理的人,这次为公主郡主们选伴读,也是希望选出合适的人做榜样,入选的还能成为有品级的女官,不一定是去受欺负的。”阮奕然解释道。   林瑶并不觉得做女官有什么好,没见荣国府那个做女官的表姐,现在还没嫁出去吗?   “要是你妹妹落选,就被人觉得不如中选的人,你妹妹出身林家这样的百年书香之族,若是落选了的话,不但你妹妹的名声受损,林夫人也会被质疑没把女儿教好。”阮奕然道。   林瑶顿时失了声,“难道没有办法吗?只能入宫?”   “你也不必把皇宫里的人当成洪水猛兽,何况,就算有不开眼的人,这不是还有我吗。”阮奕然安慰道。   林瑶看着他,“你能做什么?”   “你也不想想,现在后宫地位最高的人是谁。”阮奕然好笑的道。   “皇后?”林瑶下意识道。   阮奕然嘴角一抽,“你把我姐姐放哪儿了?我姐姐还在呢。”   经过阮奕然提醒,林瑶顿时想了起来,“哦,我听老师说过,你有个做贵妃的姐姐。”   “现在已经是太后了。”阮奕然纠正他。   哦对,阮奕然的外甥成了皇上,那么作为皇上的生母,理所当然的就成了太后。   公主郡主们地位再高,能高得过太后?   “你的意思是,让太后庇护我妹妹?”林瑶好像明白阮奕然的意思了。   阮奕然笑道,“皇宫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何况伴读不是宫女和女官,她们每天还是要回家的,就像皇子的伴读一样,他们不是宫中的奴婢,可以任由打骂,毕竟她们都是名宦之女,就算是公主也不敢随意欺辱的。”   经过阮奕然一番解释,林瑶勉强安了心。   “不管怎么样,我妹妹不能受欺负,如果她入选,在宫里受了欺负,我可是要找你麻烦的。”   “好好好,我一定保你妹妹平安无事,这总行了吧?”   阮奕然实在搞不明白林瑶到底为什么对皇宫这么深的偏见,可林瑶如此在乎他妹妹,不论如何阮奕然也得去宫里见大姐一面了。   欠下的人情不好还啊!阮奕然心中哀叹。 第62章   跟阮奕然分别之后,林瑶就直接回家了,至于他私下找阮奕然的事,林瑶没有告诉林如海。   虽说有了阮奕然的保证,林瑶也不能完全放心,因为就算有太后庇护,太后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守着黛玉,林瑶回到自己的屋子,就开始翻背包,然后翻出了一个手镯。   这个手镯叫琉光镯,虽然名字普普通通,但它却是名副其实的护身法宝。   只要把这个镯子戴在手上,林瑶就不担心黛玉会受伤。   而且姑娘家在手上戴个镯子,实在是太正常,没有人会怀疑这个镯子有问题。   这样想着,林瑶就拿着镯子去找黛玉。   “哥哥怎么来了?”黛玉奇怪的道。   林瑶要赶回扬州读书,这几天都在忙着收拾行李,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没时间来看她。   “哥哥将要离京,不能陪你过生辰了,这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既然我不在家,这生辰礼就提前给你吧。”林瑶把装着琉光镯的盒子递到黛玉面前。   “哥哥又破费了,”黛玉嘴上念叨着,拆礼物的时候却很开心,尤其是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流光溢彩的镯子之后,都看呆了,“这个镯子……好美啊。”   琉光镯像是夜晚的星空,通体黑色,但却布满了星星点点,好似在发光。   不怪黛玉觉得美,林瑶也是觉得这个镯子好看,才拿来给黛玉做生辰礼的。   “戴上看看。”林瑶笑着道。   黛玉闻言迫不及待的将镯子戴上,黛玉皮肤白皙,带着黑色的手镯,衬得皮肤愈发白嫩红润。   “好看,哥哥我不在身边,就让这个镯子陪伴你,看到这个镯子,就像看到我,妹妹可要时时刻刻戴着它。”林瑶道。   黛玉哼道,“一个镯子怎么能代替哥哥你?”   “我的意思是,你看到这个镯子就能想到我,毕竟我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林瑶笑了笑道。   黛玉闻言,想起林瑶马上就要离京的事,顿时有些低落,“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是不能确定,不过中秋的时候,我一定回来。”   在黛玉这里待了一会儿,林瑶便离开了。   过了两日,林瑶实在不能再拖延,才启程离京。   离开前,看见黛玉手上戴着他给的琉光镯,知道黛玉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才安了心。   林瑶到扬州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   回到书院的林瑶,就获得了顾桢他们热情的招待。   书院每个月都有三天休沐日,这天正好休沐,顾桢他们在扬州上好的酒楼请林瑶吃饭。   “你迟迟不来,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林瑶喝了口茶,笑道,“我的学业还没结束,当然要回来,不然谁教我?我老爷公务繁忙,可没有时间管我的学业。”   “今年书院的入学名额又增加了,好多外地来的学子,连甲班都收人了。”   林瑶动作一顿,“甲班收人了?你们进甲班了吗?”   “我们可进不去甲班,要不是甲班今年收了人,我都不知道进甲班的标准这么高。”顾桢咂咂嘴感叹道。   林瑶好奇极了,“甲班到底什么标准?”   “让阿琰来告诉你吧。”顾桢似乎有些郁闷,喝了口茶默默地吃菜。   林瑶不知道他怎么了,只得看向谢琰。   谢琰看了顾桢一眼,似乎想笑,但见林瑶看向他,便笑着解释道,“甲班的标准,有两个,第一是年未满二十五,第二……是要考过乡试。”   也就是说,甲班的入学标准,是年未满二十五的举人。   林瑶闻言都惊了,“标准这么高?”   年未满二十五的举人,可以说都是天才。   “乙班的标准是考中秀才,我们之中,也就阿琰因为去岁没参加院试,现在还是童生,下一科院试要等到明年八月,在这之前阿琰都要一个人呆在丙班了。”梁丞道。   赵澜和梁丞在弘正二十八年就一次性考过了童生试,早就是秀才。   顾桢、姚琦、郭骁以及罗文诚跟赵澜他们是同年参加童生试,但顾桢和罗文诚在院试的时候落榜了,去岁又考了一次,就考上了。而郭骁和姚琦,他们当时只考过了县试,府试的时候就落榜了,不过去年一口气考过了府试和院试,名次虽然不高,但确确实实已经是秀才。   他们这群人中,只剩谢琰还在丙班。   “阿琰的水平考中秀才并不难,等明年院试开考,他一定能夺得头名。”林瑶对谢琰的才华还是很认可的。   这位是个真正的天才,不像他是有金手指加持。   “阿瑶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谢琰难得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林瑶笑道,“不是我看得起你,事实如此,不必谦虚。”   “对了,阿瑶,你考中秀才,你家老爷可有给你取字?”顾桢问道。   顾桢刚才的郁闷已经消失无踪,这会儿兴致勃勃的等着林瑶的答案。   林瑶道,“我的字,不是老爷取的,是老师取的。”   “哦?你的字也是院长取的?快说说。”顾桢闻言精神一振,催促道。   林瑶却不答,反问道,“你说也,难道老师还为其他人取了字?”   “阿琰双亲俱亡,没有其他亲长,院长素来喜爱他的才学,给他取字昱谨。”顾桢解释道。   林瑶听得一愣,“玉槿?”旋即林瑶意识到,是他想岔了,“是哪两个字?”   “日立昱,谨慎的谨。”   “昱谨……”   昱,明日也。谨,慎也。   老师真的很喜欢谢琰啊,若是没有他的话,说不定老师会收谢琰为徒。   “院长给你取了什么字,快说快说,别吊胃口了。”顾桢催促道。   林瑶正走神,顾桢的催促让他回神,无奈看他一眼,道,“老师为我取字天择。”   “怎么取这两个字?”顾桢听了就忍不住皱眉,感觉院长给林瑶取这个字,大有深意。   林瑶低头喝茶,“老师没说。”   这倒不是林瑶撒谎,秦禹行确实没说为什么取这两个字。   按照字面理解,像是得天所授,又像是……物竞天择。   林瑶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意思,不过不管是哪个意思,这个字也不算差。   “你们取字了没有?”林瑶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他。   顾桢道,“我爹为我取字靖云。”   “还不错。”   梁丞的字林瑶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了,表字宗光。大抵是盼着梁丞光宗耀祖。   而赵澜,其父为其取字清泽。姚琦,字志帆。郭骁,字诣修。罗文诚,字锦程。   从他们的表字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长辈都对他们寄予厚望。   郭骁的字是他父亲临终前取的。   虽然都互通了表字,可林瑶还是习惯唤他们的名字。   一行人吃饱喝足,结伴回书院。   山海书院修建了学舍,如今在山海书院读书的学子,都要住在书院里,每十日放一天假,让学子们归家,每年的端午和中秋都放两天假,清明、中元节、寒衣节各放一天,除此之外,便是腊月初十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结业之后会放不到一个月的假。   “诶,谁在书院外面吵闹?”   林瑶一行人是步行回的书院,因为酒楼离书院并不远,远远的就见书院外围着一圈的人,里面吵吵嚷嚷的。   他们在山海书院读了几年的书,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呢。   “没人敢在山海书院闹事吧?难道出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加快脚步赶过去。   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在哭。   顾桢脚步一顿,忽然激动的拨开人群冲进去。   “阿桢!”林瑶一惊,忙跟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在后面。   林瑶跟着顾桢冲进去,刚越过人群,就见顾桢将一个小少年护在身后,怒火冲头的提拳就打。   “阿桢!”林瑶疾步上前,拉住顾桢的手,“不要在书院门口打人。”   顾桢好像是气疯了,“阿瑶,你放手!”   “你这是干什么?!”他情绪这样激动,林瑶怎么能放手?   山海书院方圆一里,都属于山海书院的地盘,如果顾桢在书院门口打人,这是触犯学规的。   林瑶习武几年,内力愈发深厚,顾桢这点力气,哪里抵得过林瑶?不管他怎么扯,都挣不脱林瑶的钳制。   几次下来,他也泄了气,“好,我不打人,你放开我。”   林瑶见他好像冷静了下来,稍稍松了松手,却没完全放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气得要打人?”   “你仔细看看我身后的人是谁。”顾桢抿抿唇,似乎在顾忌什么。   林瑶闻言,疑惑的朝他身后看去。   被顾桢护在身后的小少年,身量不高,还不到林瑶的肩膀,看着八、九岁的样子。   小少年一身藏蓝色的锦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着实有些娇气。   看了几眼,林瑶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眉眼有些像顾桢?   电光石火间,林瑶想起什么,脸色微变,他看向顾桢,正好对上顾桢的目光。   顾桢见他表情变了,就知道他猜到了,对他点点头,脸上余怒未消。   林瑶:……   女扮男装他确实听说过,但总以为只出现在话本里,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么做。   这个小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顾桢唯一的妹妹,顾馥兰。 第63章   林瑶吸了口气,看向之前顾桢要打的人,穿着山海书院的学子袍,看来是山海书院的学子。   不过林瑶不认得,是个生面孔。   “阿桢,你认得他吗?”   顾桢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冷的盯着躲在人后面的徐攀道,“是丙贰班的,徐攀。”   站在顾桢面前的徐攀似乎被忽然出现的顾桢吓到了,之前退了好几步,隔着两三米元,还要拉个人挡在他面前。   “徐攀?好像有些耳熟。”林瑶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顾桢看了林瑶一眼,似乎有些无语,“他姑父是王子墨。”   听到这个名字,林瑶的第一反应是,王子墨是谁。   林瑶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顾桢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里的火气都被林瑶搞没了。   “金陵王家的。”   被这一提醒,林瑶瞬间想起王子墨是谁了。   要说这王子墨,就不得不先提一个人。   王家如今最出息的,便是王子腾,王子腾的父亲和王子墨的父亲是亲兄弟,也即是说,这两个人是嫡亲的堂兄弟。   并且王子墨和王子腾的关系还挺不错,得了王子腾的相助,如今也升到了知府的位置。王子墨的妻子徐氏,便是这位徐攀的嫡亲姑母。   徐攀能进山海书院,可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他的人品不提,才华还是有的。   “你和这个徐攀有过节?”林瑶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在扬州,因此并不清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顾桢脾气这么好的人,居然被气得直接动手打人,甚至学规都不顾了。   说话的功夫,梁丞他们也越过人群走了过来。   “徐攀?又是你?上次的事,还没吃到教训?”梁丞上前来,皱着眉道。   显然,梁丞看到这个徐攀,也很是不悦。   林瑶对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愈发好奇。   “阿瑶,麻烦你送我这个……亲戚回顾家,其他的事,等你回来再说。”顾桢道。   林瑶闻言有些无语,自己的亲妹妹,你不自己送,要我这个外男送?   不等林瑶回绝,顾桢又道,“拜托了。”   顾桢不像是脑子不清醒的样子,林瑶满腹的疑问,统统都咽了下去,“好吧,”他看了看哭得眼睛红肿的顾馥兰,嘴角一抽,“这位小公子,我送你回去吧。”   顾馥兰抬头看了他一眼,抽噎着点头,林瑶拨开人群,护着顾馥兰从人群出去。   “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书院门口,你就不怕触犯学规吗?!”   身后,徐攀惊慌的声音传来。   林瑶没有回头。   “我又没打你,触犯哪条学规了?徐公子,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走吧,过去聊聊?”顾桢这说话的口吻,活像是个小混混。   林瑶领着顾馥兰走远,远离了身后的喧嚣。   顾家的路,林瑶很熟悉,他领着顾馥兰一路朝着顾家走,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就见顾馥兰拽着他的衣袖。   林瑶看着她,“你拽我衣服干什么?”   “林哥哥,林姐姐什么时候回扬州?”   林瑶没想到,顾馥兰拽他,是问黛玉。   他愣了一会儿,转而道,“你怎么不自己写信问玉儿?”   “我……”顾馥兰低下头,不吭声了。   林瑶看着她,叹了口气道,“皇上下旨,要为公主郡主选伴读,玉儿很大可能会入选,你盼着她回扬州,恐怕是难了。”   “选伴读?”顾馥兰眨了眨眼睛,“我听爹爹提起过,林姐姐也要备选吗?”   也要?   林瑶看着顾馥兰,瞬间想起,顾馥兰也算是仕宦名家之女,也就是说,她也在备选的名单里。   顾桢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自然不同旁人,顾馥兰这样娇娇软软的,入了宫怕是要被欺负。   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林瑶的手还没长到去管别人家的事,因此他也没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顾馥兰似乎还有话想说,不过听林瑶这么说,只得闭上嘴。   她时不时的偷偷看林瑶,欲言又止,一直到了顾家门前,她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把顾馥兰送到家,顺便拜见了顾夫人。   然后,林瑶就告辞回了书院。   林瑶一走,顾夫人就揪住了女儿的耳朵,“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女扮男装偷偷跑去山海书院,你要翻天了?!”   顾馥兰一改在林瑶面前的娇软模样,摁住顾夫人揪她耳朵的手,“娘,娘,好疼啊,快松手,耳朵要掉了!”   “还敢不敢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顾夫人不为所动。   顾馥兰眼里包着泪,“不敢了。”   闻言,顾夫人这才松开手,板着脸道,“现在老实交代,你跑去山海书院干什么?”   “我只是听说哥哥今天休沐,去书院找哥哥玩儿。”顾馥兰眼珠子转了转,道。   “狡辩!”顾夫人一点都不相信,“你哥哥每个月都有三天休沐日,也没见你哪天偷偷跑到书院找你哥哥,说!你今天去书院干什么?!”   顾夫人罕见的严厉吓到了顾馥兰,顾馥兰紧紧抿唇,捏着手指,低声道,“上次哥哥休沐回家的时候,说……林哥哥就要回扬州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阿瑶了?”顾夫人奇怪的很,林瑶虽然经常来顾家,但大多时候都是跟顾桢呆在一起,几年下来也没从女儿口中听她说起林瑶,突然因为林瑶来扬州,就偷偷跑出去,这实在是太让顾夫人意外了。   顾馥兰不吭声,其实她第一次见到林瑶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当时林瑶跟着贾敏到他们家参加赏菊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瑶,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哥哥长得比她哥哥还要好看,就一直盯着他看。   不料林瑶忽然看过来,还冲她笑,顾馥兰当时还小,立刻就缩到母亲身后藏了起来。   回过神的时候,这个漂亮哥哥就被她二哥拉走了。   后来她确实极少再见到林瑶,但她和黛玉是好朋友,黛玉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林瑶,总是说林瑶对她有多好,事事关心,处处体贴。   听得多了,再对比她两个粗心的哥哥,顾馥兰愈发的想要林瑶这样的哥哥。   不过没想到,林如海这么快就荣升到京城去了,黛玉也走了,林瑶虽然留在扬州,但只是为了参加童生试,考完童生试,林瑶也走了。   很长一段时间,顾馥兰只能在她二哥的口中听到林瑶的消息。   她哥哥口中的林瑶,又和黛玉口中的不同。   在她哥哥口中,林瑶是个聪明善良、乐观体贴的人,能做他的朋友,真是一件幸事。   以至于顾馥兰对林瑶越来越好奇,上次听哥哥说林瑶要回扬州上学,她就一直注意着,哥哥今天休沐原本已经回家,临时却匆匆出了门,一问哥哥院里的下人,就听说林瑶已经回扬州,他哥哥是给林瑶接风洗尘去了。   顾馥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换好哥哥小时候没穿过的衣服,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兰儿!”   顾馥兰回过神,“啊?”   “你什么时候对阿瑶有这样的心思的?”顾夫人似乎有些纠结。   顾馥兰却没听懂她娘的意思,“什么意思?”   她这个反应叫顾夫人一愣,“哦,没什么。”   好像是她会错意了,顾夫人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以后不许再偷偷跑出去,你还小,要是遇到拐子,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顾馥兰这次偷偷跑出去也确实吓到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阿娘。”   “好了,回去梳洗吧,看你这一脸脏兮兮的。”   顾馥兰一听脸上脏,连忙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   等女儿离开之后,顾夫人却想起林瑶。   随着年岁渐长,林瑶的眉眼渐渐长开,少年风姿初成,去年就考中了小三元,在扬州人人都说林瑶将来必定高中状元。   林瑶比她女儿年长些,大了两岁,不过大两岁正好。   越想顾夫人越觉得这事儿可行,顾家和林家的牵绊可是多得很,她和贾敏,她丈夫和林如海,阿桢和阿瑶,黛玉和兰儿。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算,他们两家都十分合得来。   顾夫人打算等丈夫回来,跟他提一下,早些定下来未尝不可。   正在往书院赶的林瑶尚且不知顾夫人想让他当女婿的念头,他匆匆赶回书院,书院门口已经没人了,林瑶便直接入了书院,找到了学舍。   顾桢他们果真在学舍。   “阿瑶回来了。”第一个发现林瑶的是郭骁。   “阿瑶,多谢你送我妹妹回去。”顾桢连忙迎上前道谢。   林瑶没好气的道,“要不是当时人多,不能拆穿你妹妹的身份,我早就要骂你了。就算我和你关系再好,毕竟是外男,我送你妹妹回去,叫人知道了,对你妹妹声誉有损。”   “你的品行我是相信的,何况,”顾桢冲他笑,“阿瑶想必不知道,你如今是扬州许多仕宦之族的首位女婿人选。就算被人知道是你送我妹妹回家,也一点都不吃亏,大不了你娶了我妹妹,我们家还赚了呢!”   林瑶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很会算账,”他只当顾桢在开玩笑,并不当真,“那个徐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见了他就打人?”如果说是徐攀欺负了顾馥兰,可当时的情况,顾桢可是问都没问直接动手,显然不像是因为徐攀欺负了他妹妹。   “这个徐攀,是个……断袖!”提起徐攀,顾桢脸色都青了。   断袖?林瑶愣了愣,转而想起当时的顾馥兰是穿着男装,八、九岁的女孩子还未分男女,穿着男装确实难以分辨性别,她做男装打扮,自然被当做男孩子。   也就是说……徐攀看上男装打扮的顾馥兰了。林瑶意识到这点,顿时说不出话来。 第64章   见顾桢脸色难看,林瑶想起娇娇软软的顾馥兰,不欲在他伤口上撒盐,便顺势转移话题。   他看向梁丞,“方才在书院门口,你说上次的事,是什么事?”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梁丞自然看得出来林瑶在故意转移话题,可这话题挑的也太不凑巧了,正好又戳到了顾桢的痛处,他无奈的看向顾桢,“你说,还是我说?”   林瑶闻言微怔,不由看向顾桢,就见顾桢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又跟顾桢有关?还是说,顾馥兰女扮男装来书院不是第一次?难道之前发生过不好的事?   林瑶胡思乱想着,就听顾桢道,“你说吧。”然后满脸晦气的在一旁坐下,望着窗外,一副你们不要吵我的架势。   林瑶:……   梁丞等几个知情者对视一眼,都明白顾桢心里烦,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梁丞就拉着林瑶去了隔壁学舍。   书院学舍是四人一间,他们几个刚好住两间学舍,刚才他们呆的那间住的是赵澜、梁丞、顾桢以及姚琦他们四个,隔壁这间学舍住的是林瑶、谢琰、郭骁和罗文诚。只不过这间学舍自从开学以来只住了谢琰他们三个,林瑶因为事情耽搁,晚来了将近两个月。   不过,去年林瑶就是同他们住在这间学舍的,就算晚来了将近两个月,林瑶的铺盖也都在这里没有移走,林瑶回书院前,就提前书信告知了老师,他的铺盖在他到扬州之前,就已经清洗过,床铺干净整洁。   一间学舍有个待客的堂屋,堂屋两侧各有一道门,通往内室,两间内室里都有两张床,也就是两人一屋。   堂屋中间摆着梨花木的圆木桌,四周摆着圆凳,梁丞进了屋,就拉着林瑶坐下。   林瑶坐下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顾桢的反应这事儿闹得还不小。   “去岁你回京之后,不上半月,就到了阿桢的生辰,因书院规定要住在学舍,不到休沐日不许归家,为了给阿桢庆祝生辰,我们私下找了大厨房的师傅做了一桌酒菜带回学舍里吃,阿桢喝醉了,出去醒酒,没想到遇到了徐攀。”   梁丞没有再说下去,林瑶脸色有些难看的道,“阿桢吃亏了?”   “这倒没有,你习武之后,阿桢对习武这事儿也很热切,练了几年,虽然远远比不上你,但收拾一个徐攀却是没什么问题的,那徐攀虽然年长阿桢几岁,长得人高马大的,可身体早就被掏空,他对阿桢动手动脚,阿桢气不过将他打了一顿,惊动了院长。”   在书院里打人,甭管什么原因,被惩戒是一定的。   何况,这么丢人的事,顾桢也不会说出去,就算他没吃亏,可有些人就是心思阴暗,他们愣是要说你吃了亏,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个徐攀,活该挨揍。”林瑶脸色不好的道。   顾桢毕竟是林瑶在这个世界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如今林瑶朋友很多,可顾桢是不同的。   “这么大的事,你回京之后怎么都不跟我说?”林瑶想到梁丞回京之后约他吃饭,只提了赵澜求娶甄英莲的事,对顾桢差点吃亏的事却只字未提,心里有些不舒坦。   梁丞素来聪慧,如何不知林瑶在气什么?他叹道,“阿桢就是怕你生气,回京前特意叮嘱我,不要同你说。”   “不跟我说,我现在还不是知道了?”林瑶没好气的道。   梁丞无奈道,“我也知道这事儿等你回了扬州一定瞒不住。”   “既然知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梁丞道,“告诉你,你回来再打徐攀一顿?”   林瑶被噎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这事儿原本就不好闹大,闹大之后对阿桢也没好处。”   林瑶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不能闹大,就这么揭过去?”   尤其顾桢还因为打人被罚,这就更让林瑶心里不舒坦了,“行了,你不必劝我,我心里有数。”   梁丞见状,只得把到了嘴边的劝言咽了下去,在气头上的林瑶显然是听不进去的。   “你打算怎么做?”   林瑶看了他一眼,“这倒不急,我会在扬州待很久,多得是时间收拾他。”   虽说顾桢差点吃亏,但毕竟没有吃亏,只能说因为这件事,两人之间有了矛盾,再加上今天顾馥兰被骚扰的事,顾桢心里肯定更难受。   顾家两子一女,长子顾桓年纪最大,林瑶跟顾家混得熟,倒也知道一些他们家的事。   顾夫人与顾知府婚后三四年,才怀上顾桓,这胎怀相不好,生的时候难产,整整一天一夜才生下来,顾桓出生后,顾夫人十一二年都没有再怀上,本以为这辈子就只有顾桓一个孩子,不想年过三十又怀上了顾桢,时下讲究多子多福,因此顾夫人还是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直到三十五岁又生了顾馥兰,之后再没怀过。   顾夫人三个孩子,长子比两个弟弟妹妹大了太多,顾桢刚会说话走路的时候,他大哥就已经成了亲,等顾馥兰会说话走路,双胞胎侄儿侄女都已经生下来了。   因顾桓大了两个弟弟妹妹太多,他更多的是把弟弟妹妹当儿女一样照拂。倒是顾桢和顾馥兰年岁相差不大,兄妹二人感情更好些。   林瑶往日去顾府,时常会在顾桢那里遇到去找他的顾馥兰,可见兄妹二人感情多好。   顾馥兰今日受了委屈,顾桢心中愤怒是正常的,当时要不是他拦着,徐攀早就被打了。   可现在,林瑶有些后悔拦下了顾桢。   两人回到隔壁学舍,顾桢还是坐在一旁,不过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姚琦和谢琰,显然都在宽慰他,见林瑶二人回来,便道,“阿瑶,方才院长跟前的云峰来找你,说院长找你,你快去吧。”   林瑶闻言一怔,旋即道,“我这就去见老师,你们先自己玩一会儿,晚点我再找你们。”说着林瑶便出了门,直奔秦禹行在书院的住处。   隔得老远,林瑶就见到站在院子前的云峰。   “云峰。”   “林公子,老爷在里面等你。”显然,云峰在外面就是在等林瑶。   林瑶谢过云峰,便进了院子。   “老师叫我来有什么事?”   “顾桢和徐攀到底怎么回事?”显然,秦禹行已经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矛盾。   对着他老师,林瑶自然不会隐瞒什么,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顾桢受了委屈,当日顾桢险些被欺辱,要不是习武几年练出一把子力气,醉酒的情况下还不知道会遭到何等羞辱,打徐攀难道不该?在书院打人固然触犯了学规,但欺辱顾桢的徐攀也要受罚,否则顾桢岂不是白受委屈了?   书院学子这么多,秦禹行自然不会每个都去了解一下他们的性格为人,听得林瑶说出事实,秦禹行不禁叹道,“书院考核的标准,是不是该改改了?”   林瑶闻言一愣,“老师何出此言?”   “这世间有才华者众,但才华与品行都出众的,却是凤毛麟角,徐攀的才华是不错的,可品行却如此低劣……”   林瑶知道,秦禹行开这个书院,并非是希望书院的学子人人都能入仕为官,而是盼着这些学子们能真正在书院里学到为人处世的道理。   可书院里又有多少学子是真心求学?   大多都是冲着秦禹行的身份而来,尤其是秦禹行他父亲,秦大儒。   都想跟他扯上一丝丝的关系,不然谁会来山海书院受这样的苦?   相较于其他书院,山海书院的教学方式,确实很艰苦,对于这些富贵公子来说,真的难受。   “老师,这不能怪你。”林瑶道。   秦禹行深吸一口气,道,“阿瑶,你素来有些歪才,可有什么办法剔除这些品行不端者?”   林瑶没想到秦禹行会问他,他愣了一下,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老师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也好,这件事你慢慢想,想不出来也没什么。”   秦禹行笑着道,他倒不是向林瑶讨主意,这只是他给林瑶的一个小考验。   时隔半年多未见,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弟子在京城有没有进益。   林瑶从秦禹行这里出来,便直接回了学舍。   回到学舍,时间已经不早,林瑶沐浴之后,便睡下了。   次日晨起照常练武,然后沐浴更衣,才跟谢琰他们一起去学堂。   乙班的授课先生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他们的学问都很不错,一天下来,林瑶觉得自己获益匪浅,昨晚了功课,林瑶便先回了学舍。   老师交代他的事情,其实林瑶心里已经有了些主意。   他想参考现代学校的一个组织,一个学生组织。   学生会。   那么在书院里,是不是也可以仿造一个古代版的学生会?   至于这个古代学生会要如何组成,林瑶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将它完善,因为古代和现代的差异是很大的,他得考虑到古代的社会背景,不能照搬现代的学生会。   他大致制定了一个框架,然后想了想,便拿着写好的东西去找秦禹行。   其实他没必要将这些东西完善,有个大致的框架,也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事情,秦禹行自己就能做好,他老师又不是什么傻子。   秦禹行看到林瑶拿出来的东西,有些惊愕。   这才一天,林瑶居然就想到办法了,并且看这个粗略的想法,秦禹行觉得可行性很高。   他这个弟子,看来这半年大有长进啊。   “这个就暂时放在我这里,你先回去,我再琢磨琢磨,回头再找你。”   林瑶闻言,心里有了底,“是,老师。” 第65章   “阿瑶!”   刚从老师院子里出来,林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抬起头,便见林锳站在青石路旁的大树下,冲他微笑。   “二哥?”林瑶微讶,旋即道,“你回来了?”   刚回扬州的时候,没见到林锳,林瑶就曾问起过,是顾桢告诉他,林锳的大嫂生了龙凤胎,家里要大办满月宴,林锳毕竟是孩子们的亲叔叔,不到场说不过去,便请了假匆匆回了姑苏。   林瑶没被过继前,就同大哥林琛的关系不亲,大嫂这里就更不必提。林锳和林琛虽是一母同胞所生,但性子却截然不同,前者有些随波逐流,后者却是头铁王。   不过,这兄弟俩性子虽然不同,但感情还算不错,因此林锳也愿意请假回姑苏。   “嗯,回来了,”林锳朝着林瑶走过来,“刚回到书院,就听说你已经回来,我去找阿桢他们又没见你,一问才知道院长找你,我就在这儿等你了。”   林瑶笑道,“又不是见不着,何必费这功夫在院外等我?”   “倒也不妨事,”林锳看了看秦禹行的院子大门,“院长找你什么事?”   林瑶道,“阿桢和徐攀的过节,你知道吗?”   “这我当然知道。”林锳是林瑶的亲生哥哥,虽非同母所生,感情却比同胞兄弟更好。   “跟徐攀有关?”   林瑶将事情经过说给他听,“书院对于学子的管理还是过于松散了些。”林瑶又将自己呈给老师的学生会方案说给林锳听,想听听他的意见。   听了林瑶一番话,林锳沉思片刻,蹙眉道,“这个方法固然可行,但弊端也很大,这是一个学子们组成的势力,你有没有想过,它的存在会提前让学子们意识到权势的好处?”   虽说这个权势紧紧只体现在书院里,可这会放大学子们心中对于权力的渴望。   被林锳这一说,林瑶就想起,现代很多学生会的成员,有一种不知道哪儿来的优越感和官威,这都是在学生会里养成的坏习惯。   学生会有利也有弊,要完全摒除弊端,是不可能的,毕竟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人心。   “二哥倒是提醒了我,”林瑶想了想,道,“不行,我得回去找老师。”   林锳还来不及叫住他,人就已经跑进了院子。   林锳失笑,“真是冒冒失失的。”   不过林瑶这么重视他的意见,倒是让他心里很熨帖。   等了一会儿,林瑶就出来了。   “跟院长说了?”   “老师早就想到了这点。”林瑶赧然道。   林锳之前想喊住林瑶就是因为这个,他都能想到的问题,院长会想不到?   可林瑶关心则乱,一时蒙了眼,急急忙忙的跑回去跟他老师说。   不过也还好,这也不算闹笑话。   “走吧,回去吧。”   林瑶和林锳并肩回学舍,一边走一边闲聊。   “林……老爷想给你定亲?”林瑶有些愕然,“他怎么好意思开口?”   林锳道,“别担心,太太已经替我回绝了。”   “这位太太倒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惜遇到了……”人渣。林瑶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就算他被过继了出去,林润也是他生身父亲,他不能口出恶言。   “今年的乡试,二哥可打算参加?”虽说林润如今有那位新太太管束,可毕竟是林锳的生父,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可如果林锳能够高中,林润即便是林锳的生父,对他的影响也能降到最低。   林锳点头,“这是自然,你呢?”   “老师让我再积累两年,暂且不急于一时。”林瑶道。   林锳嗯了一声,“你是院长唯一的弟子,院长不会害你。”   两人一路聊着,回到学舍。   林锳的学舍就在林瑶住的学舍隔壁,和周钧、何希以及盛屹他们三个住在一起,当初经历过杨遵的事,周钧就跟他们关系挺亲近,虽不时常待在一块儿,不过在学院里,周钧他们几个算是跟林瑶这群人走得最近的。   “阿瑶!”   远远看到学舍,林瑶就听到顾桢喊他。   接着,顾桢就从学舍里跑了出来,“阿瑶。”   “什么事?”他都快要到学舍了,顾桢还跑出来迎接,这有些古怪。   顾桢见林锳也在,打了个招呼,便道,“和玉兄,我有事找阿瑶。”   林锳闻言一怔,旋即道,“那我先回学舍了。”   见顾桢特意支开林锳,林瑶愈发奇怪,“你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这边来。”远远看了学舍一眼,顾桢似乎还不放心,拉着林瑶走远了一些,左右张望,确定四处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阿瑶,我问你一件事。”   “有话直说。”林瑶无奈道。   “你……觉得我妹妹如何?”顾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还是问了出来。   林瑶被问得一懵,“什么意思?”   “我说得话很难理解吗?”顾桢疑惑。   林瑶迟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顾桢:“……”   他顿了顿,道,“我刚收到母亲的家信,说想把妹妹许给你,让我来探探你的口风。”   如果是别人,顾桢一准儿要挑刺,可如果是林瑶,顾桢恨不举双手双脚赞成。   最开始,他只是想探探林瑶的口风,愿意直接一点,能省事一些。   可林瑶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   干脆的,顾桢把自己收到母亲家信的事全盘托出。   林瑶这下确信自己没有理解错意思,他懵逼的看着顾桢,愕然不已。   “你妹妹……还没满九岁吧?”他没记错的话,顾馥兰的生辰在六月初六。   倒不是他刻意去打听顾馥兰的生辰,实在是因为他妹妹和顾馥兰关系太好,每年邻近顾馥兰的生辰,黛玉总要找他来商量给顾馥兰送什么礼物,林瑶记性本就好,每年都来这一遭,自然深深记住了顾馥兰的生辰。   顾馥兰跟黛玉同岁,林瑶身体虽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可他心理却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他再怎么也不会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生出什么爱慕之心。   能喜欢上八、九岁的孩子,那得多变态?   “你也没比我妹妹大多少吧?”顾桢没好气的道,“你就比我妹妹大两岁,年龄不是正合适?”   林瑶无法反驳。   他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道,“我们都还小,说这些太早了。”   “你不喜欢我妹妹?”顾桢皱起眉,“我妹妹哪里不好吗?”   林瑶哭笑不得,“你妹妹很好,可……问题是她还小啊,你就没想过,如果我现在点头,把这门婚事定下来,将来你妹妹长大了,有了心上人,又该怎么办?难道闹到退婚的地步?那多难看?”   “有了你,我妹妹还看得上别人,那得多眼瞎?”顾桢难以理解的道。   林瑶被噎住,虽然知道顾桢在夸他,但也着实让人没法接。   似乎看出林瑶有些为难,顾桢平静了一些,道,“我也不是逼你娶我妹妹,只是……我对你知根知底,自然更放心一些,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就当我今天没提过这事儿,总之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朋友之谊。”   “这当然。”见顾桢终于松口,林瑶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他穿越之后年龄摆在这里,注定了他要娶的姑娘会比他心理年龄小很多,娶谁不是娶?   可顾馥兰不同。   她是顾桢的妹妹,林瑶不能轻易答应,谁知道顾馥兰向不向往爱情?   毕竟是姑娘家,若是她盼着夫君的真心,林瑶又给不了,到时候闹得太难看,影响两家的情谊且不说,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   “母亲那里我回去之后劝劝她,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也不必刻意躲着我妹妹,就像往常一样可好。”顾桢其实早就发现妹妹对林瑶很关注,要不然也不会让林瑶送他妹妹回去。   一则他放心林瑶,二则也是因为他妹妹。   可林瑶既然对这门婚事有些抗拒,顾桢也不希望让林瑶对他妹妹生出排斥之心。   “话说回来,顾伯母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的?”林瑶纳闷极了,搞得他措手不及,差点慌神。   顾桢道,“我也不清楚,母亲信里也没细说,只让我问问你对兰儿的看法。”   闻言,林瑶有些不安,“顾伯母不会写信去问我老爷太太吧?”   顾桢愣住,想了想,这很有可能。   “难说……”   林瑶盯着顾桢不说话,顾桢挠了挠头,“我……这就写封信回去?”   “那就有劳阿桢了。”林瑶微笑道。   顾桢嘴角一抽,“行了,我这就去写。”   两人一起回学舍,各自回屋。   林瑶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见跟他同住一屋的表哥罗文诚正在练字,见他回来,也不停笔,只温声问道,“阿桢匆匆忙忙的找你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   事涉顾馥兰,就算是表哥,林瑶也没有宣扬的意思。   见林瑶不说,罗文诚便知不方便,笑了笑,低头练字。   卧室里放着三架屏风,正好将屋子隔成两半,屏风摆成一条直线,屏风两边各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书桌和书架,还有两扇对称的窗户。   林瑶刚受了‘惊吓’,心里这会儿有些乱,见表哥在练字,便也拿了笔墨纸砚出来摆好,磨好墨汁,也开始练字静心。   写了十来张字,林瑶心绪平静下来,把东西收拾好。   看天色已晚,便梳洗睡下。   次日照常练武读书,至于顾桢有没有写家信回去,林瑶也没有去问,对于顾桢的品行,林瑶还是很信任的,既然顾桢已经答应写信回去说明,就一定会写,他特意去问,就是怀疑顾桢不诚。 第66章   顾桢试探林瑶的口风,虽然遭到拒绝,但他并不生气。   因为林瑶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妹妹年纪小,而非觉得这门婚事不可行。   他将林瑶如何回答他的话,原原本本的写在信上,让人传回家里。   相信就算父母知道林瑶拒绝,也不会对林瑶心生隔阂,因为林瑶处处都在为顾馥兰考虑。   次日晚间,顾桢便收到了家中的回信,这事儿暂且压下不提,等他们都大些,再提不迟。   顾夫人让儿子去探林瑶的口风,原本就是想看看林瑶的想法,并未想过强行定下这门亲。   一则林瑶是她看好的后辈,二则强扭的瓜不甜,惹得林瑶心生不满,反倒不美。   收到家中的回信,顾桢便立刻去找林瑶说清楚。   顾家暂时歇了结亲的意思,林瑶松了口气,就当这件事已经过去,便揭过不提,还如往日一般和顾桢相处。   又过了月余,便听闻顾大人被调到京城,任国子监祭酒。   顾家启程当日,林瑶陪着顾桢去送行。   目送顾家的船远去,顾桢虽有不舍,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跟林瑶一起回了书院。   刚过完清明,回到书院第二天,书院便下发了一本手册,手册中提到功过簿。   即日起,书院新增了一个部门——考核处。   凡山海书院学子,如有行为不检、败坏学风者,都将在功过簿上记名,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品行高洁,惩恶扬善者,将得到书院的奖赏,至于奖赏是什么,则由院长定。   凡小错记小过,犯大错记大过,三次小过则升为大过,记三次大过则逐出山海书院,通告天下书院其人品行恶劣。   林瑶之前提出的学生会组织,因弊端暂时没想到合适的方法解决,便没有施行,这功过簿,在其他书院也有,只不过没有秦禹行设定得如此严格。   考核处新招了许多品德高尚的有学之士,这些人都是秦禹行召集来的,专门盯著书院的学子,一旦有人触犯学规,做出违反学规的恶事,将由考核处的人进行判定过错大小。   林瑶看完功过簿的介绍手册,不由心道,这就是个古代版的教导处啊。   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还得面临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不过他是好学生,倒也不怕被抓到什么错处。   自从书院新增了考核处,处处盯著书院学子的行为作风,一时间书院许多行为不检的学子都收敛了许多,就怕被考核处的人抓到错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几个月过去。   乡试之日将近,林锳提前了月余去了金陵,林瑶给了他一块玉,让他拿着玉去林家住,乡试之年人多,林瑶不希望林锳住在客栈被打扰。   对于林瑶的好意,林锳自然不会拒绝,虽说林瑶被过继了出去,可对于林锳而言,林瑶还是他的弟弟,这点永不会变,自家兄弟,无需外道。   林锳的才学便是在山海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而山海书院收学生的标准也极高,师资更是十分强大,在山海书院读书这几年,林锳也大有进益。   九月下旬,林瑶便得知林锳考中头名解元的消息,不由为他高兴。   林锳载誉而归,同时也升到了甲班。   汇贤楼是扬州有名的酒楼之一,林瑶在汇贤楼定了雅间,等林锳回扬州,便在此处为他庆贺。   “明年会试二哥可打算参加?”   “自然。”   林瑶倒也不意外这个答案,敬了一杯酒,便道,“那今年书院放假之后,二哥就别回姑苏了,跟我一道去京城吧。”   闻言,林锳便笑,“又住到你家去?”   林瑶笑问,“当然,到了京城还让二哥你住客栈,叫外人怎么看我?”   林锳听得好笑,“依你便是。”   他也知道林瑶是一片好心,其他要赶考的,通常提前好几个月入京,就怕去迟了。   而他因为想要在书院再多积累一些,才回扬州。   如此一来,他的时间就紧张了许多,若是要回姑苏,他怕是来不及赶到京城参加会试。   因为会试前还有复试,总而言之,他若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便来不及回姑苏。   他原本也没打算回姑苏。   过了腊月初十,书院放假,这次回京就不再是林瑶一个人,不但林锳跟林瑶一起,梁丞和顾桢也一道回京,因为他们的家现在也在京城。   赶在年前,众人抵达了京城,下了船之后,便各自道别。   林瑶和林锳坐上林家来接的马车。   因为提前写了信回来,林如海夫妇都知道林锳要来,便老早收拾了一间客院与他住下。   因林锳是林氏族人,林如海在过年这段时间,也没少指点他。   林家出个人才,着实不容易。   更何况,林锳和林瑶还是血脉兄弟,这二人将来入仕,以他们的感情,必能相互扶持,林如海深知在朝堂有个可以信任的帮手有多重要。   黛玉这边因为被选中做公主的伴读,每日都要入宫陪伴公主,在公主们的耳目濡染之下,黛玉的气质也有了很大的转变,虽说看着还是一副娇弱的样子,可真要端起架子来,可一点不逊色那些皇家公主们。   只得一提的是,顾家妹妹也被选中,她和黛玉同龄,因此都成为了同一位公主的伴读,宫中只有这位公主与她们年岁相仿,除此之外便是薛家的姑娘,薛宝钗。薛家门第不低,但自薛父亡故,薛家便大不如前,薛宝钗能入选,也完全是靠自身的能力出众。   不过纵使入选,薛宝钗也只能成为郡主的伴读,到底身份低了一些。   从妹妹这里获知薛宝钗也入选,林瑶心里难免觉得意外,原着中薛宝钗虽然也曾入京备选,可好似入京之后,便一直住在了荣国府,后来还闹出了金玉良缘之说,可没听说她成了郡主的伴读。   之前听说元春被恩放出宫,林瑶便以为剧情已经被改变,可后来又听闻什么为公主郡主们选伴读让名宦之女递上名字备选,这又是原着的剧情,他还以为剧情线又被强行拉了回去。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薛家那位姐姐倒是个厉害的,理亲王府的和嘉郡主脾气骄纵,她竟能哄得住。”   林瑶笑道,“听你这口气,倒是挺想和她认识认识?”   “这不是哥哥教我的吗?多个朋友多条路,总比多个仇人好,更何况,这位薛姐姐还是二舅母的侄女儿呢。”   看着落落大方的黛玉,林瑶很满意,女孩子嘛,斤斤计较不讨喜,还是这样更好。   当然,能养成这样的黛玉,还跟她如今父母双全有关,原着的黛玉父母俱亡,无依无靠,手里能抓住的不多,贾宝玉给了她一分,她就还了十分,可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   而现在,贾宝玉是什么?在黛玉心里,怕是抵不过他这个哥哥半根头发。   “虽说是二舅母的侄女儿,也算亲戚,不过毕竟是外人,妹妹想交朋友倒也可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对薛宝钗没什么偏见,但他毕竟没见过薛宝钗,原着宝黛之争下场过于惨烈,林瑶也不清楚薛宝钗品行到底如何,还是让妹妹防着些,总没有坏处。   对于哥哥的话,黛玉总是会听,因为她知道,哥哥不会害她。   过完年,祭祖过后,又是往亲戚家拜年。   今年去荣国府拜年,林瑶没想到会见到薛宝钗。   薛宝钗能与黛玉齐名,相貌自然是出众的,只不过比起看上去羸弱的黛玉,薛宝钗看上去就健康了很多。   虽说碰见,林瑶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未说话。   过完年,林瑶便同顾桢、梁丞一起去了扬州,至于林锳,则留在了京城。   林瑶打算过两年就参加乡试,因此回到扬州之后,愈发认真学习,时常跑去请教秦禹行。   时间在认真学习的情况下过得飞快。   又是一年端午佳节,秦禹行让林瑶跟他回去一起过节,秦清泽在新皇登基开恩科的时候,便考中了探花,留在了京城。   幼女秦清芊也已经出嫁,秦禹行夫妻俩身边竟是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秦复如今身体还算康泰,秦禹行把林瑶带回来,一则是希望父亲多多指点林瑶,二则也是想让林瑶的存在缓解妻子的思子之情。   过完端午,回到书院,过了半个月,林瑶便听说林锳高中探花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来没几日,林瑶又收到了林锳的信。   信中提到,皇上给他赐婚,赐婚的对象是皇后娘家侄女,年前刚及笄。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林锳写信给他,是希望林瑶能赶回京城参加他的婚礼。   林锳大婚,林瑶自然不能缺席,因此收到信的当天便去找了秦禹行请假。   听闻林锳高中,还得到皇上赐婚,他也很为林锳高兴。   毕竟林锳是他开办书院以来,第一个考中一甲探花的学生,这对于他这个院长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   秦禹行二话不说就准了林瑶的假,还备了一份贺礼,让林瑶一块儿带回京城。   扬州离京城有些远,坐船就更慢一些,不过月余,林瑶就回到了京城。   “搬出去了?”林瑶到家才知道,林锳已经从他家搬了出去。   林如海好笑的道,“和玉如今考中探花,又授了官,还住在咱们家,像什么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瑶叹道,“罢了,二哥搬到哪里去了?老师托我带了贺礼,我给他送去。”   “和玉住得也不远,就在临街。”林如海将地址告诉他,然后道,“你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是休息一晚,明日再去罢。”   林瑶闻言,觉得也是,这样子上门,太失礼了。   “也好。”   林瑶回院子,沐浴更衣,然后便歇下了。 第67章   隔日,林瑶去找林锳,不想林锳去了翰林院,并不在家。   林瑶打算把秦禹行的贺礼放下就走,不想府里的管事拦住了林瑶。   “林公子且等一等。”   林瑶停下,转身看着管事,“何事?”   “老爷早吩咐过小人,若是林公子来了,就让林公子里面坐,等老爷回来。”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引林瑶入室内。   林瑶摇摇头,“罢了,我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老爷说过,若是林公子来,立刻差人去通知他,小人已经让人去翰林院了,林公子还请少坐片刻,老爷很快就会回来。”   闻言,林瑶只得坐下。   没等多久,林锳便回来了。   不过几月未见,林锳的变化肉眼可见,虽还是个少年郎,但较之过去,却是稳重不少。   林锳心情似乎极好,非要留林瑶在家里住,盛情难却,林瑶便让叶河回去说一声,就在林锳家里住下。   住了两晚,远在姑苏的江夫人带着林琛一家和她的儿子林琭到了京城,至于林润,江夫人只对外宣称林润重病难行,如今在姑苏卧床休养。、   林润重病难行的话,也只能骗骗不知情的人。   林瑶很清楚,林润是被江夫人强行留在了姑苏,目的也不过是让林润安生一点,别搅和了林锳的大喜事。   林润虽说长得高大,但却只是个文弱书生,江夫人身边却有不少会武功的护卫,都是江夫人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想把林润留在姑苏,简直不要太容易。   林锳已经彻底对林润死心,深知林润诸多不妥之处的他,根本不希望林润出现在他的婚礼上,即便林润是他的生身之父。   显然,江夫人也是清楚这一点,才特意将林润留在姑苏,也是不希望林润来林锳跟前碍眼,毕竟现在,林锳是他们二房最有出息的林氏子弟。   长房大老爷林泓的嫡长子,叫林璇的那个,自从前些年考中举人,林泓眼睛都快长到天上了,林璇大了林锳整整十岁,今年一起参加会试,林锳高中会元,林璇却落了榜。   虽说林锳是原配嫡子,非她所生,但江夫人依然觉得面上有光。   江夫人虽然只大了林锳一岁,可终究是林锳的继母,林润不来,自然得江夫人出面为他筹备婚礼各项事宜。   而林瑶,在江夫人到京城之后,便回了林府住。   林锳的婚期定在六月底。   参加完林锳的婚礼,林瑶也不能在京城久待,择日便回了扬州。   回到扬州之后,林瑶愈发认真努力,连带他身边的朋友,也跟着一起努力上进。   八月院试,谢琰这次下场了,毫无悬念的考中头名。   书院年终考结束,便散馆。   林瑶和顾桢、梁丞一同回京。   又是一年除夕,刚过完年,林瑶照常签到打卡,习惯性的点开任务,就见主线任务更新了。   【主线任务:请在十五岁前考中解元。】   【奖励:五十年内力。】   林瑶看着这个主线任务,不由皱眉。   考中小三元奖励的神功和剑法,价值显然远超考中解元的奖励。   按理来说,考中解元难度更大,为什么奖励反倒降低了呢?   林瑶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个金手指就像个单机游戏,完全靠他自己摸索了解。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主线任务既然奖励这个,必然是有用的。   乡试每三年一次,下一科乡试在顺隆五年八月,如今刚过完除夕,已经进入顺隆四年,林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并且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考不中头名解元,不说任务奖励拿不到,还不知道有没有失败惩罚。   毕竟这是个单机金手指,什么都要靠他自己一点点摸索,就像之前的声望和积分,他一直都在想怎么积累声望和积分,结果没想到是要获得成就,这就很坑爹了。   虽说任务界面没有显示任务失败有惩罚,但万一呢?   于是再次回到扬州,不论是林瑶的朋友们,还是他老师秦禹行,都发现林瑶较之以往更加认真学习,除了每日的课程之外,还会跑去找秦禹行请教,每天休息的时间都不到四个时辰。   九月初,林瑶收到林锳的信,嫂嫂沈氏为他生了个儿子,他取名林缙。   林锳在信中道,他绝不会成为林润那种人,他一定会对自己的孩子负责到底。   不得不说,林润这个祸害真是讨厌极了,哪儿都有他留下的阴影。   林瑶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平安锁,夹带在信中一起捎了回去。   年底回到京城,林瑶还想说去看看小侄子,不想扑了个空,十一月中旬林锳收到姑苏大伯的来信,祖母病重。   林锳便早早请了假,带着妻儿回了姑苏,临到年关,便听说老太太已经病故。   林锳是嫡孙,要守孝一年,是以只能上了折子丁忧。   虽然林锳为祖母守孝丁忧,但林瑶并不担心林锳。   林锳的岳父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凭着这层关系,林锳守孝过后起复也并不困难。   翻过年,顾桢也订了亲,对方系金陵名宦之女,乃是荣国府贾珠之妻李氏的堂妹。   顾桢定亲一事,林瑶也是到了扬州之后,才听他说的。   “李家姑娘,金陵李家的?”林瑶对金陵李家有印象,这也是托了贾家的府,贾府寡居的珠大嫂子李氏便是出身金陵名宦李家。   顾桢道,“正是他们家的姑娘。”   “李家是诗书之族,他们家的姑娘,该是不错的。”林瑶说着一叹,“一转眼,你都定亲了,时间过得真快。”   顾桢勾着林瑶的肩膀,笑着打趣道,“阿瑶这是动了心思,想成亲了?你看我妹妹如何?”   林瑶闻言哭笑不得,一把拉下顾桢的手,没好气的道,“你别在外面说这些,叫人听见了,也不怕损了你妹妹清誉。”   “你怎么还是这样?”顾桢见提起成亲,林瑶的反应还是这般避之不及,不禁皱眉,“阿瑶,你老实跟我说,你该不会是不喜欢姑娘吧?”   这话说直白也直白,说婉转也婉转。   林瑶听出了顾桢话里的意思,不禁翻了个白眼,“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你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被林瑶怼了,顾桢摸了摸鼻子,“也不怪我这么想,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想自己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可你居然……一点都没有这种想法,实在奇怪。”   “……”林瑶无语的看着他,“我都懒得理你。”   “话说回来,就算你自己不想,难道你家太太也没有给你相看姑娘?”他十三岁那年开始,他娘就开始不停的给他相看姑娘,折腾了两三年,在定了金陵李氏的姑娘。   林家太太贾氏和他娘是多年朋友,性子投契,按理说……林家太太也该给林瑶相看姑娘了才是。   “太太从没跟我提过什么姑娘,”林瑶道,“我才十三,着什么急?”   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呢,想那么多,也不怕身体遭不住。   “行行行,你还小,行了吧?”顾桢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就凭他妹妹和黛玉关系好,林瑶也是很大概率会娶他妹妹的。   林瑶这么疼他妹妹,多多少少也会考虑到黛玉愿意接受什么样的嫂子吧?   两人往学舍走,一边闲聊,顾桢忽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要参加今年的乡试?疯了吧?你才十四,我看你还是再积累两年,免得……”落榜了被打击到。   顾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林瑶了解他,自然知道他未尽之语是什么意思,笑了笑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何况老师说,我现在的水平,考中举人没有问题。”   但要考中解元,就得看运气了。   “哦……难怪你这一年多总是去请教院长,看来你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参加今年的乡试了。”   想到这一年多,林瑶每日都会去请教院长,当时还以为林瑶只是热爱学习,现在看来,林瑶是早有打算。   被说中了打算,林瑶笑了笑没说话。   邻近乡试,林瑶就减少了去学堂的时间,几乎日日赖在秦禹行院子里,秦禹行毕竟是山海书院的院长,手头的事情多得很,那里有那么多闲工夫整日指点林瑶?   等林瑶又一次来向他请教的时候,秦禹行便带着林瑶回了秦府,然后把林瑶交给了他爹。   也就是秦大儒,秦复。   林瑶时常跟着秦禹行来拜见秦老爷子,因此在秦老爷子这里,林瑶也算是半个孙子,秦老爷子还挺喜欢林瑶。   林瑶每次来秦老爷子这里,总有收获,因此被秦禹行丢到了老爷子这里,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很高兴的直接在秦老爷子院儿里住下了。   林瑶这一待就是几个月,直到七月,林瑶才离开秦复,收拾了东西去金陵。   到金陵之后,林瑶回府的路上,没想到竟遇到了郭骁。   郭骁被客栈的人赶了出来。   林瑶叫抬轿的人停下,从轿子里下来。   “诣修!”   郭骁抱着自己的包袱,正生气的想同客栈的伙计理论,没想到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转过身,就见林瑶站在不远处。   “阿瑶?”   林瑶走过去,“真是你?你怎么在金陵?”   “我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郭骁道。   林瑶闻言微怔,本想问他为何这么着急参加乡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既然郭骁决定了来参加乡试,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郭骁不是冲动的人。   “诣修,这是怎么回事?”林瑶看着郭骁手里沾了灰的包袱问道。   提起这个郭骁就来气,一股脑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林瑶。   原来郭骁提前几日到了金陵,就是怕客栈没有房间,特意提前定了房间,可没想到,有个富家子弟花了几倍的钱,愣是占了他的屋子,他不同意,客栈就直接把他的包袱丢了出来。   虽然说钱退给了他,但郭骁又不在乎这点钱,乡试将至,他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第68章   林瑶闻言眉头皱起,如果客栈因为富家公子给的钱多,就把郭骁赶了出来,还不退定金,林瑶倒是可以出面帮郭骁,可人家客栈把钱退给了郭骁,这银货两讫,虽说客栈这种事做得不厚道,可还真找不到什么指摘的地方。   “看客栈伙计这架势,怕是不会把房间给你,你如今打算怎么办?”林瑶问道。   郭骁叹道,“乡试之期将至,金陵城的客栈都住满了。”   他还是提前来了几天,才订到房间,可旁人多出几倍的钱,他就要被赶出来。   欺人太甚。   “既然遇上了,诣修不如跟我回家住,我家难道不比在客栈方便?”林瑶闻言,便邀请他去林家老宅住,不等他拒绝又道,“诣修明知我今年也要参加乡试,为何不跟我一起来金陵?”   “你为了备考,几乎都住在了秦家,我又不好上门搅扰,只得自己来了。”郭骁解释道。   林瑶有多重视这次乡试,他们这群人没有不知道的,郭骁也不知道林瑶何时启程,便干脆自己独身来了金陵,不想竟然遇到这种事,还被林瑶撞见。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林瑶听了郭骁的解释,便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跟我一起走吧,乡试没几天了,你这个时候想找到住的地方,浪费时间不说,还耽误了你温书,不如跟我回去住,也可以一起读书。”   对于林瑶的邀请,郭骁实在是拒绝不了。   林瑶说的也是实情,他现在想找地方住,就算找得到,只怕他也没多少时间温书。   “那我就叨扰了。”   “多年的朋友,还这么外道,再说我可就要生气了。”   “是我的不是。”   林瑶是坐轿子来的,轿子坐不了两个人,林瑶又临时叫人雇了一顶轿子来抬郭骁。   郭骁倒是不肯受,只说他跟在轿子边上走便可,但他们多年朋友,林瑶怎么可能自己坐轿子,让朋友跟在轿子旁边?   那像什么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他们林家的下人呢。   林瑶说什么都不肯,硬是雇了一顶轿子,郭骁推脱不过,只得依了他。   倒是客栈的掌柜将二人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因林瑶的衣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似乎也怕得罪了人,连忙叫人去打听林瑶的身份。   得知林瑶是户部侍郎林大人之子,而被他赶出去的是其同窗好友,当即吓得站都站不稳,连忙准备了礼品上门致歉。   这边林瑶和郭骁刚安置妥当,府里的下人便来说有人求见。   林瑶想起上回参加院试,有不少姻亲旧故来拉关系,闹了好些日子,林瑶不堪其扰,考完试还躲到庄子上去了。   想到此处,林瑶让人直接回了,就说近日不便见客。   这门外被拒见的客栈掌柜,心里慌得要命,只当是得罪了林家公子,焦虑的等在门外。   门房见他不走,只得又进去回话。   林瑶一听人在门口等着,就觉得不对,细细一问,却原来根本不是他想的姻亲旧故,而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叶河,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林瑶沉吟片刻,吩咐叶河去外面看看。   叶河领命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道,“是郭公子方才下脚之处的客栈掌柜,说是来赔罪的。”   林瑶闻言顿时了然,他和郭骁在客栈外聊了一会儿,他跟郭骁不同,他的衣着打扮那都不是寻常之物,普通的富家公子那都是不能穿的,客栈的掌柜想是见多识广,看出林瑶出身不凡,打听过林瑶的身份,知道他是林家公子,哪里有不怕的?   虽说林瑶并未帮郭骁上门质问,可万一呢?   这些地位低的商户可是得罪不起官宦子弟,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都不敢赌,自然是忙急忙慌的准备了赔礼来致歉。   他原就没有迁怒客栈掌柜的意思,这些市井商户捧高踩低是常态,客栈掌柜不敢得罪那富贵公子自然只能让郭骁把房间‘让’出来,可掌柜的也没想到,郭骁会认识他。   相比起富贵公子,他林瑶更是惹不起,这掌柜也是怕他因为郭骁迁怒于他,到时候他的客栈只怕都开不下去。   “这赔礼我不收,你让他拿回去,就说我没有生气。”林瑶道。   叶河没有动,犹豫了一下道,“大爷若是不收,只怕那掌柜不能安心。”   “他不能安心关我什么事?也该让他受点教训,今日是我,我不会跟他计较,诣修就算生气,也不会使什么手段报复他,可若是换了旁人,可就不一定了,让他害怕一些更好,以后不做这种欺软怕硬的事,说不定还能避开一些祸事。”林瑶淡淡的道。   叶河闻言一怔,不再多言,“是。”   叶河一走,林瑶便放下书去找郭骁,将客栈掌柜来赔罪的事告诉了他,连带他的解决办法,一并说给他听。   郭骁叹道,“还是阿瑶你心善。”   虽说郭骁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遇上这种糟心事,心里难免生气,人生气之下,是很难保持冷静理智的。   不过这客栈掌柜既然能登门赔罪,倒也不是太坏。   “你不怪我轻易放过他就好。”林瑶笑着打趣道。   他这也不过是玩笑话,多年朋友,林瑶还能不清楚郭骁的品行?   就算他生气,在掌柜的登门致歉之后,也会很快消气。   另一边,叶河出了门,让掌柜的把赔礼带走,还说林瑶没有生气。   掌柜的又怎么会相信?知道叶河是林瑶跟前的人,就想求叶河帮忙再去求求情。   “掌柜的,听我的劝,带着东西回去吧,我家公子不是小气人,”叶河说着一顿,“我家公子此番回京,是来应乡试的,你这样堵在门口,叫外人看了,还当我家公子仗势欺人了呢,到时候影响了我林家声誉,就算我家公子不生气,到时候也要生气了。”   掌柜的闻言,顿时脸色发白,“小人,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叶河一番话软硬兼施,掌柜的再不敢堵在林家门口,带着东西心事重重的走了。   且不说这掌柜的日夜难以安睡,林瑶和郭骁倒是心情不错。   转眼到了乡试之期,林瑶和郭骁一同入考场。   考完乡试,林瑶拉着郭骁一起去了庄子上躲清静。   “你们家这庄子倒是景致极佳,是个静养的好地方。”郭骁赞叹道。   林瑶闻言就笑,“只是个庄子罢了,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郭骁笑了笑,没有说话。   九月中旬,乡试放榜前,林瑶算着日子和郭骁回了城里。   放榜当日,林瑶让小厮去看榜,他自己没有出府。   林瑶为了准备这次的乡试,可是苦学了一年多,今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这次的乡试,林瑶答卷的时候感觉很顺利,但能不能考中解元,林瑶心里也不能完全肯定。   直到官府的人登门恭贺,林瑶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考中了。   解元!   林瑶将一早准备好的赏银给了差役。   而郭骁这次虽然也考中了,但名次却远远不如林瑶。   郭骁的天赋其实不算很高,但他肯努力,以勤补拙。可毕竟时间太短,林瑶也不明白,郭骁完全可以再积累几年再考,到时候名次肯定会高一些,为何这么急着参加乡试?   不过心中虽然疑惑,林瑶也没有追根究底,这毕竟是郭骁自己的私事,他自然管不到。   等回到扬州,没半个月,林瑶就听说郭骁请了媒婆去李先生家里提亲了。   李先生便是李弦青,真是有的至交好友,甄英莲的义父。   李先生的亲女别说出嫁,外孙都已经去了妻,他膝下如今只有甄英莲未曾婚配,郭骁提亲,自然是求娶甄英莲。   虽然当初梁丞就说过郭骁和甄英莲有些苗头,可这几年下来,林瑶着实没看见郭骁和甄英莲之间有什么私下往来,不曾想,郭骁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请媒婆上门提亲去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   李先生答应了。   甄英莲虽说只是李先生的义女,也曾有过一段不好的往事,但甄英莲相貌人品都很出众,她跟着李家大太太出门交际几次,没有人不赞她的。   自然求娶她的也很多,但甄英莲的婚事就是没有定下来,直到今日,郭骁求娶,李先生居然这么快就应下了。   明眼人立刻就知道,不是李先生应下,而是甄英莲应下。   至于曾经求娶过甄英莲的赵澜,他早就已经娶妻一二年,妻子如今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了,当初那点情丝早就已经斩断了。   而林瑶也明白为何郭骁这么急着参加乡试了。   或许是李先生的要求,亦或许……是郭骁自己想考中举人之后,让甄英莲风光的嫁给他。   不论如何,林瑶都挺为他高兴的。   甄英莲与郭骁同岁,去年就已经及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是再拖不得,婚期很快就定下,就定在十一月中旬。   这个时间挺好,林瑶还在扬州,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当初赵澜、梁丞、姚琦成亲的时候,林瑶都准备了厚礼,郭骁也是他的朋友,林瑶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也同样为郭骁准备了一份厚礼。   郭骁成亲之后,很快就到了书院年终考,林瑶考完,就同梁丞、顾桢一起回了京城。   到京城时,离除夕也不过就几日。   朝廷在腊月十五的时候及就已经封印,黛玉也没有再入宫陪读,而是帮着贾敏料理家务。   刚回来没两天,一家人在正院用饭。   饭毕,贾敏问林瑶对未来的妻子有什么想法。   林瑶被问得一懵,“太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翻过年你就该十五了,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贾敏如是道。   林瑶心里有些乱,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反过来问道,“母亲可是有了人选?” 第69章   “人选自然多得是,不说咱们家的门第,单说你自己争气考中了解元,便有不少书香仕宦之族想把女儿嫁给你,远的不提,就说跟玉儿自幼相识的顾家姑娘,她跟着父母上京后,时常到咱们家里来玩儿,这几年下来,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才貌双全,配你是极好的。”   贾敏会挑中顾馥兰,林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一则贾敏同顾夫人相熟,当初还在扬州的时候,两位夫人便走得很近,感情愈发深厚。后来随着丈夫都到了京城,感情更胜往昔。   二则黛玉和顾馥兰是自幼相识的手帕交,顾馥兰随同父母入京后,时常来找黛玉玩儿,更是与黛玉同为五公主的陪读,感情自然越来越好。   贾敏对顾馥兰知根知底,又是看着顾馥兰长大的,顾馥兰又恰好小他两岁,给他挑对象的时候头个想起顾馥兰,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算算年纪,顾馥兰今年也不过十二岁,翻过年也才十三岁。放到现代,才刚上初中的年纪。   林瑶心里叹气,真是太小了。   古代的女孩子真是惨,才十二三岁就开始挑对象,十六七岁就生娃。   “瑶儿觉得如何?”见林瑶走神,贾敏不知他在想什么,便出声问。   林瑶回过神,“顾家妹妹?”   “当然是她,”嘉敏说着一顿,又道,“当然,你若是不喜欢,还有别家适龄的姑娘。”   适龄两个字让林瑶眼神一凝。   看样子其他家的姑娘,也多是顾馥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既如此,何不选了顾馥兰?   不管怎么说,也是熟悉的人。   其他家的姑娘,在人前自然千好万好,背后什么模样,谁能知道?   “顾家妹妹就很好,不必再选了。”想通的林瑶当即道。   贾敏有些意外,之前提起顾馥兰,林瑶久久不出声,她还当林瑶不满意,没想到一提别家姑娘又瞬间改了口。   这孩子,就是别扭。   贾敏心里好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沉吟道,“正好你如今在家,明儿我去顾府探探口风。”   毕竟想让儿子娶顾馥兰,只是她的想法,她还没同顾夫人提过。   至于顾夫人有意把女儿嫁给林瑶的事,林瑶没有告诉过家中长辈,也是怕当时提了会节外生枝。   林瑶没想到,他刚答应,太太明儿就要去顾府探口风,顿时愕然,“明儿就去,是不是有些太急了些?”这不是林瑶想阻拦,后日便是除夕,除夕前一日上门问这种事,实在有些……太急切了。   “嗯……也是,那就等过完年吧,”贾敏沉吟道,“你回头写封信给秦先生,就说要定亲,晚些去扬州。”   林瑶听贾敏改口,松了口气,又听贾敏让他写信给秦先生,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   “是,我知道了。”   他之前非赶着去扬州,也是为了乡试大比,如今乡试已过,任务完美完成,新的任务也没还更新出来,林瑶倒是不急着参加会试,既然不急着参加会试,那么明年晚些去扬州自是可以的。   太太的话说完,林如海又把林瑶叫去了书房。   “瑶儿,你如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还不想定亲?”林如海问得很直接。   贾敏当时问林瑶对未来的妻子有什么想法,林瑶当时的表情可是很奇怪。   他也是过来人,自然清楚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提起婚事是什么样的情态。   或多或少也该有些少年人的羞涩,但林瑶除了惊讶就是平静,这太奇怪了。   林瑶被问得一愣,旋即道,“只是觉得儿子现在还小,现在定亲有些太早了。”   闻言,林如海便知他这个儿子还没开窍,当即有些纳闷,他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他当初也偷偷看过一些不正经的书,心里对未来的妻子也有过憧憬,可林瑶……居然觉得自己还小。   翻过年就十五了,还小什么小?哪里小了?   “还小?谁家不是早早就定了人,也就是你,这几年忙着读书科举,我和你母亲就暂时没提,你考中解元,阮奕然私底下找我说,皇上有意把公主许给你,我觉得不妥,才回来同你母亲说,早些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要不然等过完年,说不定赐婚的圣旨都要下来了。   林瑶闻言愕然,“皇上怎么会想把公主嫁给我?”   “皇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不知道,但你的哥哥可是娶了皇后的娘家侄女。”   说不定是皇后的意思也未可知,毕竟年轻一辈里,像林瑶这样,要出身有出身,要才华有才华的后辈可不多。   林瑶明白林如海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头痛,“我不想娶公主。”   “没人让你娶公主,这不是让你早些把婚事定下来吗?”林如海道。   倒不是林如海对公主有什么偏见,而是公主这层身份天然就代表一方立场,皇上的诸位皇子已经渐渐长成,有几位公主都有兄长或者弟弟,一旦林瑶娶了谁,明摆着就要被卷入夺嫡之争。林瑶自己不愿意,他也不愿意让儿子被卷进去。   既然不愿意,那自然要早作打算。   听了林如海的话,林瑶稍稍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太太今儿突然问起我的婚事,是因为这个消息?”   “倒也不是,你原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其实去年你母亲就想把你的婚事敲定,但你刚过完年就跑去了扬州读书,以至于拖到了现在。”林如海道。   林瑶心里叹气,看来横竖都是逃不掉了。   从林如海书房里出来,刚出正院,没走多远,就见黛玉站在走廊拐角处,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看样子是久候多时了。   “妹妹是在等我?”林瑶走上前道。   黛玉将身边两个丫鬟支开,“哥哥真的要娶兰妹妹?”   “若无意外的话,大抵就是她了。”林瑶道,“妹妹怎么问这个?”   “我听兰妹妹说,前几年还在扬州的时候,顾伯母想把兰妹妹许给你,让顾二爷去探你口风,你可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黛玉道。   林瑶闻言愕然,“阿桢告诉顾妹妹的?”   这就很尴尬了。   顾桢搞什么,这种事怎么能告诉顾馥兰。   “不是顾家哥哥说的,是兰妹妹不小心在门外听到的。”黛玉道。   林瑶尴尬极了,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不是拒绝,阿桢跟我说的时候,顾家妹妹才八、九岁而已,我只是觉得这么早定下婚事过于草率,若顾家妹妹长大之后,有了倾慕的人,再解除婚约对双方的名誉都有损害,所以我没有答应。”   黛玉闻言恍然,“原来如此,不过哥哥多虑了,兰妹妹挺喜欢你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要胡说,传出去有损姑娘家的清誉。”林瑶道。   黛玉哼道,“我才没有胡说,兰妹妹来咱们家玩儿的时候,总向我打听你的事,她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别乱说。”林瑶揉了揉黛玉的头,道,“顾妹妹年纪小,许是好奇罢了,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的,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见林瑶把她当孩子哄,黛玉扁扁嘴,欲争辩,可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往上翘了翘,哼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然后不等林瑶再说教她,转身就跑了。   林瑶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真是孩子心性。”   至于黛玉说的顾家妹妹喜欢他,林瑶全然不放在心上。   十二岁的孩子,懂什么?   林瑶回屋歇下,次日晨起练武,然后去正院帮贾敏办事。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这是林瑶到红楼世界的第八年,很快就要进入第九年。   转眼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刚过完元宵,贾敏就在府里设宴,请了相熟的夫人们登门赴宴,其中就有顾夫人柳氏。   这些当家太太们都带了儿女们来,年纪小的带到内院,年长的少年则由林瑶带着在前面吃酒。   来的人之中,便有顾夫人、梁夫人。这两位前者不提,是顾桢的母亲,而后者正是梁丞生母,是以,今日顾桢和梁丞都到了林府来。   梁丞的妻子跟着梁夫人去了内院,而梁丞则同顾桢待在前院,再就是阮云煜,阮云煜是阮奕然的嫡长子,比林瑶小一岁,他妹妹阮竹芸跟着母亲去了内院。   林瑶招呼好其他的公子们之后,才得以脱身来找梁丞和顾桢。   “往年这个时候,你不是已经去了扬州?今年不但没去,怎么还留在京城了?”顾桢好奇的道。   林瑶翻了个白眼,“你不也留在京城没去扬州?”   “我跟你不一样啊,今年李家姑娘及笄,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大婚了,估计得明年才能去扬州,你又不成亲,留在京城做什么?”顾桢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凑近了林瑶,“你家太太该不是在为你择妻吧?”   想到今天有这么多带着儿女登门的夫人们,顾桢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猜错。   林瑶没有做声,但他没有反驳,就已经显出问题来了。   “还真是啊?”顾桢说着笑起来,“我就说你早晚也有这天。”   “你少说两句,待会儿那边的人都听到了。”林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顾桢笑道,“今儿来这么多姑娘,你可有瞧上眼的?”   “越说越不像话,我今儿就没往后院去,除了这些世家公子们,谁也没见着。”林瑶淡淡的道。   顾桢闻言,觉得奇怪,“不对啊,林夫人若是为你择妻,怎么都不叫去你看看?”说着,想到什么,“哦,我明白了,林夫人也在相看吧?若是看中了合适的,说不准一会儿就叫你进去了。”   林瑶神情莫测的看着他,“太太早就已经有了人选,今日请这么多人来,跟相看我未来的妻子没有任何干系。”   “诶?那今日在府里设宴,请这么多人干什么?”顾桢奇怪极了,转而又好奇的问道,“你家太太看中了谁?”   “你猜。”林瑶冲着他笑。   顾桢被他笑得有些发毛,“莫非是我认识的?”   “你不光认识,还熟悉的很。”林瑶道。   顾桢也不傻,当即瞪大眼睛,“是……”他话到嘴边咽下去,深吸了口气,表情变化莫测,过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看来我阿娘这次是得偿所愿了,怪不得昨日那么高兴。”怕不是早就跟林太太互相通了气,这婚事看样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第70章   林瑶没理他,这两年他忙着科举,自从顾馥兰九岁那年见过两回,顾馥兰就随着父母入京,此后再没有见过面,时隔四年,林瑶印象中的顾馥兰,就是个哭得眼睛通红的假小子。   光是从回忆里捞出这段记忆,就叫林瑶有些心梗。   实话说,他还是没办法对这样一个小姑娘生出什么爱情。   可世情如此,他的确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若不是林如海从阮奕然那里得知皇上有意把公主下嫁给他的消息,林瑶宁愿再拖两年,再谈婚事。   反正他理由都是现成的,想考个状元再成亲,若是老爷太太不肯,他就跑去扬州投奔老师,总能拖过去。   可这是帝制时代,皇上有心把公主嫁给他,一道赐婚旨意下来,他哭都没地方哭。   如此一来,他面临的选择就很有限。   娶顾馥兰也不过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他心中难免愧疚,因为他对顾馥兰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他答应娶她,也只是迫于形势。   “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见林瑶兴致不高,顾桢不由皱眉,压低了嗓音道,“你还是不愿意娶我妹妹?既如此,你大可拒绝这门婚事。”   林瑶揉了揉额角,“我不是不愿意娶你妹妹,我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个。”   他心情不好,是因为觉得有愧于顾馥兰。   毕竟,娶她是他的私心,并非对她有感情。、   顾馥兰又不是脑子有问题,一旦发现他于她没有男女之情,林瑶光是想想后果,就觉得头痛。   “喜事临门,你因何不高兴?”顾桢好奇极了,“心里烦闷不如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林瑶沉默的看着他,半响不语,心里却在叹气。   顾桢要不是顾馥兰的亲哥哥,说出来倒也不打紧,可偏偏顾桢是顾馥兰嫡亲的哥哥,兄妹俩感情又极好,他心里烦闷的原因要是说出来,怕是顾桢立刻就要生气翻脸。   再好的朋友,知道真相,也是要生气的。   “跟你说也没用,”林瑶说着去看梁丞,“你怎么也没去扬州读书?”   梁丞一直坐在旁边喝茶,骤然听到林瑶问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内子有孕,我打算晚些去扬州,已经去信同院长说过了。”   林瑶闻言恍然,“原来如此。”   而顾桢已经看出林瑶不想多说,便识趣的没有追根究底。   林瑶同两人说着话,时不时的还要去照顾其他来林家做客的公子们,虽不至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没多少空闲的时候。   下午众位夫人离去,众位公子小姐也一并回家。   晚间一家人在正院用饭,饭毕,贾敏便说起婚事。   “顾夫人那边也很中意你,我们已经商量好,择了吉日请官媒上门提亲,早些把你和兰儿的婚事定下来,才能安心。”   林瑶早就知道顾夫人中意他,因此并不意外。   对此,林瑶表示都听太太的安排。   “顾家那边是一定会答应的,上门提亲要备礼,为表重视,瑶儿你去猎一对活雁来。”贾敏道。   大雁是忠贞之鸟,表示从一而终,并非针对女方,这对双方都很有意义。   林瑶心中本就有愧于顾馥兰,因此贾敏一提,他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于他而言,猎一对活雁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他习武多年,再加上去年完成主线任务获得的五十年内力,以他现在的武力,想抓一对活雁实在是轻松的很。   第二天,林瑶带着人去京郊狩猎。   过完元宵之后,天气已经回暖,一般来说,这个时节大雁会往北飞,但还没有到迁徙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大雁。   第一天去,林瑶没有遇到大雁。   而贾敏已经请了官媒去顾府提亲,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没多久,林瑶在猎活雁的事就被人知道了。   一连六七日,林瑶都没有遇上活雁,连林瑶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太差。   第八日,林瑶又逛了一天,别的猎物遇到了不少,但林瑶是来猎活雁的,因此根本就没去猎其他的猎物,本以为今日也要空手而归,不想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对鸿雁。   林瑶轻功好,武功高,轻轻松松就逮住了两只活雁,然后放入准备好的笼子里,这两只大雁似乎是一对儿,林瑶干脆就将它们关在一起。   进了城,回去的路上,林瑶身后跟着的下人手里提着笼子,而笼子里装着一对活雁。   注意到这点的人,都有些惊讶,林瑶一连六七日空手而归,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林瑶没那个运气猎到活雁,甚至已经有人在说,林瑶和顾家姑娘没有缘分,不然为何林瑶六七日都猎不到活雁?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林瑶空手回来六七天,第八天居然带着一对鸿雁回来。   都说鸿雁高飞,林瑶猎到一对鸿雁,这可是极好的兆头啊。   林瑶不知道外头的人如何议论,他带着一对鸿雁回来,贾敏十分的高兴,近日因着林瑶总是空手而回,以至于外头谣言纷飞,贾敏心里自然生气,可这种事你根本堵不住旁人的嘴,若要较真,只怕这起子人更来劲儿。   林瑶适时的猎到一对鸿雁,就是最好的回击。   “好孩子,这几日你累坏了,回去歇息吧。再过几天便是吉日,到时候我就去给你提亲。”   林瑶应声告退,出了正院,呼出一口气。   这几日为了猎活雁,他早出晚归,确实有些累,这个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自幼习武,又有几十年的内力傍身,狩猎七八日到还不至于累着。   因着他六七日来没有猎到大雁,外头的风言风语他并非不知。   有时候他真的挺烦这些捕风捉影,胡乱揣测的人。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能把毫无根据的揣测说得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实在令人恶心。   所幸,他猎到了活雁,生生打了这些人的嘴巴子,让他们整日在外头胡说八道,传播谣言。   林瑶猎到活雁之后,便不再出门。   直到求亲这日,林瑶和黛玉跟着林如海夫妇一起去了顾府。   顾世鸣和林如海是同年,更是相识二十多年的朋友,如今能结为儿女亲家,双方都很欢喜。   屋里陪坐在侧的还有顾桢和林瑶,顾世鸣和林如海说话,顾桢就同林瑶说话,气氛和谐。   林瑶花了七八日的功夫猎了一对鸿雁,已经表明了他对顾馥兰的重视,顾世鸣和顾夫人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满意,自然不会拒绝林家的求娶。   贾敏对顾馥兰知根知底,顾家对林瑶又何尝不是知根知底?   双方对彼此的儿女都很满意,这婚事进行得也很顺利。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在半年内就走完了这些程序,婚期定在顾馥兰及笄之后,顾馥兰生辰是六月初六,婚期就定在八月初一。   林瑶觉得太早,但他这个理由在这个时代说出来太荒唐,根本说不过去,真要说出来,没准还会被人误解,林瑶心里腹诽,却还是认了这个婚期。   反正还有一两年时间,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择定了婚期,林瑶也没有去扬州,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顾桢成亲的日子,顾桢是他最好的朋友,林瑶怎么可能缺席他的婚礼?   九月初七,是顾桢大婚的日子,林瑶是迎亲的一员。   第一,他是顾桢多年的朋友,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他也合该要来帮忙迎亲。第二,他是顾桢未来的妹夫,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更要来帮忙迎亲。   林瑶虽然考中解元,但他并没有出众的诗才,论起诗才,反倒是他妹妹更厉害一些。   老爷有时候也曾感慨,黛玉错投了女儿身,若是男儿身,也不会比林瑶差。   这点林瑶是认的,甚至林瑶觉得,黛玉比他更厉害。毕竟他的才华,大部分都是靠了金手指,若他没有金手指,就算能考中举人,也不知要蹉跎多少时间。   林瑶帮着顾桢迎亲,又帮他挡酒,多亏他有内力傍身,凭着内力,愣是将其他来灌酒的人全喝趴下了,但林瑶自己也喝了不少,放下酒杯,林瑶揉着额角,感觉有些飘飘然。   顾桢已经去洞房了,林瑶缓缓起身,准备告辞,还没迈步,就有人上前来,“林公子,夫人请您去客院稍作休息,小厨房已经备了醒酒茶,请您喝了再走。”   林瑶觉得眼前这个丫鬟有些眼熟,“你是……玉芽?”   玉芽是顾馥兰跟前的大丫鬟。   似乎没想到会被林瑶认出来,玉芽微微一惊,旋即低下头,“是奴婢。”   林瑶闻言了然,这醒酒茶恐怕不是顾夫人准备的,而是顾馥兰准备的,不然没道理是顾馥兰身边的大丫鬟来请他。   “我没事,醒酒茶就不必了,时辰不早,我该回府了。”林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去顾府的客院休息,虽说他留宿顾府也没人会说闲话,但林瑶还是不太自在。   被林瑶拒绝,玉芽有些错愕,她以为林瑶认出了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总该明白醒酒茶是姑娘准备的,应不会拒绝,可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这是什么意思?   玉芽脸上的吃惊有些明显,林瑶见了,眉头一挑,当即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句,“让你家姑娘不必担心,我没事。”   这话更是确定了林瑶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玉芽有些不理解,但她只是个奴婢,倒也不好多问,林瑶坚持要回府,她还能拦着不成?   林瑶走后,玉芽去内院回话,顾馥兰听了,倒也不怎么失望,她早就从黛玉那里知道,林瑶把她当成了不懂情爱的小孩子,连比她大了几个月的黛玉都被林瑶当成小孩子,更遑论她?   顾馥兰心里哼了一声,早晚叫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第71章   林瑶回到家,一夜好眠。   因前日为顾桢挡酒,林瑶喝了太多,虽然他感觉自己没有醉,可第二天还是起来晚了,直接错过了习武的时辰,起床之后,正院那边有人来请他去一起用饭。   既然太太让人来请,林瑶也就没在自己院里吃,而是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去了正院。   林瑶到的时候,贾敏和黛玉都在,至于林如海,想是一早就去了户部衙门。   吃完饭,漱完口,贾敏看向林瑶,“今儿老爷出门前,让我问你何时去扬州。”   林瑶闻言眨了眨眼,道,“这都九月了,再去扬州也读不了几天书,倒不如过完年再去。”   京城去扬州,坐船少说也得一个月,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   他去扬州待一个多月就回京?真的没什么必要,与其跑去扬州,还不如去藏书楼啃书。   “这么说,你今年不去扬州了?”贾敏有些讶异的道。   林瑶颔首道,“今年都快过完了,再去也没什么意义,何况我已经考完了乡试,书院里能教我的已经不多,我自己在家也可以读书,有什么不解的,写信问老师也可以。”   “你也不小了,什么事自己做主就好,你想留在京城,那就留在京城吧,”贾敏说着,话锋一转道,“你若是空闲了,不妨约了兰儿出去玩玩,想必顾夫人不会拒绝的。”   林瑶喝茶的动作一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他垂眸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儿子明白了,一会儿回去就下帖子。”   从正院出来,林瑶就有些苦恼。   跟一个刚满十三的小姑娘约会是干什么体验?   他想,他很快就要体会到了。   林瑶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去写了帖子。   毕竟是要结婚的未婚妻,培养感情是很有必要的,虽然说……这个对象太小了。   刚准备喊叶河去送帖子,转而想起顾桢刚成亲,这个时候约他妹妹出去,好像有些不太像样。   想了想,林瑶把帖子塞到了抽屉里,打算过几天再约。   在书房里练了一上午的字,正打算睡个午觉,叶河就捧了帖子来见他。   是阮奕然的帖子,邀他去百味居。   林瑶留在京城的时间不多,阮奕然也忙,因此他们虽有书信往来,但见面却少。   这会儿给他递帖子,邀他现在就去百味居,看来是有急事。   想着阮奕然偷偷提前给他老爷传递消息,让他避开被赐婚的命运,林瑶还是念着他的好,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来到百味居,松亭还是在门口等他。   林瑶跟着松亭上楼。   本以为只有阮奕然,没想到雅间里还有别人。   就是阮奕然那个江湖上的朋友,贺子真。   “你这么急着约我出来见面,有什么要紧事找我?”林瑶在阮奕然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问。   阮奕然无奈的笑了笑,“我约你见面,就一定得有事吗?那我成什么了?”   搞得好像他只有出事的时候才会想到林瑶一样,过于现实。   林瑶奇怪的看着他,“没事你这么急着见我做什么?”   “这次你可冤枉我了,不是我急着找你,是子真找你。”阮奕然摇了摇,给林瑶倒了杯茶,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瑶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淡定的喝茶,“敢问有什么事找我?”   “林公子请勿见怪,我找你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林瑶挑眉,“请讲。”   “林公子身边可有一个叫碧晚的丫头?”贺子真说着一顿,“我并非觊觎林公子的丫鬟,只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还请林公子务必告知。”   林瑶没想到这么急着把他喊出来,却只问他身边一个丫鬟。   若是问别的丫鬟,林瑶或许不清楚,但碧晚却不同,她是从姑苏跟着林瑶出来的。   “有倒是有,只不过贺公子为何独独挑了碧晚问?”   这不能怪林瑶好奇,碧晚是他身边的大丫鬟,今年已经满了二十岁,但还未婚配,这是因为碧晚自己不想嫁人,林瑶也尊重碧晚的想法,不逼着她嫁人。   宋嬷嬷年岁渐渐大了,碧晚前两年就已经从宋嬷嬷手里接管了东院的一应事务,也就是说,碧晚是他院子里管事的丫鬟,权利仅次于他和宋嬷嬷。   但凡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个叫碧晚的大丫鬟,很受他的器重。   阮奕然跟他相识这么多年,没道理不知道。   贺子真既然问起碧瑶,必然是从阮奕然这里了解过碧晚的背景,可了解过还要来问他一遍,这其中必有什么因由。   “不瞒林公子,我出身武林世家,十五六年前,江湖上造谣我贺家有绝顶的武功秘籍,有一天晚上,我家来了很多黑衣人,见人就杀,我娘将我交给了家里的老仆,连夜逃了出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妹妹也被送了出来,但带她逃走的仆人被杀,我妹妹就此下落不明,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找我妹妹。”   贺子真确定了林瑶身边确实有个叫碧晚的丫鬟之后,忽然就激动起来,一口气说了很多。   林瑶眨了眨眼,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没有明指,但已经是在暗示,碧晚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贺公子的意思的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碧晚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林瑶不喜欢拐弯抹角,说的很直接。   贺公子似乎也有些意外林瑶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的,我多方查探,确定林公子身边的碧晚,就是我妹妹。”   “有何凭证?”林瑶问道,“贺公子勿怪,碧晚是我娘昔年救回来的,虽然并未签过卖身契,但我一直很器重她,她也是我院里管事的,虽名义上是丫鬟,但于我而言,她于我情同姐弟,我不可能因为你信口一说,就让她跟你走。”   贺子真闻言,紧绷的情绪却松了许多,“林公子仁善,”他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很多余,便干脆取了腰间的玉佩,放到桌上移到林瑶面前,“敢问林公子可有见过一模一样的玉佩?”   林瑶看着他面前摆着的玉佩,这玉佩是罕见和田墨玉,漆黑如墨。玉佩上刻着一个贺字,表明了这块玉佩的归属。   “我好像没见过这一样的玉佩。”林瑶的记忆力很好,他确信没有在碧晚身上见过这一模一样的玉佩。   贺子真闻言也不急,“请林公子翻看玉佩的另一面。”   另一面?   林瑶挑眉,伸手翻了个边,就见玉佩的另一面雕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他没认出来是什么,不由抬头看向贺子真,“何意?”   “这图案是我贺家家徽,只有嫡系子弟才有这样的玉佩,男丁的玉佩是和田墨玉制成,而女孩的玉佩是与之相反的和田白玉制成的。我确定碧晚就是我的妹妹,林公子不妨将这块玉佩带回去,问问碧晚姑娘,她有没有这块玉佩。”   林瑶沉吟片刻,抬眼看着他,“十五六年前,碧晚也不过四五岁,我就算她是你妹妹,你怎么确定她身上有这块玉佩?如果她遗失了呢?”   “不会的,女孩子的玉佩都是穿了红绳系在脖子上贴身佩戴,只要人还活着,这玉佩就不可能会遗失。”贺子真道。   这说得太笃定了吧?   万一你妹妹把玉佩取下来了呢?   不过林瑶也没有同他争辩,“既如此,我就拿这块玉佩回去问问,如果碧晚没有一样的玉佩,到时候又该怎么说?”   “如果她没有,我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证明,她就是我妹妹,若她没有玉佩,就请林公子带他去京外那座别院。”贺子真竟还没死心,没有玉佩也要见碧晚。   不过他这幅姿态,倒是让林瑶更相信他没有找错人。   他沉吟片刻,“好,若是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何必这么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阮奕然出言挽留。   林瑶拒绝了,“我确实很想知道碧晚到底是不是贺公子的妹妹,碧晚是个好姑娘,若是能有个哥哥照顾她,我也能放心一些。”   毕竟……这姑娘至今迟迟不肯嫁人。   阮奕然也知道好友急着与妹妹相认,因此听林瑶这么说,便没有再阻止林瑶离开。   林瑶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回到东院,没见到碧晚。   “碧晚呢?”   宋嬷嬷没想到林瑶回来就问碧晚,当即道,“刚才大姑娘把碧晚叫去了,大爷找碧晚有事?”   “妹妹叫去了?”林瑶闻言便道,“一会儿碧晚回来,让她去书房见我。”   宋嬷嬷应下,过了一会儿,碧晚回来,宋嬷嬷便让碧晚去书房见林瑶。   “大爷找我什么事?”   “这倒是没说,不过回来得很急,并且一回来就问你,想来是有什么事吧。”宋嬷嬷道。   碧晚若有所思,谢过嬷嬷,就去了书房。   “大爷。”   “碧晚来了?坐下说。”林瑶坐在书房里喝茶,见碧晚进来,就招呼她坐。   碧晚是跟在林瑶身边时间最长的丫鬟,跟林瑶关系亲近,林瑶招呼她坐,她便也依言坐下。   “我这里有样东西给你辨认一下,你看看见没见过。”林瑶没有直接说贺子真的事,他只说有东西让她认。   碧晚闻言,觉得有些奇怪,林瑶从来没有让她认过什么东西。   “好。”虽然心里奇怪,但碧晚也没有拒绝。   林瑶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放在桌子上,“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玉佩?”一边说,一边盯着碧晚的神情变化。   碧晚看到这块墨玉玉佩,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大爷这玉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以仔细看看吗?”   见状,林瑶把玉佩放到碧晚面前,“你尽管看。”   碧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玉佩翻来覆去的看,手指用力在玉佩上挫。   慢慢的,碧晚的眼眶都红了,“这玉是谁给大爷的?”   这个反应……林瑶眉头一挑,没有回答她,只说,“明日你跟我出去见个人。”   闻言,碧晚似乎意识到什么,呆呆的盯着林瑶,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谢谢……”   林瑶叹了口气,“这玉佩你就拿着吧,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跟我出去。” 第72章   次日一早,用过了早饭,林瑶就带着碧晚出了门,直奔京郊别院。   贺子真和阮奕然昨晚就住在了京郊的别院里,因此林瑶带着碧晚刚到门口,他们很快就得到了通传,立刻跑来迎接。   见到碧晚,贺子真的情绪波动很明显,但他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止。   碧晚看到贺子真,眼眶也红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个音节。   见他们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一个字都不说。林瑶想,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便转头对阮奕然道,“我们待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让他们自己谈谈吧。”   阮奕然其实早就想这么说,但碧晚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他不好开这个口,而林瑶既然主动提出来,他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应下。   林瑶同阮奕然去到院子里,闲聊了一会儿,贺子真和碧晚就从屋里出来了。   贺子真的手里拿着一黑一白两块玉佩,神情激动的走到林瑶面前,“她是我的妹妹,玉佩可以为证,林公子,我知道……碧晚现在是你身边的丫鬟,可……”他想请林瑶放碧晚跟他回家,但不管是林瑶的母亲还是林瑶,都对碧晚帮助良多,他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怎么提出来。   林瑶了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看向贺子真身边的碧晚,“当年我娘把你救回来,一直不曾让你签过什么卖身契,原本就是想着等你的亲人把你找回来,可后来我娘离世,我娘身边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有宋嬷嬷和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照顾我,若没有你和宋嬷嬷,就算有二哥在,我恐怕也活不到被过继出去。”   罗氏亡故的时候,林锳也不过才七岁而已,自身都难保,何谈保护他?还是后来林锳显露出读书的天分,让林润越来越重视他,才在家里有了几分话语权,下面的奴才也不敢对他阳奉阴违。   饶是如此,‘林瑶’过的依然不好,甚至在除夕夜里高烧不退,以至于一命呜呼。才导致他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过来,成了‘林瑶’。   罗氏亡故的时候,虽然碧晚也才六岁,但人却聪明机灵,哪怕没有卖身契,她感念罗氏当初的救命之恩,还是留了下来照顾他,便是为了报答罗氏的恩情。   “我娘对你的救命之恩,这些年你护着我,照顾我,也足以偿还这份恩情了,既然你哥哥找到了你,我也不会强行把你留在身边做个丫鬟,更何况,我原本也没把你当丫鬟看待。”林瑶道。   碧晚眼眶通红,“公子……”   碧晚是四五岁的时候被罗氏救回来的,当时罗氏刚有孕不久,在路上遇到浑身是血的碧晚,心中不忍,就把她带了回去,因碧晚当时身上穿的衣裳不是普通百姓家里穿的,罗氏也许想着碧晚的亲人会找来,便没有让她签卖身契,只养在身边。   可没想到罗氏发现林润出去找暗娼,身体越来越差,难产剩下林瑶,硬撑了半年,还是没了。   碧晚当时年纪虽然小,但并非全无记忆,小的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死亡,长大了她就知道,她家人估计已经没了。   罗氏救了她的命,她就想着用一生回报,罗氏既然死了,她就一直留在林瑶身边,做什么都好。   可她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个哥哥活了下来,还在十几年后找到了她。   如今让她跟哥哥离开,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这些年留在林瑶身边,说是她保护了林瑶,还不如说是她靠着林瑶赖在林家,不然她当时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拿什么养活自己呢?她长得漂亮,说不定刚出了林府,就被人给拐卖了。   林瑶被过继到林如海名下之后,就更用不上她照顾了,林瑶身边几个大丫鬟,都是贾敏精挑细选了送来的。   她更多的时候都在跟着宋嬷嬷,而林瑶的起居都是贾敏安排来的丫鬟负责。   即便是林瑶没被过继前,也是宋嬷嬷做的最多,她不过是个附带的,甚至还得宋嬷嬷护着她。   这些年来,她吃林家的喝林家的,又没有卖身契,还能管着林瑶院子里的大小事,可以说完全都是因为林瑶心善,而非她真的有什么大功劳。   见碧晚默默的流泪,林瑶笑着宽慰她,“好了,找到亲人是好事,怎么还哭呢?”顿了顿,“虽说你与亲人相认是好事,可你也不能现在就跟贺公子离开,毕竟你如今管着我院子里的大小事,你得把手里的事务都交接完才能离开,这些年你积累的体己都可以带走,我再给你添一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公子愿意让我跟哥哥回家,就够了,我哪里还能要公子的东西。”碧晚红着眼眶拒绝。   林瑶笑了笑不接话,同贺子真又说了一遍,贺子真倒也理解,“我明白,这些年我妹妹也多亏了有你照拂,他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林公子只管开口,贺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个两个的,都搞得这么郑重,倒让林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不知道怎么接干脆就不接,林瑶向阮奕然二人道别,便带着碧晚回了府。   回到府里,就把东院的所有人都召集到院子里,将碧晚哥哥找到她的事当众宣布,然后让碧晚把他私库的钥匙都给宋嬷嬷,其他的事情同雨竹、静竹两个大丫鬟交接,最多两三日就能交接完,到时候碧晚也就可以回家了。   碧晚把手里的钥匙给了宋嬷嬷,又交接完了其他的事务。   第三日,林瑶确定事务都交接完毕,便通知贺子真来接人。   碧晚被贺子真接走了,至于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去往何处,林瑶自然不会过问。   虽然碧晚离开了,但对林瑶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倒是次日晨起去正院陪贾敏和黛玉一块用早饭的时候,贾敏问他什么时候约顾馥兰出去玩玩。   贾敏不提,林瑶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因着贺子真突然找来,说碧晚是他妹妹,这几天他一直忙着这件事,倒是把要约顾馥兰出去玩儿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贾敏问起,林瑶不免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道,“前几日就写好了帖子,只不过当时阿桢刚刚大婚,我这个时候约顾家姑娘出去玩儿,似乎有些不太好,所以就想着过些日子再说。”   “这有什么相干?你又不是越顾家二爷出去玩儿,碍着什么了?”贾敏好笑的道。   林瑶讪讪,他内心确实也不想约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出去约会。   “一会儿我回去就下帖子。”   贾敏闻言,便没有再说他什么,“出去要照顾好兰儿,别怠慢了。”   “儿子明白。”   从正院出去,林瑶立刻就把帖子翻出来让叶河送去,叶河回来的时候,不但带了回信,还附带了一只香囊,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   “这香囊是顾家姑娘送给公子的。”叶河道。   林瑶拿起香囊,一股清淡的香味儿飘来,闻着倒是挺舒服。   他身上也佩戴着香囊,今日戴的是黛玉送给他的,这个味道……竟然跟顾馥兰送的一样?   他将腰间的香囊摘了下来,仔细对比了一下,虽说香囊上绣着的图案不一样,可针线布料都是一样的,再加上这个香味儿……   显然,这两个香囊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黛玉和顾馥兰感情极好,互相赠送香囊也是常有的事,他觉着八成是黛玉错把顾馥兰送给她的香囊当成自己的送给他了。   想了想,林瑶去了后面黛玉的院子。   这会儿黛玉正巧在算账,见林瑶过来,忙让丫鬟奉茶,“哥哥怎么来了?”   “方才我让叶河去顾府送了帖子,顾姑娘回了帖子,还送了个香囊,我瞧着这香囊跟你上回送给我的好像是同一个人做的,想是你上回错把顾姑娘送给你的香囊当成自己做的送给我了,我是来跟你说一声,以后不要搞错了。”   黛玉神情古怪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身上戴着的这只香囊是我做的了?”   “?”林瑶听得一懵,“什么?”   “这香囊本就是兰妹妹让我给你的。”黛玉见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了许多。   林瑶:“……”   见林瑶不做声了,黛玉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如今你们已经订了亲,未婚夫妻之间互相送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吗?哥哥太大惊小怪了些,兰妹妹送你,你就拿着呗。”   问题是你上回也没说是顾家妹妹送的。   林瑶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再说了,我往日又不是没送过香囊,你也用过我做的香囊,怎么就没发现这次的不同?”黛玉端起茶喝了一口气,悠悠的道,“哥哥不但没有发现香囊不是我做的,还日日戴着,可见兰妹妹做的香囊确实很得哥哥的欢心呢。”   林瑶……林瑶无话可说。   只是香囊而已,既然是黛玉送来的,林瑶便只当是黛玉做的,哪里又会想到顾馥兰身上?   至于香味不同,他也只当是七窍玲珑心的妹妹发现他不喜欢之前的味道,特意换了。   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黛玉做的?   这就很尴尬了。   “咳咳,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没办,就先走了,妹妹你继续算账吧,我就不打扰你算账了。”说着起身就走,不等黛玉说什么,人就已经跑远了。   黛玉看着落荒而逃的林瑶,眨了眨眼,心道,哥哥真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着兰妹妹太小,什么都不懂,我看……什么都不懂的是他自己吧?   林瑶自然不知道黛玉心里如何想他,他从黛玉院子里出来,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似得全身发热。   这次可算是在黛玉面前丢脸了,他吸了口气,揉着额角,低头看了看香囊,不由晃神。   居然是顾馥兰送给他的。   古代,女子送男子香囊,是表达爱慕之情。   这……这……林瑶有些头大。   古代的小姑娘,太早熟了吧?   林瑶有些慌,他之前根本没想过顾馥兰喜欢他,就算黛玉亲口说了,他也只当她是小孩子,并不相信。   可香囊摆在眼前,这就由不得他否认了。 第73章   次日,到了顾府,林瑶还在想顾馥兰怎么会喜欢他的事,他想不通。   毕竟他和顾馥兰交集并不多,这喜欢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些。   刚到顾府,还没见到顾夫人,顾桢听说林瑶来了,特意赶了过来把林瑶拉到他书房里。   “昨儿我听说你约我妹妹出去,我还不敢信,你居然真的来了。”   顾桢同林瑶是多年好友,虽说林瑶和他妹妹订了亲,可他也清楚林瑶对他妹妹还真没什么男女之情,这婚事能定下来,更多的是因为双方家长都对各自的儿女满意。   因此,顾桢从没想过林瑶会约他妹妹出去玩儿。   林瑶对着顾桢,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但是今天他还真不能说实话,他心里讪讪,面前装镇定,直接转移话题,“上回见面还是你大婚之日,阿桢感觉如何?”   这么多年朋友,顾桢哪里看不出林瑶在转移话题?   “你少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转移话题,要是旁的我随你,但这次事关我妹妹,我却不能不追问,快说,你怎么突然约我妹妹出去玩儿。”   见躲不过去,林瑶心里叹了口气,这要怎么说?总不能跟顾桢说,是因为贾敏提出让他找顾馥兰出去玩,他才下帖子的吧?   “你我自幼相识,多年朋友,我也不瞒你,”林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法对顾桢撒谎,把皇上有意给他赐婚的事说了,“我并不想娶公主,所以听太太对你妹妹赞不绝口,就同意了定亲。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毕竟我对你妹妹没有男女之情,可既然婚事已定,不出意外,我是一定会娶你妹妹的,这感情自然也要培养,所以……”   “所以你才约我妹妹出去,目的就是培养感情?”顾桢明白了林瑶的目的。   林瑶点点头。   “嗨,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你搞得这么郑重,”顾桢笑了出来,“我定亲的时候,对李氏也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匆匆见过几回罢了,还不如你呢,这感情婚后培养都不迟,你为这点事愧疚,倒是不值当。”   但不得不说,林瑶如此重视培养感情这件事,还是让顾桢心里很舒适。   一来他感觉到林瑶对他们这段友谊的看重,二来他也看到了顾桢对感情的认真。   林瑶将来绝不会是个三心二意的负心人。   当初他就觉得林瑶的品行极好,现在他愈发放心把妹妹交给林瑶。   没一会儿,顾夫人让人来请,顾桢就带着林瑶去了正院。   顾馥兰正好在正院,见过了顾夫人,林瑶就带着顾馥兰出了顾府。   林瑶是自己一个人骑马来的,顾馥兰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也不太合适,因此顾府准备了马车,顾馥兰还带着玉芽、春芽两个丫鬟跟着。   林瑶则骑着马跟在一旁,顾馥兰是约了出来,可林瑶也不知道带顾馥兰去哪儿玩,这些年林瑶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多,也就今年待的时间长一些,但他对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也是不太了解。   走出去几条街,林瑶伸手敲了敲车厢,车厢的窗布被挑了起来,是玉芽,但玉芽没有做声,倒是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林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是顾馥兰。   林瑶晃了晃神,心道,果然还是小姑娘,声音都是清脆的。   “顾妹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坐在马车里的顾馥兰闻言一愣,旋即道,“没有,我很少出门。”   闻言,林瑶道,“那就四处逛逛?”   “好。”   车帘放下去,林瑶心里叹气,失策了,应该先做个计划,再把人约出来的,现在这样好尴尬。   林瑶也不知道什么好去处,只得带着顾馥兰到处逛了逛。   “林公子?”   林瑶脚步一顿,侧头循声看去,不由一怔,“薛公子?”   正是薛蟠。   薛蟠没想到真是林瑶,自五年前在金陵见过一回,他就再没遇到过林瑶,但毕竟是亲戚,薛蟠时常会从母亲口中听到林瑶的名字。   听说他考中了小三元,又听说他考中解元,但凡知道林瑶的人,都说他有状元之才。   薛蟠虽然只见过林瑶一次,但林瑶留给他的印象极好。   他还曾想过把妹妹嫁给林瑶,毕竟如果能有林瑶这样一个妹夫,他后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林瑶和他妹妹终究没这个缘分,两家门第相差太大了。   尤其现在林瑶已经订了亲,这妄想也都消失了。   他倒是没想过,居然能在街上遇到林瑶。   “林公子今日怎么有闲暇出来逛?你这都回京大半年了,我可是一回都没碰到过你,今儿也是机缘凑巧,我在清味居请人吃酒,林公子一起来喝一杯?”能把林瑶邀过去,那可是大大长脸。   林瑶眨了眨眼,“我现在有事,下次吧。”   有事?   薛蟠看了看林瑶身边的马车,顿时了然,“那就下次再约。”   看着薛蟠爽快的上楼,林瑶心道,这薛大傻子倒是识趣。   林瑶继续往前走,走出去一段路,车厢里忽然传出顾馥兰的声音。   “那位薛公子,可是薛家宝钗的哥哥?”   林瑶嗯了一声,“是他,怎么你也听说过他?”   “前些年,薛家姑娘入宫陪读,有人拿她哥哥攻讦她不配做郡主的伴读。”顾馥兰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并未详说。   林瑶听得纳闷,他救了甄英莲,应该没了薛蟠打死冯渊的事,怎么还有人拿薛蟠攻讦薛宝钗?   又逛了一会儿,林瑶就将顾馥兰送了回去,自己直接回了府。   回到家里,林瑶就将叶河指派出去打听薛蟠的事。   过了两日叶河来回他,薛蟠当年在金陵打死了人,因此差点惹上人命官司,还是贾府和王府帮忙兜着,解决了此事,饶是如此,这件事也瞒不过出身名宦之家的大族,薛宝钗当上郡主伴读,少不得有人拿这件事攻讦她。   林瑶奇怪极了,薛蟠怎么还是打死人了呢?   “薛蟠打死的人叫什么?”   叶河看了林瑶一眼,低下头,“大爷也认得的,是郑尧。”   林瑶顿时想起一件被他抛之脑后的往事。   五年前,他去金陵应试,第二天逛金陵城,在茶楼歇脚,刚喝了杯茶,就听到茶楼下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当时他被吵到,便让叶河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叶河来回他,有个纨绔子弟在闹事,他就下楼看热闹。   这个纨绔子弟便是薛蟠,被打的就是那个郑尧。   当时郑尧向他求助,他没有理会。可那日他回去之后,也没听说薛蟠打死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   林瑶追问起来,叶河便道,“当日大爷下楼,虽说无意阻止,但薛家大爷也没有下太重的手,可这个郑尧被打了一顿,心里不服气,还想偷偷报复回去,想设计薛蟠,结果又被薛蟠发现,然后被薛蟠打了个臭死,抬回去当晚就死了。”   林瑶:“……”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都落得这般境地了,郑尧还当他是昔日的郑家公子呢?   “听说,这个郑尧还想报复公子你,不过打他的是薛蟠,他打算报复了薛蟠再来对付你,没想到他还没对你出手,就在薛蟠那里栽了,甚至丢了命。”叶河似乎知道林瑶心善,怕他因此对郑尧心生愧疚,又补充了几句。   林瑶:“……”   他扯了扯嘴角,“你不必说这个,我不会对他有任何同情的。”   难道他像傻瓜吗?   叶河低头,“小的不敢。”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叶河退下了。   林瑶给自己沏了杯茶,心道,没想到当初的事居然还有后续。   这算什么?薛蟠难道注定要打死人?不是冯渊也有郑尧?   罢了,跟他没有关系。   林瑶搞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之后,便抛到了脑后。   整日不在家里读书练字,便是出门会友,日子过得倒也有趣。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除夕,林瑶这次过完年,就匆匆赶去了扬州。   回到山海书院的第一天,林瑶就被秦禹行叫去,在秦禹行的书房里应对秦禹行的考校。   好在他去年也没有荒废学业,堪称对答如流。   秦禹行很满意,“很好,没有懈怠。”   从秦禹行这里出来,林瑶就回了学舍,谢琰、郭骁和罗文诚都在。   “诣修怎么有些心神不宁的?”林瑶注意到郭骁老是走神,用肩膀碰了碰谢琰,低声问他。   谢琰和郭骁相识最早,感情最深,郭骁的事情,谢琰也自然最清楚。   “他媳妇将要临盆,他又要待在书院里,自然不能安心。”   郭家已经没有了长辈,甄家也没有长辈,虽说李先生是甄英莲的义父,但义父又不能照顾甄英莲的胎,李先生的妻子早就没了,而李先生的女儿都不在身边,就算在,也不可能去照顾甄英莲。   郭骁倒是请了舅妈去照顾两天,可郭骁不陪在甄英莲的身边,还是不能安心。   从谢琰这里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林瑶心里感叹。   甄英莲今年也才十八岁吧?也就是说十七岁就怀上了,真是太早了……   心里腹诽着,林瑶还是坐到了郭骁身边,“诣修若是不放心,不如请半个月的假陪着,你这样的状态根本就学不进去。”   脑子里全都是妻子,还读什么书?   郭骁有些赧然,“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家中长辈都已经亡故,英莲也没了亲人,虽说我请了舅妈去照顾,可舅妈只是个村妇,我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到时候……”   一旦出了意外,郭骁实在承受不起后果。   “得了得了,我去跟老师帮你请假,你还是收拾东西回家照顾媳妇吧,等你媳妇生了,再回来读书也是一样的。”林瑶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就出了门。   郭骁觉得为了这事儿请假不合适,可他实在担心甄英莲,张了张嘴,还是没喊住林瑶。   就,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 第74章   送走了郭骁,林瑶还在感叹,这个时代女子结婚生子太早,不过他也就在心里吐槽几句,没有傻到说出口,毕竟这个世道如此,他这些想法过于异类。   二月初五,甄英莲顺利生下一个儿子,郭骁为儿子取名郭茂,办完了洗三,才回书院上学。   喜得贵子,郭骁回到书院也是满面红光,活像个傻爹。   林瑶虽说住在书院的学舍里,但他其实已经不在学堂里跟众人一起上课,书院里的先生已经没什么能教他的,只有跟在秦禹行身边才能有些进益,同时秦禹行也会时常带着林瑶去秦府,让秦复指点他功课。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林瑶从秦府回到书院,刚回到学舍,谢琰就叫住他。   “有一封京城来的信,指名给你的。”   林瑶接过信,谢过之后回了屋。   正好没事,林瑶回屋就看了信,打开才知道,这封信不是家里来的,是贾琏写给他的。   信中提到他儿子贾蕴今年已经七岁,到了该启蒙的时候,贾琏不希望儿子同他一样不学无术,只能捐官,希望林瑶能帮帮忙,让贾蕴进山海书院上学。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林瑶毕竟是秦禹行唯一的弟子,安排个亲戚家的孩子入学很简单。   “贾蕴……”假孕,贾琏也是太会给儿子娶名字了。   因着贾敏的关系,林瑶虽然往荣国府去的不太勤密,但荣国府同辈的几个表兄弟,林瑶都混得很熟,尤其是贾琏和贾宝玉,前者早年就有过交集,后者林瑶摘掉原着的滤镜之后,觉得这个表弟还是可以交朋友的,但他依然不想把黛玉嫁给宝玉。   相信老爷和太太也不会想把黛玉许给宝玉。   宝玉在荣国府老太太的眼里,那是千好万好,可在他们这些外姓人眼中,宝玉聪明也很有限。   林瑶去岁一整年都在京城,他早就知道宝玉同自己屋里的大丫鬟袭人成了好事,那个袭人并非荣国府的家生子,长得也不是倾城绝色,仅凭她这么早就跟宝玉发生关系,林瑶对她的感官就不太好。   但这都是宝玉自己房里的事,林瑶自然管不着。   幸好他早年保住了贾敏的命,林如海和贾敏身体都很康健,父母双全的黛玉自然不需要去荣国府寄居,跟贾宝玉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   至少林瑶心里清楚,黛玉对宝玉就是普普通通的表兄妹之情,别的再没有了。   林瑶回信给贾琏,让他送儿子来扬州。   贾蕴这个孩子,是贾琏当初回京之后才有的,林瑶一直怀疑是凤凰珠的影响,让王熙凤生了这么个儿子。   贾蕴打小就很聪明,远胜二房的贾兰。   因着这点,贾琏总是自傲他有个天才的儿子。   信走驿站的通道,很快就到了京城,收到回信的贾琏,立马收拾东西,带着儿子前往扬州。   王熙凤倒是舍不得儿子,可她也是个心气高的,贾琏不能给她挣诰命,天才的儿子总可以吧?她盼着儿子成龙,就算再不舍得,也让贾琏带着儿子去了扬州读书。   贾琏带着儿子自然是坐船最方便舒适,但坐船时间也慢,因此贾琏父子到扬州的时候,已经邻近端午时节。   林瑶早就跟老师提过贾蕴的事,贾琏刚到扬州,就见到了秦禹行。   秦禹行亲自出题考校贾蕴的学问,贾蕴来扬州前,只在贾氏家学读了几天书,因家学里头风气不好,读了几天就回来告状,再不去家学里读书,只待在家里自学,因此学识也很有限。   不过秦禹行考校了一番,便答应了贾蕴入学。   考校贾蕴之前,秦禹行就知道哦啊贾蕴不过读了几天书,有这个水平,已经算不错。   秦禹行让人安排贾蕴入丁班,也就是蒙学班。   贾蕴被带去了学舍,林瑶送贾琏离开书院。   “蕴儿就有劳林表弟多多照拂了,要不是你在扬州,我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呆在扬州的。”贾琏如是道。   林瑶笑道,“琏表哥既然不放心,为何还要送他来扬州?我可在扬州待不了多久了,说不定明年就不来了。”   “明年不来了?为何?”贾琏一惊,追问道。   林瑶好笑道,“林表哥不知我的婚期定在明年吗?成婚之后,我得留在京城备考。”   闻言,贾琏愈发吃惊,“你这就准备参加会试了?”   “老师说我可以。”林瑶简单说了一句,又问,“去年我就问过你,要不要送蕴儿来山海书院读书,你那时候还犹豫,怎么如今决定送他来了?”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贾琏苦着脸道,“贾氏有家学,这是祖上建立的,凡族中子弟都可以入家学,我当年也是在家学读书的,也觉得有什么不好,今年送了蕴儿进去读书,没几天蕴儿就来跟我告状,说先生不在,族学里的子弟们就偷偷跑出去吃酒,还嫖、娼宿妓。我对蕴儿寄予厚望,盼着他将来能成才,家学这个样子,我当然不会再叫他去,想起你去年说过让蕴儿来山海书院读书,我就厚着脸皮给你写信了,多谢你没拒绝我。”   毕竟他当初犹豫着没有答应,就已经是沉默的拒绝了林瑶,这会儿又厚着面皮请林瑶帮忙让儿子入学,自然心里惭愧。   “贾氏家学,我没记错的话,塾掌是贾代儒老先生?听说学问还不错,家学里风气变成这样他都没有发现吗?”林瑶奇怪的道。   到底是太太的娘家,林瑶对贾家还算熟悉,他们家的家学林瑶也是听说过的。   提起贾代儒,贾琏便叹气,“已经不是他担任塾掌了,换了族里另一位老太爷。”   “这是为何?”林瑶觉得奇怪。   贾代儒管了家学二三十年,德高望重,怎么会换人?   “老太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早些年上完课就让他那独孙贾瑞看着学堂,这个贾瑞也不是个好东西,很爱贪小便宜,作风也不正派,趁着老太爷不在家塾,以公报私,勒索族中子弟请他吃酒。前两年贾瑞得了怪病死了,老太爷愈发不好,就辞了塾掌。”   听了贾琏一番话,林瑶也很唏嘘,“听说老太爷儿子儿媳都去的早,只有这独孙,没想到这独孙也没了,这可真是绝后了。”   两人聊着天,就到了书院门口。   “我就送到这里了,琏表哥路上好走。”   贾琏又郑重的谢过林瑶,林瑶摆摆手,“小事而已。”   目送贾琏离去,林瑶转身回了学舍。   自从书院里多了个亲戚家的小辈,林瑶除了读书,偶尔也会去看看贾蕴,虽说山海书院的风气还算上佳,但保不准就出一两个品行不端的,林瑶在山海书院是个大名人,没人会找他的晦气,几次下来,都知道这个贾蕴是林瑶的表侄,旁人自不敢欺辱贾蕴。   确定贾蕴在书院里不会受欺负,林瑶就减少了来丁班的次数,毕竟他总来丁班,也会给人太大的压力,到时候让贾蕴被人排挤,那可就事与愿违了。   林瑶还是经常去秦家请教秦复,秦复不愧是三朝元老,当世大儒,学问之精深,林瑶永远觉得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   每当他觉得自己小有所成,总会在秦复面前被打回原形。   今年林瑶没有参加书院的年终考核,他的年终考核由秦复负责。   从十一月开始考,一直到书院的年终考结束,林瑶才结束了考核。   临行前,秦复夸他很聪明。   林瑶很喜欢秦复老先生,他盼着老先生长命百岁,因为知道老先生爱喝茶,他回京前特制了一罐茶叶送给老先生。   启程前,林瑶得知贾蕴已经同顾桢他们一起坐船回京,林瑶便干脆自己骑马赶路。   自己一人一骑,自然快得很,不过林瑶也没有日夜兼程的赶路,路上也有停下来休息。   因此到京城的时候,还是到了年边上。   年节边上,京城很热闹,街上的小商小贩也多,林瑶骑马的时候减缓了速度,以免撞到行人。   到家的时候,都快天黑了。   谁都没想林瑶会自己骑马回来,门房见到林瑶还愣了一下,回过神立刻让人进去通传。   林瑶回府的消息,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林府。   回来的时候不太凑巧,老爷太太并黛玉刚用完晚饭,他错过了饭点。   得知林瑶是自己一个人骑马回来的,林如海捂额,让人去把码头等候的仆从叫回来,一边让林瑶回去沐浴更衣,至于用饭,让东院小厨房自己开火,反正也只有林瑶没吃饭了。   林瑶这会儿也确实累,闻言立刻告退,回到自己院里。   因不知道林瑶今天会回来,热水这会儿自然是没有,得现烧。   林瑶便让宋嬷嬷给他做了一碗面吃,然后洗澡,洗完澡就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林瑶精神饱满的起床练武,然后去正院请安。   这个时候朝廷已经封印,因此林如海也在家里用饭,一家四口齐聚。   用完早饭,林如海才问林瑶,“你今年怎么自己一个人骑马回来的?同阿桢他们闹别扭了?”   林瑶没想到会让林如海误会,连忙解释缘由。   一听林瑶被秦复考了一个月,不由吃惊,“你这一年都在秦复老先生跟前学习的?”   “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秦老爷子学习的,老师他要管理书院,没太多时间教我。”林瑶道。   林如海叹道,“我当年也承蒙秦老爷子指点过学问,获益匪浅。”   父子俩聊完,贾敏才开口,“瑶儿,我有话问你,你去扬州这一年,有没有给兰儿写过信?”   林瑶愕然,“为什么要给她写信?”   他们还没成亲吧?   “你这个傻孩子,一点都不像你家老爷。”贾敏无奈极了。   林瑶:“……”他本来就不是老爷太太亲生的啊,太太是不是忘了?   心里的腹诽,林瑶没说出口,只低头不语。   贾敏看着他道,“兰儿是你的未婚妻,你得学会哄她,总是这样不闻不问怎么行呢?”   林瑶应是,乖觉认错。   不料贾敏冷不丁问他,“错在哪儿了?”   “……”林瑶被噎住,他只是顺口说一句,想让太太消气而已,又不是真的反省自己,这冷不丁问他错哪儿,他哪知自己错哪儿了? 第75章   “知道错了?”贾敏佯装恼怒的用食指戳着林瑶的额角,“你糊弄鬼呢?”   林瑶不敢吭声。   “你这脑子读书那么灵光,怎么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呢?你这一整年连封信都不写,让兰儿怎么想?你都要成亲的年纪了,难不成这日子还要父母帮你过?”   从前贾敏觉得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可临到成亲的关头,却出现这种不该出现的问题,贾敏觉得头痛极了,难不成还要她教儿子怎么去哄人姑娘?   贾敏的话说得足够直接,林瑶恍然大悟。   搞明白了缘由,林瑶也很无奈。   主要是顾馥兰的年纪太小,他实在生不出半点男女之情,去岁他留在京城,已经努力的试过培养感情,可是看到顾馥兰稚嫩的脸,他就觉得尴尬,有种自己生出一点点心思都很禽兽的感觉。   他跑到扬州去读书,多少也有点逃避的心理,自然不会想到去给顾馥兰写信。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理亏,由着贾敏训斥了他一通。   最后还是林如海出面打圆场,贾敏才放过了林瑶。   “瑶儿,你去书房等我,我有话跟你说。”林如海也觉得儿子在感情方面太呆笨了些,谁让他是当爹的呢?该教的还得教,要不然丢脸到顾家,林如海都没脸见故友。   林瑶哦了一声,起身告退,去了书房等林如海。   贾敏也把黛玉支开,正院屋里就只剩下了林如海和贾敏。   “老爷,我觉着瑶儿对兰儿没有男女之情,你一会儿去了书房,好好问问,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他不愿意娶兰儿,就趁早,别耽搁了人家好姑娘。”贾敏皱着眉道。   林如海蹙眉,“你想哪儿去了,瑶儿只是还没开窍而已,哪里会有耽误人家姑娘的坏心思?”   “再怎么不开窍,这婚事也定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写两封信问候一二吧?可你看看他,去了扬州之后,有一封信回来没?哦,给咱们的信是有的,可兰儿的呢?他能想到给咱们写家信,居然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妻?这摆明了他心里就没兰儿这么个人。”贾敏板着脸道。   林如海笑着劝她别多想,“这孩子嘛,都是第一次,都得教。”   “你当初通过二哥给我送东西、写信,是有人教你的?”贾敏横他一眼,问道。   这可是个送命题。   林如海没想过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他都四五十岁的人了,着实有些羞耻。   “咳咳,”林如海清了清嗓子,道,“我当年看了不少杂书,也是从书里学的。”   “什么书?”贾敏正在气头上,打算刨根问底。   林如海嘴角抽了抽,倒也没隐瞒,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闻林如海都是在一些香艳的话本里学来的,贾敏表情都木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记得瑶儿书房里的杂书也有不少,难道没有这些?”   “这我倒是要给瑶儿澄清一下,他可从没看过这些书,自打他到了咱们家,就一心苦读,他还小的时候,我让他不要看这些杂书,就都收了起来,后来瑶儿一心攻读,想考取功名,那些杂书就再也无人问津。”林如海解释道。   别的林如海不敢说全知道,这些他还是清楚的。   贾敏闻言,心里的恼火消了大半,“既然这样,你好生教教他。”   林如海笑着应下,又哄了贾敏几句,哄得她开了笑颜,才起身去了书房。   林瑶已经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见林如海过来,连忙起身,“老爷。”   “坐吧,不必拘礼。”林如海压了压手,示意林瑶坐下,他也在林瑶对面坐下。   坐在林瑶的对面,能更方便看到林瑶的表情变化。   “知道我叫你来书房是干什么的吗?”林如海问道。   林瑶倒是有些猜测,小心的问道,“可是因为太太说的事?”   “是,也不是。”林如海沉吟道。   林瑶:“……”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   这话叫人怎么接?   林瑶张了张嘴,有些无从开口。   林如海似乎看出林瑶的窘迫,笑了笑道,“你知道刚才夫人跟我说了什么吗?”   林瑶摇头。   这他怎么可能知道?   林如海把贾敏说的话学给他听,“也不怪夫人这么想,你确实没把人家姑娘放在心上。”   林瑶无法反驳。   他把顾馥兰当妹妹看待,可顾馥兰毕竟不是他亲妹妹,又不在身边,林瑶如何想得起她来?   “前年你回京之后,夫人就替你张罗婚事,顾家姑娘也是你自己同意了之后,夫人才替你上门求娶,你还亲自去猎了大雁,我当时瞧着,你还挺看重顾家的姑娘,毕竟这满京城的世家官宦子弟,如你这般亲自去猎大雁的,着实找不到第二个。”   见林瑶低头不吭气,林如海叹道,“订婚之后,你偶尔也会约顾家姑娘出去,从未见你对她有什么意见,顾家姑娘还时常让玉儿送东西给你,你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瑶儿,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瑶皱起眉,沉吟半响,叹气,“我……我就是觉得顾家妹妹年纪太小了,我对她生不出一点点的爱慕之心,她在我心里,跟玉儿是一样的……”   “顾姑娘在你心里跟玉儿是一样的?这话你骗别人还行,在我面前说,你觉得我会相信?”林如海打断他,“你从小对玉儿就特别好,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但凡你有的,你都会给玉儿一份,有些东西你宁愿自己不要,也愿意给玉儿。可你对顾姑娘,有对玉儿的三分好吗?”   林瑶:“……”   无法反驳。   “还有你说顾姑娘太小了,顾姑娘明年就该及笄了,哪家的姑娘不是及笄之前就订了亲?偏你的性子古怪的很,硬说人家姑娘太小了,远的不提,就说顾家的二爷,你最好的朋友,他的媳妇不也是刚及笄就嫁给了他?还有你的老师和师母,不也是这个年纪就成亲了?我和你母亲,都是这个年纪成婚的,怎么你就这么别扭呢?”   林如海实在是搞不明白林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林瑶语塞,张了张嘴,知道说不清楚,只得低下头。   他的性格早在前世就已经生成,习惯可以改变,但性格固定之后,再想改,就难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古代,也知道应该顺应这个时代,早早的娶妻生子。   林如海说着说着上了火,见林瑶低着头,拒不回应,眉头就拧了起来,“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   林如海有些心梗,感情他刚才说了这么多,他一句没听进去?   “那你想怎么样?把这门婚事退了,再给你挑个年纪大的?十七?十八?十九?还是二十?你想要什么样的,你说,只要你现在说清楚,我现在就去跟夫人说,帮你把这门亲事退了,省的到时候闹得两家脸面都难看。”林如海气道。   林瑶脑海闪过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心里一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愿意娶顾家姑娘了?”   林如海疑惑的看着林瑶,“不是你嫌弃顾家姑娘年纪太小吗?”   “我没有嫌弃她。”林瑶辩解道。   林如海有些搞不明白了,“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拧巴呢?你既然愿意娶顾家姑娘,又干什么对她冷淡?”   “我没有。”林瑶有些郁闷的解释,“我……”   就是觉得她年纪有些小,等她长大些不行吗?   林瑶心塞极了,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揪着他不放?   林如海看着纠结的林瑶,林如海也纠结起来。   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但你既然愿意娶顾家姑娘,就不要再做出这些令人误会的举止。”   “我……”林瑶欲言又止,憋屈极了。   他做什么令人误会的事儿了?   “我这儿准备了一些书,你拿回去看吧。”林如海也不想说教了,总归他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没开窍。   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一说就是顾馥兰年纪小了,让他把婚事退了,娶个年纪大的,他居然还跟你急了,林如海倒是看得出来,林瑶对顾馥兰还是有些心思的,只是不明显,估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还硬掰扯顾馥兰年纪小。   这倒霉孩子,真是令人头痛。   林瑶捧着一沓林如海给的书匣子,被赶出了书房。   站在院子外面,一阵寒风袭来,林瑶打了个哆嗦,郁闷的往东院走。   刚过走廊拐角,就见黛玉站在他面前。   林瑶停步,完全高兴不起来,“妹妹也是来骂我的?”   黛玉闻言一愣,旋即拿帕子捂嘴笑起来,“哥哥被老爷骂了?”   林瑶郁闷的挠头,“我真的很过分吗?”   “对比兰妹妹时常给你绣这个绣那个,送这个送那个,哥哥确实冷淡了许多。”黛玉如实道。   林瑶:“……”哥哥白疼你了。   “哥哥别不高兴,我就是说句实话罢了,哥哥扪心自问,你真的觉得没有一点点愧疚吗?”林黛玉反问道。   林瑶:“……”别说了,太扎心了。   说得他像个十足的渣男。   “哥哥别看老爷太太这么骂你,可没少替你兜面子,太太自己挑了不少私库里的好物件以你的名义送给了兰妹妹。”黛玉笑吟吟的道。   林瑶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哥哥既然决定了要娶兰妹妹,还是敞开了心扉接纳她最好,免得日后伤了夫妻情分,岂非得不偿失?”黛玉耐心劝道。   林瑶默然片刻,叹道,“妹妹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是哥哥你还把我和兰妹妹当成小孩子哄。”黛玉像是很无奈,“哥哥以为你把兰妹妹当孩子哄,兰妹妹一点都没发觉吗?她只是没有拆穿你而已。”   林瑶:“……”古代早熟的女孩子未免太可怕了。   惹不起,惹不起。 第76章   “你是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林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把顾馥兰当孩子哄没错,可他跟顾馥兰之间的相处,又不曾对黛玉说过,黛玉又怎么知道他把顾馥兰当孩子哄的?   除非,这俩小姐妹私底下讨论过。   果不其然,黛玉浅笑道,“哥哥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才是。”   林瑶嘴角抽了抽,“你们俩的感情倒是好,无话不谈。”   “我和兰妹妹确实感情挺好,可哥哥也确实把我和兰妹妹都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当初就说过,兰妹妹心里是喜欢你的,偏你不信,非说兰妹妹还小,不懂这些。如今来看,不是兰妹妹不懂这些,而是哥哥你不懂。”黛玉说话温温柔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谁叫林瑶过去总将她当孩子哄?   林瑶:“……”   吸了口气,林瑶揉了揉额角,“你如今是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黛玉笑起来,“哥哥真是谦虚了,我知道哥哥只是不同我计较,真要训斥我,哪里会说不过?”   林瑶不同她争论这些,“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   他之前转弯看到黛玉,还以为她是来为小姐妹抱不平的,可聊了这几句,林瑶便知是他想岔了。   经他一提,黛玉顿时想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兰妹妹让我给你的。”说着往林瑶面前一递。   老实说,林瑶如今都有些怕了这两个小姑娘。   不过人家好心好意送东西,出面的还是他妹妹,林瑶实在不好落了黛玉的颜面,心里再怎么别扭也还是伸手接了。   他没问黛玉里面装了什么,既然是顾馥兰送他的,黛玉一定没有擅自打开看过,既如此,她肯定是不知道的,问她有何用?   “替我谢谢她。”林瑶道。   黛玉清了清嗓子道,“哥哥,你对兰妹妹好些吧,到时候媳妇儿被你气跑了,你可没地儿哭。”   “……”这是妹妹说的话吗?   林瑶抽着嘴角,道,“我知道了。”   “光知道没有用,哥哥,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和兰妹妹婚事定的早,这会儿顾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见林瑶没有一点危机感,黛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瑶挑眉,“听你这意思,中意顾妹妹的人还挺多?”   “总之,哥哥你长点心吧。”黛玉叹道。   林瑶不明白黛玉这些担忧是哪里来的,不过妹妹如此为他操心,林瑶心里也过意不去,到底是他做的不够好,才会让父母妹妹都替他担忧。   他原本还想着,把婚期再往后推一推,如今看来,除非遇到不得不推迟婚期的意外,否则想要推迟婚期,单是贾敏这里就说服不了。   “好了好了,回去吧,一起走。”站在走廊说话,寒风刮骨,实在是透心凉。   黛玉也觉得有些冷,闻言点头,跟林瑶并肩而行。   “哥哥明年还去扬州吗?”黛玉问道。   “不去了。”林瑶道。   黛玉原以为林瑶还要去扬州,没想到得出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婚期在明年八月初一,哥哥去扬州读书几个月,回来也是赶得及的。”   “你这是鼓励我去?”林瑶好笑问道。   黛玉摇头,“我可没说,只是有些奇怪罢了,哥哥你打小主意就正,当初决定参加童生试,就算老爷太太还有我都劝你一起上京,晚些再考也不迟,你偏不听,非要一个人留在扬州。后来回到京城之后,也是如此,为了去扬州读书,正月十五都没过,便匆匆的赶去了扬州,去年是个例外,今年刚过完年,你就跑去了扬州,细数这些年,哥哥你做的决定,可是从来都没有反悔过。”   林瑶听着黛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怔然片刻,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我当然记得清楚,我劝你跟我们一起回京,你不肯,我还被阿娘训了呢。”黛玉哼道。   林瑶想起当初的事,也感慨,“一晃居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对了,哥哥,我听说蕴儿被琏表哥送去扬州读书了?”黛玉忽然想起这茬,问道。   林瑶点头,“怎么了?”   “你明年不去扬州读书了,蕴儿岂不是得一个人留在扬州?或者,他明年不去了?”黛玉道。   林瑶好笑,“你想什么呢?就算我不在扬州,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蕴儿不成?且不说我那些交好的同窗都在扬州,就说我的老师是院长,也没人敢在山海书院欺负蕴儿。”   黛玉闻言,也笑,“倒也是。”   “哥哥明日有闲暇吗?”   林瑶扬眉,这是有事求他?   “我刚回京,能有什么事?有话直说吧。”   黛玉道,“明日我想去寺里还愿,哥哥能陪我去吗?”   “还愿?什么愿?”林瑶觉得奇怪,黛玉因为幼时有个赖头和尚渡她出家,因此对这些和尚寺庙也不太感冒,而今居然想去寺里还愿,实在奇怪。   黛玉看着他笑,“哥哥问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哥哥有时间,那就说定了,明日陪我去寺里。”说完不等林瑶再回话,便小跑着进了自己的院子。   林瑶好笑的摇头,也没有再追上去拒绝,陪妹妹去寺里还愿,小事而已,他还不至于不同意。   回到院里,林瑶直奔书房,打开林如海给他的书匣子,结果没想到,整个书匣子里装得都是一些香艳的话本子。   摆在最上面的,就是会真记。   林瑶:“……”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学张生,当个渣男吗?   还是在讽刺他这一年对顾馥兰不闻不问的态度,是张生第二?   林瑶越想越觉得老爷是在用这本书告诫他,让他不要学张生当个负心薄幸之人。   自认为想明白之后,林瑶对下面的话本子都没什么观看的**,直接放回书匣子里,随手丢到了角落。   林瑶在书房写了几篇字静心,然后洗漱睡下。   次日晨起陪家人用了早饭,林瑶便同老爷太太说起要陪黛玉去寺里还愿的事。   贾敏看向黛玉,黛玉不等贾敏说话,便道,“哥哥回来前,我和兰妹妹一起去了寺里上香,让菩萨保佑哥哥回京一路平安,哥哥如今平安到家,自该去寺里还愿。”   闻言,贾敏明白了黛玉的意思,黛玉和顾馥兰关系向来亲密,但不管是顾馥兰还是黛玉,都对佛寺没什么太大的热情,她猜想,黛玉是想把兰儿和瑶儿凑在一起,让他们私底下相处。   这样制造出来的偶遇,跟林瑶约兰儿出去,自然是不一样的。   “可是初五那日?”贾敏仿佛在回忆什么,问道。   林黛玉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心极了,她娘太配合了。   “就是那天。”黛玉道。   贾敏点头,又叮嘱林瑶好生照顾黛玉,只字不提顾馥兰。   林瑶之前还觉得黛玉那话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提起顾馥兰,这会儿贾敏让他照顾好黛玉,却对顾馥兰只字不提,他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是。”   黛玉坐马车,林瑶则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广济寺在西城,林府也在西城,离得虽然不远,但马车在城内并不能疾行,因此速度不快,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广济寺。   广济寺是一座几百年的古寺,包括本朝,已历经三国。   到了山门口,林瑶还没下马,就听到有人喊他,“阿瑶?”   林瑶转过身,就见林锳扶着一个美貌女子,正是林锳的妻子沈氏。   沈氏小腹微微隆起,看样子是刚有身孕没几个月。   正好黛玉已经下了马车,她也听到了有人在喊林瑶,循着林瑶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认出了喊林瑶的人是谁。   林锳算起来也是她的族兄,又因着林瑶这层关系,比其他族兄更亲近几分。   林瑶带着黛玉上前打招呼。   “二哥,二嫂。”   林锳笑道,“阿瑶何时回京的?我竟不知道?”   “前天晚上到的京城,昨儿家里有事,今天陪妹妹来寺里还愿,”林瑶简单解释了一句,“二嫂这是有喜了?”   “已经四五个月了。”提起这个,林锳满脸幸福。   林瑶笑着恭喜他又要当爹了。   因为林锳是两口子来的,林瑶也不想当电灯泡,聊了几句,便在山门口分开了。   林瑶跟黛玉进了寺内,先去上了香,又陪着黛玉去各个殿里拜佛。   两人往多宝殿走,刚拐角,迎面就遇上一个漂亮姑娘。   “林姐姐?”漂亮姑娘上前来拉黛玉的手,“你来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黛玉同漂亮姑娘说着话,林瑶往后退了两步,以示避嫌。   但他隐约觉着,刚刚惊鸿一面的漂亮姑娘,有些面熟。   正回想着他在哪儿见过,就听黛玉喊他,“哥哥躲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林瑶:“……”   他是外男,并且还有婚约,跟人家姑娘走太近,不合适吧?   正想着,就听那漂亮姑娘道,“林哥哥这是不记得我了吗?”   林瑶闻声抬起头,有些懵。   他长这么大,叫他林哥哥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顾馥兰。   可……顾馥兰长这样吗?   不过一年未见,长得也太快了吧?   这身高窜的,快一米六了吧?   他也不过一米八而已……   “哥哥!你发什么呆呢?!”黛玉有些没好气的喊道。   林瑶回过神,忙上前见礼,他疑惑的去打量顾馥兰,却正好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嗯,这个眼睛,是她没错了。   林瑶打从第一次见顾馥兰,就知道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去年的时候,他见顾馥兰,顾馥兰的眉眼还没长开,一团孩子气。   从去年十一月过后,他就没见过顾馥兰,至今正好一年有余。   如今的顾馥兰,眉眼已经长开许多,已经不似去年那样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   “哥哥怎么不都同兰妹妹说话?”黛玉真是拿木头一样的哥哥没办法,昨天就叮嘱过他,要对兰妹妹上心一些,不然小心媳妇跟人跑了。   结果今日一见面,他还发呆。   真是气死了!   林瑶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微笑拱手见礼,“顾妹妹变化太大,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黛玉:“……”哥哥,你这样说话会失去媳妇的!变化太大可以理解,什么叫认不出来?你想打一辈子光棍? 第77章 (重写)   顾馥兰:“……”   什么险些认不出来,完全就是没认出来吧?   这一年她的变化确实很大,她自己都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眉眼较之去年,长开了许多,除了还有几分青涩,瞧着已经跟大人无异。   林瑶一年不在京中,乍一见面,没有认出她来,这很正常。   “兰妹妹确实越长越漂亮,我要不是天天跟你见面,只怕也要认不出来呢。”黛玉笑吟吟的往林瑶手臂上拍了一下,“兰妹妹才貌双绝,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之一,要不是定了人家,这会儿顾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林瑶忽然想起昨天黛玉让他对顾馥兰上心一些,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可惜啊可惜,佳人已有婚约,谁叫他们没早些提亲呢?如今便宜我了。”林瑶含笑道。   顾馥兰脸颊微红,不敢看林瑶。   心里却想,怎么从前没发现林哥哥嘴这么甜?   黛玉看着林瑶,面上笑着,心中却惊诧。   哥哥居然开窍了!!   真是铁树开花!   “顾妹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广济寺?”林瑶注意到顾馥兰身边只跟了那个叫玉芽的大丫鬟,除此之外,就没旁人了。   一个人外出,只带一个丫鬟,有些不安全吧?   顾馥兰微笑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二嫂,只不过二嫂晕车,到了广济寺便很不舒服,已经去禅房歇息了。”   “晕车?这虽不是什么大病,可也着实叫人不好受。”林瑶当初也晕船,头回去林府的时候,就吐得昏天暗地,半条命都没了。   不过他习武之后,身体强健很多,虽然坐船还是有些不适,但已经不至于吐得神志不清。   “正是呢,二嫂晕车我是知道的,我原是要自己一个人来,可二嫂不放心我一个人,母亲和大嫂又忙着年礼,我拗不过二嫂,就只能同意了。”顾馥兰看二嫂因为晕车脸色苍白,心里也很不好受。   林瑶闻言,眉头微蹙,“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还是不要随意出门,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不乏一些胆大包天的恶徒,若是被人盯上,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脱身?”   顾馥兰道,“我也不是一个人偷偷出门,我会带府里的仆从丫鬟。”   “我可记得前些年,你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出去,险些被人欺负。”   顾馥兰语塞,脸上一红,争辩道,“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顾家二嫂既然不舒服,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黛玉见他们说话越来越顺畅,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许。   哥哥也不是很笨嘛。   “二嫂才刚睡下,所以我才带着玉芽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么巧,会在多宝殿遇到你们。”顾馥兰可没告诉嫂嫂她和黛玉的计划,也不敢让林瑶和黛玉去见她二嫂。   林瑶看出顾馥兰情态有些不对,想起黛玉昨天非要他陪着来广济寺还愿,又这么巧的碰到了同一天来广济寺的顾馥兰,听顾馥兰这意思,她原本还是想一个人来的。   年节边上了,她一个人跑来广济寺干什么?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她和黛玉早就约好了。   可黛玉又非叫上他……   要么是黛玉自作主张,要么是两个小姑娘商量好诓他来广济寺见面。   真是胡闹。   “广济寺人来人往的,你一个人带着个丫鬟,也不安全,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吧。”林瑶想了想开口邀请道。   既然遇上了,顾馥兰又只带了个丫鬟,放任她这么出去,也不太好。   一旁的黛玉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道,“逛了这一会儿,我有些累了,不如让兰妹妹陪哥哥四处走走,玉芽带我去找顾二奶奶,正好我也歇息一会儿。”   林瑶转过头,与黛玉对视一眼,黛玉冲着他眨眼睛。   “……”这这头!   顾馥兰自然看得出来黛玉故意让他们两个独处,她心里有些羞涩,但……她没法拒绝。   订婚一两年,她和林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年林瑶更是去了扬州,整年都没有音信,林家那边倒是以林瑶的名义送了不少东西来,可顾馥兰总觉得,那些头面、珠宝、首饰,都不像是是林瑶会准备的礼物。   林瑶既然愿意给她送礼物,怎么会一封问候信都不写?   那些东西,多半是林家以林瑶的名义送给她的。   黛玉拉着玉芽欢快的离开了多宝殿,多宝殿廊下,少年风姿俊秀,姑娘青春貌美,站着一块儿倒是登对得很。   “妹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林瑶沉吟着问道。   顾馥兰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见林瑶神情淡然,心里的紧张羞涩也减去大半,闻言想了想,想起广济寺山后面有一片梅林,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这会儿过去,应该能看到梅林盛开的美景。   “广济寺后山有一片梅林,林哥哥想去看看吗?”   林瑶笑道,“你想去,那就去。”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一块儿往后山走,没走出去多远,就遇到了林锳夫妻。   林锳没想到,只是一会儿不见,林瑶身边的黛玉不见了踪影,倒是冒出来一个貌美姑娘。   正疑惑着,就听到他夫人道,“那不是顾家的姑娘吗?”   “顾家姑娘?”   “你这个弟弟的未婚妻,就是顾家的姑娘。”沈氏提醒道。   林锳恍然,不怪他不认得,顾馥兰是姑娘家,他们基本上没有交集,认不出也很正常。   林瑶见到林锳夫妻,原本想避开,但见林锳夫妻已经看见了他们,便只好带着顾馥兰上前见礼。   见过礼,林锳揶揄的看着林瑶,“阿瑶也长大了。”   知道找妹妹打掩护,约未婚妻出来见面了。   林瑶听出了林锳话语里的调笑,抿唇一笑,“二哥说笑,我不是早就长大了吗?”   “是是是,你早就长大了,”林锳顿了顿,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听说秦家大老爷病了,情况很不好,你若是有时间,就去看看。”   秦家大老爷?   林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听林锳让他去看看,瞬间想明白了。   这个秦家大老爷,就是秦禹行的秦大哥,秦禹轩。   秦禹行比他大哥小了足足十九岁,他出生的时候,秦禹轩成亲已经两三年,大嫂谢氏都已经有了身孕,秦禹行比他大侄子仅仅大了几个月而已。   从小他几乎就是大哥大嫂带大的,名为兄嫂,实际上大哥大嫂在秦禹行心中的地位,胜过了父亲和母亲。   忽然从林锳这里听说秦大老爷病重,林瑶心里有些不安。   “明日我就去看看。”   林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只是碰到林瑶,顺口提一下,毕竟秦禹行是林瑶的老师,师徒感情极好,秦禹行几乎把林瑶当做半个儿子一般,秦禹轩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秦禹行又不在京城,林瑶代他老师去看望一二,也是合情合理的。   “内子身怀六甲,不便在外久待,我们就先回家了。”   “改天去二哥府上拜见。”   “那你一定要来。”   林锳扶着沈氏慢慢走远,林瑶心中感慨,他二哥也算是苦尽甘来,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林大人对她夫人真好。”还专门陪着来佛寺上香,听说成婚四五年,从没红过脸,林锳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即便是妻子有孕不便伺候他,他也一直陪着沈氏。   沈氏命真好。   林瑶听出了顾馥兰话语里的羡慕,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她,轻声问道,“好在何处?”   “林大人与他夫人成婚四五年,一直夫妻恩爱,林大人屋里一个通房都没有,便是他夫人有孕不能……他也没纳妾,今天还特意陪着来寺里上香,林大人可是一直扶着他夫人,生怕她出事呢。”顾馥兰打开了话匣子,心里的羡慕根本掩饰不住。   天下哪个女子不盼着夫君对自己温柔体贴,全心全意,别无二心?   林瑶若有所思。   而顾馥兰刚才那番话,只是下意识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话已经收不回来。   林瑶久久的沉默让顾馥兰心中不安起来。   她心里清楚,林瑶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虽然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好,但也从未想过强求林瑶给予她同等的回应。   只是……长久的付出得不到一丝回应,她也觉得难受。   “妹妹不必羡慕旁人,安知你将来不会过得比她更好?”林瑶回过神,就见顾馥兰忐忑不安的站在他身边,心中一软,轻声细语道。   顾馥兰闻言一呆,“林哥哥?”   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   “我今年去扬州读书,并非有意避开你,明年是大比之期,我意在夺魁,但我尚有不足,你也知道我的老师是谁,秦复老爷子对我也挺好,我今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秦老爷子跟前学习,回京之前老爷子考了我足足一个多月才满意。当时你二哥已经坐船回京,我便自己一个人骑马赶路,所以比你二哥早到京城。”   意识到自己越说越远,林瑶一顿,话锋一转,“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并非贪花好色之人,世间恩爱夫妻有很多,但并非人人都如我二哥二嫂一般,我们有我们的缘分。我可以承诺你,这一生只你一人,永不纳妾。”   一年未见,眉眼长开的顾馥兰虽还有几分青涩,但已经不再像个孩子,林瑶心里的负罪感在知道漂亮姑娘就是顾馥兰的时候,就全部消散了。   他,绝对不是因为顾馥兰眉眼长开之后愈发貌美,才没有负罪感。   绝对不是!   嗯,颜值高的人,总会让人多生出几分好感,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顾馥兰没想到这次请黛玉把林瑶约出来设计偶遇,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她很早就感觉到林瑶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想亲近又刻意的保持距离,矛盾极了。   因为知道黛玉和林瑶兄妹感情好,她有意的套黛玉的话,然后便知道,林瑶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虽然她当时确实显小,可林瑶把她当孩子哄,还是让她颇受打击。   这次约林瑶出来,她就是要打破林瑶对她的固有印象,让他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没想到,林瑶居然会许她,永不纳妾。   这是真的吗?   她不是在做梦吧?   正想说什么,远远的有个丫鬟跑来,声音急切,“大爷,出事了!” 第78章 (重写)   喊话的是黛玉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红盏。   今天来广济寺,黛玉将春杏和红盏都带上了,这两个原先都是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   红盏这么急切的喊他,八成是黛玉出事了。   林瑶脸色骤变,疾步上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春杏和玉儿呢?”   “姑娘,姑娘方才去见了顾二奶奶,顾二奶奶还睡着,姑娘在屋里坐不住,听说后山梅花开得正好,就去了后山梅林,可谁知长宁侯府的二公子也在梅林里,他……”红盏越说越着急,喘了口气干脆道,“大爷快去后山救姑娘,那个周公子是个混不吝的,我怕会吃亏。”   林瑶脸色难看极了,正欲离开,想到顾馥兰还在这里,当即道,“你送顾姑娘回禅房,我这就去后山。”   说完看向顾馥兰,正要叮嘱她,就见顾馥兰脸色大变,拉着他就往后山跑,一边跑一边道,“周家二公子周文朗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去烟花之地,有一名青楼女子不愿意伺候他,夜里这女子就不知所踪,第二天死在护城河里,人都泡肿了。林姐姐现在很危险,我们先去后山梅林救她,别的之后再说。”   林瑶被顾馥兰拽着跑了十来米,听她说完,心中愈发着急。   “这样跑太慢了,顾妹妹,失礼了。”话刚落音,顾馥兰还有些疑惑,来不及问,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接着就感觉自己仿佛飞起来了一样,速度极快的朝着后山掠去。   顾馥兰惊讶,却不害怕,“这……是轻功?”   她知道林瑶自幼习武,但却不知道他轻功居然这么好。   林瑶嗯了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   红盏刚还被林瑶叮嘱送顾馥兰回去,转眼顾馥兰就拽着林瑶跑了,等她反应过来,林瑶已经抱着顾姑娘施展轻功,跑得无影无踪。   “这……”红盏连忙追着往后山跑。   林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山梅林,因习武的关系,他耳目极好,梅林占地也并不大,很快他就听到了有争吵的声音传来,直接抱着顾馥兰往那边赶。   隔着十几米,林瑶看见一堆人在梅林里,不由皱起眉。   闹大了吗?   林瑶心一沉,脸色也黑了。   周文朗,你胆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就扒了你皮,抽你的筋,拆你的骨,拿你那一身烂肉去喂狗!   “今日的事,我周文朗记下了,殿下,咱们走着瞧!”   林瑶刚搂着顾馥兰落地,就听到周文朗放狠话,听着像是要走了。   他松开顾馥兰,他身前一群人就让开了一条路,身穿青色锦服的少年转身走来,看到林瑶和一个漂亮姑娘堵住他的路,眉头一皱,“滚开!”   今天被人搅和了好事,周文朗的心情差极了,他跟林瑶从未有过交集,自然不知道这是林黛玉的哥哥。   林瑶冷笑一声,抬脚一踹,他武功高强,速度极快,周文朗一个被美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哪里躲得过,一脚就被林瑶踹飞,整个人砸在梅花树上,枝干都被砸断了。   ‘砰’的一声,周文朗摔在地上,惨嚎起来,这一脚只怕踹断了他两三根肋骨。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手打我们家二爷,知不知道我们家二爷是谁?我们二爷能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说话的似乎是周文朗跟前的小厮,长得眉清目秀,说话倒是口气大的很,可见是跟他们家主子混久了,脑子都没了。   林瑶冷笑,“我倒想看看,你家二爷,怎么让我混不下去!”   踹了这一脚,林瑶心中的怒火也散了许多。   这时,黛玉从一名少年身后走了出来,几步来到林瑶身前,有些担忧的道,“哥哥,周文朗是长宁侯府长房嫡子,你打了他,恐怕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就凭他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还想让我在京城混不下去吗?”不是林瑶看不起周文朗,而是他根本就不相信周文朗有这个本事。   之前那个说狠话的小厮见黛玉叫林瑶哥哥,顿时脸色发白。   怪不得这人一来就打他们家二爷,原来是这林姑娘的哥哥,早就听说林姑娘的哥哥极其疼爱这个妹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脚可还行?   看周文朗那个样子,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   林姑娘的哥哥也太可怕了吧?   “周文朗的姑姑是宫中的周贵妃,他同二皇子关系也极好。”黛玉没有多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怕周贵妃和二皇子找林瑶的麻烦。   林瑶冷笑道,“贵妃?贵妃怎么了?贵妃的侄儿就能横着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上的儿子呢。”   四下一静。   黛玉眉头皱起,“哥哥别乱说话。”   林瑶揉了揉黛玉的头,“妹妹别怕,有哥哥在呢。”   黛玉其实根本就不怕,虽说被周文朗言语调戏了几句,但很快就有人来解围,周文朗连她半根头发都没碰到,还被人给挤兑了一通,正要走的时候,还被她赶到的哥哥踹了一脚。   黛玉心里别说委屈了,反倒还有些同情周文朗。   你说你图什么呢?   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吃了这么大的亏。   周府的人趁着林瑶和黛玉说话,偷偷的抬走了周文朗。   “红盏跑来找我,说你出事了,她说又说不清楚,只让我来救你,到底怎么回事?”林瑶问道。   黛玉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瑶觉得也是,正要走,感觉有人在看他,不由皱眉看过去,就见一名华服少年站在不远处。   嗯……刚刚黛玉好像就是从他身后走出来的?   注意到林瑶的目光,黛玉循着看过去,脸色一红,低声道,“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林瑶闻言,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这少年一看就身份不简单,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正想着,就见顾馥兰走过来,屈膝一礼,“臣女见过齐王殿下。”   林瑶愣住,齐王?   齐王怎么会在这里?   三皇子齐王是皇后嫡子,他皇长兄是嫡长,早两年就被封了太子,其余年满十岁以上的皇子也都封了王。   除了太子,其他皇子都未成婚,因此依然还住在宫中,只等成婚就出宫建府。   二皇子已经十五,年前皇上就已经赐婚,未来的王妃出自周贵妃的娘家,也就是二皇子的表妹。   三皇子比二皇子小一岁,皇后娘家并没有适婚之龄的姑娘,而皇后本身似乎也没有让自己儿子娶娘家侄女的打算,挑的都是门风清正的名门之女,但这位齐王殿下没有一个满意的。   皇后娘娘为此头痛不已。   林瑶也是在陪太太用了饭之后,听太太说起的。   齐王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而且妹妹她……   林瑶心中警铃大响。   黛玉为什么看齐王的时候这么羞涩?   皇上的儿子们渐渐长成,眼看着夺嫡之争就要打响,当初他都是特意避开了跟公主结亲,黛玉向来聪明,家中不欲参加夺嫡也从未瞒过黛玉。   林瑶深吸一口气,不及细想,朝着齐王拱手,“多谢齐王殿下救了我妹妹,林瑶感激不尽,来日定备上厚礼上门拜谢。”   这就是要撇清关系的意思。   齐王淡淡一笑,“林公子不必如此,林姑娘是我妹妹的陪读,感情极好,就算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叫林姑娘被人欺辱,而坐视不理。”   林瑶心中一沉,面上不显,笑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齐王殿下。”   再三谢过,林瑶带着黛玉和顾馥兰告辞。   先送了顾馥兰回去找顾二奶奶,顾二奶奶还睡着,顾馥兰自然不能抛下嫂嫂离开,林瑶便在广济寺和顾馥兰道了别,带着妹妹匆匆离开了广济寺。   回府的路上,林瑶叫人把缰绳绑在马车上,自己和黛玉一起坐马车。   “妹妹,你和齐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见林瑶跟她一起坐上马车,便知道会有这一问。   “我跟齐王殿下也只是在宫里见过几次,我毕竟是五公主的伴读,齐王殿下是五公主的哥哥,会遇到是避免不了的。”黛玉解释道。   林瑶皱起眉,“你老实告诉我,你对齐王……是不是……”怕伤到黛玉,林瑶也不敢直说。   黛玉闻言怔了怔,低下头没说话。   这个态度很明显了。   林瑶捂额,“妹妹啊妹妹,老爷无意参与夺嫡之争,齐王是太子的弟弟,皇后之子,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何况,皇子妃是这么好当的吗?哪个皇子后院不是姬妾成群?光是上皇家玉牒的侧妃,就有两个。妹妹,你能忍受吗?”   对于林瑶来说,完全不能接受妹妹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那种跟别的女人争夺男人的生活,不该属于黛玉。   黛玉抬起头,看着林瑶,哭笑不得,“哥哥,咱们家早就跟太子一系绑在一起了,不说我是五公主的陪读,就说你未来的妻子,兰妹妹她也是五公主的陪读,还有你的亲哥哥,锳哥哥娶的,也是皇后娘家的侄女。就算咱们家不参与进去,旁人也会把我们当做太子的盟友。”   林瑶语塞,怔怔的看着脸色平静的黛玉。   不能否认,黛玉说的都是事实。   他过去没有很关注这些,因为诸位皇子还没有长成,可现在……问题都逐一出现了。   林瑶不免觉得头痛。   “可……我只希望妹妹你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夫君,就像我二哥对二嫂那样……”   “像锳哥哥那样的男子,这世间太难找了。”黛玉只求真心,至于别的,强求无用。   林瑶张了张嘴,没法辩驳。   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像林锳这样的,才是罕见。   就说老爷太太,夫妻恩爱几十年,可老爷当初不也有几房姬妾吗?   林瑶一路沉默,回到林府,林瑶直接去见了老爷。   林如海听完林瑶说起今天的事,叹道,“齐王对玉儿也还算上心,瑶儿就不要强求太多了。”   “老爷难道有意把妹妹嫁给齐王?”林瑶愕然。 第79章   “你回京前,皇上曾召我前去御书房,问我给玉儿和齐王赐婚的意见,”林如海叹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赐婚是皇上的意思,否则皇上不会召他前去御书房,询问他的意见。   皇上似乎有意加强太子的权利,不管是为太子挑选的太子妃,还是之前想给五公主和林瑶赐婚的想法,都是在给太子增添助力。   如果问林如海的想法,他自然不想把黛玉嫁入皇家。   之前皇上有意给林瑶和皇后所出的五公主赐婚,但皇上还未来得及找林如海,林如海便从阮奕然这里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避免这件事,林如海同贾敏商议之后,询问林瑶的想法,才在短短时间里给林瑶和顾馥兰定下了婚约。   林瑶既然婚事已定,赐婚自然就没了下文。   但林家除了林瑶这个儿子,还有一个林如海夫妇亲生的女儿,林黛玉。   在外人眼中,比之林瑶这个被过继来的儿子,自然是黛玉更重要一些,毕竟是林如海夫妇亲生的女儿嘛,哪儿能完全一样呢?   就算对于林如海夫妇来说,林瑶和黛玉都是一样的,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不同。   圣命难为。   林瑶满腔的不忿,像被戳破的气球,眨眼就瘪了下去。   “妹妹知道吗?”   林如海垂眸道,“我没有跟玉儿提过这件事。”   林瑶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告退。   一直以来,林瑶对于权力都没有太深的**,可这次,林瑶有种想打破这个时代规则的冲动。   相较于林如海夫妇,林瑶跟黛玉的关系要更亲一些,他一直都有在替妹妹物色合适的夫婿人选。   可是,想找到这样一个,对黛玉死心塌地,温柔体贴,一心一意,不纳二色的男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原着中被黛玉引为知己的贾宝玉,在林瑶看来就是一个毫无担当的世家子弟,有时候你会觉得宝玉有一颗赤子之心,有时候你又觉得他跟那些纨绔子弟并无不同。   远的不提,林瑶曾听说,二舅母屋里有个丫鬟,叫金钏。只因和宝玉调笑几句,便被二舅母骂做小娼妇,又叫家里人带走,这丫鬟是个烈性的,没两日就投井自尽了。   金钏一死,宝玉随后又因为忠顺王府的一个戏子被二舅舅打得去了半条命,将养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地。   宝玉这样左撩一个右撩一个,实在是渣男行径,偏他对这些女儿家又是真心喜爱,人死之后也有几分伤怀,可过了一段时间,就被他抛到脑后,身边还是围着一群的姐姐妹妹。   林瑶之所以早早的就把贾宝玉排除,就是因为他觉得贾宝玉这人不是良配。   可没想到,皇上居然想给妹妹和三皇子赐婚。   帝制时代,皇权至上。   就算他将来位极人臣,可妹妹受了委屈,他也不可能造反。   夫妻之间的事,原也不是旁人插手就能解决的,个中冷暖只有自己能品味。   林瑶越想心中就越觉得气愤,他娇宠着长大的妹妹,将来还得看旁人的脸色过活不成?   这绝对不行!   林瑶打算找个时间会会这个齐王,看看他为人如何,若是不过关……林瑶心中冷笑,没过他这关就别想娶她妹妹,赐婚又如何,只要赐婚圣旨没下来,还怕解决不了问题?   在此之前,还得先对付了周文朗,以为今天那一脚,今天的事就算完了吗?   并没有!   不说林瑶不想放过周文朗,周文朗回去之后肯定也恨极了林瑶,绝对会伺机报复,被这样一个拥有世家背景还狠辣的人盯上,林瑶可不想被捅一刀。   在周文朗报复他之前,林瑶就打算先解决了周文朗。   顾馥兰在广济寺的时候曾提到一个青楼女子,这个女子的死肯定跟周文朗有关。   梁丞的父亲早在三四年前就升任了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   较之林如海虽然差了些,但手里的权利也不低。   林瑶本想找梁丞,让他帮忙探探口风,转念一想。   有关这个青楼女子的事都是听顾馥兰说的,顾馥兰也不过是闺阁女子,道听途说来的,这其中有没有水分也很难说,他还是不要太冒进。   这样想着,林瑶将叶河叫进来,交代他去打听周文朗的事,事无巨细,只要跟周文朗有关,就来回禀他。   叶河今天没有跟林瑶一起去广济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瑶每次叫他去查什么人,都代表着这个人要倒霉了。   他领命退下。   叶河走后,林瑶就去书房练字静心。   整个下午林瑶都待在书房里,晚间也在自己院里简单用了晚饭,便洗漱完睡下。   这会儿刚天黑,还没到夜禁的时候,林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互听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林瑶皱起眉起身,扬声问,“外头怎么回事?这么吵?”   大丫鬟雨竹闻声进来,“好像是从正院那边传来的,已经命人去问了。”   林瑶本就心烦,这一闹,就更睡不着了,便坐着靠在床头。   没一会儿,山柳进来回话,“秦府那边派人来报丧,说是他们家大老爷没了。”   林瑶顿时一惊,他今儿还跟林锳说明日去府上拜见,没想到还没到戌时,就有人来家里报丧。   听闻此事,林瑶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忙穿上衣服,去了正院见林如海。   见林瑶过来,林如海也知道为的是什么,叹道,“秦府的人说,秦大老爷是在酉正初刻没的,明日你同我一起去秦府吊唁。”   林瑶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会如此突然?”   “秦家大老爷这两年身体本就不太好,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突然病故确实有些突然,但仔细想想也很正常,毕竟已经年过花甲之龄。”林如海说着怅然道,“也不知道我还有几年好活。”   林瑶闻言一惊,“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林如海明年五十大寿,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林瑶觉得,才五十岁而已,还不至于就去想自己还能活多久吧?   “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秦大老爷不过大了我十几岁,人就这么一病没了,这人呐,能活多久还真不好说。”林如海叹道。   林瑶吸了口气道,“老爷别说这些丧气话,我和妹妹还仰仗您做我们的靠山呢,咱们林家人口本就不多,你少说这些话。”   林如海闻言轻笑,“随口说两句罢了,你倒是较真起来。”   “……”林瑶无奈的看着林如海,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还真是越来越幼稚。   林瑶没在林如海这里久待,过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院子。   第二日,去秦府吊唁,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吊唁过后便回了府。   又过了两日,顾桢一行到了京城,因为很快就是除夕,林瑶也没时间跟朋友们约见,便待在府里没有出门。   除夕过后,初一祭祖,再是往亲戚家拜年。   上元节这日,林瑶去顾府接了顾馥兰出来放河灯。   玩到尽了兴才送顾馥兰回家,顾馥兰下马车前,往林瑶手里塞了个荷包,甜甜的冲他笑,“这是送你的礼物。”说完就要下车,林瑶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   顾馥兰被拉住,身子一顿,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林瑶。   林瑶笑了笑,“你给我送了礼物,若是不还礼,岂不失礼?”   “我准备送你礼物又没有跟你说过,还礼也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好好想想……”话音未落,就见林瑶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长方形小木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我也没跟你说。”   顾馥兰看着盒子,怔住。   她没想到林瑶居然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心里既惊又喜,欢喜的接过小木盒,“礼物我收下了。”   林瑶没有再拉着她,跟着一起下了马车,等顾馥兰进了门,林瑶又去见了顾桢,然后才坐马车打道回府。   这才刚过完元宵,林瑶正准备收拾周文朗,一道赐婚圣旨到了林家,打得林瑶措手不及。   皇上给黛玉和齐王赐婚,为齐王正妃。   林瑶跪在地上跟着老爷一起跪接圣旨,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意。   年节边上,齐王都在宫里没出来,他没有碰到过齐王哪怕一次,因此对齐王的心性为人一点都不了解,他倒是可以向别人打听,可每个人的对他人的印象都不同,只道听途说,未免失真,黛玉于他而言很特殊,林瑶很慎重,因此决定自己亲自考察齐王的品行。   然而没想到这次皇上的圣旨下的这么快。   林瑶心里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上次他的婚事定的突然,皇上怕夜长梦多,才在刚过完元宵的时候就赐婚?   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并不能当做证据。   皇宫来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林如海和林瑶面上都带着笑容,但进了门,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   林如海看着手里的圣旨,心中一叹。   该来的还是来了。   命人开了祠堂,将圣旨供上,然后去正院,把赐婚的事情说了。   林如海之前就同贾敏透过底,因此也并不惊讶。   而黛玉,也许是因为她喜欢齐王,听说赐婚的消息,一点伤怀也没有,甚至还有些高兴。   林瑶:“……”   都说一如宫门深似海,这话套在王府也是差不多的。   林瑶觉得,黛玉这个性子,怕是受不得这份苦。   兄妹俩从正院出来,一个面带微笑,一个满面愁苦。   黛玉自然注意到林瑶的神情,想到之前林瑶说过的话,黛玉停住脚步,拉住了林瑶,叫丫鬟们离远些。   “哥哥不必为我难过,齐王殿下没你想得那么坏。”   黛玉实在不明白哥哥到底在为她难过什么,这世间女子都在寻求真心,她自然也不例外,齐王殿下对她的心意,黛玉自问是能感受到的,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可是他哥哥却一副她即将踏入火坑的表情,黛玉知道哥哥对自己好,哥哥这样担心,黛玉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讲明白。   齐王殿下当真不是他哥哥想的那种负心薄幸之人。 第80章   林瑶见黛玉还来劝他,心中不由愈发苦闷,他无奈的看着黛玉,“妹妹,我并非认为齐王殿下是居心叵测之人,也从未揣测过他的为人,”顿了顿,叹道,“我知道有些话我说了你不爱听,但是玉儿,你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你不会知道身陷内院倾轧之中的痛苦,我怕你将来后悔。”   黛玉闻言笑起来,“后院倾轧比得过后宫争斗吗?哥哥,我毕竟在宫里呆了这许多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哭的小毛丫头了。”   林瑶微愕,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哥或许觉得我年轻不经事,不懂得人心险恶,可我很早的时候就懂得了,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与齐王殿下相识足有五六年,殿下为人我很清楚,哥哥不必为我忧心。”黛玉劝道。   林瑶眉头紧皱,“他将来会有两个侧妃,甚至无数个妾侍,这些你都不在意吗?”   “殿下身为皇子,这都是避免不了的,即便是寻常王孙公子,哪个屋里又没几个房里人?也就哥哥你这些年忙着考取功名,又无意这些情、事,否则太太也会为你准备两个通房丫鬟的。”黛玉看了林瑶一眼,有些好笑的道。   林瑶说不出话来,他许多想法在这个时代是站不住脚的,他觉得不合理的事情,恰恰是这个时代最寻常不过的事。   这世上哪个女子不盼着夫君对自己一心一意?   黛玉是这个例外吗?   林瑶觉得不是。   因为黛玉刚刚的回答,虽然很识大体,但却避开了他的问题。   他问黛玉在不在意,黛玉却回答他,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若是可以避免,相信黛玉的回答会截然不同。   他没有再跟黛玉深聊下去,将黛玉送回院子,林瑶回到东院,便去书房写了一封帖子,让叶河送去给阮奕然。   论起辈分,阮奕然是皇上的舅舅,更是太子和齐王的舅爷爷。   这辈分真是高的可怕。   通过阮奕然,要见到齐王并非难事。   黛玉说的那些话,林瑶听听就算了,当真才是脑子进水了。   皇权至上的时代,谁敢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   也就林瑶不是土著,又有金手指在身,才对皇权没有任何敬畏。   齐王这里,林瑶打算探探他的口风,若他真心喜欢黛玉,愿意一心一意,一切好说。若他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那就不好意思了。   当初他开宝箱的时候,从金色宝箱里开出了一枚姻缘石,也叫三生石。   只要将黛玉和齐王的名字刻上去,男女双方就会对彼此一心一意,永不变心。   当年从金色宝箱里开出这么个东西,让林瑶一度觉得金色宝箱开出来的东西都很鸡肋,可现在他却觉得,这姻缘石真是宝贝,万金不换的宝贝。   毕竟,别的奇宝再厉害再神奇,也换不到一颗真心。   叶河回来之后,便递给了林瑶一封信,说是阮奕然写给他的。   林瑶拆开一看,阮奕然约他午后在百味居见面。   看了看天色,林瑶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林瑶到了百味居,便直接上了三楼,不远处松鹤、松亭站在雅间门口。   林瑶直接走过去,松鹤道,“老爷在屋里等你。”   林瑶点点头,推门进去,然后关上门。   阮奕然坐在雅间的八仙桌旁,手里拿着茶杯,见林瑶进来,便放了下来,笑道,“我刚听说皇上给你妹妹和三皇子赐了婚,你就约我见面,看样子你不满意这桩赐婚?”   “你怎么知道我不满意赐婚?”林瑶不答反问。   阮奕然笑起来,“你没事可从来不找我,上回我把皇上有意给你和五公主赐婚的消息告诉了你家老爷,后来你一回京,翻过年就同顾家姑娘订了亲,可见是不愿意与皇家结亲的,我知道你素来疼爱你妹妹,你只怕也不愿把妹妹嫁给哪位皇子吧?”   林瑶没法否认,沉默了下来。   阮奕然见状一叹,“齐王虽然年轻,但德行在诸位皇子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大可放心。”   “他德行如何,我会自己看,还请你帮忙把齐王约出来与我见一面。”林瑶面无表情的道。   阮奕然微愕,“你这是何必呢?就算到时候见了人不满意,你还能拒绝这门婚事不成?”   “我没说拒婚,只是想见一面而已,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林瑶淡淡的道。   阮奕然一噎,无奈道,“你不必说这种话来激我,我这里还欠着你人情呢,这些年你可从来没求我帮过什么忙,只是约齐王见一面而已,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拒绝你,”顿了顿,“只是我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赐婚已成定局,你见了齐王也改变不了什么,若是到时候见了,不合你心意,还让自己不痛快,这又何苦呢?”   “我心里有数。”林瑶垂眸道。   阮奕然揉了揉额角,叹道,“你这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总是在不该执拗的地方执拗。”   林瑶:“……”   室内一片静谧。   过了一会儿,阮奕然也拿故意沉默不语的林瑶没办法,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今年春闱你可打算下场应试?”   林瑶为了增添把握,去年在扬州跟在秦复老先生身边学了足有大半年,今年的春闱,他自然是要下场的。   见林瑶点头,阮奕然便笑道,“那我便预祝你蟾宫折桂。”   聊了一会儿,林瑶想起什么,问道,“你可知道周文朗此人?”   “周文朗?”阮奕然一愣,旋即皱眉,“你问他做什么?”   听这个口吻,看来是认识的。   “年前在广济寺,这个家伙言语羞辱我妹妹,我听顾家姑娘说,他去烟花之地曾在一位青楼女子那儿吃瘪,第二天这青楼女子就淹死在了护城河里,这件事是真的吗?”   阮奕然大概听明白了林瑶的意思,林瑶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收拾周文朗。   他吸了口气,皱着眉道,“你可别乱来,虽说周文朗在京中只是个遍身恶习的纨绔子弟,但他毕竟是周贵妃的娘家侄儿,同他嫡长兄的感情也极好,你若是对他下手,到时候怕要惹一身腥。”   “我当然不会乱来,只是教训教训他,出口气罢了。”林瑶平静的道。   阮奕然狐疑的看着他,“是吗?”   他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   如果只是教训周文朗一顿,以林瑶的武功,只需要把人堵在暗巷里暴打一顿,什么气出不来?   怎么想的,阮奕然便怎么说。   林瑶道,“他不抗揍,我那日在广济寺只是踹了他一脚,他就起不来了。真要下重手暴打他一顿的话,他还有命在?”   听着林瑶话语里含着的煞气,阮奕然皱眉,“这个周文朗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他说暴打周文朗一顿,自然是要克制的,可听林瑶这意思,他要下手就往死里打。   这可怎么行?   林瑶这一身武功,他现在都不是对手了,周文朗文不成武不就,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林瑶真下狠手,别说抗一顿打,只怕打几下人就没命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林瑶皱着眉道,“我就随口问问,你若是不知道,我就自己去查。”   “这我当然知道一些,毕竟周文朗同二皇子走得近,二皇子去年就入了朝堂办差,身边也召集了一些人支持他,已经有跟太子别苗头的迹象,虽然不明显,但毕竟在朝堂里办差的只有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位皇子,二皇子有什么小动作,哪里瞒得住我们这些久经世故的人?”   林瑶嘴角一抽,“我问的是周文朗,你扯二皇子做什么?”   “反正也没什么事,闲聊嘛,”阮奕然喝了口茶,继续道,“前几年皇上就为太子定下了太子妃人选,太子妃出身蓝家,是我内兄的嫡女,也算是我的侄女儿,我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站在太子这边,但情感上,还是会偏向太子。”   林瑶默默的喝茶,听他叨叨。   “皇上这两年一直在有意稳固太子的地位,从给太子定下太子妃,还有五公主和三皇子,都可以视作太子的助力,前年皇上有意给你和五公主赐婚,就是想把林家拉入太子一系,毕竟你家老爷如今也是户部尚书,从一品大员,独揽户部大权,一旦你娶了五公主,就等于直接归入太子一系。”   林瑶不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这些我都明白,不需要你在这里给我分析,你还是跟我说说周文朗的事吧,我这些年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也甚少外出,跟这些纨绔子弟全无交集,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快点告诉我,我还赶着回去呢。”   “你家里有急事?”阮奕然问道。   林瑶道,“我家老爷今年五十大寿,家里忙着准备寿宴呢。”   “五十大寿?那是该大办。”阮奕然经过林瑶提醒,想起了这茬。   林瑶又催着阮奕然说周文朗的事。   阮奕然其实根本就不想说周文朗的事,因为他觉得林瑶的情况有些不对,像是受了刺激。   他耐不住林瑶催促,简单的说了一些,便闭嘴了。   但都是一些纨绔子弟常玩的那一套,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林瑶也感觉到阮奕然不想多提周文朗的事,便不再追问,一起吃了饭,便在百味居门口分开了。   回到家里,林瑶招来叶河,“我让你打听周文朗的事情,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周文朗的家世背景,想来大爷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叶河顿了顿,“我调查这位周二公子半个多月,行事作风来看,与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不同,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   “周文朗的家世背景想来大爷也知道,我就不再多言,爷吩咐我   林瑶眯起眼,“说!”   “是,”叶河理了理思路,道,“京城有一家叫万花楼的青楼,周文朗最爱去这家,去年十月中旬,周文朗在万花楼跟傅家公子打了起来,听说是争青楼里艳名远播的倩儿姑娘,当日周文朗去万花楼点名要这位倩儿姑娘陪她,可这位倩儿姑娘正陪着傅公子,老鸨让万花楼的花魁陪周文朗,周文朗也是不肯松口,闹得傅公子和倩儿姑娘都出来了,倩儿姑娘没给周文朗面子,傅公子又说要给倩儿姑娘赎身,周文朗碰了一鼻子灰。第二天,这位倩儿姑娘就淹死在护城河里。外头都在传,是周文朗丢了面子气不过,害死了倩儿姑娘。” 第81章   “传言?”林瑶挑眉。   用上这两个字,看样子叶河觉得这位周公子是无辜的。   叶河虽然不知道林瑶在想什么,但他跟了林瑶十年,自问对林瑶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听林瑶的口吻,便知他已经不悦。   他屏息低下头,声音小了一些,“我查了许久,倩儿姑娘出事当晚,周文朗一直在周府没有出去过,倩儿姑娘出事前,周文朗曾在青楼放豪言要傅公子和倩儿姑娘好看,第二天倩儿姑娘出事,当然很多人都怀疑周公子,周公子也被顺天府的人叫到衙门问过话,没一会儿就回家了,知府对外宣称周文朗一直在家里,倩儿姑娘的死,跟周公子无关。”   林瑶嗤笑,“知府对外宣称跟周文朗无关,就当真无关了?”   “小的并非此意。”叶河已经知道周文朗在广济寺羞辱黛玉的事,跟了林瑶十一二年,叶河很清楚林瑶有多在意黛玉,周文朗羞辱黛玉,简直是踩准了林瑶的雷区,林瑶当时没有直接打死周文朗已经是涵养好的体现。   林瑶倒了杯茶喝下去,冰冷的茶水从食道直通胃部,透心凉。   刚才涌起的怒意强压了下去,林瑶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就调查到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就是不知道大爷具体想知道什么。”叶河道。   林瑶想了想,道,“你知道周文朗最近喜欢去什么地方吗?”   “周文朗喜欢去什么地方,这并不是秘密,他出来一向大张旗鼓,前呼后拥,一堆人围着,他除了喜欢去万花楼,大多就是跟他那些狐朋狗友约了在一起鬼混。”   林瑶又追问了周文朗详细的行踪,便让叶河下去。   周文朗虽然言语羞辱了黛玉,但根本没碰到黛玉,就被齐王拦下了,因此黛玉并未受辱。   如果只是出出气,按照阮奕然说的,把人堵在暗巷里,暴打一顿,也就够了。   但他心里不痛快,念头不通达。   可要说怎么对付周文朗,林瑶这里也暂时没个万全的计划。   下个月便是会试大比,林瑶是打算应试的,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花在周文朗这样的废物身上。   林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考完会试,考完会试之后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等待放榜,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收拾周文朗是足够了。   做了决定之后,林瑶就几乎日夜住在了书房里。   贾敏听说后,便当是皇上赐婚的事刺激到了林瑶,她又不知该怎么劝,本想让林瑶自己缓缓,可没想到林瑶在书房这一呆就是五六日,贾敏有些坐不住了。   等林如海从衙门回来,贾敏便忙不迭的让人去请。   林如海回到府里,刚进书房没多久,贾敏跟前的玉槿就来求见,口口声声说贾敏有急事见他,还事关林瑶。   这几日朝廷刚开印,堆积了不少公务,林如海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一听这话,当即就去了正院见贾敏。   贾敏把这些日子林瑶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吃住都在书房的事儿说给林如海听。   “这孩子素来对玉儿好,皇上赐婚的事情,是不是伤到孩子的心了?”贾敏担忧的道。   林如海听了皱起眉,“瑶儿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待我去问问。”   闻言,贾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林如海出了正院,正打算让人去喊林瑶来书房见他,但旋即又想知道林瑶这几日到底在干什么。   思来想去,林如海决定自己去林瑶的院子见林瑶。   林如海来到东院,东院的下人见到林如海,连忙行礼,林如海对下素来宽厚,摆了摆手让他们忙自己的,转而看到叶河,便招了招手,“叶河,过来,我有话问你。”   叶河上前来,“老爷。”   “你们家大爷这几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干什么?”   叶河闻言微愣,然后道,“大爷说要参加会试,这是在备考呢。”   听了叶河的话,林如海恍然,“原来如此。”   他当初为了备考,也是废寝忘食,林瑶现在这情况,倒也正常。   既如此,林如海便也没进去搅扰林瑶,让下人们不要告诉林瑶他来过,就离开了。   回到正院,林如海把林瑶在备考的事告诉她,并且让她这段时间都不要去打扰林瑶。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他自有分寸。”林如海如是道。   贾敏一听是备考,也放心了许多,等林如海去了书房办事,贾敏便吩咐厨房准备补汤,日日都送到林瑶手里,让他备考的同时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林瑶收到太太的补汤,第二天清早就陪贾敏一起用早饭,表示自己的身体很好,隔日便又恢复了日夜住在书房的日子。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及笄礼,林瑶初九就要进贡院,十二这天更是在贡院考试出不来,他便提前了几日从背包里挑选了许多适合黛玉的东西包在一个大些的木盒子里一起送给了黛玉。   考完会试,林瑶又挑了一些东西送给黛玉,称是补偿。   “哥哥这些漂亮的宝石都是从哪里来的?晶莹剔透,在阳光底下还散发五颜六色的光。”黛玉看着一盒子的钻石,好奇的问道。   林瑶笑道,“扬州一个盐商朋友送的,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黛玉有些迟疑的道,“不过……哥哥什么时候结交了盐商的朋友?”   “我们书院就有好几个盐商出身的富家少爷,虽说家里是盐商,但人品还是不错的,我交朋友又不看出身。”林瑶道。   他有盐商朋友是真的,但这钻石可不是他那几个盐商朋友送得起的。   扬州那几个盐商出身的朋友前几日倒是送了一些东西来京城给他,只不过送了些什么,只有林瑶自己清楚,黛玉也不可能找他那几个盐商的朋友询问真假,他一点也不担心会穿帮。   黛玉知道她哥哥交朋友不看出身,就说书院里有个叫谢琰的,农户出身,她哥哥不也同他交好数年,数次相助吗?   她合上盖子,转而问起会试。   “哥哥此番会试考得如何?可有信心夺魁?”   从她哥哥参加科举以来,一直都是头名,小三元,解元,若是会试殿试都夺得魁首,相信林瑶能一举成名天下知。   毕竟本朝还没出现过连中六元,还如此年轻的状元郎。   “信心自然是有的,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安知没有比我更强的人?考中的几率,一半一半吧。”林瑶想了想,道。   兄妹两个说着话,一片脉脉温情。   忽然叶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爷,府外有个自称叶斐的人求见。”   叶斐?   有些耳熟,林瑶想了想,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人的信息。   叶斐,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后来受秦禹行之邀,为秦老爷子照看身体,同时在山海书院担任常驻的大夫。   当年杨家一夕之间崩塌,同年叶斐就离开了山海书院,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来,林瑶再也没听说过这位老大夫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这位老爷子会找上门来。   林瑶疑惑极了,他和这位叶大夫没什么交集,叶大夫求见他做什么?   心里虽然疑惑,但毕竟是旧相识,林瑶还不至于拒不见面。   黛玉看林瑶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见这位叫叶斐的,当即起身道,“正好我有事要去见太太,哥哥就先忙吧。”   林瑶起身送了黛玉出去,等黛玉走远了,才把叶河叫来,“你去请叶大夫进来。”   大夫?   叶河心道,看样子是大爷认识的人。   叶河有些疑惑,他跟在林瑶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来不知道林瑶认识一个叫叶斐的大夫。   他不认识也很正常,山海书院不许带小厮,因此林瑶读书这些年,叶河从来没去过山海书院,自然也不知道山海书院有个大夫叫叶斐。   叶河去请了叶斐进来,刚进了林瑶的书房,叶斐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的哭求,“求林公子救命!”   林瑶原本坐在椅子上,叶斐这一跪,惊得他弹起身,忙去搀扶他,“叶大夫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说话。”   叶斐没林瑶的力气大,想跪也跪不住,被林瑶托了起来,跪不住只得颤颤巍巍站起来。   他这一抬头,林瑶就惊住了。   当年的叶斐虽然有几分老态,但人并不显老,毕竟当时的叶斐,还不到五十岁。   可不过八、九年未见,叶斐看上去却苍老的很,明明不过五十几的年纪,看着却像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这几年叶大夫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叶大夫怎么搞成这样?”单凭叶斐一身绝顶的医术,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吧?   叶斐闻言,又不住的哭起来,伤心欲绝。   林瑶看着叶斐哭得这样伤心,也不太好受,“叶大夫,你也别哭了,你方才叫我救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大夫看着虽然老了许多,但并没有受伤,可见这救命之语,并非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林瑶记得,叶大夫有个失散的孙女儿。   不过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叶大夫那个孙女儿就算还活着,只怕下场也不会很好。   叶斐哭着说出从山海书院离开之后的经历。   他起初是想赶回京城,从杨垄儿子的口中问出孙女儿的下落,可他来的太晚,杨垄父子都被砍了头,死得不能再死。   叶斐只能买下杨家大爷从前身边伺候的人,想从他们口中找到孙女的下落。   但是这些人都一问三不知,更甚至还有人说,他孙女早就被卖了。   他不相信,还是一心寻找孙女儿的下落。   直到去年,他遇到一个像他儿媳妇的姑娘,仔细打听,却是万花楼的花魁身边的丫鬟。   叶斐一直跟着这个丫鬟,就想找机会跟她私下见一面,看看是不是他孙女儿。   终于有一天,被他找到了机会。   那花魁身边的丫鬟,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女,叶静书。 第82章   叶斐既然找到孙女,自然不会让她继续流落在这风尘之地,他提出要为孙女赎身,接她出来,然后找个偏远之地隐居,再也不到京城来。   可叶静书拒绝了。   林瑶闻言惊讶极了,“她拒绝了?”   他觉得难以理解。   叶静书从官宦之女沦落到青楼之中,传出去会很丢人,叶斐提出离开京城隐居,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孙女,叶静书不会比明白这份用意。   可她还是拒绝了。   “静书告诫我,若是为了她好,就不要靠近万花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叶斐哭着道。   林瑶挑眉,“既然如此,叶大夫为何告诉我?”   “因为……静书不见了。”叶斐几乎瘫在地上,整个人都崩溃了。   林瑶皱起眉,不见了?   “静书失踪之后半个月,我去万花楼打听静书的下落,可万花楼上上下下都说没有这个人,还道是我找错了地方。”可他都已经同静书相认了,又怎么会弄错呢?   林瑶闻言觉得奇怪,“你说……万花楼的人,都说没有这个人?”   叶斐点头。   林瑶沉思片刻,道,“叶静书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去年下元节的时候。”叶斐记得很清楚。   下元节?   十月半,又称下元节。   “下元节……”林瑶想起一件事,去年十月中旬,周文朗在万花楼与傅家公子争夺一个妓子,大打出手,第二天这个妓子就死在了护城河中。   这名妓子出事是在去年十月中旬,也就是在下元节那几天。叶静书是万花楼花魁身边的丫鬟,在去年下元节的时候失踪,并且万花楼的人都称没有这个人。   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甚至在其他人记忆里都不存在?   除非有神仙抹掉了这些人的记忆,否则……就是万花楼的人在撒谎。   可叶静书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万花楼的人要说没这个人?   或者说,叶静书的失踪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林瑶觉得这个万花楼大有古怪,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帮叶斐寻找叶静书的下落。   算算时间,从去年的十月十五到现在,已经过去足足四个月的时间,这四个月的时间叶斐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上门来向他求助?   疑点太多了。   林瑶没法不多想。   “叶大夫,我先叫人收拾客房,你暂时在我家住下,你孙女的下落,我会叫人留意。”至于把自己的事情放下,专门去找叶静书的下落,林瑶又不是叶斐的孙子,干什么这么费心费力?   他像傻子吗?   叶斐倒是没有要求林瑶帮他去找孙女,只要林瑶愿意让人留心,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让小厮进来带叶斐去客院歇息,林瑶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万花楼有问题。   他想了想,让叶河去给梁丞和顾桢送信,约他们过府一叙。   叶河领命退下。   梁府住得离林家近些,梁丞收到信就赶了过来。   他到林府的时候,顾桢还没来。   “我还想着你要为殿试备考,都不敢上门搅扰,你居然主动约我见面,看样子是有事?”   林瑶把叶斐突然上门求助的事说给他听,“你觉得有问题吗?”   “到处都是问题,你还问我?莫非你自己感觉不到?”梁丞扬起眉,“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叶静书,她失踪了四个月叶斐才来找你求助,这不奇怪吗?叶斐在他孙女失踪的这几个月里,到底做什么去了?人在何处?叶静书同万花楼那位被害的妓子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林瑶仿佛找到知音,“我也觉着古怪,所以我没有立刻答应他,只说替他留意,你觉得……叶斐有没有在我面前撒谎?”   叶斐找了叶静书七八年,可以说耗尽家财,弄得如今晚景凄凉。他付出了这么多,可见对其孙女是真心实意的好,事关叶静书,林瑶觉得他应该不会撒谎,可若是这其中还有林瑶不知道的秘密,叶斐对他撒谎了,又该如何呢?   倒不是林瑶冷心冷肺,实在是叶斐有些特殊。   当初他被杨遵暗算,吃了大亏,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叶大夫有问题,但他没有抓到过这位叶大夫的把柄,在他面前,叶大夫就是一个为了寻找孙女,愿意付出一切的老人。   后来杨家倒霉,杨垄一家被砍头,叶大夫也离开了山海书院,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叶大夫的消息。   多年未见,叶斐突然找上门再次向他求助,实在不能怪林瑶这么警惕。   “我们知道的信息都是叶斐告诉你的,他说他找到了他孙女,是他自己说的,这件事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可如果他没有找到呢?他来找你求助,是想暗算你呢?倘若你让人去万花楼问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人,万花楼的人肯定告诉你,没有这个人,如此一来,倒显得叶斐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可如果他没有找到叶静书呢?这一切都是他在撒谎呢?”梁丞性子温和,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候。   他的这些问题,林瑶一个都答不上来,因为这全都是他心里没有得到答案的疑问。   如果,叶斐撒谎了呢?   书房里陷入静谧。   “大爷,顾二爷到了。”   林瑶和梁丞回过神来,梁丞看他一眼道,“为了这事儿,你还把靖云也叫来了?”   顾桢娶亲之后,朋友们互相之间都是以字称呼彼此。   林瑶叹道,“多个人多个办法嘛,可以听听靖云的想法。”   两人说着,顾桢已经被请进门。   进了门,就见林瑶和梁丞相对而坐,他挑眉,“哟,原来不独请我一个。”   “天择遇到了大难题,你快过来坐下,帮天择理一理。”梁丞朝着顾桢招手,一边说着一边替他倒茶。   顾桢在他身边坐下,疑惑道,“怎么了?”   林瑶又把叶斐的事说了一遍,梁丞在旁边补充一二。   完了,林瑶问他,“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顾桢眉头皱的死紧,“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顾桢看着林瑶道,“我问你,当你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情,要向人求助,你第一时间会找谁?”   林瑶想也不想,直接道,“我老爷,或者我的老师。”   ‘啪’一声,顾桢拍手,“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你和叶斐非亲非故,他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只能想到来求助你?这难道不奇怪吗?”   “我就是觉得奇怪,才把你们俩叫过来啊。”林瑶道。   顾桢纳闷道,“你既然觉得奇怪,又干什么叫我们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叶斐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孤家寡人一个……”林瑶话没说完,就被顾桢打断了,“孤家寡人?他难道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出了事居然来找你一个还没入仕的少年求助,你觉得正常吗?”   林瑶默然。   “当年的事情,我想你还没忘记,要不然你今天不会把我们叫过来。”顾桢见林瑶不说话,喝了口茶,呼着气道。   林瑶颔首,“我虽然怀疑当年的事情他在背后捅了我一刀,可是……我没有证据,这都是我的怀疑,当年在书院我也没有抓到过他的把柄,如今他突然上门,我觉得奇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在指使。”   “哦……”顾桢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知道林瑶不是烂好心发作,他就放心了,“你想怎么查?”   “我不擅长这些,再者,我还要为殿试备考,没有太多的时间花费在不相干的身上,但叶斐今天找上门来,我心里着实有些不安,所以想请宗光和靖云帮忙查查他。”林瑶道。   听了林瑶的话,梁丞和顾桢对视一眼,道,“这都是小事,我们今年都没有下场应试,正好也没事儿做,就交给我们吧。”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找阮奕然,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林瑶把一早准备好的玉佩拿出来给他们。   顾桢笑道,“你这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让我们帮忙了吧?连信物都准备好了。”   林瑶笑道,“靖云慧眼。”   “不过你和阮奕然的关系,有这么好吗?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帮忙?”顾桢好奇的道。   林瑶道,“我当初帮过他大忙,这些年私交甚笃,我就算没有这个玉佩,写封信与他,他也会出来与我见面,你们就不同了,你们跟他没有关系,拿了这玉佩去找他,他就知道跟我有关,到时候自然会帮你们。”   梁丞倒吸了口气,“你的面子还真大。”   阮奕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皇帝的亲舅舅。在吏部任侍郎之职,从二品大员。   林瑶随便一封信就能约出来见面,面子可真大。   林瑶笑了笑,“都是私交好,”有关阮奕然的事,林瑶不欲多说,转而道,“叶斐的事情就有劳你们多费心了。”   “放心便是。”   林瑶亲自送了二人出府,等两人骑马远去,林瑶才回转。   晚饭林瑶是同林如海他们一道用的。   太太从年前忙到年后,到现在还没个消停的时候。   年前是忙着年礼,年后忙着元宵、黛玉的及笄礼,然后又是林如海的五十大寿,林如海大寿之后便是林瑶的大婚,多亏还有个黛玉帮忙,要不然贾敏非得累晕过去不可。   饭毕。   “听说今天有人在府外求着要见你?你还把人留下来了?”   林瑶点点头,看贾敏和黛玉都在,便没有多提,只说是原先书院的大夫。   “大夫?”林如海疑惑,“一个大夫,找你做什么?”   林瑶笑了笑,道,“就是求我帮忙找人。”   闻言,林如海皱眉,觉得没那么简单,忽而注意到林瑶冲他眨眼,他瞬间领会,“殿试在即,一会儿你跟我去书房。”   “是,老爷。” 第83章   贾敏没有看到林瑶对林如海使眼色,听到林如海提到殿试,便让他们父子去书房谈。   林如海当即起身,领着林瑶去了书房。   “到底怎么回事?”   林瑶特意在屋里眼神示意,显然这事儿不同寻常,可能不是找人那么简单。   林瑶把有关叶大夫的事说给林如海听,还有他两位好友的想法,也一并告知林如海。   “叶斐的出现有些突然,他向我求助也很奇怪,我没有立刻答应他,只说叫人帮他留意叶静书的下落。”林瑶道。   林如海眉头紧锁,“叶斐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官职虽然不高,但人脉却不少,在京城他若是遇到困境,没有理由会找你帮忙。”   “老爷知道这个叶斐的底细吗?”   林如海道,“倒是知道一些,太医的官职虽然不算高,但选拔却很严苛,要当上太医,家世背景要十分清白,没有任何前科,至少祖上五代都要家世背景清白。叶斐能当上太医,家世背景方面是经过层层选拔和考核的,他原本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医院院使的人之一,但在十几年前,突然辞官,声称自己的孙女不知所踪,他要去找自己的孙女。”   叶斐辞官找自己的孙女,这点林瑶是听说过的,可如今再听林如海说,却觉得不对劲。   “叶大夫既然有成为太医院院使的能力,为何要辞官呢?明明他留在太医院,才有机会获得皇上的恩宠,他又不是没有怀疑的人,只要他获得皇上的信任,请求皇上调查,还怕找不回他孙女?为何选择辞官,自己大费周章的去找人呢?”林瑶眉头紧皱着发出疑问。   林如海叹道,“你能想到的问题,旁人自然也能想到,杨家和叶家的恩怨,京中不少人都是清楚的,那年你祖父亡故,我扶灵回乡守孝,因此好几年都不在京中,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再后来我高中,先入了翰林院,又做了兰台寺大夫,皇上钦点我任扬州巡盐御史,叶家出事是在我赴任之后,因此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叶斐并非小门小户出身,京中姻亲旧故亦有不少,如果要找他孙女,他完全可以去何家求助,没道理来咱们家找你,这点着实奇怪,你得好生提防他一二。”   就算林如海不叮嘱他,林瑶也是会防备叶斐的,但林如海既然说了,林瑶还是应了一声,让林如海安心。   说完叶斐的事,林如海让林瑶把会试的答卷再写一遍给他看。   林瑶记忆力极佳,会试又刚结束,自然不会忘记,他花了点时间把答卷默下来,交给林如海。   林如海看完之后便满意的笑了,“若无意外,你这头名应该没有问题。”   闻言,林瑶也稍稍宽心。   毕竟他决定参加今年的大比之后,手腕的任务界面就更新了新的任务。   一共两个。   【主线任务:考中会试头名——会元。】   【奖励:官运亨通光环】   【官运亨通光环:被动技能,激活后,宿主仕途一帆风顺,遇难成祥,步步高升。】   【主线任务:考中殿试头名——状元。】   【奖励:皇帝的偏爱光环】   【皇帝的偏爱光环:当有人故意陷害、栽赃宿主时,皇帝会毫无缘由的偏心宿主,始终相信宿主说的话。】   两个任务,奖励两个光环。   如果他一心入仕,这两个光环显然很重要。   林如海曾是探花,他的学问自然毋庸置疑,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林瑶的头名应该是稳了。   出了月,林如海的寿诞之日将近,林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三月十五,会试放榜,林瑶高中头名会元。   林府喜气洋洋,到了十九林如海寿宴这日,更添几分喜意。   因林如海是头次办寿宴,有不少达官显贵都来祝贺。   身份最高者,便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二皇子誉王以及三皇子齐王。   太子和誉王只是露个脸,送了一份贵重的贺礼,很快便告辞,只有齐王多留了一会儿,林瑶没有想到齐王今天会来,让前来祝贺的贾琏帮忙招呼一下客人,便去同齐王说话。   “见过殿下。”   齐王姿容俊美,长相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类型,看着倒是有些软和。   “林公子不必多礼。”齐王态度并不高傲,甚至可以说很温和。   林瑶面上带着微笑,“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王与林瑶并无交集,但林瑶的大名他却如雷贯耳,都道林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还有人道今年的状元必定是他。   虽然不清楚林瑶找他到底想说什么,不过毕竟是黛玉的哥哥,到底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自无不可。”   林瑶领着齐王走到偏厅无人之处,让丫鬟奉茶。   “殿下可知我为何找你?”   齐王摇头,“不知。”   但他猜测,大抵是同黛玉有关。   毕竟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有林瑶的妹妹,林黛玉。   林瑶在齐王对面坐下,端着茶作势要喝,但递到嘴边又停住,犹豫了一下,把茶杯放下。   “我接下来的话或许有些唐突无礼,但却不得不说,还请殿下恕罪。”   齐王挑眉,微笑道,“林公子但说无妨。”   “舍妹自幼体弱,她是在我和老爷太太娇宠之下长大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嫁入皇家,陛下的赐婚对于我们来说,很突然。我也知道,以殿下的身份只守着玉儿是不可能的……”林瑶话未说完,就被齐王打断。   “林公子且等等,你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   林瑶在说这些话之前,还特意请他恕罪,他当时就想,林瑶说的话不会好听。   可没想到,林瑶好像只是担心黛玉嫁给他会不幸福。   他有些没忍住打断了林瑶的话,虽然这很不礼貌,但他觉得,有些话要早些说清楚,免得误会加深。   “林公子的担心我很能理解,因为我也有妹妹,并且也到了婚嫁之龄,母后一直在为妹妹挑选未来的夫婿,但没有一个满意的,原本……”齐王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原本母后属意你,可谁知你很快就定了婚事,母后也不可能让你退了顾家的婚事娶公主,此事便搁置了。”   林瑶闻言有些尴尬,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嘛?难道不尴尬吗?   “林姑娘很好,当初在御花园初见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和旁人不同,后来相处日深,我知道她诗才极高,天赋上佳,若她是个男儿郎,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让她相夫教子,其实我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林瑶:“……”   他怎么感觉这位皇子殿下像……黛玉的粉丝?   一副我家爱豆最优秀的口气,实在让人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接下来林瑶就一直听着这位齐王殿下花式吹捧黛玉,简直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听得林瑶一脸的菜色。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外忽然传来雨竹的声音。   “大爷,老爷找您呢。”   林瑶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向齐王殿下歉然道,“我有事,先失陪了。”   齐王意犹未尽,但林如海找林瑶,他也不好强留,只得放林瑶离去。   出了偏厅,林瑶揉着额角,只觉得脑壳痛。   他之前还担心黛玉过得不好,看齐王这一副黛玉脑残粉的架势,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连那块姻缘石大概都可以丢了。   他连连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自己混乱的心绪,才去了前面。   林如海的寿宴大办了两日,才算完。   寿宴结束后,林府安静了下来。   林如海把林瑶叫到书房。   “我昨日听说,你私底下找齐王说话了?”林如海问道。   林如海这一问,林瑶又想起齐王对黛玉的花式吹捧,不由一脸菜色。   “是的。”   “你这是怎么了?跟齐王吵起来了?”林如海见林瑶脸色不好,不由皱眉。   林瑶连连摆手,“这倒是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齐王殿下天潢贵胄,对妹妹却是情有独钟,我自愧不如。”   至少他做不到在顾桢面前花式吹捧顾馥兰。   林如海奇怪极了,“这话怎么说?”   “齐王他……总之对妹妹一往情深,老爷大可不必担心。”以齐王对黛玉的滤镜,哪怕黛玉放个屁他都能说是仙女在哈气。   林瑶的话让林如海满脑袋问号,但不管他怎么问,林瑶都说齐王对黛玉一往情深,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因为林瑶对黛玉是真的好,如果齐王真有问题,林瑶此刻的神态绝不会这么轻松。   “过几日便是复试,你要谨慎应对,不可大意轻率。”   “老爷放心。”对这次的殿试,林瑶可是很慎重的,绝无轻忽之意。   到了四月初,在殿试前,要先进行复试,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人科举舞弊。   林瑶自然是没有这种担心的,不管考几次,他的实力都摆在这里。   考完复试,相安无事,然后便定了四月二十一日在御前应殿试。   林瑶自问见识过大场面,但皇宫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殿试在谨身殿举行,要考一整天。   考完殿试,出宫回家已经很晚。   接下来便是等待殿试放榜。   三日后殿试放榜,林瑶高中状元。   值得一提的是,谢琰与林瑶同科应试,高中探花。   除此之外,还有郭骁,名次不算高也不算低,也是二甲前列。   传胪大典之后,便是跨马游街。   林瑶年轻俊美,但已经定了婚约,倒是新科的探花,相貌俊朗,听说还未婚配,不少丢帕子香囊的都是朝着谢琰去的。   林瑶笑话他,“你这个探花郎,比我这个状元郎,还要风光一些。”   对此,谢琰赏了他一个白眼,“这份风光还是你自己消受去吧,我不要。”   “不不不,我已经有了婚约了,无福消受。”林瑶笑呵呵的道。   这一刻他无比的庆幸自己早有婚约,真是省事了不少,起码不用被香囊砸得满头包。 第84章   琼林宴上,皇上对林瑶表现出极高的好感度,这体现在皇上数次把林瑶招到跟前来说话,并且和颜悦色,旁人见了既羡慕又眼红。   虽说状元不稀奇,每三年都会出一个状元,但林瑶不同。   他不但是状元,还是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及第。听说童生试他也是连续三次在县试、府试和院试上夺得头名,是为小三元。   林瑶下场应试以来,从未落榜不说,还回回都是头名。   人人皆知林家大爷才气高,有状元之才,果真是名不虚传。   琼林宴结束之后第二天,林瑶便去了翰林院,因着头天皇上在琼林宴上对林瑶的青睐有加,翰林院的人不敢给林瑶穿小鞋。   倒是谢琰,即便是钦点的探花,在翰林院这个探花扎堆的地方,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优待。   林瑶同谢琰是多年好友,自然会帮衬一二。   郭骁虽然也是同科进士,但他是二甲,因为年轻有才华,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习学。   三年之后若能留馆,或可留在翰林院。   林瑶待在翰林院里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他隔三差五就会被皇上招到御前,皇上似乎极其喜爱他。   被皇上招去,也只是帮皇上起诏书,然后被皇上问几句,再被放回翰林院。   对于林瑶而言,皇上这样隔三差五把他叫过去问话,有种隔几天就被老师叫去考试的感觉,可在旁人眼里,这样时常被招到御前的林瑶,实打实的是皇上跟前的新贵宠臣,虽然他如今的官职并不算高,可皇上却对他很偏爱。   并且,这份偏爱毫无掩饰。   没几日,听闻林锳又添一子,林瑶准备了厚礼前去祝贺。   林锳出来见林瑶的时候,手里牵着他的长子,林缙。   林缙今年已经五岁,长得粉雕玉琢,像个小仙童似得。   “缙哥儿已经五岁,二哥可给孩子启蒙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们都启蒙的早。   当年林锳也是四五岁的时候启蒙的。   林锳笑着道,“上个月已经在教他读书了,缙哥儿天赋很好。”   “看样子将来二哥府上有希望一门父子双探花?”林瑶笑着调侃道。   林锳好笑的看他一眼,“你这张嘴,越来越促狭了,等着吧,八月你就要成亲,等你到时候生了儿子,我也要取笑你的。”   “就算我生了儿子,等他长大,少说还有个六七年吧?二哥那你可有的等了。”林瑶丝毫不虚。   林锳看着在他面前性子活泼的林瑶,不免好笑,“顾家姑娘可知道你这么油嘴吗?”   “知不知道很重要吗?”林瑶耸耸肩道。   林锳把儿子抱起来塞到林瑶怀里,“来,抱一抱,就当提前练习了。”   林瑶有些懵,下意识抱住了怀中的林缙,生怕一个不稳,把人给摔了。   “二哥,你别搞突袭啊,吓我一跳,一会儿摔了,可别找我哭。”林瑶没好气的道。   林锳却不理他,“你习武这么多年,若一个孩子都抱不稳,那就白习武了。”   林瑶:“……”   林瑶被怼了也不生气,低头看着林缙,笑着道,“缙哥儿可还认得我?”   “认得,三叔。”林缙脆生生的回答。   林瑶闻言眉开眼笑,“真聪明。”   记忆力也好,虽说林缙已经五岁,但林瑶这些年在京中的时间不长,有一年虽然呆在京城,但当时林缙还小,才三岁而已,他又不经常来林锳府上,这孩子居然还记得他,可见记性是真好。   其实论起来,林缙要叫他堂叔,而不是三叔。   毕竟林瑶已经被过继出去,在名义上,他是这孩子的族叔。   可论血缘,他就是这孩子的三叔。   林锳显然也是这么教林缙的,就把他当亲叔叔一样看待。   “阿瑶,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林瑶抬起头,“二哥请说,自家兄弟,无需客气。”   林锳闻言,心中一暖,他这个弟弟幼时不怎么爱说话,挺自闭的,倒是过继出去之后,性子开朗许多。   当年他曾经怨恨父亲将弟弟过继出去,可长大之后,他竟感谢起父亲放过了阿瑶,毕竟若是阿瑶还留在家里,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   “老爷太太他们都在姑苏旧居,并不住在京城,现在你嫂嫂刚生产,还没出月子,我每日要去衙门,府里虽说有丫鬟婆子们照看,但缙哥儿这里我还是不太放心,想请你带回去照顾一段时日,等你嫂嫂出了月子,再送回来。”   林瑶闻言,笑道,“这都是小事,二哥也太外道了,哪里用得上求我?倒是缙哥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吧?他不会哭闹吗?”   林锳笑道,“我昨日就同他商量过这件事,他已经答应了,其实缙哥儿还挺喜欢你的。”   闻言,林瑶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林缙,“是吗?没想到我还挺招人喜欢。”   林锳大笑,“你确实讨人喜欢,毕竟像我们阿瑶这样,长得丰神俊朗的美少年,已经不多了。”   林瑶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二哥……”   兄弟俩又闲扯了一会儿,见林锳开始忙碌起来,林瑶便带着林缙回家了,还带上了不少林缙日常所需之物。   贾敏没想到,林瑶出去一趟,把人家的孩子给拐回来了,招人过来一问,才知道原因。   她叹道,“锳儿这孩子也不容易,既然这样,你好生照看缙哥儿,若是有哪里不趁手的,只管命人来找我。”   “太太放心,我院里还有宋嬷嬷呢,虽说宋嬷嬷年纪已经大了,但照顾缙哥儿应当没有问题。”   提起宋嬷嬷,贾敏点头,“倒也是。”   林瑶带着林缙回了东院,宋嬷嬷见到林缙,有些意外,“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二哥的长子,缙哥儿。”   宋嬷嬷笑道,“我说这孩子怎么有些眼熟呢,眉眼确实长得像锳二爷。”   “我每日都要去翰林院,缙哥儿就有劳嬷嬷费心多多照看,等嫂嫂出了月子,就送回去。”   “诶,好。”   宋嬷嬷倒是欢喜的很,自打到了林如海府上,宋嬷嬷便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多,膝下着实有些空虚,能有个孩子照顾,她还是很开心的。   既然有了宋嬷嬷帮忙照看,林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每天都会回府。   二哥既然提出让他把缙哥儿带回来照看,想必是那边府上有什么变故,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二哥难得请他帮忙,他还是很愿意帮这个小忙的。   又过了几日,林瑶去翰林院当值,便听闻皇上给谢琰和五公主赐婚了。   初闻这件事,林瑶大感吃惊,皇家公主,挑的一般都是世家子弟,谢琰的家世背景,远远够不着娶公主的标准,就算他是新科的探花,娶公主也是不够格的。   虽说在林瑶看来,谢琰家世背景比不得世家子弟,可别的地方,谢琰不输给任何人。   何况,谢琰出身山海书院,这是个天然的优势。   过去这近十年,从山海书院毕业的学子们大半都入朝为官,有些还官职不低,这是谢琰天然的人脉关系网,除了出身差一些,谢琰差了哪儿?   林瑶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挑了谢琰赐婚。   晚间回到府里,林瑶便去找了林如海。   林如海官居户部尚书,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听闻林瑶的来意,林如海挑眉道,“你和这个谢琰,关系倒是真的好。”   “我与谢琰相识多年,他的才华并不输于我,我交朋友从来不看家世背景的。”林瑶道。   林如海颔首,“这个我倒是知道,皇上给公主挑选驸马,这是皇上的家事,并不会拿到朝堂上来议论,皇上为何赐婚,我也不清楚,但大抵也是看好谢琰,赐婚圣旨以下,绝无更改的可能,对于谢琰来说,能娶到公主,没准是一件好事。”   谢琰同林瑶不同,林家不但是钟鼎之家,更是书香之族,林瑶天然就拥有了许多谢琰没有的巨大优势,再加上他的老师是秦禹行,当年秦复老先生在朝堂里的门生旧故,可以说都是林瑶的助力。   而谢琰,他虽然出身山海书院,但毕竟不是秦禹行的弟子,他是山海书院的学子不错,但山海书院的学子又不止他一个,他并不特殊。   相较于有个户部尚书的爹,自己又高中状元的林瑶,林家这边只要不作死,就还有数十年的富贵荣华,并且林瑶的前途一片光明。   谢琰如果没有成为驸马,光是在翰林院的刁难,他就要熬很长一段日子。   可如果他娶了公主,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皇帝的女婿,谁敢轻易刁难?   五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在其他公主之上。   这门婚事若成了,谢琰的仕途也基本稳了。   至于夺嫡,以如今的局势来看,皇上对太子十分看好,并且在不断的给太子增添砝码,倒是二皇子誉王,近日有些不太、安分,动作频频。   皇上如今年富力强,刚过而立之年,只要他还在,二皇子就翻不出风浪。   若是二皇子坚持作妖,保不准太子还没登基,二皇子就先被皇上给圈禁了。   当然,如果太子在登基之前出了昏招,说不定二皇子还有机会。   可太子像傻瓜吗?明知自己太子之位稳固,干什么做手脚?脑子进水了?   次日,林瑶去翰林院,半路上遇到了谢琰。   “昱谨!”   谢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对上林瑶的目光,“阿瑶?”   林瑶打马上前,“还未祝贺你大喜啊。”   闻言,谢琰便知他在指什么,笑道,“你也听说了?”   “这么大的事,整个翰林院都传遍了,我还能不知道?”   “正好,我也有事向你打听,一起走吧。”谢琰走过来道。 第85章   有事打听?   林瑶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拒绝,与谢琰并肩而行。   同行了一段路,谢琰一直没有开口,林瑶也没有催促他。   过了一会儿,谢琰犹豫的看向林瑶,“我听说,令妹是五公主的陪读?”   嗯?五公主?   林瑶注意到关键,眉头一挑,“舍妹的确是五公主的陪读,京中权贵都知晓此事,”谢琰与他朋友多年,这件事谢琰早八百年就知道了,今日以这句话开头,想问的怕不是他妹妹,而是五公主,毕竟皇上才给五公主和谢琰赐了婚,谢琰又不曾见过五公主,会好奇也是情理之中,“你是想问有关五公主的事吧?”   被林瑶戳破了心思,谢琰面上一红,轻咳两声,“我……咳咳,阿瑶何必明知故问?”   林瑶耸肩,“舍妹虽然是五公主的陪读,可我对五公主着实一点都不了解,你若要问我,可是问错人了。”   谢琰白他一眼,“我又没说你了解五公主的事,我是想请你帮忙问问你妹妹,五公主的性格还有喜好什么的。”   性格喜好?   林瑶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这是打算……哄公主?”   “毕竟是公主嘛,谁知道性子如何?不过我听说你妹妹还有你的未婚妻,都是名门闺秀,皇上又崇诗尚礼,想必五公主同令妹还有顾家姑娘性子都是差不多的。”   老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若五公主与林姑娘、顾姑娘性子不相投,只怕这陪读早就做不下去了,哪儿能陪读这近十年?   林瑶的妹妹,谢琰不曾见过,林瑶虽然也在他们这些友人面前提起过妹妹,但从不提及妹妹的**,多是在他们面前炫耀妹妹又给他绣了荷包、扇面等等。   因此,谢琰对林姑娘仅有的印象,就是女红极好。   “这话倒也在理,”林瑶也不清楚五公主的性情如何,但他了解自己的妹妹,若五公主是个难以相处的人,黛玉也不会委屈自己捧着公主,她不会跟公主对着来,但想法子辞了陪读这差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林如海的官职也不低。   然而事实是,黛玉给五公主做陪读,已有七八年。   “我想请阿瑶回去之后,问问令妹,五公主的性情和喜好,若令妹问起缘由,阿瑶大可将原因告诉令妹。”谢琰并不担心自己打听五公主喜好的事情会被五公主知道。   林瑶闻言笑道,“皇上既然已经给你和五公主赐婚,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你要打听五公主的性情喜好,舍妹知道原因,想必也不会隐瞒。”   这对于五公主而言,并非坏事。   未来的夫婿愿意打听你的喜好和性情,便是有意接纳她,这种事能促进二人之间的感情。   “多谢阿瑶。”   “这点小事哪里值当你道谢?改天请我吃一顿饭便是。”   “那就先记下,待哪一日我们休沐的时候,一起吃饭。”   “好。”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翰林院而去。   在翰林院呆了一日,林瑶回家便去找黛玉。   对自家妹妹,林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何况谢琰也没有要他隐瞒的意思。   听闻谢琰打听五公主的喜好和性情,黛玉有些微愕,旋即浅笑道,“这位谢公子虽出身平民,但比哥哥你,可是机灵多了。”   林瑶没想到这还能扯到他身上来,“咳咳,时间不早了,妹妹一会儿把五公主的性情喜好都写在纸上,写完了就让春杏给我送来,我誊抄之后,再转交给昱谨。”   黛玉的手书自然是不能给外男看的,林瑶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闻言,黛玉笑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给哥哥送去。”   “那我就先走了,妹妹你忙吧。”   见林瑶立刻就要走,黛玉忙叫住他,“哥哥!”   林瑶闻声停住,回头,“何事?”   “哥哥何时有休沐?”   林瑶扬眉,“过两日便是休沐。”   “兰妹妹似乎有事找要你,过两日我请她过府,你便来我这儿。”黛玉道。   林瑶闻言眉头微蹙,“婚期将近,按照规矩是不允许见面的,她有什么急事非要见我?”   黛玉摇头,“兰妹妹没说,前两日在宫里陪公主读书,我看她心事重重的,私底下问了她,她就说要见你,还挺着急,我见她如此,便答应了她让你们见一面,此事我也同太太说过了,太太说,若是有急事,破例一次也无妨。”   难怪黛玉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她的院子里,原来是经过太太首肯。   既然贾敏都同意了,林瑶也不可能拒绝见面。   “那到时候你让丫鬟来告知我一声。”林瑶道。   “那就没事了,哥哥先回去吧。”   林瑶点点头,转身离去,心里却在想,顾馥兰到底为什么要见他。   虽然心里困惑,林瑶也没有想很久,毕竟过两日就能知道原因,他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回到院子里,林瑶便开始练字。   过了半个时辰,春杏来替黛玉送信,林瑶拆开了,将信上的内容另外找了一张纸誊抄出来,然后将黛玉手书的这张一把火烧了。   林瑶把自己写的这封用信封包好,夹在了一本诗集里。   次日,林瑶又在半路上遇到了谢琰。   这次他确定了,昨日谢琰就是故意来偶遇他的。   “如何?”   林瑶好笑的看着他,“你也太急性了。”   谢琰咳了两声,“你就别笑话我了,小心我以后报复你啊!”   这不过是玩笑话,林瑶听听便罢,他笑着把准备好的诗集交给他,“东西在这里,小心保管,可别被旁人拿走了。”   林瑶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但语气却很认真。   这信中所写的都是五公主的性情喜好,字迹却是他林瑶的,一旦被旁人得了去,宣扬出去可要闹出丑事来。   谢琰忙把诗集塞到衣襟里,还拍了两下,拍严实了,才感激道,“多谢阿瑶,我想要这本诗集可是很久了。”   他知道诗集只是幌子,他真正要的东西,只怕在诗集里。   “看完了还我。”谢琰如此机变,林瑶并不惊讶,他笑了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翰林院。   次日,林瑶休沐,他晨起练武,刚沐浴更衣,还没用早饭,雨竹便来回话,说黛玉院里的春杏姑娘来请他过去。   林瑶头发还在滴水,闻言皱眉。   这会儿还不到巳时吧?来的这么早?   有那么着急吗?   林瑶心里腹诽着,又去里间换了一身衣服,用内力将头发弄干,让丫鬟给他束发,收拾妥当才往黛玉院里走去。   兄妹两个的院子毗邻,因此林瑶很快就到了黛玉院里。   “大爷来了。”   看到林瑶,守在门外的丫鬟绿棋忙往屋里喊。   林瑶也不阻止她,甚至还在屋外等了一会儿。   “哥哥怎么还不进来?”   屋里传出黛玉的声音,绿棋听到声音,便撩起门帘,林瑶进了屋。   顾馥兰和黛玉挨着坐在一起,两人身后分别站着两个丫鬟。   黛玉身后站着的是春杏和红盏,顾馥兰身后站着的是玉芽和一个陌生的面孔。   林瑶虽然和顾馥兰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也约顾馥兰出去过几次,顾馥兰每次带的都是玉芽和春芽两个丫鬟,怎么今日带了个陌生的丫鬟来?   这丫鬟相貌艳丽,气质却不俗,完全不像个丫鬟。   林瑶心里暗暗揣测,面上却若无其事的上前见礼,然后在两人对面坐下。   “兰儿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要紧事?”林瑶问道。   顾馥兰眉头紧锁,闻言一叹,转头朝着那个面孔陌生的艳丽女子道,“你自己来说吧。”   林瑶扬起眉,这个陌生的女子果然有问题。   顾馥兰刚发话,这女子就走出来,噗通跪到林瑶面前,“求林公子救命。”   林瑶:“???”   搞什么?他长得像在世的菩萨吗?怎么人人都跑来他面前喊救命?   林瑶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是谁?为何求我救命?”   既然顾馥兰带到他面前来,这个女子身份怕是很特殊。   “奴婢叶静书。”   林瑶脸色骤变,“你说你叫什么?”   “叶静书。”   林瑶眉头皱起,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可知道,在我面前撒谎,会是什么下场?”   “奴婢不敢撒谎,还请林公子相信奴婢。”   林瑶眉头紧皱,想起叶斐,冷声问道,“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儿?你祖父一直在找你,你为何不同他离开京城?”   林瑶提起叶斐,叶静书嚎啕大哭,“奴婢的祖父,早就已经病故了,那个自称奴婢祖父之人是假冒的!”   林瑶愕然,“假冒的?”   “当年,奴婢的祖父突然病重,奴婢一直侍奉左右,在奴婢十二岁那年,祖父就病故了,我那时候年纪小,家中又没有其他长辈,便想求助外祖家料理祖父的丧事,可谁知道我带着人回府,祖父却突然活了过来,我当时年纪小,只当是我自己弄错了,可是……没多久,我就被祖父送给了杨逊,我当时就知道不对,可却难以脱身,还是我……”叶静书低下头,抽泣道,“我引诱了杨府的小厮,诓他说私奔,才逃了出来,这些年我一直东躲西藏,就怕被他找到我。”   林瑶听得脑子里乱成一团。   叶静书口中所述,跟他知道的故事,完全是相反的版本。   可……若叶静书是真的,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叶斐许多异常之处,似乎也都能解释得通。   可问题又来了,他当初在山海书院也只是头次见叶斐,叶斐好端端的,为何要算计他?   叶静书到底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叶斐穷追不舍?连杨家都已经倒了,他还在找叶静书。   若叶静书这么重要,他当初又为什么要送出去?   这行为举止不是完全相悖吗? 第86章   林瑶看着这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久久不语。   屋内陷入寂静,安静的可怕。   叶静书所述之事惊世骇俗,黛玉此前并不清楚叶静书的身份,顾馥兰也不曾提及,此刻听得这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求助,只觉得不对劲,却又因为不清楚前因后果,不好开口。   而顾馥兰,她知道的也很有限,叶静书是她无意间救回去的,当时叶静书浑身是血,昏迷了好些日子才醒过来,得知她是顾馥兰之后,她便很激动的求顾馥兰带她去见林瑶,还口口声声说只有林瑶可以救她。   顾馥兰想着救她的时候,她伤得太重,又怕真的出事,便告知了母亲,柳氏也知道女儿救回来一个重伤的女子,这重伤的女子非说只有林瑶可以救她,柳氏沉吟许久,让顾馥兰带着去见林瑶,并且叮嘱她,不要在林瑶面前替这个女子说情。   虽不知母亲为何这样叮嘱,但顾馥兰也因此留了个心眼。   待得听完这女子的哭诉,顾馥兰眉头紧皱。   她和黛玉对视一眼,都觉出几分不对。小姐妹两个交换了个眼神,都默契的不开口。   缓了一会儿,林瑶坐回去,喝了口茶,淡淡的道,“叶静书消失了这么多年,你突然冒出来说你是叶静书,说实在的,我难以相信你,毕竟我也没见过叶静书,仅凭你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这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有些话或许是真的,比如叶斐是假冒的,可这个叶静书也未必就是真的。   叶静书失踪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一个弱女子,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如甄英莲那般被拐的还好说,毕竟拐子拐她是想养大了卖个好价钱,而叶静书呢?她失踪的过于突然,谁也不知道叶静书到底是死是活。   如果说叶斐是假冒的,叶静书就不能去官府报案?特意的跑去顾馥兰家里,又通过顾馥兰来见他当面求救,如此费尽周折,难道不奇怪吗?   “奴婢真的没有撒谎,求林公子相信我。”叶静书满脸泪水的哭着道。   纵然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可怜,林瑶也是铁石心肠,毫不动摇。   “这位姑娘,你的话简直处处都是漏洞,叫我如何相信你?你躲避了数年之久的叶斐,现如今就住在我家,会试刚结束,叶斐便来找我求助,说他孙女不见了,我便留了他住在家里,至今已有三个月,你既然躲着他,难道不知他就住在我家?”   林瑶说着一顿,不待这女子开口,又继续道,“我就当你不知道,可你我素不相识,你躲了叶斐数年,为何跑来求助我这个与你毫不相干甚至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你方才说叶斐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叶斐是假冒的,若他是假冒的,你从杨家逃脱之后为何不去官府告发?你不但没有去告他,反倒还躲藏了数年,如今还跑来找我,这到底有何意义?”   林瑶连连的质问,叫这女子懵住了,都忘了哭。   看这女子呆住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林瑶缓缓起身,让红盏和绿棋压着她去他书房,又叫春杏去客院叫叶斐去他书房见他。   吩咐完,林瑶对顾馥兰道,“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有一日外出回来的路上救回来的,她当时一身是血,我怕她没命,就先带回去救治。”顾馥兰这会儿知道情况不对,林瑶一问,便将情况如实说了。   林瑶皱眉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把人带回去,直接报官。”   “我知道了。”顾馥兰虽然不知道这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到底是谁,可看现在这个形势,怕不是有人在算计林瑶,她这是被人利用了。   吃了这次亏,她怎么可能再上当?就算林瑶不叮嘱她,她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林瑶点点头,想着那边真假叶斐的事情还没解决,林瑶便向黛玉和顾馥兰说了一声,便走了。   回到东院,林瑶直接去书房,自称叶静书的女子被压着摁在地上,嚷嚷着放开她,一点没有方才求救时的弱态。   叶斐还没来,不过他的客院有些远,晚点也正常。   林瑶坐在桌旁,女子的吵嚷他听若未闻,完全不受影响。   等了一会儿,叶斐来了。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女子的吵嚷,叶斐脸上有几分尴尬,“林公子,这是……”   那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看到叶斐,立刻低下头,也没有再挣扎,林瑶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不过这会儿林瑶也懒得理会她,林瑶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叶斐,微微一笑,“叶大夫来了,这位姑娘,你不认识吗?”   叶斐明明看到了这个女子的正脸,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真是有意思。   看来这两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假的。   叶斐被问得一愣,“林公子这是何意?”   林瑶勾起唇角,眼含深意的看着叶斐,“这位姑娘费尽周折,接近我的未婚妻,非要见我,说只有我能救她。见到我之后,便跪到我面前求救,说……”他拉长了声音,叶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林瑶,林瑶心中疑惑,难道叶静书是假的?   “她说她是叶静书。”林瑶这话一出,叶斐脸色骤变,“什么?”   叶斐此刻的表情有趣极了,像是震惊又像是惊慌,还有点恼怒。   “这……她不是我的孙女,我的孙女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叶斐很快缓过来,然后坚定的否认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但他用的是,‘她不是我孙女’的句式,而不是‘她不是叶静书’。   此时此刻,不管是自称叶斐的老爷子,还是这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林瑶对他们的说辞,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两个,他都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这位姑娘,难道不想再说点什么?方才你可是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你祖父叶斐早就已经病故,现在的叶斐是假冒的,还把你送给了杨逊,我没说错吧?”   叶斐显然心态比这个年轻女子要好,林瑶干脆调转目标,看向被摁在地上的女子。   这女子低着头没有反应,林瑶挑眉,叫红盏把这个女子的头抬起来。   可抬起头,才发现这女子嘴角溢出黑血,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尽了,还是服毒自尽。   这女子口中有毒囊。   死无对证!   林瑶皱起眉,脸色不是很好看。   见人死了,叶斐神态轻松了许多,“林公子,这女子一看就是在撒谎,如今被戳穿,知道逃不过送官,就干脆自尽了,她这是在陷害我。”   “陷害你?”林瑶冷笑看着他,“你一个糟老头子,她好端端的陷害你做什么?”   叶斐没见过林瑶这样牙尖嘴利的一面,不由愣住。   这个自称叶静书的女子都死了,林瑶也没了耐心再同叶斐玩儿你猜我猜的戏码,他冷着脸站起身道,“叶大夫,你当年为什么非要辞官?明明你有大好的前程,能成为太医院的院使,做到院使的位置,你在皇上面前都能有几分薄面,还怕找不到孙女?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叶斐面色不变,“林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林公子不愿意帮我,何必这般羞辱我?”   “看来你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实话了。”   林瑶面如寒霜,“是不是我过去太好说话,给你我好欺骗的错觉?”   叶斐眼帘低垂,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林瑶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朝着林瑶冲过来,手从长袖里伸出来,手里抓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愚蠢。”林瑶一脚踹出去,叶斐拿着匕首的手一收,主动将胸膛凑到林瑶脚前,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林瑶脸色微变,当即纵身追出去,哪知这叶斐轻功极高,眨眼间就跳上了屋檐,林瑶怎么可能放任他在眼皮子底下跑掉?二话不说也追上去。   林瑶的武功更高,追了几条街,在一条巷子里还是把人给堵住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人见逃不掉,干脆一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   林瑶看着一地的血,脸色阴沉至极。   他一直与人无争,从未主动与人交恶,这个自称叶斐的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为何要针对他?   本以为有了个假叶静书,就能拆穿假叶斐的真面目。   谁知道这两个,一个服毒自尽,一个干脆抹了脖子,竟是宁愿死都不透露给他任何信息。   “该死!难道是谁家培养的死士?”   除了死士,谁会这么不惜命也要保守秘密?   林瑶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回到府里,叫叶河去报官,然后让他带着官府的人去巷子收尸。   等官府的人过来,林瑶把前因后果详细的说给官府的人听,让官府的人去追查线索。   至于他,他就快要大婚了,手里又没什么可用的人,阮奕然倒是手里人多,但他不能遇到点事情就去找阮奕然吧?   林瑶终于有了要培养自己人的心思。   遇到了事情,林瑶才意识到他手里可用的人不多。   林瑶想了想,现在从小培养好像来不及,便写了封信,让叶河送去给阮奕然。   倒不是让阮奕然送他一些人使,就算是阮奕然送的,那也是阮奕然的人,林瑶是找阮奕然询问贺子真的下落。   贺子真是江湖人,应该认识不少江湖上的人,林瑶打算直接通过贺子真,招一些江湖上的人为他办事,银货两讫。   倒也不需要什么忠心,他找这些人,又不是要造反,顶多指派他们去打听消息和调查什么人,也不需要他们给什么忠心。   当然,若能收服他们,那更好。 第87章   林瑶这边使人去报官,自然惊动了正院的贾敏,她还以为是林瑶在外面惹了麻烦,亲自跑到东院来问情况。   两个假货接近他的事,林瑶一直不曾对贾敏说过,原也是不希望贾敏烦心,这会儿闹到报官的地步,林瑶也没法再遮掩,只得如实告诉了贾敏。   贾敏听得皱眉,“一个两个的,都假冒叶家的人接近你干什么?难道你身上有什么稀世珍宝吸引了他们?”   这话原就是贾敏随口一说,她自己都没当真,但林瑶却心中一紧。   他身上拥有的东西,哪里是稀世珍宝四个字能概括的?   单单他抽签得到的稀世奇宝,就够他登上暗杀榜头名了。   叶斐这两个,难道是被他身上的金手指吸引来的?   可问题是,金手指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是林如海,也不过是在他故意透露的情况下,知道他身上拥有一个空间奇宝,具体的林如海都不清楚,可以说金手指的具体信息,只有林瑶自己知道。   这些年来,他虽然也有从背包里取用东西,但自问从未在外人面前使用过背包,就连他身边跟了他十几年的宋嬷嬷,都不清楚他有金手指,就更不必提他身边这些小厮丫鬟了。   就是因为他身边的宋嬷嬷都不知道他的金手指,他才没有想到金手指上。   他入山海书院读书的时候,已经八、九岁,假叶斐是如何知道他身上有金手指的?   难不成假叶斐也是穿越来的?   如果假叶斐与他一样是穿越来的,那么他很可能清楚贾敏何年何月去世,贾敏没有死,林如海又多了个继子,假冒叶斐的这个人会注意到林瑶,那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假叶斐是觊觎他身上的金手指,后来又为什么离开了山海书院?这近十年来,又为什么没有再对他出手?   这个假冒叶静书的人……   等等,如果说这两个人都是穿越者。   按照叶静书的话说,叶斐早就已经病死,她去找外家帮忙料理丧事回来后,叶斐又突然活了,很可能真正的叶斐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而突然活过来的叶斐,只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而叶静书,她或许比叶斐穿越得更早一些。   如果这两个穿越者,都知道原着,那么就肯定会注意到原着根本就没有的林家继子——林瑶。   数年来,这两个人是不是一直在暗中盯着他?   叶斐一个年迈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么精妙的轻功?   除非他也有金手指,比如系统什么的。   至于叶静书,她可能也有金手指,甚至用这个金手指换了一张脸,否则叶斐不可能认不出她。   林瑶揉了揉额角,如果他们俩都是穿越者,那还会不会有别的穿越者?   一直以来,林瑶都觉得自己是唯一的穿越者,从来没想过可能还有别的穿越者。   “瑶儿?!”   耳边骤然传来贾敏的喊声,林瑶回过神,“啊?”   贾敏担忧的看着林瑶,“你方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你都没反应。”   “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太太别担心,我没事。”林瑶笑着道。   贾敏叮嘱林瑶近日出门要小心一些,倒也没让林瑶多带几个护卫出门,毕竟林瑶现在的武功并不弱,林府这些护卫,十个加起来都打不过林瑶一个人,带着有什么用?   “我知道了。”   贾敏知道林瑶没在外面惹事,也就回去了。   次日,阮奕然就给林瑶回了信,说他已经传信给贺子真,林瑶只要在家里等便是。   过了几日,贺子真便上门来了。   “请坐,令妹还好吗?”林瑶正好在家,便请贺子真进了书房,又叫丫鬟奉茶。   贺子真坐下,喝着茶,道,“舍妹很好,她现在拜了师傅,正在习武,打算日后去江湖上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林瑶闻言笑道,“这倒是个好志向。”   “我还以为你会说她离经叛道,毕竟女孩子家,不成亲,在外抛头露面还当什么女侠,实在是有辱斯文等等。”贺子真笑道。   林瑶听得好笑,“贺公子把我当成那些老学究了不成?我若是有这种想法,令妹早就被我拿去配小厮了,还等你来接她回家?”   贺子真也笑,“林公子是位好东家,”顿了顿,直奔正题,“听奕然说林公子有事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林瑶便将假叶斐接近他的事说了,只隐去了这二人可能是穿越者的事。   “我需要一些会武功的人来替我办事,倒也不是卖命的活计,就是替我跑腿打听消息,或者调查什么人,江湖上的人会武功,门路广,办事利索些。”林瑶道。   贺子真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林公子何必舍近求远?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你想知道什么消息,调查什么人,只管吩咐我,我一定帮你办的妥妥当当。”   “这怎么好意思。”林瑶道。   贺子真道,“林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令堂也对舍妹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我兄妹二人一辈子都还不起,如今只是帮林公子办些小事,我心里还觉得亏欠了你呢,林公子实在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们兄妹应该做的。”   林瑶还想说什么,贺子真又道,“这两年,我兄妹二人一直住在京城所属的县城里,就是怕林公子有一日需要我们,我们却不在,林公子还是不要跟我客气,说实在的,这份恩情压在我们兄妹心头已经好久了,林公子是仁者善心,我们却不能理所应当的占了这份善意而不回报。”   闻言,林瑶也说不出回绝的话,只得应下。   “林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林瑶顿了顿,吸了口气,皱眉道,“我想请你们查一查叶斐和叶静书这两个人,虽说他们二人已经死了,但我想知道他们过去的事情,或许能从一些事情里,找到些蛛丝马迹,查到他们接近我的原因。”   虽说林瑶心里有了猜测,但猜测只是猜测,毕竟不能当做事实,还是调查一下安心一些。   一下子冒出两个穿越者,还是祖孙俩,未免太奇怪了。   说不定是他想多了,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穿越者,他们接近他,完全是受人指使,而这个幕后主使……才是真的有问题。   “林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帮你查。”   林瑶送贺子真出去。   第二天,梁丞和顾桢登门。   “这几日我们不在京中,回来就听说你遇到刺客了,京里传得沸沸扬扬,到底怎么回事?”   顾桢进门劈头盖脸的就说了一堆。   林瑶请他们坐下,“就是之前来向我求助的叶斐……”林瑶把后头又冒出个叶静书的事,简洁的说了一遍,“现在两个人都自尽了,我怀疑他们背后有幕后主使,就上报了官府,让他们去查。”   林瑶如今也是官身,遇到刺客不是小事,官府的人也不敢轻忽。   甚至皇上听说之后,还把顺天府的知府叫到了宫里问了几句,顺天知府出宫之后,追查这个案子愈发上心。   “阿瑶,你真的没得罪过什么人吗?要不你还是仔细想想,说不定你自己觉得是小事,旁人却小心眼觉得你害了他,这种人可多得很。”梁丞皱着眉道。   林瑶苦笑,“这些年来,我真正得罪过的人,除了当初在书院读书时遇到的杨遵,也就年前在广济寺遇到的周文朗,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这些年我就没得跟任何交恶。”   梁丞和顾桢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瑶的性子他们都了解,那是个与人为善的主儿,多数时候都在帮助他人,与人交恶,那真是罕见的很,有数的两次那都是有原因的。   前者早就死了多年,自不必提。   后者被林瑶踹了一脚,在床上养了两个月才能下地,这之后都不敢往林府门前路过,可见是被林瑶一脚给踹破了胆,别说骚扰黛玉,他甚至远远见到林瑶都要绕路走,生怕再被林瑶盯上。   杨遵已死,周文朗又吓破了胆,那还有谁这样算计林瑶呢?   三人围坐在一起,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梁丞二人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近日气候愈发炎热,顾馥兰的及笄礼也近了。   六月初六日,是顾馥兰的及笄礼。   顾馥兰的父亲如今官居正二品礼部侍郎,虽及不上林如海,但也不差。   顾馥兰的及笄礼一过,婚期就愈发近了。   乞巧节,林瑶收到了顾馥兰亲手秀的鸳鸯荷包,林瑶想了想,送了一支玉簪。   大婚前几日,林瑶便向翰林院告假,成亲是大事,自然不能马虎。   成亲当日,皇上还着人送了礼,打头的便是玉如意。   皇上对林瑶如此恩宠,让前来贺喜的人又是一通眼红。   当爹的受皇上看重也就罢了,儿子居然比他爹还略胜一筹。   这叫人怎么比?   林瑶成亲,朋友来了不少,不但赵澜他们几个都来了,还有林锳一家,以及罗家的表哥们,荣国府的几个表兄弟还有侄儿都来了。   来给林瑶敬酒的人有很多,就连赵澜他们几个也来凑热闹。   林瑶因为内功深厚,酒量也大的可怕,这些酒量浅的书生朋友们想灌醉林瑶,反倒被林瑶给喝趴下了。   把这群人都喝倒了,林瑶才脱身。   带着一身酒气回了新房。   顾馥兰似乎早就料到林瑶会喝很多酒,他回到新房的时候,顾馥兰身边的大丫鬟玉芽就捧了醒酒茶来给林瑶。   林瑶很给面子,一口干了。   喝了醒酒茶,林瑶就去里面沐浴,洗去一身酒气,出来的时候,就见顾馥兰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寝衣坐在榻边,头饰也都摘了,长长的乌发一半在脑后,一半搭在胸前。   屋里燃着蜡烛,光线昏暗,林瑶在她身边坐下,“今天……累不累?” 第88章   顾馥兰双手搅在一起,有些紧张,“不累。”   林瑶注意到顾馥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在微微发抖,不由一笑,“害怕?”   “不是害怕,”顾馥兰同林瑶毕竟相识多年,说了两句话,心里的紧张便消了许多,“只是有些紧张,不过现在好多了。”   林瑶没想到顾馥兰这么坦诚,愣了一下,旋即一笑,“时辰也不早了,歇息吧。”   “哦……”顾馥兰脸颊绯红,伸手就要解林瑶的衣服。   林瑶握住她的手,“这么着急?”   顾馥兰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林瑶居然会调戏她,心里一恼,就想把手抽回来,可林瑶似乎早就料到会惹恼她,加重了力气握住她的手,她没能把手给抽回来。   “你,你撒手。”   林瑶轻笑,“撒手?我觉得我现在哪里都可以碰了。”   顾馥兰羞怒的瞪着他,“你,你怎么这样?”   林瑶伸手把顾馥兰搂入怀里,声音轻柔的哄她,“这么不禁逗?”   顾馥兰倚在林瑶怀里,听他这么说,愈发不好意思。   “现在还紧张吗?”   顾馥兰一愣,原来是怕她紧张?   她心里涌上一股甜意,“不紧张了。”   被林瑶这一闹,她哪儿还紧张。   林瑶搂着顾馥兰,往榻上一倒,顾馥兰整个人就扑在林瑶胸膛上。   顾馥兰没想到林瑶会突然躺下去,吓得她抓紧了林瑶的寝衣,两只手紧紧攥着林瑶双肩的衣服。   等顾馥兰缓了缓,林瑶笑着道,“夫人可有字?”   听林瑶唤她夫人,顾馥兰面上烧得慌,不敢跟林瑶对视,“没有。”   “我这里有个字配你极好,”不待顾馥兰问,林瑶便低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字灵犀可好?”   “心有灵犀……”顾馥兰怔了怔,瞬间听懂了林瑶的诉求。   他要的是夫妻之间心意相通。   顾馥兰眼眶微热,她做了公主伴读这么多年,见惯了男人们三妻四妾,虽说她父兄们都对妻子一心一意,但这是她顾家家风如此,林家虽是书香之族,却也是钟鼎之家,林如海与妻子感情好,不也有几房姬妾?   爱上林瑶是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事情,起初她只是对林瑶好奇,渐渐的就被他的俊美和才气吸引,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但一直以来,林瑶对她都没有表现出非她不可的情意。   这门亲事更多是双方的长辈促成,顾馥兰心里纵有期盼,但也没妄想能得到林瑶的心。   可新婚之夜,林瑶竟为她取字灵犀。   他在暗示她,想要夫妻之间心意相通。   “哭什么?”林瑶见顾馥兰眼眶红红,竟一声不吭的落了泪,心知她是被感动的,不由无奈。   任林瑶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顾馥兰俯身靠在林瑶胸膛上,“灵犀,这个字,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林瑶搂着顾馥兰,顿了顿,道,“我这个人不太会说什么漂亮话,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妥,灵犀可以直接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只要夫君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顾馥兰就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所求不过是丈夫的一颗心。   或许林瑶将来会有别的女人,但只要在林瑶心里,她始终是最重要的,她就满足了。   林瑶闻言,心里有些沉重。   旧时代对女性的压迫太过了。   他搂紧了顾馥兰,吸了口气道,“我管不了旁人,但我可以许诺你,此生此世,只你一人。”   顾馥兰一惊,爬起来看着林瑶,“只我一人?”   “我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通房,这辈子,只有你一人。”林瑶是喜欢顾馥兰的,或许这份喜欢还没有到深爱的地步,但他愿意再进一步,顾馥兰也值得他这么做。   本身他也不是什么贪爱美色的人,妾乃乱家之源,虽说他家老爷有几房姬妾,家里并不乱,但那是因为这几个姬妾都没有生养,而当家太太前后生了一子一女,即便儿子没养活,太太贾氏也是有生养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生养的女子,在府里就没有任何地位可言,有些重视子嗣的人家,当家太太没有生养,还会被休回娘家,何况这几个只是妾侍?   没有儿子,她们就没有底气,别说来太太面前耀武扬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远的不提,就说荣国府的大舅舅贾赦,他名义上虽然只有两个姨娘,但他那个院子里,但凡姿色出众的丫鬟,哪个没被他睡过?   再说二舅舅贾政,二舅舅人品端方,并不重欲,屋里也有两个妾,周姨娘还好说,她因为没有生养,在府里就像个透明人,逢年过节都没有人想起她。另一个赵姨娘就不同了,她前后给贾政生了探春和贾环,一儿一女。   赵姨娘为着贾环,还敢请马道婆去咒宝玉这个嫡子。   可见‘妾乃乱家之源’这话是很有根据的。   林瑶不喜欢麻烦,顾馥兰是他中意的女子,他既然有几分喜爱,便愿意给她应有的尊重。   顾馥兰得了林瑶的承诺,情绪失控的抱紧了林瑶,没一会儿林瑶的衣襟就被她哭湿了。   林瑶无奈的抱着顾馥兰,“这有什么好哭的?”   等顾馥兰哭够了,林瑶叫人端水进来给她洗脸,完了将丫鬟们都赶出去。   “天不早了,睡吧。”林瑶拉着满脸困倦的顾馥兰在床上躺下。   因顾馥兰之前哭了一场,林瑶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致,正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手摸进了他衣服里。   林瑶睁开眼,转头就见顾馥兰侧身躺着看他,见他看过来,虽有几分羞涩,却也没避开。   小手还在往他身上摸,林瑶被撩得火起,干脆翻过身将顾馥兰压在身下,“摸够了没有?”   顾馥兰眨着眼,“不舒服吗?”   林瑶:“……”   你这么摸来摸去,又没摸到关键处,撩得人不上不下,很窝火知道吗?   见林瑶不做声,顾馥兰伸手脱林瑶的上衣,一扯寝衣就散开了。   这还能忍就不是人了。   林瑶倾身吻住顾馥兰的红唇……   ——   昨晚闹了半宿,第二天林瑶没能起来练武。   宋嬷嬷早起过来,见门还关着,门外守着两个丫鬟,一个是林瑶身边的大丫鬟雨竹,另一个是大奶奶的陪嫁大丫鬟玉芽。   “大爷和大奶奶还没起?”   玉芽在昨天就认识了宋嬷嬷,知道是林瑶跟前的老嬷嬷,是林瑶生母的奶母,从小照顾林瑶长大的老嬷嬷,在东院里是除了林瑶之外,地位最高的。   “昨儿闹得晚,这会儿怕还没醒……”玉芽脸颊通红的道。   昨晚林瑶回了新房之后,新房里一直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过了小半个时辰,林瑶便叫人端水进去,她还吓了一跳,以为林瑶身体有什么问题,居然这么快。   结果她想岔了,是她家姑娘不知怎的哭了,端水进去是给她洗脸的。   洗脸之后,她们这些丫鬟就都被赶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屋里才传出动静,然后……然后就闹了半宿。   她和雨竹守夜,两人都羞得不该如何是好,只得站远些。   宋嬷嬷听了玉芽的话,竟还乐得笑了出来,“闹得晚?那就好那就好。”   玉芽有些不解,疑惑写在了脸上。   宋嬷嬷见状,便笑道,“玉芽姑娘不知道,咱们大爷打小就懂事,就一点,他长大之后,不近女色,太太婚前原本想给他两个通房丫鬟伺候,大爷直接就拒绝了,这几年下来,太太老是叫我去问大爷的情况,弄得我也担心大爷的身体,现在知道大爷没问题,我也就放心了。”   玉芽错愕极了,“大爷没有通房吗?”   像林瑶这样的世家公子,还有没通房的?实在罕见。   便是顾府的两位爷们,婚前也是有通房的,只不过在成婚之前都打发了出去,没叫进门的奶奶看见过罢了。   “大爷身边的丫鬟都是太太、安排的,说没几个丫鬟不像样,平日里也只是给大爷束发穿衣,端水洗漱,别的都不叫她们伺候,书房里基本都是小厮们伺候笔墨,丫鬟们都不叫进去的。”宋嬷嬷笑着道。   宋嬷嬷知道玉芽是顾馥兰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说这么多,只是想借玉芽的口,告诉顾馥兰,林瑶为了她不近女色。   林瑶不近女色,被府里的人当做是为新夫人守身如玉,别说宋嬷嬷这么想,便是林如海夫妇也都是这么想的。   至于黛玉,黛玉还不至于知道林瑶的房中事,林如海和贾敏也不会对黛玉说这些私密之事。   林瑶其实已经醒了,但是他怀里的顾馥兰睡得很沉。   两辈子,顾馥兰是他碰的第一个女人,破了戒,就有些食髓知味,林瑶习武多年,身体好得不得了,不知不觉就闹得晚了。   林瑶觉得有些抱歉,头一次就把人翻来覆去折腾……   嘤咛一声,林瑶闻声看去,怀里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接着动了动身体,秀眉皱起。   林瑶看到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肩头,上面印着点点红印。   他咳了两声,“还疼吗?” 第89章   顾馥兰还懵着,骤然听到林瑶的声音,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涨红,“疼……”   “昨晚是我孟浪了,”林瑶顿了顿,“时辰还早,要不再歇会儿?”   听林瑶提到时辰,顾馥兰顿时想起今天还要去正院请安,当即挺身坐了起来,被子滑落,顾馥兰愣了一下,忙将被子拽起来遮住身子。   见顾馥兰眉头紧皱,林瑶便知她身体不适,可他也没什么好法子缓解,只能尴尬的坐在一边。   两人坐在床上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你身子不舒服,我来给你穿衣吧。”   顾馥兰脸上羞红,“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别逞强了。”林瑶先起身将自己的衣物穿戴整齐,才开始给顾馥兰穿衣。   顾馥兰拗不过林瑶,只得依了。   穿好衣服之后,林瑶才叫下人端水进来梳洗。   收拾完,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我们是不是起来迟了?”   虽说林府当家夫人贾敏对她很好,也很喜欢她,但她新婚头一天,请安就迟了,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瑶看她忐忑不安,不由一笑,“太太很喜欢你,不必担心。”   “可是……”   “昨晚是我们新婚之夜,太太会理解的。”林瑶暗示道。   顾馥兰脸颊一红,拍了林瑶一下,“还在外面呢,你说话注意些。”   林瑶握住她的手,“别怕,没事的。”   顾馥兰的脸更红了。   因顾馥兰的身体不适,两人走的速度并不快。   林府的面积可不小,顾馥兰本就身体不适,走了一会儿,便愈发不适。   林瑶停下脚步,“很不舒服吗?”   顾馥兰脸上红红的,“我没事。”   新婚第二天,向公婆敬茶是必不可少的。   林瑶想了想,忽然将顾馥兰打横抱起,“这儿离正院还有些路走,我抱着你走吧。”   顾馥兰吓了一跳,忙拍打着林瑶,让他放她下来。   “这样不好,叫人看见不像话。”   虽说或许下人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可顾馥兰还是不大自在。   “不必担心,到了正院门口我就放你下来。”   顾馥兰拍了林瑶几下,林瑶也没理会她的挣扎,顾馥兰只好听之任之。   所幸到了正院门口,林瑶的确如他所言,把她放了下来。   站在地上,顾馥兰开始整理衣服。   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缓缓跟着林瑶进了正院。   林如海夫妇并黛玉已经坐在了正堂里,也不知等了多久。   顾馥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先给林如海夫妇敬茶,又送了黛玉礼物。   林如海夫妇对顾馥兰和颜悦色,没有给她脸色看。   贾敏甚至还在敬茶的时候叮嘱林瑶,日后要多关心她。   林瑶笑着应下。   在正院用了早饭,林瑶便牵着顾馥兰先离开了正院,出了正院,林瑶又把顾馥兰抱了起来,一路抱着回了东院,将顾馥兰放到内室寝榻上。   “你身子不舒服,再睡一会儿吧。”   顾馥兰摇头,“既然都起来了,还睡做什么?”顿了顿,道,“夫君不跟我说说东院都有哪些人吗?”   “等你睡一觉起来再说也不迟。”林瑶笑道。   顾馥兰抿唇,“我睡不着……”   “那我陪你?”   顾馥兰微微一惊,“陪我?”   “我有三天的假期,这三天都没事做,你睡不着,我就陪你。”林瑶微笑道。   顾馥兰想了想,“你昨晚也没睡好吧?”   毕竟她被折腾到半夜,林瑶不也是半夜才睡吗?   林瑶愣了愣,明白顾馥兰的意思,他想说他不一样,他习武多年,就算一晚上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笑了笑道,“确实没睡好。”   顾馥兰闻言,当即道,“那我们再睡一会儿,睡够了再说。”   因为是白日里,两人便没有脱衣,和衣躺在床上,没一会儿顾馥兰就睡沉了。   林瑶看顾馥兰睡着了,便也闭着眼小憩。   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过来就到下午了。   醒来之后,又重新洗了脸,梳妆打扮。   林瑶开始介绍他院子里的人,其实林瑶院子里的人也简单。   除了太太给他安排的四个丫鬟,就是宋嬷嬷,还有几个粗使婆子,粗使婆子都是做杂役的,打扫卫生什么的。   除此之外,便没了。   东院人口简单的令人发指,顾馥兰带来的陪嫁丫鬟,就有足足八个,还有一个嬷嬷,是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气质精神面貌看着就跟院里的婆子们不一样。   顾馥兰的这几个陪嫁丫鬟,相貌都不俗,也倒了该配人的年纪了,晚间林瑶便问顾馥兰的想法。   “配人?”顾馥兰有些惊讶。   其实嫁过来之前,她那几个陪嫁里有几个是她娘挑的,说将来她要是有了身孕,就在那几个里挑一个出来开脸伺候林瑶,可昨晚她刚得了林瑶的承诺,那几个丫鬟她看着就有些不顺心了。   白日里她注意到林瑶曾在那几个美貌的丫鬟身上逗留过一会儿,还当林瑶有什么心思。   没想到,晚上就听到林瑶提出让她身边的陪嫁都配人。   “是不是太早了?”顾馥兰有些迟疑。   林瑶道,“早吗?不早吧?我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鬟,也都配了府里的小厮,只不过我用惯了她们,不想再换人,就还叫她们在跟前伺候,你身边那几个陪嫁,有几个我瞧着不太、安分,要么早些配府里的小厮,要么就让家里人带回去婚嫁,省的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情出来,不好收场。”   听林瑶这么说,顾馥兰便知他心意已定。   “那……明日你去说?”虽然这原本就是林瑶的意思,可如果她去说,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旁人只怕会以为她善妒,身边一个美貌的丫鬟都容不得。   林瑶也知道顾馥兰顾忌什么,便道,“我就是跟你商量一下,既然你觉得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把他们叫齐了说这事儿。”   “我都听你的。”   林瑶点点头,“好,时辰不早了,睡吧。”   顾馥兰闻言,想其昨晚的事,脸上一红,“我身上还没好……”   “嗯?”林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禁闷笑,“想什么呢?我说睡,你就只能想到那事儿?”   顾馥兰面上一红,打了林瑶一下,“我没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身子还没好,”林瑶把人搂到怀里,“我又不是色中饿鬼,成日里只想着睡你,睡吧,很晚了。”   顾馥兰靠在林瑶身上,眨了眨眼,唇角扬起。   她的眼光就是好,老早就盯上了林瑶。   第二天晨起,小两口梳洗后,去正院请安,然后跟林如海夫妇一道用了早饭,便回了东院。   回到东院,林瑶就让雨竹把顾馥兰的几个陪嫁全叫到屋里来。   “突然把你们全都叫过来,想必你们心里也有疑问,我也就直说了,”林瑶喝了口茶,“我院里伺候的丫鬟,都是配了人的,没有配人的,都不在屋里伺候,你们年纪也不算小了,都到了该配人的年纪,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给你们,第一,就在府里挑一个你们满意的小厮,第二,让你们家里人把你们赎回去,自主婚嫁。”   话音刚落下,就有个穿着粉色衣裙的漂亮丫鬟跪了下来,“姑娘,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求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顾馥兰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个丫鬟,就是她娘给她挑的陪嫁,叫梦蕊,虽说只是个二等丫鬟,但姿色却很不错。   八个丫鬟里,数她相貌最出众。   林瑶眉头一皱,不等顾馥兰开口,便抢先一步道,“这是我的决定,你有意见?”   梦蕊微愕,“奴婢……”   “好了,不必说了,我院里容不下你这样心大的丫鬟,你是夫人的陪嫁,我也不为难你,叫你家里人带你走吧,赎身银子给你免了。”林瑶又不是傻子,这丫鬟一股子绿茶味儿,险些熏死林瑶。   梦蕊脸色涨红,“奴婢不敢心存妄想,大爷误会奴婢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总之我不想在这个院子里看见你。”林瑶皱眉,厌恶的道。   他极少这样让人难堪,但若是被恶心到了,他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点情面都不留。   顾馥兰心里很爽。   昨天下午,林瑶去书房练字,这个梦蕊就想去书房送汤,还打着她的名义。   只不过林瑶这院里早有规矩,丫鬟不许进书房,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都没有让她进去。   晚间的时候林瑶问她有没有给他送汤,这事儿顾馥兰完全不知道。   问清楚之后,林瑶便提出要把她身边的丫鬟们都配人。   林瑶相貌英俊,才华过人,又是新科的状元,不知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春闺梦中人。   她身边这几个丫鬟,要说对林瑶完全没有心思的,估计就只有玉芽。   玉芽是打小伺候她,陪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同其他丫鬟是不同的。   玉芽也数次替她给林瑶传过话,一直以来,玉芽都对林瑶保持着距离,不越雷池半步。   顾馥兰对玉芽也很放心,但其他的丫鬟,多多少少都是对林瑶有些心思的。   现在林瑶让他们都配小厮,或者让家里人领出去配人,也就梦蕊心大,自持美貌,以为能在林瑶面前留几分印象,谁知道她站出来,反倒让林瑶更厌恶她。 第90章   “奴婢不敢了,奴婢愿意配小厮,求大爷不要赶奴婢出府。”梦蕊哭得梨花带雨,生怕林瑶真的把她赶出去。   “来人,把她带下去。”林瑶看见她就不舒服。   愿意配小厮又如何?   远的不提,就说他比较熟悉的贾琏,他经常沾染府中配了人的少妇,光是林瑶知道的,就有四五个。   这个梦蕊看着就不安分,野心大得很,留在府里配小厮,林瑶也不信她会安分。   宋嬷嬷领着几个粗使婆子,将梦蕊拖了出去。   有了梦蕊这个例子在前,其他几个丫鬟也不敢再有什么心思,这位林大爷端的是铁石心肠,连梦蕊那样姿色的都能狠心赶出去,她们这些姿色还不如梦蕊的,哪里还敢肖想林大爷?   奴婢就是奴婢,妄想一步登天成为这位林大爷的姨娘,就是梦蕊这个下场。   玩了一手杀鸡儆猴,其他七个丫鬟都老老实实的表示愿意配小厮。   林瑶也不为难她们,愿意配小厮的,都让她们自己挑中意的。   次日,林瑶带着顾馥兰回门。   回门日,林瑶去顾家也并不紧张,他跟顾家的人都挺熟悉的。   回门第二天,林瑶的假期便结束了。   到了翰林院,几乎每个人都向林瑶道喜。   “阿瑶红光满面,看样子对嫂夫人很中意?”谢琰凑到林瑶身边,小声打趣道。   林瑶横他一眼,“昱谨这是想娶亲了?要不我去帮你催催?”   这当然是说笑的,他在皇上面前纵有几分脸面,但也没有资格去催婚。   谢琰连忙摇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林瑶白了他一眼,“行了,去修你的书吧。”   回到翰林院之后,林瑶又恢复了隔三差五被皇上叫去御书房的日常。   这日,林瑶被叫去御书房,没想到刚到御书房门口,就见誉王额头流着血从御书房出来。   誉王没想到迎面会撞见林瑶,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见过誉王殿下。”   誉王也不叫起,冷冷的看着林瑶,“你也是来看本王笑话的?”   “微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誉王呵了一声,直接从林瑶身边走过。   林瑶站起身,转头看着誉王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御书房里出来,额头上却带着伤,还在流血。   看样子,誉王是做了什么事,惹皇上生气了。   “林大人,陛下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首领太监刘公公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甩着浮尘,笑着说道。   林瑶回过神,“刘公公,不知陛下这个时候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吩咐?”   “这我可不知道。”刘公公笑着道。   看刘公公满脸笑容,林瑶心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便对刘公公点点头,转身进了御书房。   刘公公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心道,这位林大人,真是陛下面前的新贵宠臣啊。   陛下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这么喜欢过……   林瑶进了书房,便行了叩拜大礼,“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上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林瑶暗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瑶起身,“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想让你去吏部历练历练,爱卿意下如何?”   林瑶闻言有些惊讶,“这……”   “你若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皇上揉着额角,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林瑶虽然觉得皇上是因为光环的原因对他如此特殊,可皇上对他的特殊,让他受尽了优待,这份情他却不能不领。   既然皇上让他去吏部,想必是有缘由的。   林瑶也并非怕事之人。   “微臣但凭皇上做主。”林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同刚才出去的誉王有关。   誉王看样子是记恨上他了。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林瑶觉得自己急需增强实力。   武功方面,林瑶不敢说自己武功绝顶,但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若是誉王想暗杀他,绝对是打错了算盘。   可若是在朝堂上攻讦他,也有皇上护着他,林瑶并不担心。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知道的。   “那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   钦点林瑶去吏部,任吏部郎中。   吏部郎中是正五品,林瑶之前在翰林院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他在翰林院也不过才待了几个月,就连升三级。   纵使知道林瑶很得皇上的喜爱,这道圣旨还是让满朝文武都很惊诧。   本朝还没出过连升三级的官员,还是刚入仕的新科状元。   林瑶升官来的太突然,旁人都当他是靠着皇上的恩宠才升的官,进了吏部,纵使上官因为皇上不敢给林瑶摆脸色,可也没有很热情。   林瑶在翰林院没有受到的排挤,到了吏部倒是品尝到了一点被排挤的味道。   转眼过去一个月,林瑶一直默默的做事,倒是扭转了吏部上官对他的看法。   渐渐的,林瑶在吏部也混开了。   十月十一是贾敏的生辰,虽不是整生日,但还是设了家宴,大舅母并二舅母带着府上几个姑娘登门祝贺。   热闹了一整日,林瑶却不在府里,衙门的事情办完了才回府,而这个时候亲戚们都回家了。   晚上陪着贾敏一起用了晚饭,回到屋里,沐浴更衣,就准备上床睡觉。   顾馥兰躺在林瑶身边,说起了荣国府的迎春表姐。   “迎春表姐今年都十八了,却还没定亲,看大舅母的样子,好像完全没这个意思。”   林瑶道,“迎春不是大舅母生的,又是庶出,在那边府里并不受重视。”   “不受重视?”顾馥兰皱眉,“可我听说,贾家几位姑娘都是在老太太跟前养大的,老太太毕竟是一品国公夫人,凭着这层关系,给迎春表姐定亲也不难办吧?”   “嗯……”林瑶搂着顾馥兰,“这也是他们家的家事。”   顾馥兰叹道,“我只是觉得迎春表姐有些可怜。”   林瑶奇怪的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觉得她可怜?”   “今天母亲生辰,大舅母和二舅母带着迎春和探春过来祝贺,我瞧着探春表妹比迎春表姐小了两三岁,言谈举止都很不俗,迎春表姐……有些沉默寡言。”顾馥兰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些话她说出来不合适。   林瑶闻言笑道,“夫人这是想给迎春表姐做媒?”   “上个月舅舅家来信,不是说诚表哥的妻子病逝了吗?诚表哥也不过才二十岁,虽说还未考取功名,但听说学问是不差的,迎春姐姐嫁过去,虽说是继室,但这婚事却也配得。”   林瑶心道,何止是配的。   他这个表哥是舅舅家年龄最小的,读书天分也是最好的,他那个原配可是扬州书香世家之后,若不是看诚表哥读书有天分,看中了他这份才气,韩家可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哪知这个韩氏是个体弱的,婚后经常生病,这不,嫁过来才两年,人就没了。   而迎春,虽说出身荣国府,又有国公夫人教养,但她爹毕竟只是个一等将军,又是庶出。以迎春的条件,想嫁入高门,不太可能,而低嫁又难以挑到合适的。   虽然林瑶没有看过原着,但也知道迎春后来被他那个浑人大舅舅抵了债,嫁给了一个家暴男,婚后没两年就被虐待死了。   林瑶只知道那人叫孙绍祖,原着他没看,信息记得不清楚,但他知道前些年有个叫孙绍祖的青年求到荣国府,承了荣国府的人脉留在京城做了官儿,如今官职不高,但家资却积累不少,可见他这几年贪了多少银子。   这孙绍祖前些年娶了妻,对这个妻子一点都不尊重,孙家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全都被这位沾了个遍。   林瑶不清楚大舅舅欠孙绍祖银子这件事的真假,但这个孙绍祖是个狼心狗肺之人,却半点不假。   他没见过迎春几次,但听得娇妻同情她,想起迎春被嫁给孙绍祖这个家暴男,好像挺惨的。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林瑶回过神来,笑道,“你若是愿意做这个媒人,可以去跟太太提,你刚新婚,去提这事儿不合适。”   贾敏是贾母的亲生女儿,迎春又是养在老太太跟前,婚事老太太自然也有权利做主。   贾赦虽然是个浑人,但对老太太却是孝顺的,只要老太太出面,迎春避开孙绍祖这个火坑是没问题的。   迎春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性子温柔体贴,他舅舅家门第不算高,若没有他这层关系,想娶到迎春几乎不可能。   不过迎春嫁给他表哥,绝对是赚了。   毕竟,不嫁给他表哥,日后大概率就会被送给孙绍祖糟蹋了。   也是可惜。   听林瑶这么说,顾馥兰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明日跟太太说去。”   “嗯,睡吧。”   次日,顾馥兰便去找贾敏,委婉的提了这事儿。   林家同罗家这些年走得还算近,贾敏对罗家那几个侄儿也是了解一些的,罗文诚是罗家文字辈里最有才气的,迎春许给他,哪怕是做填房,也不亏。   “你不提,我倒是没想起这茬来,迎春也确实到了该许人的年纪了。”贾敏想起昨日迎春沉默寡言的样子,也叹,“好孩子,难为你念着她。” 第91章   “论理原不该我来提,只是前些日子夫君母舅家来信,提起诚表哥原配病逝一事,素日我常听夫君提起诚表哥,道他学问极好,来日必能高中,迎春姐姐虽然是继室,但前面原配又没有留下一子半女的,嫁过去日子倒也好过,诚表哥是仁人君子,必不会薄待了迎春姐姐。”顾馥兰道。   顾馥兰也怕贾敏多心,贾敏久经世故,顾馥兰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   她笑了笑,拉起顾馥兰的手,宽慰道,“我知你是好心。”   顾馥兰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贾敏沉吟道,“这种事宜早不宜晚,明儿我就去一趟荣国府。”   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太太,荣国府门第高,会不会瞧不上诚表哥?”一听贾敏明天就要去荣国府,顾馥兰心里又担心起来。   罗家在姑苏虽然有些名望,但也只是在姑苏一带。荣国府毕竟是国公府第,相较起来,这两家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若是罗文诚考中了举人,门第上的差距倒是可以抹平,毕竟未及弱冠的举人,高中是早晚的事。   乡试三年一次,上一科乡试在两年前,罗文诚自觉积累还不够,便没有参加上一科乡试,而下一科乡试在明年……   只是一个秀才的罗文诚,想娶国公府的姑娘,到底还是差了些。   贾敏笑道,“无妨,罗家虽不是钟鼎之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在姑苏也颇有名望,文诚自己也争气,迎春说是国公府的姑娘,实际上也只是一等将军之女,还是庶出,她这样的条件,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自然可以,但也只能给人做填房,迎春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勋贵之族。当日在扬州的时候,文诚还在咱家住过一段时日,他的性子我是了解的,迎春若是嫁给他,日子很好过。”   顾馥兰也同贾敏想的差不多。   但就怕贾家不这么想,林瑶今日出门的时候,还叮嘱她,不要在太太面前多说,只要稍稍提一下就可以了。   顾馥兰心里难免犯嘀咕,但又不好明着问,只能揣在心里。   见顾馥兰不说话,贾敏拍拍她的手,道,“这事儿自有我去说和,你只管当做不知道。”   顾馥兰面上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和瑶儿还是新婚,这事儿你最好不要沾上,若是去那边做客,也千万不要说漏了嘴,这事儿同你不相干,记住了吗?”贾敏认真叮嘱道。   顾馥兰闻言,心里暗暗生疑,为什么林瑶和太太都这样叮嘱她?   心里虽然疑惑,顾馥兰也没有傻到当面问,乖巧的点头应是。   贾敏哄着顾馥兰回去歇息,等顾馥兰走后,贾敏心里叹气。   顾馥兰要是不提,贾敏都快忘记当年那件旧事了。   那时候林瑶刚过继到他们家,她娘担心林瑶长大了不孝顺她,想着把迎春或者探春许给林瑶,娶了贾家的姑娘,这也算沾了亲,不怕林瑶不亲近她。   贾敏却觉得不妥,都没有同林瑶说,自己便回绝了她娘。   这事儿毕竟没成,贾敏其实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如今林瑶高中了状元,还娶了妻,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相较起来,迎春十八岁了却还没定亲,着实寒碜。   虽说贾敏不愿意让迎春和探春做她儿媳妇,但毕竟是她娘家侄女儿,她亲大哥的女儿,罗文诚这样好的后生,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次日,贾敏果真亲自去了荣国府,直接找贾母提了这事儿。   贾母没有邢氏眼皮子浅,听说是林瑶母舅那边的表哥,学问还挺不错,便动了心思。   “虽说文诚娶过妻,但他前头的妻子没留下一儿半女,迎春嫁过去也不必当后妈,文诚来日若是考中进士,凭着阿瑶这层关系,阿瑶必定会扶持他一二,迎春将来少说也是个诰命夫人呢。”   对于贾敏的话,贾母是认同的。   “这倒是门好亲事,”贾母想了想,道,“回头我同你兄嫂说一说。”   迎春的生父和嫡母都在,虽说迎春养在她跟前,但也不能越过了父母。   贾敏道,“这是应该的。”   又陪贾母说了一会儿话,贾敏才告辞回府。   过了几日,贾母拆人来告诉贾敏,贾赦和邢氏都同意了。   贾赦对这个庶女素来不放在心上,贾母既然要许人,他也由着贾母,表示他没有意见。   而邢氏,她在贾母跟前素来就没什么脸面,贾母把她叫去问,她也是一口由太太做主。   迎春又不是她亲生的,她本身也懒得替迎春张罗,现在老太太愿意把这个麻烦接过去,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阻止?   如此一来,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   贾敏把顾馥兰叫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顾馥兰听后,当即道,“等夫君回来,我就同他说。”   罗家那边,自然还得林瑶写信联系。   于是林瑶从吏部衙门回来,就从顾馥兰这里听说了这件事。   “荣国府同意了?”林瑶还以为会遭到贾赦的拒绝呢。   顾馥兰不明所以,“同意了啊,夫君觉得荣国府不会同意?”   “这倒不是,”林瑶摇摇头,转而道,“既然荣国府这边点头了,那我即刻修书一封去姑苏,把这件事告诉表哥。”   能同荣国府结亲,想来二舅舅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说做就做,林瑶换了身衣服,就去了书房写信。   次日,林瑶便让叶河把信寄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除夕。   今年林家因林瑶娶妻,过年的时候,较之往年自然热闹了一些。   但是翻过年,黛玉就要嫁出去,这是黛玉在林家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嫁妆什么的,这些年来一直在攒,林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金尊玉贵。   黛玉的婚期在明年正月二十八,满打满算,黛玉在林家也只能待一个月的时间。   年前的时候,三皇子齐王就已经出宫建府,王府就在正大街上,离皇宫很近。   过完新年,林府就开始忙碌黛玉的婚事,因为婚期就在正月,时间也挺赶。   正月二十八,齐王上门迎亲,按理来说,没人敢为难皇子。   但林瑶却不管这些,直接把人拦在林府门外,挡了齐王将近半个小时,逼着他作诗,齐王的学问并不差,却没什么诗才,做出来的诗也只能说过得去。   林瑶也没有过于为难齐王,挡了他半个小时,就放他进去了。   出门的时候,黛玉是林瑶背着出去的,一路背着送她进了花轿。   等黛玉坐稳之后,林瑶眼眶微热,“妹妹,虽说齐王为人还不错,但这世上许多事,都是难以预料的,若齐王日后负了你,一定要告诉哥哥,不要闷在心里自己承受,只要哥哥在一天,哥哥就永远是你的依靠。”   黛玉没忍住哭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嗯了一声。   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这个哥哥,虽然林瑶非她胞兄,更是一点血缘都没有,但他们兄妹的感情却比有些一母同胞的兄妹还要好些。   她总有一种感觉,林瑶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并不妨碍她对这个哥哥有很高的好感。   林瑶被过继到他们家,真正最快接受林瑶的,并非林如海和贾敏,而是黛玉。   林如海虽然是做出过继这个决定的人,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也是犹豫了很久,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工作之后,才决定过继。   只有黛玉,她是从知道过继这件事,到见到林瑶,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她直到自己将要有一个过继来的哥哥,心里也曾忐忑过。   可见到林瑶的第一眼起,她就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哥哥很亲切。   也因此,后来见到有些眼熟的贾宝玉,黛玉也没有被宝玉吸引,后来林瑶说,她母亲和宝玉的父亲是嫡亲的兄妹,或许是相貌有些相似,她就愈发没放在心上了。   这么多年来,哥哥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她,甚至每年的生辰都会给她准备一些稀奇又贵重的礼物,偶尔还找奇奇怪怪的理由给她送礼物。   她的嫁妆里,许多贵重的物品,不是她娘给的,反倒是林瑶给的最多。   尤其是婚期定下来之后,林瑶隔三差五的总要给她送礼物。   林瑶成亲之后,黛玉也私底下说过他,让他把礼物给顾馥兰留着。   林瑶便说,她的是她的,顾馥兰的是顾馥兰的,她不必担心顾馥兰没有。   这个哥哥真的从小到大,多年如一日般对她掏心掏肺,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如何不感动?   黛玉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只得紧紧的握着林瑶的手。   林瑶拍了拍她的手,道,“妹妹不必担心,家里还有哥哥在,老爷太太我都会照顾好,你只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事情就来找哥哥,哥哥一定帮你。”   “谢谢哥哥。”黛玉看着林瑶,忽然笑了。   她婚事定下来之后,太太教她怎么处理内宅的事,平衡妻妾之间的关系,老爷教她不要对王爷太苛求,做好分内之事。   只有她哥哥说,她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诉他,不要忍着,他一定帮她。 第92章   看着迎亲的队伍远去,林瑶怅然若失。   他宠了黛玉十几年,如今黛玉出嫁,他本该高兴,但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齐王的为人确实还不错,一副黛玉脑残粉的样子。   脑残粉这种生物你根本摸不清他们的脑回路,今日能把你捧到天上,来日又能将你碾入尘埃。   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女神、仙子,厌恶你的时候,你就是粪坑里的翔。   齐王过去喜欢黛玉,有种把黛玉神化的趋势,他把人娶回家,结果他想象中的黛玉和他娶回来的黛玉不一样……   林瑶想起现代脑残粉一些人脱粉回踩时候的样子,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把那颗姻缘石用了吧。   转身进府,林瑶直接去了书房,将他塞到背包里的姻缘石翻出来,把黛玉和齐王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刻上去,刚刻下最后一笔,姻缘石化作一道流光从窗户飞了出去,眨眼消失无踪。   看样子是生效了。   他过去还没有用过这种带神异色彩的奇物,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三日后,黛玉回门,面色红润,气色上佳,看样子这几日过得很不错。   黛玉过得好,林瑶也就放心了。   出了月,便进了二月。   林瑶收到母家二舅舅罗若玮的回信,信上道,荣国府这门亲他很满意。   虽说迎春是庶出,但因是在荣国府老夫人跟前养大的,光是这点就足以抹平她身世上的缺点,再加上罗家门第本不算高,林林总总算下来,还是迎春低嫁了。   信上还道,今年罗文诚要参加乡试,会晚些到京城,但提亲的事不能马虎,他会在四月带着夫人上京,亲自处理。   看完信,林瑶也没有回信,折好收到抽屉里。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黛玉如今已经出阁,不巧的是黛玉生辰这日,林瑶要去衙门当值,于是林瑶便将礼物交给了顾馥兰,让她转交。   顾馥兰知道林瑶对妹妹极好,但林瑶待她也很好,因此她并不妒忌。   何况,她和黛玉也是多年的好朋友,哪里会介意夫君给黛玉送礼物的事儿?   黛玉的生日过后,便是贾敏的生辰,贾敏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翻过年便足足五十岁了。   随着林瑶和黛玉相继成亲,贾敏如今就盼着孙儿出世,毕竟跟她同龄的,孙子都快娶妻了,他的孙儿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也怨不得林瑶,是她和林如海多年无子,林瑶都是他们后来过继的,小两口刚刚成婚,贾敏也没有催他们生孩子。   她体会过多年无子的苦,她不想给顾馥兰压力。   四月中旬,这日林瑶休沐在家,互听下人来报,罗府二老爷已经到门口了。   林瑶忙不迭放下手中的事,出门迎接。   “二舅舅,二舅母。”   罗若玮上回见林瑶,还是他父亲病逝的那年,那时候的林瑶还是个孩子,如今十年未见,当初的小孩子也长成了大人,身量比他还高一个头。   “瑶儿长大了。”罗若玮感慨道。   林瑶笑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一面迎舅舅进去,又叫人领着舅母去见贾敏。   林瑶带着罗若玮去了东院书房。   闲谈中听舅舅还没找到落脚处,便道,“我在京中倒是有一座别院,前些年置办的,原本是拿来送朋友的,后来没送出去,就空那儿了,舅舅若是不介意的话,我这别院就送给舅舅了。”   “这我可不能收,这院子你多少钱买的,我买下来。”罗若玮道。   林瑶还想说什么,又听罗若玮道,“你诚表哥乡试结束之后,就要上京,这婚礼我们也打算在京城办,办完了就叫他们小两口住在京城里,这院子是我给你诚表哥夫妻置办的,必须得买。”   闻言,林瑶便没有再推辞,“既然如此,舅舅给我一千两银子就够了。”   林瑶这别院的房价远远不止一千两,但送给舅舅他不要,原价卖给舅舅,也不像样,便干脆折价便宜卖给罗若玮。   罗若玮一听就知道这个价便宜了,但也没有跟林瑶掰扯,非要原价买,怕要伤情分。   “我这别院空置了几年,一直没有人住过,我叫人再去修缮一二,舅舅舅母在院子还没修缮好之前,不如暂时住在我家,等院子收拾妥当,再搬过去也不迟,最迟月底也就可以搬进去了。”林瑶笑着道。   罗若玮没来过京城,自然是由着林瑶安排。   说好之后,林瑶便去跟贾敏提。   “都是亲戚,暂住一些日子也不打紧。”说着贾敏就叫人去收拾院子。   罗若玮夫妇就在林府住了半个多月,月底宅子收拾好了,便立刻搬了过去。   倒不是他们在林府住得不好,而是他们这次进京是为了儿子的婚事,老是住在林家,他们怎么提亲?   搬到新居之后,罗若玮便立刻请了官媒去荣国府提亲。   两家早就有了默契的,官媒一上门,荣国府便同意了。   两家开始正式走六礼程序。   端午刚过,林瑶这日还在衙门当值,叶河就来衙门找他,说大奶奶晕倒了。   林瑶惊住,忙将手头的事转交给同僚,自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   回到家里直奔东院,还没进门就听到贾敏的笑声。   林瑶心中微松,进了门,就听到贾敏道,“多谢太医,实在是麻烦您了,我这个儿媳还年轻,不经事,怀孕了都不知道,险些累坏了,麻烦太医开个药方给她安胎。”   怀孕,安胎。   两个关键词,顿时把还没进屋的林瑶给砸懵了。   怀孕了?   林瑶有些晕乎乎的进了屋,就见太医在写药方,贾敏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林瑶,便是一愣,“你不是在衙门当值吗?怎么就回来了?”   “叶河去衙门找我,说兰儿晕倒了,我就赶回来看看。”林瑶缓了缓,上前来,“兰儿,身子还好吗?”   “太医说有了身孕,已经两三个月了,晕倒是因为累着了,休息几日就好,没什么大碍。”贾敏道。   林瑶犹豫道,“我刚听您说,要开安胎的药……”   “即便没事,这安胎药也是要喝的。”贾敏道。   林瑶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贾敏看他心神不宁的,便让他去里面看看兰儿。   林瑶闻言,也没客气,绕过屏风去了榻边,顾馥兰还睡着,眉头微蹙,睡得不太、安稳。   他在床头坐下,理了理顾馥兰的鬓发,心情复杂。   他这就要当爹了?   从未有过的体验……   顾馥兰下个月才满十六呢,这就怀上了。   林瑶心里有些愧疚,他虽然说跟顾馥兰有肌肤之亲,但大多都是挑顾馥兰安全期的时候,没想到这样还能怀上。   看来这安全期也是不稳当的。   她年纪还这样小,生产的时候不会出事吧?   林瑶心里有些不安。   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傍晚的时候,顾馥兰终于醒了。   “嗯……”   林瑶忙低头,“兰儿,醒了?要喝水吗?”   顾馥兰还懵着,听到林瑶问她,便也觉得有些渴,“要。”   林瑶起身去倒水,然后端到床边,扶起顾馥兰喂她喝下去。   一杯茶下肚,顾馥兰脑子清醒了很多,“夫君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不是在看账吗?”   “还说呢,你有了身孕,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林瑶无奈的道。   怀孕两三个月,也就是说至少两三个月没有信期,顾馥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顾馥兰惊诧,“有孕?可……可我上个月还……”   这种事,顾馥兰有些难以启齿。   但林瑶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你上个月有信期?”   顾馥兰一提,林瑶也想起来了,上个月是有几天顾馥兰身体不方便。   林瑶眉头皱起,立刻让人去请太医来。   顾馥兰心里也慌着,便没做声。   之前那名太医又被请回来,林瑶把顾馥兰上个月来过信期的事说给太医听,“还请太医再为我夫人诊一次脉。”   陈太医明白林瑶的意思,这是怀疑他误诊了。   他之前诊脉的时候,顾馥兰还睡着,因此也没有来得及问情况,这会儿被怀疑误诊,也只能答应再诊一次脉,他也担心自己误诊。   诊完脉,陈太医肯定的道,“的的确确是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至于信期的问题,其实有些人怀孕之后,也会有这种情况,但并非信期,可能只是胎像不稳,吃几个月安胎药,等胎稳了之后就不会再有信期了。”   一听胎像不稳,顾馥兰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林瑶送走了太医,回来就见顾馥兰精神不佳的靠在床头。   他忙走过去,把人揽在怀里,“怎么了?”   “太医说我怀相不好,这个孩子……会不会保不住?”顾馥兰有些害怕。   林瑶闻言,把人搂紧,笑道,“太医不是说了,只要吃几个月安胎药,就没事了。”   “可……”顾馥兰还想说什么,林瑶揉了揉她的头,道,“我会陪着你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他没说什么,保不住就保不住,他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话。   人家明明不安,你还说这种话,不是讨打吗?林瑶也没蠢到这个份上。 第93章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林瑶始料未及的,因着顾馥兰有孕,林瑶每日忙完手头的事,便直接回家,并未在衙门久留。   如此过了一个月,再请了太医来看,顾馥兰的胎已经超过了三个月,胎象已稳。   顾馥兰的生辰就在这两日,但因为怀孕,家里就没有治席,只自家人一起吃了顿饭,贾敏还叫林瑶仔细照看顾馥兰。   随着时间过去,顾馥兰的肚子也渐渐鼓了起来。   肚子越来越大,顾馥兰夜里睡得不安稳,林瑶也只能陪着她。   贾敏倒是提过让林瑶和顾馥兰分房睡,也有给林瑶安排通房伺候的意思,只不过林瑶拒绝了。   妻子还怀着孕,叫他去睡别的女人,这还是人吗?   气候渐渐冷了起来,这日林瑶从衙门回来,便听说罗文诚已经入京,今年乡试他考中了举人,虽说没有考中头名,但也在前十之列。   迎春的年纪已经不小,婚期定在十二月。   腊月初三是黄道吉日,因舅舅家到京城还不到一年,在京城没什么姻亲旧故,林瑶自然是要去撑场面的。   迎亲的队伍赶在吉时前到了罗家,看着罗文诚和迎春拜过堂,迎春被送去了新房,罗文诚则留在前院应付宾客。   酒过三巡,罗文诚便凑到林瑶身边,压低了声音道,“阿瑶帮我挡酒,我快扛不住了。”   跟习武多年的林瑶不同,罗文诚虽然也会骑射,但他并不会武功,横竖都只是个文弱书生,又不善酒,今儿是新婚,罗文诚也不想喝得醉醺醺的去见新娘子。   林瑶酒量好是公认的,罗文诚自然要来求他。   罗文诚面上已经微醺,林瑶便笑着应下,“包在我身上,你就去入洞房吧。”   这婚事也算是他促成的,林瑶自然不会坏了表哥的好事。   迎春性子温柔,同他表哥应该很合得来。   来敬酒的多是当初几个在山海书院读书的同窗旧友,比如赵澜、梁丞、顾桢他们几个。   林瑶把他们都拦下了。   “上回锦程成亲的时候,我们都没赶上,今儿好不容易逮着他敬酒,你居然还拦我们。”赵澜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摇头叹道。   林瑶笑道,“我表哥娶个媳妇儿回来不容易,你们今天就放过他吧,改日再然他治席请我们几个好好喝一顿,如何?”   “还能如何?人都被你放走了,我们还能去新房把人抓回来不成?”顾桢笑道。   林瑶也笑。   “话说回来,妹妹快生了吧?”顾桢又道。   林瑶点头,“大抵就在这几日了。”   “既然妹妹快生了,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里陪她,等她生了,咱们再聚也是一样的。”顾桢对这个妹妹还是很在意的。   林瑶笑道,“这还用你说?”   “是是是,不用我说,你可是这天底下绝好的男儿,我们都比不上你半根毛发。”顾桢笑着调侃道,“像咱们阿瑶这样,媳妇有孕,还不要通房的,那可真是罕见。”   “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就没有通房,当初内子产子的时候,我也没想过纳妾。”郭骁当即道。   顾桢道,“你不同啊,甄娘子可是你千辛万苦求来的,自然捧在手心。”再就是,他们的出身不同,他们这群人之中,除了谢琰和郭骁,全都是官宦子弟出身,家里婚前都会准备一两个通房教他们人事,而谢琰和郭骁他们出身寒门,自然不可能有通房。   当然这些话他只想心里想想便罢,不会说出来。   “不说这个,”见气氛有冷场的架势,林瑶直接转移话题,“昱谨,你和公主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吗?”   谢琰叹道,“皇后娘娘舍不得公主,还想再留一年。”   闻言,林瑶有些同情他。   原本赐了婚,就要成亲的,可当时公主还未及笄,婚期便推迟了。   谁曾想,皇后娘娘舍不得公主,还要再留一年。   “公主是今年及笄的吧?明年也十六了,皇后娘娘还想留一年,岂不是要等公主十七了才与你成婚?”   谢琰和林瑶同岁,林瑶翻过年就十九了,再等一年,就及冠了。   若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岂不是要等到谢琰二十才能娶到媳妇?   这也太坑了。   “这倒没有,婚期定在明年十月。”谢琰道。   即便定在明年十月,也算很晚了。   林瑶没有再多说,毕竟不是他的婚事,他不好置喙。   吃完了喜酒,各自回家。   因今日喝了不少酒,林瑶特意沐浴更衣,散完了酒气才回屋。   回到屋里的时候,顾馥兰已经睡下,林瑶轻手轻脚的在她身边躺下,没一会儿顾馥兰感觉到身边的温度,便贴了上来。   到了年底,天气越来越冷,顾馥兰怕冷,每晚都要林瑶帮她暖被窝才肯睡,今儿也是因为林瑶去吃喜酒,回来晚了,顾馥兰是孕妇,扛不住困,便自己先睡下了。   林瑶搂住顾馥兰,又小心不碰到她的大肚子,心里算着日子,再过几天肚子里这个小的就该出世了。   嗯,是不是该想名字了?   要不然到时候取名权被他老爷抢走,他可没地方哭。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林瑶沉思片刻,心想,不管是男是女,这头一胎都取名纯,林纯。   纯粹,纯洁。   这个字寓意极好。   次日,林瑶醒来,顾馥兰还睡着,林瑶便躺在床上,并不急着起床。   早两个月,因天气降温,林瑶每日晨起去练武,回来的时候顾馥兰就起来了,因为被窝不热乎。   于是自那以后,林瑶便没有再晨起练武,打算等顾馥兰生了之后再说。   过了辰时,顾馥兰终于睡醒了,打着哈欠,道,“什么时辰了?”   “已到巳时。”   顾馥兰闻言一惊,“这么晚了?”   “是很晚了,快起床洗漱吧,一会儿就用早饭了。”林瑶道。   顾馥兰怀着身孕,起床也有些困难,林瑶便自己先起来,穿好衣服之后,才帮顾馥兰穿衣。   林瑶平日休沐的时候,都不叫下人进来伺候穿衣,顾馥兰没怀孕的时候,都是自己穿衣,顾馥兰怀孕之后,林瑶给自己穿衣之后还得给顾馥兰穿衣。   只不过林瑶调任吏部之后,便没多少时间给顾馥兰穿衣了,他要赶着上早朝。   林瑶帮顾馥兰把衣服穿好,才叫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梳洗完,东院小厨房也做好了膳食。   东院只有林瑶和顾馥兰两个人,怕吃多了积食,林瑶只叫小厨房做三菜一汤便罢,每一盘菜分量都不多,一顿刚刚好。   用过饭,漱了口,顾馥兰擦完嘴,道,“夫君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更天吧,昨儿闹得有些晚。”林瑶想了想道。   顾馥兰道,“幸亏当日我起了给诚表哥和迎春姐姐做媒的心思,要不然迎春姐姐就该倒霉了。”   “这话怎么说?”   顾馥兰道,“前儿黛玉回来,同我说,有个叫孙绍祖的,当初想娶迎春姐姐,好像大舅舅欠了他的银子,要拿迎春姐姐抵债,幸亏当时罗家和荣国府的婚事已经定下,不能反悔,要不然迎春姐姐说不定真要被大舅舅拿去抵债了。”   闻言,林瑶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黛玉也是从齐王那里听来的,齐王前些日子出去吃酒,听人说的。”   齐王?   林瑶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大舅舅欠人钱,我觉得不可能,八成是那姓孙的胡说,荣国府虽说大不如前,但还不至于欠他银子,他身上的官儿当初都是求到荣国府跟前才得来的,”顿了顿,林瑶有些不悦,“这人真是个白眼狼,当初他身无分文,死乞白赖的求荣国府给他个一官半职,如今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不说感恩,竟还赖上了。”   若没有昔日荣国府的人脉给他这么个官职,他能有今日?   顾馥兰闻言,皱起眉,“还有这事儿?”   “这是好些年前的旧事了,你不知道也正常,”林瑶倒了杯茶,喝了口润嗓子,“这事儿我也是听琏二哥说的,当初琏二哥去扬州看望太太,跟我说了不少京城里的事儿,其中有一件,就跟这孙绍祖有关。”   “仔细说说。”   “也没什么稀奇的,这孙家祖上是军官出身,原是宁荣二公旧日的门生,也算是世交。当日孙绍祖他老爷病故,他又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因长得还挺壮实,高大魁梧,就走了贾家的门路,在京城袭了个指挥之职。”   “指挥……也不是什么高官儿,他怎么敢赖大舅舅欠他银子?”顾馥兰想不通。   林瑶叹道,“今时今日的荣国府又哪里比得上昔日一门双公的显赫?自从外祖父故去,这荣国府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要不是外祖母还在,这荣国府哪里还称得上是荣国府呢?到底是子孙不肖,没个能鼎立门户的。”   如此,也不怪旧日这些人,势力起来骑到头上。   顾馥兰闻言唏嘘,“造化弄人。”   “若珠表哥还在的话,荣国府也不止于此,琏二哥倒是生了个天才,但现在年纪还小,等他成长起来,至少还得等十年呢。” 第94章   贾家玉字辈中,也就贾珠是个能为的,奈何贾珠死的早,以至于宁荣二府竟没一个鼎立门户的。   宝玉虽然聪敏,但却不用再正途上,于经济仕途极其厌恶,二舅舅虽有心管教,奈何外祖母疼爱宝玉,二舅舅管得稍微严厉一些,就会招来外祖母,二舅舅束手束脚,以至于宝玉长到如今十七八岁还是一事无成。   “早就听闻荣府那边珠表哥是个能为的,只可惜早亡,好在珠大嫂子还有个儿子傍身,若不然这漫漫余生该如何度过?”顾馥兰唏嘘道。   林瑶闻言笑道,“太医说孕中多思,果真不假,你如今脑子里都想些什么?都快临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还是少想些,等你这胎生下来,随你怎么想。”   “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顾馥兰道。   荣府那边的亲戚,顾馥兰最亲近的便是李纨,无他,因她二哥娶的媳妇,是李纨的堂妹。素日在闺中时,姐妹便十分要好。   如今她二嫂嫁到顾家,成了她二嫂,夫妻和美,羡煞旁人。   李纨嫁到荣府,原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可惜丈夫死的早,以至于李纨早早守了寡,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着实叫人心疼。   林瑶摇头失笑。   “对了,如今迎春姐姐都出阁了,荣府那边,探春姐姐的婚事还没定下吗?”   林瑶无奈极了,“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探春自有二舅母替她操心。”   “要我说,二舅母若有心给探春寻摸一桩好亲事,何至于拖到如今?像咱们这样的出身,哪家不是早早就订了亲?也就荣国府,真是奇了怪了,女儿们都十七八了,还得外面的人帮忙张罗,当日若不是我提起,让诚表哥取了迎春姐姐,说不定迎春姐姐就被那孙绍祖给娶去糟蹋了。”   孕中的女子,脾气古怪,一时气性上头,谁都拉不住的。   林瑶也只能哄着她道,“二舅母是出了名的怜贫恤老,自家的女儿哪有不操心的?何况,这探春亦是庶出,寻常人家,谁愿意娶庶出之女?”   “这倒也是……”嫡庶之别,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即便是顾馥兰心中不平,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探春虽说也和迎春一样养在老太太跟前,可也只是养在老太太跟前,要说真得到老太太的亲自教养,哪儿有这般好事?老太太年事已高,根本没这个精力教养家中孙女们,也就图个热闹,才把宁荣二府的女孩们都养在她跟前。   然而事实上,这几位小姐,都是请了女先生教导的。   “我大嫂娘家有个堂弟,虽说是庶出,但学问不差,今年应试中了举人,李家在江南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夫君觉着,这门亲可成?”   也许是要当娘了,对比她还大了三个月的迎春,顾馥兰多少有些同情。   她并不想把二舅母想得很坏,但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二舅母不愿意费这个心,倒也能理解,若是林瑶有庶女,她很大概率也是不愿意费这个心的。   林瑶好笑道,“你这是做媒人上瘾了?”   “你道好不好嘛。”顾馥兰道。   林瑶把人搂在怀里,叹道,“荣府可真得给你封个大红包,要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你这番心意?”   “你这意思,是我烂好心?”顾馥兰哼道。   林瑶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我也心里奇怪,好端端的,你为她们操这个心做什么?若她们将来过得不好,少不得要怨你呢。”   “我又不是瞎点鸳鸯谱,迎春姐姐性子温顺,她这样的,配诚表哥就正好。探春要强,我嫂嫂娘家这个堂弟可是个能为的,将来探春嫁过去,少说也是个三品的诰命,差哪儿了?”顾馥兰道。   林瑶挑眉,“我可没说你乱点鸳鸯谱啊。”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帮她们?”   林瑶颔首,“当然奇怪,虽说荣府是太太的娘家,可你才嫁过来,同荣府那边的姐妹应该不熟才对,你这样为她们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你亲姐妹呢。”   “迎春姐姐这个,完全是当日你跟我说诚表哥夫人亡故,我才一时兴起提的,”顾馥兰顿了顿又道,“探春这里,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候正值外祖母的寿诞,我和太太一起去荣府贺寿,当时迎春姐姐和诚表哥的婚事,六礼已经过半,已是板上钉钉。我路过园子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探春姐姐在那边哭,我也没过去打扰,只听她同丫鬟说她命不好云云,我瞧着她也挺可怜,她在人前从来不认输的,没想到人后居然会哭得那么伤心。”   林瑶恍然。   顾馥兰有孕之后,心肠就特别软,这大概是为人母的后遗症。   兼之探春素日要强,在人前从不显出自己柔弱的一面,顾馥兰骤然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哪里会不同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探春本就很出色,要不然也不会提出来。   李家也是金陵书香大族,族里当官的有不少,已诗书传家,族中人口极多。   顾馥兰的大嫂李蕴灵,林瑶也是熟悉的。   当日还在扬州的时候,这位嫂嫂对他也照顾。   李蕴灵出身李家长房嫡枝,她爹如今官拜一品,在朝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虽然顾馥兰说给探春相中的人,只是李蕴灵的庶出堂弟,但凭他出身李家长房嫡枝,这庶出的含金量也很不低了。   有个一品的伯父照拂,仕途不敢说一帆风顺,但至少没那么多波折。   顾馥兰是真的用心了的。   “你如今将要临盆,暂时不要想这些,等你生产之后,你若还想帮她,就去跟太太说,太太毕竟是探春嫡亲的姑妈,她出面的话,更好一些。”   “嗯,好。”   得到了林瑶的认可,顾馥兰也就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连几日,林瑶都在家里陪着顾馥兰。   腊月二十五这日晚间,林瑶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哼,便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他才知道是顾馥兰在哼,连忙起床点灯。   “兰儿,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疼……”   林瑶当即喊人,让丫鬟去请稳婆来。   因顾馥兰快要临盆,稳婆早一个月就请过来住到了林府,就在东院的厢房里住着,因此稳婆很快就赶了过来。   “哟,这是要生了。”稳婆过来看了一下,立刻就道。   然后林瑶就被赶出了房间。   林瑶披着外衣,一阵心焦。   房里传出顾馥兰痛苦的喊声,外头虽然冷,但林瑶还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这边的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动了林如海夫妇。   两人穿了衣服赶过来。   “怎么样了?稳婆怎么说?”   林瑶眉头紧皱,“人还没出来呢,我也不知道怎么情况。”   林如海见林瑶急的冒汗,便道,“这妇人生产便是这样,你也不必着急,有稳婆在呢,不会有事的,而且,太医之前不是都把过脉了吗?”   林瑶心不在焉的点头,目光一直往屋里瞟。   林如海夫妇年事已高,如今天气寒冷,时辰又晚,他们熬不住,待了一会儿便被林瑶赶回去歇息了,离开前还让林瑶好生看着,若是生了立刻派人去告诉他们。   林瑶嗯嗯啊啊的应了一通,应付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孩子却还没生下来,林瑶就越来越着急。   古代的医疗很粗糙,女子生产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随时可能丧命。   林瑶着急的在园子里打转。   忽然额头上一凉,林瑶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湿润。   林瑶疑惑的抬起头,脸上又落下冰凉的触感。   过了一会儿,林瑶反应了过来。   下雪了?   正惊诧,屋里传出孩子的嚎哭声。   没一会儿稳婆出来报喜,“恭喜林大爷,大奶奶母子平安。”   母子,是儿子?   倒不是林瑶重男轻女,而是林家长房嫡枝子息单薄,若头胎是个男孩儿,顾馥兰身上的压力也能减轻许多。   林瑶连忙叫人准备赏钱,等房里收拾干净,林瑶本想进去看看顾馥兰,但身上落了雪,一身的寒气,他犹豫了一下,叫人备水,洗了个澡,将一身寒气洗去,才进了屋。   顾馥兰还睡着,林瑶没有吵醒她。   孩子被包着,放在顾馥兰的身边。   小婴儿刚出生,全身红红的,皱巴巴的,有些丑。   但林瑶一点也不嫌弃。   这是他儿子。   林瑶坐在榻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顾馥兰醒过来,见林瑶满脸憔悴的坐在床边,吓了一跳。   “你怎么……一晚上没睡吗?”   林瑶握着顾馥兰的手,笑道,“我睡不着,你身子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就同我说,千万不要瞒着。”   顾馥兰看着他笑出来,“我像傻子吗?身体不舒服,我当然会说啦,”顿了顿,想起什么,“对了,孩子呢?”   “就睡在你身边呢,是个男孩儿,我给他取名,纯,如何?”   顾馥兰疑惑的看着他,“哪个字?”   “纯洁的纯,”林瑶说着,笑道,“其实我一早就想好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叫这个名儿,只是巧的是,昨天晚上下起了雪,更巧的是,刚下雪这孩子就生出来了,这雪也是纯洁雪白的。老天都觉得这个名字适合我们的孩子。” 第95章   一听下雪了,顾馥兰就有些遗憾,她很喜欢雪,可惜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一次,今年下了雪,她却要坐月子,不能出门。   等他出了月子,哪儿还能见到雪的影子?   林瑶的长子林纯生在年前,腊月二十五这日,因此没过几天,就到了除夕。   林府添了丁,因此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   翻过年,黛玉上门,看到林纯,喜欢的不得了,“长得真好看。”   孩子已经生出来半个月,长得白白嫩嫩,很是讨喜。   顾馥兰闻言便笑她,“喜欢的话,就努力努力,自己生一个?”   黛玉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毕竟是出嫁之女,黛玉没有在娘家久待,同顾馥兰说了一会儿话,又去陪贾敏,完了被留在林家吃了晚饭,才回王府。   正月底,顾馥兰出了月子。   因林纯出生的时候,正值除夕边上,因此洗三并未大办,只家里人吃了一顿饭,到了满月的时候才正经办酒,而这个时候顾馥兰也正好能一起出席。   到了晚间,孩子叫奶娘带去睡了,夫妻俩小别胜新婚,闹到半宿。   洗了澡,顾馥兰倚在林瑶怀里,忽然道,“今儿我见到探春了,打眼瞧着,气色不是很好。”   “你还在想给她保媒的事儿呢?”   林瑶好笑极了,他也不明白顾馥兰哪儿来这么多心可操。   顾馥兰道,“大概是当娘了,不忍看探春蹉跎青春。”   探春比她还略大几个月,她都当娘了,探春婚事都还没个着落,着实叫人心酸。   林瑶道,“你就不怕二舅母不高兴?”   “她不高兴还能把我怎么样?”王夫人又不是林瑶的正经舅妈,顾馥兰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重视这位王夫人,倒是林瑶母舅这边的两位舅妈,顾馥兰倒更上心一些。   林瑶想了想道,“探春一直这样,也确实不是个事儿,你若是想帮她,就去同太太说吧,这事儿最好太太出面。”   即便贾敏同王夫人的关系也不算太亲,但探春也算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只要跟老太太说,走老太太的面子,不怕王夫人不允。   顾馥兰点头,“回头我就去探探太太的口风。”   次日,林瑶去了衙门,顾馥兰便去同贾敏说起这事儿。   贾敏如今含饴弄孙,每日心情都极好,骤然听了顾馥兰的话,不禁愣住。   “探春?”   贾敏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想给她保媒?”   顾馥兰便将两次遇到探春的事儿说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贾敏叹道。   当年她也是早早许了人家,年过十五,便到了林家,哪知贾家下一辈的,许婚竟这么迟。   “儿媳也是觉得探春姐姐才思敏捷,配我嫂嫂娘家堂弟,是极好的。”顾馥兰道。   贾敏沉默片刻,道,“这事儿你可同李家那边提过?”   像李家这样的书香世族,通常是不与勋贵家里联姻的,只怕是顾馥兰自己一头热,到时候若闹了笑话,两家脸面都不好看。   顾馥兰道,“这倒是还没有,只是想过来问问太太的意思。”   贾敏闻言,便道,“过几日,你回一趟娘家,同你嫂嫂提一提,看她怎么说,若是李家那边没问题,荣府这边自然也没问题。”   王夫人不提,贾敏知道她不想管探春的婚事,若不然也不会拖到如今。但贾敏了解她母亲,探春到底是在贾母面前养大的,终归有几分怜惜,贾敏去跟她娘说,倒也不怕被拒绝。   至于她娘家二嫂王夫人会不会反对,问题倒不大。   王夫人只是不愿意给探春操心婚事,但若是旁人愿意求娶,她也不可能阻拦。   “是,改明儿我就回去一趟。”   晚间,顾馥兰同林瑶提,林瑶便笑,“看来太太还是挺想促成这门亲事的。”   “怎么说?”   “太太若是没这个心,又岂会叫你去问你嫂嫂?这不就是怕李家那边出什么变故吗?”林瑶揉着顾馥兰的头,解释道,“一般来说,李家这样的书香世族,是不与勋贵家里联姻的,即便你嫂嫂娘家堂弟只是庶出,但以李家的门第,也不会轻视他,他能考中举人,想必李家也是在他身上下了大功夫培养的,因此即便是庶出,比之勋贵家里的嫡出,也不差多少的,若是李家更看重他一些,说不定还想给他挑一门名宦之族的妻子,这样的话,对他的仕途更有帮助。”   顾馥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何况林瑶讲的这样明白,她想了想,道,“探春姐姐可惜生在了荣府这样的人家,但凡换个出身,婚事未必会如此艰难。”   探春的才能顾馥兰是清楚的,要不是出身荣府,又是庶出,何至于被拿捏至此?   “这人的出身,是没法改变的,但人的未来,却可以自己把握,如若李家愿意结这门亲,探春倒也有条出路,若是不许,挑个寒门出身的有才之士嫁了,也未为不可,我荣府这位二舅舅最是礼贤下士,喜爱有才之士,即便出身寒门,他也不会轻视了去。”   顾馥兰闻言,眉头微蹙,“你可是觉着,李家那边不会同意娶探春?”   “你想听实话吗?”林瑶道。   顾馥兰拧眉,“这是什么话?我当然要听实话,谎话听来有何用?”   “即使如此,我觉得李家那边很大可能会拒绝这门亲。”林瑶道。   顾馥兰不解,“为何?探春姐姐并不差。”   “可贾家却是个大麻烦。”林瑶道。   顾馥兰微愕,“这话是从哪里说起?”   “你居于内宅,不清楚朝堂之事,如今朝廷买官卖官很是猖獗,皇上有意肃清此事,但此事牵扯太广,许多勋贵世族,名宦之家都牵扯其中,皇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妄为。再过一段时间,金陵甄家可能就要倒大霉了。”   林瑶是皇上近臣,自然知道的多。   尤其是他入了吏部之后,他感觉皇上有意让他接掌吏部。   吏部管着文武百官,他若掌管吏部,他手里的权利可就大涨。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光环效果导致皇上对他如此信任,但林瑶因此收益,是显而易见之事。   顾馥兰不懂什么朝廷政治,闻言只皱眉,“甄家倒霉,跟贾家有什么关联吗?”   “贾家和甄家是世交,一旦甄家倒霉,贾家也就不远了。”林瑶虽然没看过原着,但也知道贾家后来被抄家了。   他虽然有心提拔贾琏,但贾琏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过好在有了儿子,他日子有盼头,倒没有做什么另娶的蠢事。   顾馥兰闻言,皱起眉,“探春若是嫁了出去,贾家倒霉,难不成还会牵连到李家?”   若是如此,她倒要好好想想这门婚事是不是该撮合了。   林瑶想了想,摇头,“这倒未必,李家是大族,若是贾家倒霉,也应该牵连不到李家,只是探春娘家没了,在李家又如何能抬起头?”   “不是还有元春、迎春吗?”这两个都嫁了出去,并且丈夫都还不错,总愿意帮一把吧?   “说这些干什么?李家愿不愿意结亲都难说。”林瑶道。   被林瑶这一说,顾馥兰也不太看好这门婚事了。   连林瑶都知道的事儿,李家那边能不知道?   即便探春的个人能力足够出色,有这样的娘家,愿意娶她的人,都要好好想想。   过了两日,顾馥兰回了一趟娘家。   果然,这话在她嫂嫂面前一提,就被她嫂嫂挡了回来。   “兰儿,贾家的探春我倒是听说过,是个好的,只是他们家乱糟糟的,这事儿都不必去同我二婶说,我就可以告诉你,这门婚事不可能的。”   顾馥兰有些不甘心,“探春姐姐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   “她的确是个能力拔尖的姑娘,但她这样的出身,就不可能嫁到咱们李家,我也不瞒你,我二婶一早便说了,要给我这个堂弟配个书香门第的女子。”   话都说得这么敞亮了,顾馥兰还能说什么呢?   “原来如此。”顾馥兰没有再说什么,在娘家吃了顿饭,便回来了。   回来之后,顾馥兰便来见贾敏,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这事儿原就是她先挑头的,没想到在她嫂嫂哪里就碰了壁。   贾敏见她从娘家回来就一脸难色,便知道不成,她笑了笑道,“我一早料到会如此,你倒也不用不好意思,就当探春没这个命吧。”   婆母如此善解人意,顾馥兰心里倒是过意不去了。   夜里顾馥兰就同林瑶发牢骚。   “我一早就说这门婚事不太可能的。”林瑶无奈道。   顾馥兰头回碰壁,心里有些不甘,想到林瑶说贾家会倒霉,就越想把探春从火坑里拉出来。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探春嫁个寒门子弟也可以吗?要不然你想想办法?”   林瑶见她还不死心,沉吟道,“我也是出身世家,认得的寒门子弟,为数不多的,就是郭骁和谢琰了,他们俩一个成亲多年,一个被赐婚公主,我上哪儿给你找个合适的人选去?”   “山海书院收学生不拘一格,并不歧视寒门子弟,你要不跟你老师打听打听?”   被顾馥兰磨得没脾气,林瑶只得应下,次日书信一封,寄到扬州。 第96章   林瑶到了衙门,刚开始处理手头的公务,便有宫里人来请。   “林大人,皇上有请。”   同僚们朝林瑶投来羡慕的目光,朝堂刚开印,才几天,皇上又开始召见林瑶。   要不是知道林瑶的家世底细,他们都要怀疑林瑶是不是皇上的私生子了。   林瑶不理会这些投来的目光,把手头的事交给手下的人办,便入宫了。   到了御书房,领路的太监便止步,“林大人请进。”   林瑶微微颔首,然后走进御书房。   刚进去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林瑶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皇上抬起头,看到林瑶,苍白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爱卿来了,坐吧。”   林瑶看到皇上苍白憔悴的脸色,吓了一跳,“陛下。”   “吓到你了?”皇上又咳了两声,“年后着了风寒,气色不是很好,不过不妨事,爱卿坐吧。”   林瑶皱起眉,“太医说皇上只是着了风寒?”   “太医是这么说的。”皇上似乎有些不解,看着林瑶凝重的神情,不禁道,“爱卿怎么了?”   “微臣斗胆,不知给陛下医治的,是哪一位太医?”   皇上毕竟是皇上,林瑶这态度,显然不对,皇上表情凝肃,“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林瑶撩起衣袍,跪下来,“微臣早年曾得到过一本囊括天下奇毒的圣典,因微臣幼时曾遭人用奇毒谋害,微臣对此圣典颇有研究,若是微臣没有看错,陛下并非风寒,而是中了奇毒。”   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还会用到这本医毒圣典。   因着皇帝的偏爱光环,对林瑶所述之言,皇上并不疑心,但骤然获知有人给他下毒,太医院的太医还疑似帮助这个暗中之人谋害他,皇上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爱卿起来吧。”   林瑶也不坚持,闻言便站了起来,“皇上,您在太医院可有信得过的太医?”   平日里为皇上看诊的,自然是皇上信任的太医,可这位太医断言皇上是风寒……   见皇上神色阴沉,林瑶便明白了什么,“皇上……”   “朕早年曾听舅舅说过,爱卿身上有解奇毒的解毒丹。”皇上道。   林瑶闻言一怔,旋即道,“是,只这解毒丹也并非万能,未必能对症。”   “爱卿尽力施为便可,若是解不了,也不怪你。”   林瑶又是一怔,“微臣尽力而为。”   他上前为皇上诊脉。   过了一会儿,林瑶的神情严肃起来。   这脉象……   “爱卿?”   林瑶收回手,神色难看,“这脉象看着像是风寒,但其实是中了毒,这毒微臣曾在医毒圣典上看见过,名赤云榴。是一种罕见的毒果,看着跟石榴相似,但其果肉却是含毒的……”   “石榴?”皇上的脸色有些难看,打断了林瑶的话。   林瑶被打断了话,又听皇上说石榴,便是一愣,“石榴怎么了?”   旋即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不禁皱起眉。   皇上中毒难不成是吃了石榴?   可也不对啊。   现如今早就过了石榴的果期,这个时节根本就没有石榴吃。   “除夕夜宴,誉王上供了一斤石榴,说是从西域寻来的,只这一斤,他不敢独享,便将这石榴进献给了朕,”皇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朕,朕还将这些石榴都分赏了皇后和太子、齐王。”   林瑶脸色剧变。   齐王?   齐王是他妹夫,婚后同黛玉感情极好,有什么吃的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黛玉。   寒冬之际,原没有石榴可吃,如今有了这稀罕物,齐王又怎么会漏了黛玉的?   誉王到底知不知道这石榴有问题?   他若不知道,就是被人利用。   若是知道,他便是想将皇上和太子一干人等全部一网打尽。   太狠毒了!   林瑶脸色阴沉,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誉王知道这石榴有问题。   去年誉王被皇上斥责,还御书房里挨打,头破血流的出来。   从那以后,誉王便沉寂了下去,再没有同太子争锋,看似死了心。   可当时林瑶在御书房外撞见过誉王,当时誉王可是很生气,一点都不像是要放弃的意思。   “林瑶,一会儿你去一趟东宫,看……看一看太子。”若是太子也中了毒,那么皇后和齐王那里都不必去看了,只要吃过‘石榴’的,绝对都中了这种毒。   “微臣遵旨。”   “林瑶,你告诉朕,这种毒可有解?”   “有!”林瑶正色道,“皇上请安心,微臣一定解了此毒。”   “此事不要宣扬出去。”   “是。”   出了御书房,林瑶便去了东宫。   听闻林瑶拜见,太子还有些意外,不过他对林瑶的印象很好,而且他弟弟还娶了林瑶的妹妹,林瑶也算是自己人。   “林大人有事找孤?”   林瑶被请进了东宫,见到太子,便盯着太子的脸。   太子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林大人这是……”   林瑶收回目光,笑道,“微臣失礼,还望殿下勿怪。”   太子纳闷,但也没有在意,“无妨,林大人此次过来,可有要事?”   林瑶便道,“是皇上命微臣来看望殿下,听闻殿下偶感风寒,不知可好些了?”   太子闻言便道,“近日天气寒凉,或许是吹了风,才有些着了寒,倒是让父皇忧心了,太医已经开了药,吃几日便好。”   林瑶又问候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离开东宫,林瑶便去面见皇上。   “如何”   “殿下也中了毒。”   皇上闭了闭眼,“朕待他不薄,他竟如此狼子野心……”   “皇上……”   “你回去想想如何解毒吧。”皇上有些疲惫的摆摆手。   林瑶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从皇宫出来,林瑶没有回吏部,直接去了齐王府。   这个时候齐王正伺候黛玉喝药,听闻林瑶来了,连忙叫人去迎。   “看样子是知道夫人你病了。”齐王有些惴惴,“内兄不会因为我没照顾好夫人你,将我暴打一顿吧?”   “哥哥才没有这么凶狠呢,你少说这些怪话。”黛玉嗔道。   说着又咳了两声,揉着额角,叹道,“我好多年都没染上风寒了,今年也并不是很冷,怎么就病倒了呢?”   “其实我也有点着凉,不过还扛得住,不打紧。”齐王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比黛玉的气色要好很多。   黛玉皱起眉,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时,林瑶已经被请了进来。   他刚到齐王府,进门就听说黛玉着了风寒,心里就急得很。   进了正院,被带到里屋,就见齐王坐在榻边,黛玉坐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见到林瑶,便盈盈一笑,看着格外惹人疼,“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儿哥哥要去衙门吧?”   林瑶疾步上前,抓着黛玉的手腕就把脉,表情凝肃。   “大哥?”齐王被林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看林瑶表情不对,也不敢阻拦。   黛玉也被林瑶吓了一跳,但她素知哥哥的脾性,绝不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看来是出事了?   把完脉,林瑶心中对誉王已是恨极。   林瑶从袖子里掏出在来的路上就准备好的解毒丹,倒出一颗就要喂黛玉吃。   “诶等等,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这瓶子里是什么?”齐王见林瑶要给黛玉吃,再也忍不住开口阻拦,甚至还抓住了林瑶的手。   林瑶把手里的瓶子塞到齐王手里,“解毒的,你也吃。”   齐王脸色剧变,手里的瓶子都差点没抓稳,“解毒?什么意思?黛玉中毒了?我也吃?我也中毒了?什么时候中毒的,谁下的毒?”   “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先把这药吃了,看能不能解毒,不能再试试别的办法。”林瑶没好气的看着齐王喝道。   黛玉的气色比齐王差多了,想必那‘石榴’大半都进了黛玉的肚子,是以黛玉中毒较深。   齐王被喝了一声,有些恹恹的。   “哦。”   齐王吃了一颗,然后想起什么,“大哥怎么知道我们中毒了?”   林瑶刚才进来之后,直接就给黛玉把脉,显然是一早就知道黛玉有可能中毒,而他这里,甚至脉都没把,直接就要他吃解毒丹。   林瑶为何如此笃定他们都中毒了?   “我刚从宫里出来。”林瑶看着黛玉将解毒丹吃下去,脸色难看至极。   齐王到底是出身皇族,一听脸色就变了,“是谁中毒了?我父皇?还是皇兄?”   “皇上和太子,都中毒了。”顿了顿,想到那石榴也送了皇后,“说不定皇后娘娘也中毒了。”   “谁干的!”   齐王脸色铁青。   林瑶将他今日被召进宫之后的事一一道来。   “誉王?他疯了?”齐王愕然,旋即想到黛玉将那有毒的石榴吃了大半,又惊又怕,“玉儿吃了很多石榴,不会有事吧?”   “若能解毒就不会有事,不能解,你们就要去做亡命鸳鸯了。”   “大哥,你还有心情说笑,看样子这毒是能解的。”齐王松了口气。   林瑶白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脸色的气色没有好转,林瑶又给黛玉把脉。   脉象没有变化。   林瑶顾不得许多,“我回去拿东西,很快就回来。” 第97章   “大哥,我送你。”齐王起身,刚走出去一步,就被林瑶制止,“你在这里陪着玉儿,我很快就回来,不用送。”   齐王想到黛玉还中着毒,便也没有推辞。   说是回去拿东西,实际上林瑶只是做做样子。   解毒的丹药家里虽然准备了一些,但大部分的丹药还是放在背包里。   只不过背包的存在不能叫人知道,林瑶只能大费周章的跑回去一趟,装作拿了东西,又匆匆的赶回齐王府。   黛玉虽然吃了不少有毒的赤云榴,但林瑶手里奇珍异宝不少,耗费了几十种解毒丹后,黛玉的毒终于解开了。   给黛玉解毒之后,林瑶又给齐王解了毒。   “元信,你最近几日多注意一些,不要叫人看出端倪。”林瑶嘱咐了一句,便进宫去了。   听说林瑶求见,皇上立刻叫人请进来。   “爱卿这是从齐王那里过来的?情况如何?”皇上关心的道。   林瑶道,“赤云榴舍妹吃的比较多,齐王并没有吃多少,虽然都中了毒,不过我刚才回去拿解毒丹,试了几十种之后,成功给他们解了毒,”说着从袖子里取出解毒丹,“这就是解毒的丹药。”   闻言,皇上松了口气。   林瑶将解毒的丹药呈上御前,皇上对林瑶很信任,直接倒了一颗便吃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林瑶给皇上诊脉。   “毒已经解了。”   “这里面还有不少解毒丹,皇后和太子那边……”   林瑶道,“这解毒丹,是臣献给皇上的,自然由皇上处置。”   能解这种奇毒的解毒丹,可不是寻常之物,皇上也不肯叫林瑶吃亏。   “中毒一事,如今不能宣扬,赏赐就暂且压下,等事态平息,朕再赏你。”   “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不敢讨赏。”   “若不是有爱卿费心费力,朕只怕下了地府都不知遭了谁的毒手,这赏赐是一定要给的,你不许拒绝。”   林瑶闻言,也不好再推拒。   林瑶没有在宫中久待,他频繁的出入内宫,只怕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这日之后,林瑶有数日都没有再进宫。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   林瑶对这个妹妹素来看重,又恰逢休沐,林瑶便亲自来给黛玉庆生。   如今的黛玉是齐王妃,身份尊贵,有不少人想要讨好黛玉。   但黛玉并不打算大办生辰宴,只在家里吃饭。   贾敏因是长辈,倒不好亲自上门,只准备了礼物,叫林瑶带过去,顾馥兰则带着儿子跟林瑶一起去了王府。   王府统共就黛玉和齐王两个主子,再加上来给黛玉庆生的林瑶一家三口。   几个人吃了饭,林瑶又在王府呆了一会儿,便带着妻儿回府。   二月正值会试之际,会试还未结束,就爆出有人舞弊,皇上下令封了贡院,即刻彻查。   这一刻参加会试的人之中,有林瑶的表兄罗文诚,林瑶因避嫌,不好参与此案,皇上便请出了他小舅舅阮奕然。   阮奕然也不过三十几岁,正值壮年,接了此案,立刻带人清查。   这次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卢弘维,协助的则是翰林院学士罗晋华。   牵扯进来的就是协助礼部侍郎监考的罗晋华。   罗晋华是胡州人士,出身寒门,在朝堂上是属于中立的那种人,并不讨好任何皇子。   然而这次爆出舞弊之后,随即又传出,罗晋华是太子的人。   林瑶甫一听说这个消息,就觉得有问题。   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再加上之前赤云榴事件,林瑶确定太子是被陷害了。   而这个陷害太子的人,八成就是二皇子誉王。   林瑶这段时间都没有被皇上召见,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形如何。   阮奕然授命调查舞弊案,从人证到物证,桩桩件件都指向太子,阮奕然觉得头大。   他了解太子的为人,太子不会做这种事。   更何况,现在太子之位并未受到威胁,太子为何要做这种事?   完全没有理由啊。   眼看着半个月都过去了,阮奕然的调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偏偏御史又盯着太子,各种弹劾,来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二月底,阮奕然约了林瑶私下会面,在他的别院里。   “你在这个时候找我,肯定没好事。”到了别院,见到阮奕然,林瑶便如此道。   阮奕然摇了摇头,“这舞弊案查的我焦头烂额,现在已经有人在弹劾我,说我包庇太子。偏偏太子娶的是我妻子的娘家侄女,有这层关系在,我竟还没法反驳。”   林瑶没有做声。   “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瑶看着他,“你让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啊。”阮奕然叹了口气,“你说,这证据为什么全都指向太子呢?还有人证,居然在严刑拷打之下,也死死的咬着太子不放。”   林瑶闻言皱起眉,“确实有些古怪。”   “你也觉得有问题?”阮奕然顿时来了精神。   林瑶的脑子灵活,阮奕然可是知道的。   “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这种舞弊案,太子完全没有理由掺和,可偏偏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他,这问题还不够大吗?”林瑶道。   阮奕然揉了揉额角,“这些我都知道啊,就是因为他们死咬着太子不放,熬过了严刑拷打,还是撕咬太子,这叫人看了,怎么不怀疑太子有问题?这两日弹劾太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若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太子是清白的,迫于文武百官的压力,皇上纵使偏爱太子,太子也得受罚。”   “会被废吗?”林瑶皱眉问道。   阮奕然一噎,“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过错,哪里就至于废太子?只不过关几个月紧闭,倒是有可能的。”   林瑶皱眉,“这次的舞弊案闹得这么大,文人学子现在都对太子的印象极差,若是不能证明太子的清白,即便太子不被废,往后在文臣之中,只怕也得不到拥戴。”   “难道这个背后的人,就是想破坏太子的名声?”阮奕然也皱起眉。   林瑶摇头,“他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只是为了毁了太子的名声?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这后头应该还准备了‘大礼’送给太子。   “那些被抓的举子们,也一口咬定是太子?”林瑶问道。   阮奕然道,“不管是被抓的官员还是举子,都指认是太子所为。”   “这不对,就算太子要做这种事,也不会亲自出面,这些被抓的举子,又怎么知道背后的人是太子呢?”林瑶道。   阮奕然道,“所以说,这里头大有问题嘛。”   即便都知道他们撒了谎,可严刑拷打之后,他们还是不松口,这叫人无可奈何。   “查过他们的家世背景没有?有没有人抓了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诬陷太子?”   阮奕然叹气,“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也让人去查过了,没有这种事。”   “没有?”   “我确定没有,这些人全都父母俱全,并且都好好地,我还特意请了太医去给他们诊脉,确定他们都没有中毒,不存在任何威胁的可能。”阮奕然显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林瑶皱起眉。   “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没有被威胁,”林瑶面无表情的道,“可以拿来威胁他人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家人,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利益,比如感情,比如未来,等等等等。可能性太多了……”   阮奕然听得头痛,“这……这叫人从何查起啊?”   “嗯……那个被牵扯进来的翰林院学士,叫罗晋华的,查得如何?他也说是太子所为?”   阮奕然道,“就是他带的头。”   “我想见见这个罗晋华。”林瑶道。   阮奕然皱起眉,“他现在是朝廷重犯,你见他做什么?”   “我妹妹嫁给了齐王,齐王和太子又是同胞兄弟,若是太子出事,齐王也要受牵连,我妹妹自然也要受苦。”林瑶解释了一句,起身道,“此事不能再任由它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了。”   “你有办法让罗晋华坦白?”阮奕然道。   林瑶摇头,“没见到人之前,都不好说。”   阮奕然也不想太子倒霉,想了想,正色道,“我带你去见他。”   阮奕然是皇上钦点调查舞弊案的钦差,就算御史弹劾阮奕然包庇太子,皇上也没有换人来查舞弊案,可见皇上是很信任阮奕然的,一点也不动摇。   既然是阮奕然负责这个案子,阮奕然自然也有权利带林瑶进大牢。   林瑶在大牢里见到了罗晋华。   林瑶曾在翰林院待过,这位翰林院的学士,林瑶自然也是认得的,只是不熟。   “罗大人。”   罗晋华没想到会在牢里见到林瑶,他面色不变,“林大人好本事。”   “罗大人,你为何要攀咬太子。”林瑶没理会罗晋华的酸话。   罗晋华哼笑,没有理他。   “是誉王叫你这么做的吗?”林瑶见他不答,抿唇一笑,而后突然道。   罗晋华一愣,旋即面色平静的道,“林大人为了给太子脱罪,竟然想将罪名扣到誉王的头上,看样子太子胞弟娶了个好夫人啊。”   太子胞弟,便是齐王,齐王的夫人,正是林黛玉。   而林黛玉,是林瑶的妹妹。 第98章   林瑶不为所动,“誉王想用赤云榴这种罕见的毒果将皇上皇后并太子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却没有成功,这是准备直接朝太子下手了?”   罗晋华神色微变,若不注意,很难看出他的神情变化,他语气平静的道,“什么赤云榴,林大人莫非以为编造这种荒谬的毒果栽赃誉王,就有用吗?”   “原来罗大人是不相信有赤云榴这种毒果吗?”林瑶微微一笑,“这我早就想到了,因此我将这赤云榴带了过来,”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颗跟石榴很像的红果,“这赤云榴乍一看同石榴一样,但这果肉却是有毒的,只要吃了一点点,就会慢慢的五脏衰竭而死,任何人都看不出来是被毒死的,若是罗大人觉得我是在拿石榴欺骗你,这‘石榴’本官就叫狱卒现在就喂你吃下去。”   罗晋华脸色骤变,“你——”   “大人放心,不过是一颗石榴罢了,你吃了也不会有事的,谁会吃一颗石榴,就没命呢?”林瑶笑吟吟的看着罗晋华,转而一叹,“只是可惜了,罗家一门荣辱皆系于罗大人一身,倘若罗大人背负这样的罪名死在狱中,太子固然要蒙上污名,但罗大人的妻小,只怕往后……要任人欺凌了。”   “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晋华仿佛冷静了下来,语气不是很好的道。   林瑶也不意外,这罗晋华的性子,就是这样。   说好听了是固执,说难听了,就是死鸭子嘴硬。   “罗大人是觉得誉王会帮你照顾好妻小?”林瑶好笑道,“罗大人这二甲进士,该不会是花钱买来的吧?怎么会如此天真?”   罗晋华脸色难看,“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如此侮辱我,我的功名是靠我寒窗苦读多年而来,我出身不高,再说,我出身低,即便想花钱买,又哪儿来的钱?”   “罗大人既然在意自己的清名,又何必掺和到这些事之中呢?做个纯臣不好吗?”林瑶收起了笑容,淡淡的道。   罗晋华又不做声了。   看他还在负隅顽抗,林瑶的耐心也耗的差不多了。   “罗大人,我实在是为你的妻子和儿女担忧啊,你的长女才刚及笄,正是议婚的时候,你背负这样的骂名,她还嫁得出去吗?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还在读书吧?业师是名儒?罗大人难道不知道名儒都很清高,十分在意清名,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想著名儒会继续教导你的儿子?罗家好不容易在才你的努力下发展到现在的样子,你又想将它断送在你的手里吗?”   “誉王此人阴险狠毒,他对自己的父亲,兄弟都能下此毒手,你觉得他会帮你照顾妻小吗?若是他让人照拂你的妻小,岂不是在告诉别人,这次的舞弊案就是他做的?你信不信,就算我今天没有把赤云榴喂你吃下去,也很快就会有人来灭口,只有你死了,太子的罪名才会坐实。”   罗晋华的额头渗出细汗,嘴唇发抖。   很显然,他动摇了。   因为他很清楚,林瑶说的百分之九十是可能发生的。   “这赤云榴,我就送给你了,若是罗大人一意孤行,非要助纣为虐,那不如就吃了它,省的见到来灭你口的人,何必呢是吧?”说完,林瑶也不停留,转身就走。   他走的很快,罗晋华都来不及叫住他,林瑶已经无影无踪。   看林瑶出来,阮奕然立刻迎上前,“如何?”   “这两天加大人手保护罗晋华,他可能会翻供,”林瑶说着又补了一句,“当然,罗晋华并非是太子心腹,他是被推出来背锅的人,誉王很可能会灭口,你若是没有保护好它,这灭口的黑锅又会被扣在太子的头上。”   阮奕然闻言表情愈发严肃,“我这就调人过来严加看守。”   “嗯,没事我就回去了。”林瑶说着准备离开。   阮奕然跟上去,“等等。”   林瑶停下,“还有事?”   “你都跟罗晋华说了什么?他居然愿意翻供?他可是最嘴硬的。”   林瑶笑道,“再嘴硬的人,都会有软肋,只要抓住他的弱点,说服他并不难。”   即便是誉王,他也有弱点。   “那卢弘维那边,你要不要也去见一见?”   见林瑶效率这么高,阮奕然又动了让林瑶去说服卢弘维的念头。   论起来,卢弘维才是牵扯到这场舞弊案里官位最高的人。   林瑶摇头,“没有必要,卢大人是被陷害的。”   “你确定?”   林瑶道,“卢大人是太子的人,你难道不知道?”   “出了这种事,我当然会怀疑他。”   怀疑他是不是誉王卧底过来的内奸。   林瑶叹道,“卢弘维是坚持维护正统的人,何为正统?嫡出则是正统。他对太子如何,这些年相信你都看在眼里,他为太子付出太多了,若他是内奸,他有很多次都没有必要将一些事做到极致。出了这种事,太子这边的人都会怀疑卢大人的忠诚,而誉王这边铆足了劲要砍掉太子一臂,阮大人,三思啊。”说完,林瑶便走了,没有理会陷入沉思的阮奕然。   林瑶走后,从喊出走出来一名青年。   “难怪舅公和父亲都对这位林大人推崇备至,果真不凡。”   阮奕然回过神来,无奈摇头,“你怎么出来了?一会儿叫人看到怎么解释?”   “无妨,我这次出来,请示过父亲。”青年笑道。   阮奕然道,“罢了,”又道,“天择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这么说,必然有绝对的把握证明卢弘维是清白的,看来是我们误会卢大人了。”   “林大人的话我会如实告知父亲,相信父亲自有决断。”   阮奕然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林瑶离开大牢便直接回了府。   他直接回了东院,不想刚进院门,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林瑶皱起眉,这好像……不是兰儿的声音。   林瑶脚步一转,往堂屋那边走过去,门外无人守着。   东院虽说没有留多少人伺候,但光是林瑶的丫鬟就有七八个,怎么这会儿一个都不见?   “探春姐姐不必难过,想来二舅母也是想再等一等,为你挑一个更好的夫婿,也未可知。”屋内传出顾馥兰的声音,林瑶微愕。   探春?   探春没事怎么会来找顾馥兰?   林瑶转身就走,直接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雨竹进来,见到林瑶坐在屋里,还吓了一跳,“大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瑶示意雨竹不要出声,招手叫她进来,把门关上。   雨竹意识到什么,将门关上,走上前来,“大爷有事要询问奴婢?”   雨竹是除了当年的碧晚之外,伺候林瑶最久的丫鬟,她自然清楚林瑶是个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将心思歪到不该想的地方。   “贾府那边的探春和你们大奶奶很熟吗?”   林瑶想起顾馥兰几次三番为贾府的迎春和探春撮合亲事,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当初他也没想太多,可如今探春居然到他家来找顾馥兰哭了,这感情得好成什么样?   探春可不是个轻易对人交心的人,她受了委屈既然想到来找顾馥兰,这就说明顾馥兰同她的关系十分要好。   可据他所知,顾馥兰也是嫁给他之后,才同贾府两位表姐妹熟悉起来的,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有这样的交情?   林瑶不相信。   雨竹一听,似乎有些惊讶,“大爷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雨竹垂下头,道,“前年老爷大寿,顾家夫人带着当时还未嫁过来的大奶奶上门祝贺,在内院里头,贾府的丫鬟同顾家的下人起了争执,说……原本大爷娶的该是他们家的二姑娘或者三姑娘。”   林瑶脸色一沉,“这事儿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雨竹见林瑶生气了,吓得跪在地上,“是,是大奶奶,不让告诉大爷,还同迎春姑娘和探春姑娘相谈甚欢,然后她们姐妹不知道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就将这事儿压了下来,这事儿原本也没多少人知道,奴婢也是大爷吩咐多照顾大奶奶,正好在那儿,才知道这件事。”   林瑶揉了揉额角,一时无言。   他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那是还在扬州的时候,有一日太太收到了娘家的信,信中说了什么他不是很清楚,但他到现在还记得,太太看了信十分的生气,甚至提到都会黑脸。   他当时猜测信中提到了和他有关的事,因他是被过继来的,不好追问,便拦了林如海,将这件事告诉他,后来第二天,太太看着和往常一样,他便没有再深想。   如今再看,只怕当时信中提的,就是这子虚乌有的婚事。   他又想起第一次去荣国府,荣国府的老太太见了他很是喜欢,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老太太还说什么恨不得他是荣国府的,当时太太直接说荣国府已经有了宝玉将老太太的注意力转移。   看样子……太太是知道这件事的。   林瑶揉了揉额角,“以后再发生这样的大事,不许瞒着我,你们大奶奶糊涂,你们也跟着一起胡闹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他? 第99章   “是。”林瑶没有追究,让雨竹松了口气。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完全看林瑶的心情。   “下去吧。”   林瑶也知道这些做下人的难处,因此平常对这些丫鬟仆从,都很和善。   若今日雨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林瑶自然不可能轻轻揭过。   这件事情的症结在顾馥兰这里,他对顾馥兰很看重,婚前他拒绝了通房,因此府中上下都一致认为,他是为了顾馥兰。   雨竹也是看他这么重视顾馥兰,才会听从顾馥兰的吩咐,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婚后这么长时间,顾馥兰居然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瑶。   雨竹下去了,刚出书房,就见顾馥兰从院外进来。   两人撞上面,顾馥兰见她从书房里出来,眉头微蹙,“雨竹,你是从小伺候爷的大丫鬟,难道不知道爷的规矩?”   林瑶的书房从来都不允许丫鬟进去。   雨竹怔了怔,屈膝一礼,“大奶奶,大爷……在书房里。”   顾馥兰闻言愣住,“什么时候回府的?怎么不叫人通知我?”   雨竹看着顾馥兰欲言又止。   顾馥兰想起她刚送走了探春,意识到什么,“是我见探春姐姐的时候回府的?”   “是。”雨竹低下头。   顾馥兰察觉到气氛不对,没有再追究雨竹进书房的事,既然林瑶在书房里,就是林瑶叫雨竹进去的,问了什么她不清楚,但看雨竹这个态度……   她眉头微蹙,“你下去吧。”   说着她让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也都下去,自己独身进了书房。   “夫君回府怎么不叫人告诉我一声?”   林瑶坐在案前,拿着一本书在看,其实只是做个样子,他心里装着事,哪里有闲心看书?   见顾馥兰进来,林瑶顺势把书放下,起身迎上去。   “平日我进院子就有人通报,只不过今日院子里半个人都不见,还有人在屋里哭,我听你叫探春姐姐,便没进去。”林瑶牵了她的手在书房的圆桌旁坐下。   顾馥兰打量着林瑶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来,但她确定,林瑶一定知道了。   “雨竹都跟你说了?”   林瑶默了默,过了一会儿,叹道,“灵犀何故瞒我?”   顾馥兰被问住,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瞒着林瑶,也许是太在乎这个人,太害怕失去,因此只想将这两个庶出的表姐嫁出去,才能安心。   林瑶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年轻俊美,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郎君?   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荣府的两位太太都不大带着这些姑娘们出门交际,她们认识的男人也就贾家里的亲戚们,矮子里拔高个,宝玉算是贾府数一数二的公子,林瑶自然更不必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比较,宝玉都远不如他。   宝玉是迎春和探春的兄弟,她们不可能嫁给宝玉,如此一来,她们见过的人里头,林瑶就是最出色的人。   那边府里既然生出过把这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嫁给林瑶的念头,又怎么会不跟她们说?   少女怀春,是最难控制的事。   当初甫一听闻这件事,顾馥兰其实并不觉得对自己有什么威胁,贾府这两个姑娘她认识之后也觉得人品不差,不至于用什么下作的手段跟林瑶扯上什么关系。   只是她也清楚,迎春和探春的出身不是嫡系正统,两个都不是当家太太所出,又怎么会为他们尽心尽力?   至于荣府的老太太,年事已高,婚事也不可能让她来操心。   顾馥兰帮她们,并非觉得是她抢走了迎春和探春的好姻缘,林瑶的性子她了解,迎春和探春都不是他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况且,即便不提林瑶的意愿,林如海这里就不可能同意。   不为别的,林府是书香世族,若贾府这两位姑娘是嫡出,亲上做亲,倒还能成,可两个都是庶出的姑娘,这婚事就绝不可能成。   迎春和探春也并非不清楚,何况这门婚事早在贾敏这里就碰了壁,她们也都是知道的。   姐妹两个也都向顾馥兰解释清楚了,称婚事是子虚乌有。   老太太虽有这个心,但只是同自己的女儿书信试探了一下,并没有正式提,这算什么有婚约?   顾馥兰觉得这两位贾家的姑娘性格好,为人也诚恳,便有心帮她们。   于是就做出了承诺。   前者倒是轻易就完成了,倒是探春这里,进退两难。   顾馥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心思都一一道来。   听完,林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探春今日来找你,为何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说什么,便干脆说别的。   顾馥兰叹道,“探春姐姐见迎春姐姐嫁得好,日子过得和乐,觉得自己同人不同命,昨儿还被赵姨娘冷嘲热讽的一顿。”   赵姨娘?   林瑶知道这是贾府二舅舅贾政的妾侍,贾政只有两个妾侍,一个姓周,没有生养,在贾府完全就是个透明人;另一个就是赵姨娘,赵姨娘为贾政先后生下一女探春,一子贾环。   虽说赵姨娘生了两个孩子,但在贾府也不过比丫鬟地位高一些。   前几年宝玉被咒,险些没命,是那行踪缥缈的僧道二仙出现才救了宝玉。   而原本应该和宝玉一起被咒出事的王熙凤,也不知是马道婆没有对她下咒,还是凤凰珠保护了王熙凤。   赵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但心却大的很,因为有个儿子,竟妄想让贾环取代宝玉。   愚不可及。   宝玉受老太太如此钟爱,并非因为他是贾政的儿子,也并非因为他那块玉,而是因为宝玉像他早亡的祖父——贾代善。   荣府老太君贾史氏同丈夫感情极深,爱屋及乌,才对长得最像她丈夫的宝玉如此偏爱。   给宝玉下咒,正是这赵姨娘花了钱请马道婆下的咒,只是因僧道二仙,破了这咒。   对这个赵姨娘,林瑶印象并不好。   并且因为这个赵姨娘,林瑶确信,妾就是乱家之源。   “怎么回事?”   顾馥兰叹了口气,“还能为什么?前几日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没了,那边按照旧例,给了二十两银子安葬费,哪知赵姨娘不满,跑去找探春,叫她出面去同琏嫂子说再多给二十两,探春不肯,赵姨娘就说了些难听的话。”   虽然顾馥兰没说,但林瑶大抵也能想到赵姨娘说了什么。   林瑶一叹,“哎。”   娶妻纳妾,对男人来说,确实是美事一桩。   可对于这些妾,妾生子女,却处处都是糟心事。   “探春今天来找你,就是来诉苦的?”林瑶道。   顾馥兰默了默,“确实是来诉苦的。”   探春见迎春如今日子过得好,心里如何不羡慕?   荣府确实是国公府第,但于探春而言,却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见顾馥兰停顿了一下,林瑶了然,“探春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听林瑶这么问,顾馥兰便知他已经明白了。   顾馥兰叹道,“今儿探春来哭,言语间说羡慕迎春姐姐,她不奢望能同迎春姐姐一样,哪怕嫁个寒门书生,只要是个能为的,她也认了。”   林瑶听得好笑,“她倒是聪明。”   “什么?”顾馥兰没明白。   林瑶给她倒了杯茶,润润喉,一边给她解释,“如今朝堂上,寒门出身的官员能占三分之一,探春想嫁个能为的寒门书生,只要这书生考中,以她的本事,日子还能过得比迎春差吗?”   若是非盯着高门嫁,且不说人家看不看得上她的出身,单说高门世家子弟,稳重上进,能科举入仕的又有多少?又是否年龄相配?   倒不如放低了标准,一步一步来。   探春从来不是个好高骛远的人。   “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这并没有错。”探春父亲只管儿子的教养问题,女儿的教养一律交给了夫人王氏,探春的嫡母王夫人虽然名声极好,但对于探春这个庶出的女儿,也不可能视如己出。   至于生母赵姨娘,不给探春添麻烦,就该恭贺了。   “我没说她有错,只是说她聪明。”林瑶顿了顿,又问,“你只许了迎春和探春帮她们解决婚姻大事,没有再许诺其他人吧?”   顾馥兰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有她们两个。”   林瑶颔首,“嗯,”顿了顿,“探春的事老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沉吟片刻,林瑶想起了一个人,“我有一位旧日同窗,姓周,扬州人,前两年他家里出了事,但人品学问都挺不错,等他缓过来,二甲进士不是问题,他原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只不过他家里出事之后,这婚事就退了。再后来一直没有定下婚事,我听人说,他是打算高中之后再谈婚事,只不过他家里还在张罗,探春虽然是庶出,但嫁到他们家,也是他们家高娶,倒也不怕探春受人欺负,你觉得如何?”   林瑶说的,就是当初在山海书院那个挨了杨遵一巴掌的少年。   叫周钧的那个。   后来时常跟林瑶一块儿玩,只不过林瑶升班太快,这资质他们拍马不及,再后来,林瑶就从山海书院正式结业,回京准备成亲了。   同这些书院的旧友,也只是书信往来。 第100章   “姓周?扬州姓周的人家可不少,不知是哪家的?”顾馥兰问道。   林瑶道,“鹤水街的周家。”   经此提醒,顾馥兰很快从记忆中翻找出这家的信息。   “我没记错的话,姚家大爷娶的便是周家的姑娘?”顾馥兰道。   姚家大爷单名一个珹字,是姚琦的嫡亲哥哥,当年在山海书院那会儿,姚琦京城同林瑶等人混在一块儿,林瑶对姚家的人口也是了解的。   姚家同周家是姻亲,姚琦的母亲便是周家当家老爷的堂妹,姚珹娶的就是这位周家长房大老爷的嫡长女,也就是周钧的亲姐姐。   “正是。”   顾馥兰闻言沉思。   她爹曾任过扬州知府,当时的扬州同知便是姚琦的父亲,因此顾家和姚家也是相熟的。   周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在扬州也破有名望。   顾家和姚家虽然相熟,但并非世交,倒是小辈们同窗几年,交情更好一些。   顾馥兰是女儿家,周家远在扬州,出事了她自然不会知道。   “周家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落到被退婚的地步?”   林瑶叹道,“我倒是听志帆说起过,这事儿同周钧一家倒是没什么直接干系,是周钧的小叔在外头闯了祸,惹了不该惹的人,招来杀身之祸不说,还连累了周家。那户人家退亲也只是不想被牵连进去,倒也无可厚非。   周钧的小叔死后,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只是影响暂时还未消弭,不过问题也不大,探春若是不嫌弃,愿意嫁过去,同甘共苦几年,她在周家的日子会比荣府过得更好。”   这倒不是林瑶帮周钧说好话。   林瑶交朋友向来只看品行不看出身,周钧能同他玩在一起,品行在林瑶这里,自然是过关的。   顾馥兰想了想,道,“我虽然觉得不错,但还要看探春的想法,”顿了顿,又道,“再者周家那边会不会介意探春是庶女?”   林瑶摇头道,“这个倒不必担心,要我说,你与其担心周家那边,还不如担心二舅舅和二舅母这边,探春即便愿意,她的婚事也得父母做主,二舅舅向来不管儿女们的婚嫁,二舅母自己出身金陵王家,又是荣国府的二太太,周家的门第同荣国府还是有些差距的。”   顾馥兰闻言皱起眉,“这可怎么办?”   她可是答应过探春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的突破口还是在二舅舅这里,”林瑶沉吟道,“这样吧,我先去问问周钧,若是周钧不介意探春的出身,你再去问探春,若他们二人都愿意,其他的困难自然也都可以想法子解决。”   顾馥兰道,“也只能这样了。”   “你以后可不要再轻易许诺他人,这事儿麻烦不说,还费力不讨好。”林瑶叮嘱道。   顾馥兰嗔道,“我又不是媒婆转世,吃饱了撑的对别人的婚事瞎操心?要不是……”顾馥兰收了声,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林瑶却明白她是醋了。   虽有些好笑,但也温言浅语的哄了她。   次日,林瑶晚间回府,告诉顾馥兰,“周钧愿意娶探春,你改明儿去问问探春的意思。”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早些解决,也好了了这桩麻烦事。   顾馥兰应下,次日往荣国府递了帖子,隔天探春便登门了。   白日里,林瑶去了衙门,并不在家。   晚间回府,才从顾馥兰这里知道探春今天来过了,并且对周钧这个人选很满意。   “既然他们两个都愿意,我去信给二舅舅,探探二舅舅的口风。”   林瑶虽然不是贾政的血亲外甥,但因为林瑶学问好,才气高,在贾政面前,便是宝玉也要倒退一射之地,贾政对林瑶这个便宜外甥十分的喜爱。   不巧的是,贾政两年前被点了学政,现如今不在京中,要回京怕也得七八月了。   林瑶写给贾政的信刚寄出去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皇子誉王被关进了宗人府。   天牢里的罗晋华翻供,称是受誉王指使,诬陷太子。誉王如何计划构陷太子,如何布置,如何实施,桩桩件件,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罗晋华虽然不是誉王的心腹,但他却是这次舞弊案的关键人物,不论如何都绕不开他,因此他知道此次事件的全部真相。   誉王似乎没有料到罗晋华居然会背叛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布置,他被关进宗人府后,当晚就被人救了出去。   皇上大怒,命人将誉王府的人全部关起来,可哪知人去楼空。   可见誉王早就做好夺位失败的准备,退路全都安排妥当,要不然也不会反应如此及时,连妻小都全部带走了。   但是,誉王的生母周氏却在宫中。   皇上以谋害储君的名义赐死了贵妃周氏,连带贵妃周氏的母家也全部被牵连,或抄家流放,或革职。除此之外,誉王妃的娘家也被一起发落了。   皇上还下旨,将誉王及其妻儿全部从宗室除名,并命人通缉他。   过了将近一个月,被废的誉王等人踪迹全无,皇上也不可能把精力全放在搜捕被废的誉王等人身上,只命人追查他们的下落,再令礼部重开会试。   周钧今年也参加了大比,不料会试前病了一场,未来得及应试。   不过也恰恰躲过了舞弊案的风波,之前舞弊案被牵连进去的举人,只要是参与进去的,都被革除了功名。   如今皇上重开会试,周钧大喜。   重考的第二次会试放榜时间并不长,半个月就放榜了,周钧虽未得中一甲,但也得了个很好的名次,在二甲前三之列。   然而喜事不止这一件,贾政收到林瑶的信之后,对林瑶信中的话深信不疑,二话不说就写信给了王夫人,探春和周钧的婚事也就定了下来。   周家如今的处境可不算好,他们在扬州也只不过是颇有名望,同金陵贾家比起来,可差得远。   更别提贾家还是国公府门第,他们现在这样糟糕的状况,就更攀不上了。   要不是林瑶插了一手,哪怕探春是个庶女,他们也是娶不到的。   再者,贾史王薛同气连枝,同贾家结了亲,之前周钧小叔惹的祸事带来的影响,也能很快消弭。   王夫人对探春的婚事虽然不上心,但若是有人来求亲,人也过得去,她也不会拒绝,何况周钧刚中了进士,王夫人没理由瞧不起他。   再者,这门婚事贾政已经点头了。   周钧和探春的婚事定下来之后,顾馥兰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这桩麻烦事。   原以为探春的婚事更好解决,没想到情形完全相反。   探春在婚事定下来之后,特意上门感谢顾馥兰。   顾馥兰没说林瑶在里面出了力,只让探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的事不要操心。   “嫂嫂的大恩,探春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探春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嫂嫂只管开口,探春绝不会推辞。”探春离开前如此承诺道。   顾馥兰也没有拒绝。   说实在的,林瑶和迎春、探春二人的婚事本就是子虚乌有。   她完全可以不管,因为这本身就同她没什么干系。   只不过当时她没有收到林瑶的承诺,心中隐隐不安,才想消除这个隐患。   哪知婚后林瑶许诺,只她一人。   她悬着的心落了回去,可之前许下的承诺,却也许出去了。   无奈,顾馥兰只得费心一些。   好在,如今事情已经圆满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这个月是要完结这篇文的。   十七号外公住院,舅舅工作忙,没有时间在医院里照顾,我妈这边两个妹妹读书也走不开,我就去医院照顾外公去了,忙得晕头转向,每天六点就要起来,晚上十一二点才睡,不说电脑没带,手机不方便码字,我是完全没有时间码字。   外公二十八号出院,二十七号我妈接到我婆婆的电话,商谈离婚的事,原本以为她打电话来是来协议的,结果都把我气笑了。   我是2018年12月扯的结婚证,次年农历正月办的酒席。   结婚前买金器,花了不到两万,其中五六千还是男方的钻戒,我自己得到的金器不到一万五。   买金器当天给我一万说买东西,但没说是彩礼里面的,彩礼一共八万,后面给我的时候,就只给了七万,说前面这一万是彩礼,当时忽悠我给男方买了五六千的西装和皮鞋,他又不爱穿,基本上就结婚的时候穿过,之后再没穿过了。   结婚之后他身体不行,阳痿早泄,真的是三秒男。   我跟他妈妈说,他身体有问题,他妈妈当时一点都不着急,叫我带着去医院检查当时我没觉得,现在觉得他们家是有预谋催着结婚,叫我给他儿子治病的,他们一家估计早就知道了我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问他是不是在外面乱搞搞成这样的,他没有承认,医生当时说是什么病毒感染,前前后后我垫付了两万七,他妈妈说治病不要我花钱,会给我。然后换钱的时候,一万里面拿出一千当着我的面给了男方,说他没有钱,我要给他钱花,但是结婚之后男方没有给过我一分钱,他连他银行卡都没有看见过。   还叫我给他买苹果手机,五六千,不是苹果不要,因为苹果玩游戏不卡。我给他买个鬼,当我是傻逼。   我垫付的两万七,等于有六千没有给我。   男方从19年到现在,身体还是有问题,不肯积极治疗,吃了点药就要跑出去上班。   今年他还是不行,我逼着他去医院检查,他给我摆脸色,我也不管那么多,就逼着他去检查,不去就离婚。   他还是不肯去检查,后来还是他妈妈说了之后才肯去。   然后去医院一检查,好家伙,重度前列腺炎,性功能障碍,精子活性低影响生育的那种   我当时心都凉了。   两年多了啊,还吃过药治疗了,他家只说好了好了,这叫他妈的好了?   前几天他妈妈打电话来,意思就是,要离婚可以,金器要全部退给他们,彩礼要退百分之七八十,茶钱也要全部退给他们茶钱就是我们这边的习俗,结婚的时候新人敬酒,会给红包,这个就是茶钱   我结婚两年多,也不是没有给她儿子时间治疗,她儿子对我冷淡,一年到头都没几个电话,出去打工我也看不到他一分钱,人,人不在身边,钱我也没有看见。   我心里烦,小说都写不出来,一直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这桩婚姻里,我又不是过错方,我还全部退给他们?   那我这是疯了?   彩礼之前就诓着我买了五六千的西装,后面治病又有六千没给我,这就去了一万二三千,再按他们的八万彩礼退百分之七八十,这就六七万。   我他妈结婚了,跟没结婚一样。   耗费了两年多的青春,搞得我快跟神经病一样了,小说原本写好了一个月也有几千能支持我的开销,结婚之后小说也垮了。   我什么都没得到,还落个二婚?   我有病?   这完全没有协商的可能了。   28号回来第二天本来要码字的,第二天我妈约了律师商谈,然后现在就是准备起诉,就是差男方的户口,我得去户籍派出所调。   就很麻烦。   我真的心累,我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我估计他家里人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我提离婚,反正他们没什么损失。   太不要脸了。   气死我了。 第101章   中元节刚过,贾政便回京了,念其年迈,皇上赐了贾政一个月的假期。   正巧,八月初三是贾母的七十大寿,林瑶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外孙,但也得前去贺寿。   贾母的寿宴从七月下旬便开始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府中的管事等人,热闹的寿宴持续了七八日才结束,但送寿礼的却是从七月上旬便开始了。   黛玉一个月前刚诊出有孕,胎像不稳,便未亲至,但齐王却到了,算是给足了面子。   林瑶虽然叫贾母一声外祖母,但他本人其实同贾母并不亲,带着顾馥兰拜寿之后,林瑶便去了外院,顾馥兰则跟着贾敏留在了内院。   “林表弟。”   林瑶闻声顿住,转身笑道,“琏表哥。”   “我正好有事要同你说,这里人多眼杂,去我书房谈如何?”   林瑶挑眉,“也好。”   来到贾琏的书房,推开门,就见门内还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宝玉。   林瑶顿时心中了然。   看来找他的不是贾琏,而是贾宝玉。   不过,他和贾宝玉素无交情,贾宝玉好端端的为何要找他?   “林表弟勿怪,其实是宝玉有事要同你说。”贾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以有事找林瑶为名,将林瑶诓来,贾琏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不过也是宝玉缠他缠得厉害,又再三保证不会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惹林瑶不高兴,贾琏才松口答应了宝玉。   现在人请来了,贾琏又忽然有些担心林瑶生气。   毕竟论起来,他和宝玉虽然是一家子兄弟,但关系远远比不上和林瑶亲密。   林瑶没有生气的意思,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因为他和贾琏也是老交情了,还能不清楚贾琏是个什么性子?   贾琏请他借一步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不对头了。   既然他跟了过来,自然也不会生气。   “不知宝兄弟借着琏表哥的口邀我来,有何要事?”林瑶喝着茶,淡淡的问道。   因着原着黛玉的早亡,林瑶对贾宝玉面上虽然过得去,内心却很不喜这位宝二爷,而贾宝玉心里也清楚,早些时候还曾问过他,是不是对他有成见,只是林瑶没有承认而已。   这些年来,林瑶同宝玉一直没什么来往,虽然宝玉拐弯抹角的请了贾琏诓他来见面,但林瑶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怒。   当然,前提是,贾宝玉不要说什么惹他生气的话。   “我知道林表哥不想看见我,今日请林表哥前来,也是无奈之举,还请林表哥,勿要见怪。”   林瑶挑眉一笑,“有话就直说吧,不必这样小心。”   贾宝玉见林瑶确实没生气的意思,便道,“家母近日正在为我议亲,可我……不愿。”   不愿什么,林瑶心里明白。   “不知二舅母看上的是哪家姑娘?”林瑶随口问道。   贾宝玉道,“林表哥应该见过的,就是宝姐姐,我姨妈家的表姐。”   林瑶恍然,“原来是她啊,我听说这位薛家姑娘也是美丽端庄的好姑娘,你们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你为何不愿?”   “宝姐姐很好,是我配不上她。”贾宝玉如是道。   林瑶眨了眨眼,心道,你倒是有自知自明。   虽然原着中,这位薛宝钗顶替了黛玉嫁给了宝玉,但林瑶对这位宝姑娘却没什么太大的恶感,说到底这位薛家姑娘,也同黛玉一样,都是被宝玉祸害了的受害者。   “你找我,就只是告诉我,你配不上她?”   贾宝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并不笨,很清楚有些话不能说。   “我是想请您帮忙,求一道赐婚的旨意。”贾宝玉道。   林瑶微愕,“你不是说不愿吗?”   “不是给我和宝姐姐赐婚。”贾宝玉顿了顿,“宝姐姐与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情投意合,只是那边瞧不上薛家的门第,不肯结亲,我母亲这里又撺掇着姨妈把宝姐姐许配给我,姨妈已经动摇了,宝姐姐近日憔悴的很,又犯了旧疾,我……我不想害了她。”   林瑶听了,倒是对宝玉有些刮目相看。   过去的宝玉,在他这里就是一个很没有担当的人。   可这么些年没有交情,宝玉竟然长进不小。   “请一道赐婚的旨意倒是不难,只是你想过没有,纵使一道赐婚旨意,让薛姑娘嫁给了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人家家里头也未必瞧得起她?”   宝玉笑道,“宝姐姐这样的品貌,相信时日久了,会得到他们的认可。”   闻言,林瑶便知宝玉是考虑过后果的,他对贾宝玉大有改观。   “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你,”顿了顿,林瑶眼含深意的看着贾宝玉,“只是……宝玉,你可要知道,以你的条件,这位薛姑娘是你能娶到的最好的姑娘,放弃了她,你往后再想娶一门比她还要出色的妻子,可就难了。”   这个贾宝玉,该不会还想着他妹妹吧?   他妹子不但嫁入了皇家,连孩子都怀上了。   而且,这些年也没见宝玉对他妹妹有什么执念。   更重要的是,因为黛玉早早的成为了公主的伴读,这些年虽然在京城,但也很少往荣国府去,同宝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黛玉对宝玉没什么感情,宝玉应该也是如此。   宝玉笑了笑道,“我无意娶妻。”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二舅母跟前说,小心她生气。”   宝玉又笑,笑了一会儿,起身,深深一礼,“我代宝姐姐,谢过林表哥。”   “先别谢我,八字还没一撇呢。”林瑶喝了口茶,道,“户部侍郎也不是什么小官儿,纵使我在皇上跟前有几分薄面,可这赐婚的旨意也不是说要就能要来的,等我见过皇上,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林表哥。”   这事儿原本同林瑶不相干,他就是不愿意帮忙,宝玉也没办法。   林瑶愿意帮忙,也不是烂好心。   纯粹是因为宝玉的改变让他刮目相看,也愿意成全他这一番心意。   隔日,林瑶便入宫面见皇上。   因着上次誉王一事,林瑶在皇上这里的地位又重了许多。   再加上【皇帝的偏爱光环】,林瑶一提,这赐婚的旨意就到手了。   皇上突然给户部侍郎和薛家的姑娘赐婚,不知情的人惊诧,知情的人感慨,户部侍郎家里就不是很愉快了。   倒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徐言才高兴坏了。   这道赐婚的圣旨,打破了户部侍郎夫人想尽快给儿子议亲的打算,也让王夫人的算盘落空。   薛姨妈虽然惊诧皇上为何突然赐婚,但女儿能得偿所愿,倒也是一件好事。   过了八月初五,贾母的寿诞才算正式结束。   过完中秋,林瑶去齐王府看望黛玉。   “近日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   “母亲的寿宴准备的如何了?”黛玉问道。   今年十月十一是贾敏的五十大寿,因是第一个寿宴,加上林如海官职高,这寿宴自然也得好好准备,“这些事儿自有你嫂嫂操心,你现如今有孕在身,这些事儿就不要多想了。”   齐王也跟着劝了两句。   黛玉便道,“我又不是个瓷娃娃,哪里有那么脆弱了?”   话是这么说,但齐王和林瑶的话,黛玉还是听了进去。   转眼到了十月。   贾敏的寿宴办得虽然大,但也比不上贾母的寿宴。   不过,排场虽然比不得贾母,但来贺寿的人,却不少。   还有皇上的赏赐,颇为丰厚。   黛玉作为贾敏唯一的女儿,又贵为王妃,准备的寿礼也不可小觑,林瑶若不是有金手指做后盾怕也比不过黛玉的寿礼。   贾敏的寿宴过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临近年关,恰逢林瑶嫡长子林纯的抓周礼,因离过年没几年,抓周礼没大办,只家里几个人还有些亲戚请来观礼。   林纯虽然刚周岁,却聪明的很,抓周礼上,一只手抓了小剑,一只手抓了印章。   来观礼的人都道林纯来日必定文武双全,虎父无犬子。   林瑶听了只笑了笑便罢。   抓周礼上抓了什么,来日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那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文武双全的人呢。   又是一年端午,刚过完节,齐王府的人便来道喜,说黛玉生了一对龙凤胎。   刚上任的傻舅舅翻遍了自己的背包,得了选择困难症,感觉什么都不适合送给外甥和外甥女。   索性将一些好东西都打包了全送给了黛玉。   黛玉知道他哥哥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好东西,可以说都是无价之宝,她起初不肯收,但林瑶也不肯拿回去,送来送去的,倒让外人看笑话。   无奈,黛玉只得收下,打算来日再转送给纯哥儿,也就是林瑶的儿子。   前朝上,林瑶也是风光无限,誉王虽然逃走了,但这天下毕竟还是皇上的天下,誉王逃亡了三四年,还是被抓到了,只是他被抓到之后,不肯束手就擒,再加上追捕他的人都知道皇上恨极了这个儿子,最终,原本有希望同太子争夺帝位的二皇子,被乱箭射死,他的妻小也都被抓到。   因为誉王已死,皇上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她们关了起来。   随着年岁渐长,林瑶的官位也越来越高,刚过而立,便已经是一品要员。   皇上渐渐年迈,朝中的政务基本上都交给了太子处理。   事实上,自从誉王的事过后,朝政已经是太子全权处理,虽然不是皇帝,但与皇帝无异。   顺隆二十二年,皇上驾崩,太子继位,改元【永昌】。   林瑶同新帝也是相交十几年,即便新帝登基,也没有影响到林瑶的地位。   新帝和林瑶同岁,但身体却远不如林瑶健康,继位不过十余年,便因病而去。   永昌帝子息不盛,养大的统共就两位皇子,年幼的是皇后所出,皇上驾崩前立其为太子,并传位给他,又命林瑶担任辅政大臣。   永昌帝驾崩后,林瑶不过四十多岁,却已经权倾朝野。   ——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